从深思走向探索实践
——基于《中国文化要义》的高中语文教学思考
2018-03-29付敏
付 敏
一、文化停滞,要让传统文化焕发生机
梁漱溟先生提到的中国文化的第五个特征是“历久不变的社会,停滞不进的文化”。他指出“后两千年的中国,竟然不见进步之可怪”。自董仲舒到康有为的“经学时代”,长达两千余年,远远长于自孔子到淮南王四百余年“子学时代”,这两千余年,我们有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按照历史的发展,应该是波浪式前进,或是螺旋式上升的趋势,却没有塑造出泱泱中华更加崭新的文化,当西方先进科学的曙光出现,当坚船利炮打开国门,身居荣耀殿堂的中国人不自信了,因为“其他人”的进步,我们的原地不动就是退步。这种停滞其实是文化上的重新审视。走到一个终点,停下来观望,是为了再开辟出一条新路,期待获得同样繁花似锦的风景。对于中国文化,需要语文教师的解读,让看起来虽已“停滞”了两千年,实则是为了寻找突破口的古老的中国文化焕发出新的生机。例如,明代宋濂《送东阳马生序》“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中的“缊袍”,与《后汉书·桓荣传》中的“少立操行,缊袍糙食,不求盈余”,与《庄子·让王》中的“曾子居卫,缊袍无表”,与《论语·子罕》中的“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一致,指的是“以乱麻、乱棉絮成的袍子,指古代贫者之衣”。同时,也从本义上升华为“缊袍不耻”,人穷志不短,而这种“停滞”,实则是一种文化积淀,在教学中引导学生不是简单地背诵,更要深层次地体会其中的韵味。同时,通过“缊”作为“袍”的填充物的特点,让学生了解《论语·先进》中周闵损(闵子)“芦衣顺母”的故事,让他们深深感受到梁先生所说的中国文化的第十三个特征,那就是“孝在中国文化中具有特别重要的地位”。
近代以来,中西文化开始有了交流,无论怎样融合西方文化,中国人从骨子里就没放弃任何中国文化的载体。华梅写的《服饰与中国文化》一书,完成于1999年,书中写道:在中国大城市中,知识女性们勇敢地穿上白的婚服(禁忌之列)去照相馆模仿欧洲人留影。可是,当她们在婚礼筵席上时,又总是要在穿白婚纱行礼之后,换上红色旗袍或鲜艳时装。[1]从《周礼·夏官司马》中所记载的方相氏舞,即“傩”舞,“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执戈扬盾”中“朱裳”,还有《论语·阳货》中,“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甚至《水浒传》第四十二回和第八十八回中那个神秘莫测的九天玄女也是“头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缕绛绡衣”,清代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中解释“绛”字,“大赤也。大赤者,今俗所謂大红也。”
教材中的文章都是经过时间检验的,让学生学到的不仅是大浪淘沙后的“金”,更应带领学生逆流而上,去感受大浪淘沙的过程。
二、道德内省,中国文化引领世界文化的方向
教师不仅要求学生学,而且自己也要学,即为“内省”,内省什么?道德。有“中国最后一位大儒家”之称的梁先生提到了中国文化的第十个特征“道德气氛特重”。梁先生用了“特重”一词,并且在第六章中论述了《以道德代宗教》,他认为“道德为理性之事,存于个人之自觉自律”“道德根于理性无对而来,为人类生命之最高表现”。这里所说的“无对”,是相对“有对”,一切生物都限于“有对”之中,而人则不然,人是站在“有对”之上的“无对”,是能向上攀升,用其心意心智指导自己超离个体的对外性。这里所说的“理性”,是人类的特征,梁先生在第七章讲到,在第十三章也强调中国人理性早启,文化早熟。早熟的文化为后人营造出博大恢弘的殿堂,早启的理性让后人时刻内省,以寻求“内则清明自觉,外则从容安和”。梁先生认为“就在儒家领导之下,两千多年间,中国人养成一种社会风尚,或民族精神,除最近数十年浸浸澌灭,今已不易得见外,过去中国人的生存,及其民族生命之开拓,胥赖于此。这种精神,分析言之,约有两点:一为向上之心强,一为相与之情厚。”“向上之心强”即是教师道德内省的出发点。
教师的“道”在于让无形转为有形,是教龄、是功底,最终在传递过程中产生知识的碰撞,所以教师要修道。张玉新老师在《行下之作与行上之思间徜徉》一书中用《技·术·道:教学的三个境界》[2]对此进行了深刻阐释。
技,即对课堂教学技巧的磨炼,但“技”充其量是让你做一名教书匠;术,不仅要研究教材、教法,还要研究学生,研究学科的教育教学规律,并在教学实践中不断创造适合不同教育对象的独特方法,适时选增活生生的教学材料,不断自觉地把教学实践经验向理论的高度提升;道,从本学科的教育教学实践出发,在充分研究教育教学对象的基础上,通过对个别教育对象规律的探索,概括出适合全体教育对象的一般规律,并发扬光大,让更多的教师在教育教学上少走弯路,让教育面向全体学生,使因材施教得以落实。
