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关系、空间:城市社区融合共建的三维逻辑
——基于上海市D社区的案例研究
2018-03-27杨秀菊刘中起
◎ 杨秀菊 刘中起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提高保障和改善民生水平,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推进社会治理社会化、法治化、智能化、专业化①。中国的社区是在政府机构改革和快速城镇化进程的双重背景下产生并发展起来的。政府机构改革打破了“单位制”的居住结构,城镇规模的扩大和大面积的旧城改造,导致了城市空间的变化和大量新城镇人口的涌入,这使得原先的城市中的“大院”“胡同”“里弄”等成了历史,社区成为城市生活的基本单元。当前的社区是承接新转移来的城镇居民的必然载体,存在着大量的“异质性”人口,居民之间缺乏原先“大院”、邻里之间所具有的共同价值与情感联系。在此背景下,如何重构“异质性”居民间的情感联接,产生对社区的归属感与认同,使社区真正成为人们“共同栖居的家园”,便成为一个不可回避的话题②。典型的“异质性”人口高度集中使得上海D社区的社区治理面临着诸多难题,一方面存在着社区治理资源有限,社区建设缺乏专业性队伍,系统性、回应性、协同性不足的问题;另一方面,社区自治机制不健全、社会参与不足、社会组织发展相对滞后、社区居民缺乏归属感,社区共建共治的局面尚未形成,尤其是外来人口较多、流动性较大和社区矛盾错综复杂的现实影响着社区和谐稳定。2014年,中共上海市委《关于进一步创新社会治理加强基层建设的意见》提出,用3到5年的努力,进一步完善基层社会治理体系,进一步提高基层社会治理能力。在此背景下,上海市D社区提出以“睦邻家园”建设为目标,促进社会治理转型的再提升,探索构建城市社区融合共建的模式,着力改善社区治理提升社区温度,使社区体现“友善、互助、信任、共享”,让社区显得更有温度、更有活力,推动政府治理和社会调节、居民自治良性互动。
一、问题的提出:从社会融合到社区融合
社会融合(social inclusion) 概念起源于欧洲学者对社会排斥(social exclusion) 的研究,局限在贫困问题或者经济排斥领域。进入20世纪90年代,社会排斥概念逐渐被引入到不同的领域。1995年欧盟基金会将社会排斥一词定义为“它(社会排斥) 意味着这样一个过程: 个人或群体被全部或部分地排除在充分的社会参与之外”。③布尔查特(Burchardt) 等学者也认为,社会排斥是指个人生活和居住于某个社会,但他(她)并没有参与到这个社会公民的正常活动中去,那么,这个人就是被社会排斥者,而且社会成员在消费、生产、政治、社会互动中参与不足或不参与都可能被认为是社会排斥的存在。④理查森(Richardson)和格兰德(Grand) 认为,如果一个人被社会排斥,他必须在地域上居住在那个排斥他的社会;他没有参加作为这个社会的一个公民可以参加的正常活动,他愿意参加这些活动,但是被他不能控制的因素阻碍了。⑤沿着社会排斥的概念,如何来界定社会排斥的类型成为新的问题。史密斯(Smith) 将社会排斥分为经济排斥、社会排斥、政治排斥、邻居排斥、个人排斥(生理和心理不健康,受教育的机会少)、空间排斥(弱势群体的边缘化和集中化) 和群体排斥(特殊群体如残疾人、老人和少数民族) 这7个领域。⑥吉登斯( Giddens)认为,社会排斥有很多种形式,主要有经济排斥、政治排斥和社会排斥。经济排斥表现为两个方面,在生产上即为被排斥在劳动力市场之外,在消费上即为个人在日常生活中购买和消费受到限制;政治排斥是指个人无法实现政治活动的参与;社会排斥则发生在社会生活和社群生活中,表现为个人不能经常使用社区的公共设施,公共事务参与程度低,家庭中和家庭外的闲暇机会少,以及弱社会网络导致的孤独。