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范传媒英译,提高外宣质量
——评张健《传媒新词英译研究》
2018-03-28张羽北京外国语大学外国语言研究所贵州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张羽 北京外国语大学外国语言研究所 贵州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张健教授是上海外国语大学新闻传播学硕士生导师和翻译学博士生导师,其著作《传媒新词英译研究》(以下简称“传媒”)2012年由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出版,是近年来屈指可数的与外宣翻译有关的系统论述。该著述是上海市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语言文字应用研究“十一五”重点课题成果,是上海外国语大学科研规划基金资助项目成果,受到翻译和新闻传媒学界好评。该书高瞻远瞩,跨越两大学科,缜密论述,详实采例,分门别类,面向新闻传播、跨文化研究、翻译研究和从事对外宣传等研究的学习和工作者,读者面广,意义深远。本文将从三个方面对该书做一述评。
一、内容简介
“传媒”一书是外教社翻译研究丛书系列的之一,其主体部分包括五个章节和结语,附录部分收录了新中国60年(1949-2008)以来最有影响力的口号和全句英译,全书共286页。
第一章:新词概览。语言与社会相生相伴,一个新的社会现象产生必然导致新生词语的出现。新中国成立以来,人们经历了在科技、文化、教育、政治、经济、生活等方面的重大改革,期间催生的大量新词生命力强劲,有的今天还在使用。“传媒”第一章开宗明义,从理论高度阐释了“新词”(neologism)的概念、界定、内容、特点和由来。书中明确指出“传媒新词汇的出现与流行,是新事物产生、发展的结果”[1],新词的出现“多率先出现在当代报刊中,然后再流传于世的。这是传统教科书和一般词典所望尘莫及的。”(同上,3)字里行间透彻出新词和传媒紧密的联系。
第二章:英译原则。本章从翻译学角度首先梳理了几种翻译界认可的“翻译”的定义,其中包括西方著名翻译理论家德里达(Jacques Derrida)、奈达(Eugene Nida)、纽马克(Peter Newmark)和我国一代翻译宗师傅雷先生和翻译名家杨绛女士给翻译下的定义。在第二小节中作者提出了外宣翻译工作者应该具备的修养:“高深的政治水平、扎实的语言基本功、广博的文化”[1]。面对外宣翻译的特殊性,作者自是知其难,但也思考性地给出了传媒新词英译的标准和性质。同时,作者在本章结尾处严肃地重申,“如果我们仍然停留在‘只要懂外语就能搞翻译’的认识阶段,那么必将影响我国翻译水平的迅速提高”[1]。
第三章:译病透视。本章中作者对新中国成立以来外媒和国内主流新闻报刊(如国外的The New York Times、The Economist、Time、我国的《中国日报》、《上海日报》等英文版)对涉及中国出现的诸多现象的报道做了整理和批判,并通过大量实例指出我国外宣翻译中出现的一些重大错误,如关于“对外开放政策”的英译错误是由于忽视了语言和文化的内涵,关于“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想当然翻译也是由于媒体和译者对语言、社会、历史把握不到位等。“傍大款”、“载客”等使用较多的词汇也当作案例被作者辩证性地考虑和翻译。