从张玉新老师的观点可以看出,“道”的境界是每一个以教育为终身职业的人的最极致追求,即“向上之心强”,在“向上”的过程中定位好自己,才能有方向、有目标地促进专业成长。
“德”,《甲骨文字典》中解释为“行得直”[3](“德”字由“彳”和“直”构成),金文写作“惪”(从“心”从“直”)或“德”(从“心”从“彳”从“直”),表示心术正、行为正、目光正,可见,“德”“体现出一种人间理想和价值标准。惟德为正为直,德乃天人之大道。”[4]有的语文教师,不读书,不深度解读教材,没有主动学习新知的热情,不能形成个性的新看法,所教所想与学生所需所要脱节,更可怕的是沉迷其中不自拔,反而还要为不努力找借口等,究其原因,是没认识到“道”与“德”的重要内涵,特别是不能用“向上之心强”来要求自己,约束自己。梁漱溟先生在《中国文化的命运》中说“在世界未来,将是中国文化的复兴”。最能代表中国文化的是儒学,已举办了八届的世界儒学大会更是让世界见证了中国儒学的深广内涵,而承载着把优秀的儒学传承下去重大使命的语文教师,更应心存热爱之心、敬畏之心,不断内省。
三、历史长久,奠定走语文教育民族化的根基
1924年,梁先生断然辞去担任了七年之久的北大教职,到山东试办中学高中部,从1931年开始,他在山东邹平创建了“乡村建设研究院”,通过七年实践,他对中国的农民有了深刻的了解,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梁先生在《中国文化要义》的自序中写“我一向喜欢行动不甘于坐谈。”他希望别人对他的评价是“一个有思想,又且本着他的思想行动的人”。梁漱溟先生有很多头衔,如中国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国学大师。他主要研究人生问题和社会问题,是了不起的实践者,在发现问题的同时更善于分析问题,在探索中寻求解决问题的道路,无论成败与否,敢于付诸行动的思想家才是真正的思想家。
梁先生指出中国文化的第三个特征是“历史悠久,并世中莫与之比。”从中可以看出梁先生的文化自信是远远大于文化忧虑的。从“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论语·子罕第九》)的孔子,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的北宋张载,再到“《人心与人生》等三本书要写成,我乃可以死得;现在则不能死。又今后的中国大局以至建国工作,亦正需要我;我不能死。我若死,天地将为之变色,历史将为之改辙,那是不可想象的,万不会有的事”的梁漱溟先生,身上的责任不仅仅是明末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和清代林则徐“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勇于求进,更是一种认同并植根于中国文化,并立志让其发扬光大的文化担当。而现今,语文教师没有充分认识到教给学生的不应仅是必修教材、选修教材,不仅仅是答题的技巧、方法,不仅仅是这次考试成绩怎样、及格率优秀率怎样……无论是高中语文核心素养的提出,还是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的落实,是教师自己“做什么”的方向指引。张翼健先生在《语文教学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一文中指出,曾经认为汉字落后,漠视汉语言文字的特点,丢弃汉语文教育的规律及优秀的传统,不加分析地照搬西方拼音文字教育观念与方法,殊不知,汉字“是最简便、最经济的文字,信息量最大,文化涵量最丰富,因而也是有益于全面提高学生智力的文字”。[5]比如,汉字的反训,“祝”字由“示”“人”“口”三部分组成,指的是人在神面前祷告,而《释名疏证补》中说:“祝,属也。以善恶之词相属著也。”[6]“祝”有祝福义,也有诅咒义。类似的还有“息”“喘息”与“休息”,一动一止。只有中国的汉字,只有历史长久的中国文化才有这种义兼正反的语言现象。语文教师要认识到植根于民族传统的汉字之美,认识到以汉字为载体的中国文化之美,才能“共同构建语文教育民族化体系,给语文教育发一张中国式的身份证,让它与世界教育对话,让它走向世界,更让世界进一步了解它”[7]。
梁漱溟先生的《中国文化要义》一书,用问题启迪问题,在引导人们深思的同时更充满着景仰之心。任何一个民族的强大,离不开文化的强大,“盖唯其长久,故不难于大,亦唯其大,故不难于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