第四章:英译对策。“传媒”一书的作者对于外宣翻译做出的周密和系统的思考在这一章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作者在考察了几十年来我国科技、生产、经济、政治、文化等领域出现的大量新词英译情况以后,提出在外宣翻译中要采取十种对策,灵活考量,准确把握,并明确阐释了自己的翻译观:“从本质上讲,翻译应是一种文化交流与传播”[1]。本章也对由来已久的“中国英语(China English)”作了补充和说明,认为它在外宣翻译中有自己特殊的地位,不可忽视。本章也与时俱进地辨析了诸如“托儿”、“假唱”、“女强人”、“网络精英”等新词的英译。
第五章:译例评析。第五章作者精选了50条传媒新词作为例子进行评析,这些例子涵盖了诸多领域的新词(如“政策倾斜”、“按劳分配”、“含金量”、“菜篮子工程”,等等)。作者创见性地提出了翻译的方法和意见。作为全书结尾,本章对读者学习外宣翻译、了解传媒特点、入门新闻研究有着重要指导意义,也是该书跨学科研究价值的有力体现。
二、评价与思考
作为一本专题研究当代中国传媒新词新语新义的英译学术著作,该书眼界开阔,包罗万象,具有不少优点。主要表现在:
(一)跨越科学,交叉研究
我们知道,翻译学研究已经从过去单纯讨论语言符号转换过渡到今天借鉴多种学科的交叉研究范式(paradigm)。翻译学与语言学、人类学、认知科学、计算机科学等都建立了良好的互补研究模式,以至于维也纳大学的翻译理论家霍恩比(Marry Snell-Horny)推崇翻译研究的综合法(an integrated approach)。我国翻译理论学者王东风、孙艺风等人也认为,“在全球化大背景下,翻译的功能逐渐由语言转换向文化阐释转变。”[2]所以,单一的翻译研究已经不能满足当下翻译学科的发展要求和内涵建设,故借助具有交叉性质的学科理论来深化翻译学建设是目前备受推崇的科学研究思路。
“传媒”一书作者兼具新闻传播学和翻译学功底,学术造诣深厚,对媒体英译、外宣报道保持高度敏感。通读该书,我们能够体会到作者对于外宣翻译成熟的理论思考和丰厚的实践经验。在借用传播学、新闻学等相关理论的基础上,作者运用翻译学基本理论总结出了指导性的外宣英译策略,帮助新闻传播、外语研究方向的老师和学生系统认知外宣翻译的重要性并给出实际指导意见,这些意见可用于翻译教学、新闻传播领域的课堂教学,一举多得。
外宣翻译重在“对外宣传”,主要包括“政治文献翻译、新闻文本翻译、公示语翻译、信息资料翻译、汉语典籍翻译等文体”[3],其双重学科属性决定了从事外宣翻译研究必须具备扎实的新闻传播学理论和翻译研究功底。归根结底,外宣翻译的目的就是要让外国受众真正了解中国,认识我们的发展状况、成就、独特的文化等事实。“传媒”一书将传播学、新闻学和翻译学结合起来系统论述,不仅把外宣翻译提升到了学科构建的高度,对于促进双边或多边学科交叉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进作用。
(二)译例丰富,论述详实
诚如作者自述,“本书论及的是传媒新词英译的思维方法和表达技巧”[1],如何给予启发性的建议,总结出“放诸四海皆准”的方法是作者写就该书的主要目的。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作者孜孜以求,寒暑不辍,在书里列举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各个历史发展时期出现的数以千计的新鲜词语,这些词语一方面是社会发展的产物,另一方面展现了新中国以后各个历史时期的发展画面,带有深刻的时代烙印,也体现了人们价值取向的渐变。通过一个个真实的案例,作者举一反三,旁征博引,借助传播学、新闻学、翻译学、跨文化研究等领域的理论进行推理、评论、总结、反思,体现了一个外宣翻译研究者对于关于国家形象、人民利益的工作表现出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作者采用定性研究的方法,干脆利落的直奔主题,没有冗余的理论渲染,而把外宣传媒新词英译的定义、历史、现状、策略、方法织成了一张逻辑合理、排布整齐的大网,各种材料、理论著述、个人评述不失时机地穿插书中,让读者感到作者有着缜密、细致的科学研究方法。交替出现的必要的理论支撑也星罗棋布,散见于书,读者不会一开始就被各种艰涩的理论吓到。应该说,作者层层递进、循序论证的科学思路也是本书一大特色。
(三)用途多样,启迪学界
甘惜分先生(1982:24)曾说:“宣传是宣传思想,是用一种思想去影响别的思想。”[4]我们也有理由相信张健教授在写就“传媒”一书时也想把自己对于外宣翻译的思想传播出去,因此“传媒”除了个别的涉及翻译理论的描述以外,其它叙述和评论都非常易于理解,无理论艰深、语言晦涩之感。整部作品就像一部教科书式的论著,兼有学术性、工具性和开创性。
其学术性主要体现在作者的研究成果是建立在多年英语新闻写作教学、新闻实践、编译新闻基础之上的,而书中丰富的素材来源于作者长年的搜集和积累,研究具有历时性(diachronic research);再加上作者本身的新闻传播学素养和翻译学研究功底,该书才在外宣翻译研究领域独树一帜,风采奕奕。科学系统的研究方法,思考周密的章节排布,也反映了该书作为学术论著应有的学术规范和科学价值。
本书另外一个特点是其工具性作用。很多理论著作都因其理论引用过于高深,论述过于玄乎而离大众较远,因而只有该领域造诣深厚的学者能够评鉴。而“传媒”一书恰恰因为丰满、生动的语言素材和简单的理论描述使得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可以阅读。传播学和新闻学的研究者可以接触到传媒新词英译的方法、策略,从而在日后的对外宣传工作中有的放矢,权衡考察,提升自己的跨学科业务素养;翻译研究者则可以批判、辩证地通读此书,学习到外宣翻译中的传播学基础理论;单纯的外语学习者可以记忆书里新词的英译,丰富自己的词汇储备,为日后的外宣翻译研究打下基础。
“传媒”是外宣翻译领域的一本滥觞之作,具有开创意义。刘雅峰指出:“(我国)09年以前有关对外宣传的书籍专著屈指可数……对外宣翻译理论进行系统研究的专著几乎为零。”[5]“传媒”一书正是2009年以来唯一一本专门论述外宣传媒词汇英译的书,也是由我国重要的外语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学术著作,对新闻传播界、外宣翻译研究学界来说都非常重要。
当然,我们在通读此书之后,也有几点意见提出,供大家商榷。
1.关于“翻译”之定义
“传媒”第二章第一小节(2.1)理论性地追溯中西方历史上的名家对于“翻译”(translation)的各种定义,同时也给定了自己对于“翻译”的定义:“翻译是一种语言文字的意义用另一种语言文字表达出来,通过两种语言文字的转换,让使用不同语言文字的人相互了解,彼此沟通”。[1]很显然,作者给“翻译”下的定义强调了翻译是语言转换的一面,却没能把“翻译”的所有内涵包括在内。雅各布森(Roman Jakobson)在其著作《论翻译的语言学方面》(On Linguistic Aspects of Translation)中阐明有三种形式的“翻译”:语内翻译(intralingual translation)、语际翻译(interlingual translation)和符际翻译(intersemiotic translation)。翻译包括语言符号转换和非语言符号转换,如把小说改编为舞台剧、电影也是翻译的一种,我们称之为符际翻译。
因此,“传媒”的作者对于“翻译”的定义过于狭隘。当然,很多中国翻译学者都试图给“翻译”下过定义,但由于各自所处的立场不同、目的不同,他们的定义都或多或少带有偏向性。该文作者认为,我国著名翻译学者曹明伦先生对“翻译”所做的定义更为全面和综合:“翻译是一套语言符号或非语言符号所承载的信息用另一套语言符号或非语言符号表达出来的创造性文化活动,它包括语内翻译、语际翻译和符际翻译”[6]。
另外,“传媒”一书讨论的是外宣、传媒词语英译,理应在开篇给“传媒/外宣翻译”做一明确的定义。但可惜地是读到结束我们也只能是意会式地理解什么是“传媒/外宣翻译”。我们暂且用朱义华的定义做一补充:“外宣翻译是一种跨文化交流活动,一种以语言为载体、以翻译为手段、以传播为媒介的跨文化传播交流活动”[7]。
2.关于严复之“雅”
严复之“信、达、雅”对于中国翻译界犹如金科玉律,自从严式明确提出这三个字以来,中国翻译学界便争论不休,解说不断,并时常对刚入门的翻译学子介绍严复的这一“金科玉律”。我国的翻译教材和大多学者都同意“信”(faithfulness)就是忠实于原文;“达”(expressiveness)即达旨,表达原文的宗旨、思想和内容。有学者进一步解释说“严氏所谓‘达旨’,所谓‘发挥’,一般理解为意译,实际上是编纂,完全超出了翻译的范围”;“雅”被通常认为是“古雅、雅致、优雅”,故翻译为elegance。“传媒”作者也说,“若是像严复那样要求‘古雅’,那读者根本无法接受(这种传媒英译的方法)”[1]。
但有学者经过系统考证,在阅读《出三藏记集》和《高僧传》之后,结合中国古文字义,认为“雅者,正也;正者,语言规范也;语言规范者,章无疵,句无玷,字不妄也”[8]。所以,‘雅’并非要将原文美化,而是遵守译入语的语言规范(norm)。
3.关于本书之编辑
“传媒”一书除了附录整齐地收录了1949-2008年最有影响力的传媒新词英译外,书里也有大篇幅的词汇列举,有的词汇列举甚至占据4页之多(如该书62页-65页),而没有论述。我们建议,作为一本学术性著作,可以把这些例子最后按照其所属领域或者按照字母排序收录于书后做一个词汇表,更凸显其工具性和教科书式价值。
三、外宣翻译研究最新前沿
自中国政府提出“一带一路”政策以来,各周边国家积极回应,谋求与我国的长远战略合作,这种合作不只是经济和商业层面的,更是文化上的互动与交流,外宣翻译在其中起到了无比重要的作用。张健教授之“传媒”一书付梓于2012年,影响深远,启发后人继续创新和挖掘外宣翻译的研究路径与方法。
尹佳(2017)以《习近平谈治国理政》为蓝本从话语批评角度透视了外宣翻译过程中译者的能动作用。研究认为译者主要有“解读”、“商讨”和“建构”三种能动作用[9]。吕红周、单红(2018)在符号学视野下考察外宣翻译的主体、客体和符号转换所带来的积极社会效应,这为研究外宣翻译提供了新视角[10]。杨年芬(2018)自制类比语料库,以中英两国世界文化遗产景区网站英文简介为材料,对两国景观文化文本的语境特征进行系统研究,比较分析其在情景语境、文化语境、呼唤语境的结构顺序和语言特征等方面的异同,借此探索中国景观文化外宣翻译策略为构建“特色式”情景语境、设置“梗概式”文化语境和创建“换位式”呼唤语境[11]。
四、结语
作为一本具有开创意义的外宣传媒英译著作,“传媒”对于新闻、传播、翻译等方向的研究者来说无疑是学习的宝贵材料。该书的成功主要建立在两个方面:一是作者的博学和勤学笃行。张健是外语领域为数不多的跨越翻译和新闻两个学科的资深教授,研究起来得心应手,有理有据,且视野极其开阔;二是该研究建立在传媒和翻译两大学科理论的交叉处,从学科高度清晰描绘我国外宣翻译的历史和现状,具有较高的理论和实际价值。
外宣翻译是一种特殊的翻译,它担负着宣传国家,为国家树立正面形象等历史和政治使命,且会涉及到社会意识形态、诗学主体意识等操控因素,由于话题内容敏感,使得外宣翻译难上加难。从传媒角度看,外宣翻译涉及到传播学的基本要旨,它的翻译方式直接影响其在大众中的接受、认可和继续传播。因此,“传媒”一书跨越传媒和翻译两个学科讨论媒体新词英译,这对提高我国外宣质量、传媒和翻译的实践性教学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