⑦随着社会排斥研究的深入,反社会排斥的社会实践逐渐引起不同国家的重视,在社会排斥研究的基础上,社会融合开始得到广泛的运用。在关于移民社会融合的研究中存在着两种理论范式:一是同化论(Assimilation)。帕克指出, 距离是存在于集团与个人之间的亲近程度,是一种可以测量表现个人和一般社会关系的理解和亲密的程度和等级,而同化是弱势群体不断抛弃自己原有文化和行为模式逐渐地适应主流社会的文化和行为并最终获取与主流人群一样的机会和权利的一个自然而然发生的过程,该过程一旦发生,便具有不可逆性。⑧近些年来,Massey 提出的空间同化(SpatialAssimilation)的概念,从居住空间的角度为移民的融合过程提供了另一研究维度。⑨同化论认为弱势的一方通过调整自己的态度和行为,逐渐抛弃自己原有的文化特征,最终消融在主流社会的熔炉中,从这个角度讲,社会融合可能意味着人们对主流或强势的文化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的被迫接受。另外一种就是多元论。这一理论对同化论的观念进行了驳斥。在多元理论视角下,一般认为各种文化和价值观会相互适应,即不同社会群体相互作用,相互适应,不以文化多样性的牺牲为代价,最终使得所有的社会参与者都享有平等的权利。⑩两种不同的理论范式表明社会融合本身存在着较大的难度,秉承哪种理论就代表着社会融合政策制定的方向。
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流动人口的迁移成为一种常态,因此如何重新审视流动人口带来的社会变化以及关注流动人口、家庭融入迁入地成为社会问题研究的重点。在当下中国,社会管理政策的制定从社会排斥到社会融合并不仅仅是词语的转换,更多的是一种理念的转变,当一个地区存在一定比例的外来人口,外来人口的问题就不只是住房、卫生和治安等问题,更会给当地的社区治理带来一系列新的问题。在当前社区治理的现实压力下,仅仅从社会融合去强调外来人口的融合是远远不够的,而应从社会融合转变到社区融合。从社会融合到社区融合的设想是为了更聚焦外来人口本土化的命题,从行政管理角度和微观服务层次上做好制度设计和安排,尤其是在创新社会治理加强基层建设的背景下,重新考虑通过重心下移、资源下沉和权力下放构筑新型的社区治理关系,在街道、社区层面做好“最后一公里”管理服务工作。Castel提出社会孤立 (Social disaffiliation) 的假设,他认为非社会聚合是社会结合(social bon )中社会联系失散(dissociation)的特殊形式。在社会整合和非社会整合的轴线,工作是达到社会整合的手段,个人的经济水平上标明他们的生存状态。另外一方面,社会整合和非社会整合的轴线也可以透过社会和家庭网络来表示,在这个视野中,个人可以在社会和感情的水平上标明他们的生存状态。我们可以在社会关系中讨论社会整合到社会孤立的连续谱。在整合(integration)的情况下,意味着一个人有稳定的工作保障,可以从社会关系中得到有力的支持;在脆弱(vulenaribhty) 的情况下,个人工作没有保障,社会关系也是脆弱的,因而个人不容易得到社会资源;在孤立 (idsafifliaiton)的状况中,个人既没有工作又没有社会关系资源,陷入了被社会排斥的孤立的状态。⑪这一假设也同样适用于社区的外来人口,要做好外来人口的社区融合要以社区为阵地,从社区生活出发,以工作、家庭和个人情感为抓手,借用集体行动和公共生活来改变外来人口的心态,重塑外来人口与本地人口的关系,使其逐步认同本地的文化,确保社区的每个居民都能享受到社区的服务,建立一个人人共建、人人共享的有凝聚力的社区,最终实现外来人口与本地社群的双向融合。值得注意的是,社区融合不是要求外来人口单向的融入,而是通过社区与居民的共同参与、共同对接来达致双向的融合。具体来说,社区融合的现实逻辑主要有三个方面:
一是生活逻辑,社区是居民生活的主要场所,这意味着社区里的生活逻辑的主要内容指向家庭的维持和熟人关系的再生产。中国人历来重视家庭的和睦,家庭关系如何直接影响着一个人的身心状态和生活状况。俗语说的“过日子”很大一部分指的就是家庭关系的维持,而这需要家庭里的每一个人的付出和努力,尤其是家庭的女性居民在家庭关系维持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家庭维持的难点在于家庭成员之间发生矛盾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斗争”局面往往会让家庭关系陷入僵局和误解。这时候就需要邻里等熟人关系的介入,往往很多家庭矛盾纠纷都能在邻里熟人的调解下得到解决。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良好的熟人关系能满足个体的情感需要、生活互助以及日常交往的需要。当然,社区对于生活逻辑的理解是要拓宽居民对家范围的设定,不仅要关注自己的“小家”,更要重视“社区”这个大家庭,重视个体与社区、个体与邻里、家庭与社区的建设。
二是关系逻辑。不同于农村地区,城市社区充满着异质性和不确定性,再加上相对封闭、隔离的居住模式,人与人之间更多的时候难以进行有效的沟通,也较难建立相熟的人际关系。对于外来人口而言,他们从外地来到社区,面对陌生的环境,如果不能有效建立起自己的人际关系网络,那么个体就难以融入社区,促成自我的发展。这里的关系逻辑不仅仅是指前面讲的静态的家庭关系、邻里关系和社区关系,更包含一种动态的因果关系。这种因果关系指的是行动层面的因果关系。这表明社区要注重动员居民参与公共生活,而居民要建立私人的社区关系就要积极参与社区的公共生活,一方面在参与过程中得到生活的乐趣,满足生活娱乐的目的,另一方面也是通过参与公共生活来展示自己的性格、特长等,让更多的社区居民认识自己,从而找到自己在社区大家庭中的位置。
三是空间逻辑。城市社区无可争议地是居民生活的空间,这里的空间主要指社区公共空间。事实上,社区公共空间的营造直接关系着居民能否持续、有效地参与社区公共生活。社区难以在一个没有公共空间的社区中践行社区融合,也难以向外来人口展现社区开展社区融合工作的诚意。空间逻辑的内涵主要有两方面:一是利用公共空间营造社区部分与整体的关系,强化社区居民对社区整体的认知,通过自己在公共空间的活动将自己视作社区大家庭内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二是空间的社会化形塑,这一形塑旨在利用社区公共空间来调整社区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将社区生活的理念和人的良好品质注入其中,让公共生活形成一种改变社区的力量,具体而实际地改变不合理的社区关系。
二、项目案例:上海市D社区的城市社区融合行动
D社区下辖40个居民小组,现有居民1779户、6333人。辖区内为棚户简屋。近年来,D社区的外来媳妇占比越来越高,由于户口迁入、房产分割等问题而引发的家庭矛盾日渐增多;由于居住空间有限、地区及生活习惯的差异引发的邻里纠纷也日渐增多。同时由于求学、求医、就业等方面的困难使得“外来媳妇”对上海充满疏离感。因此,D社区于2015年开始推行“大都市里的小村庄”自治项目,希望借助这一项目发挥“外来媳妇”在家庭和社区管理中的作用,缓解、改善家庭矛盾和邻里纠纷,并给其他面临同样情况的小区带来示范作用。D社区将项目的重点定位于家庭女性居民,以参与促成长,以点带面地活跃社区气氛,凝聚社区力量,构建和谐、温馨、群众满意的社区。D社区在推进该项目过程中,逐渐呈现“融”的特色,形成了四项融合:融家庭、融内外、融空间、融文化。这“四融”意在构筑以社区为阵地、家庭为单元、活动为红线、参与为动力,密切社区和社会联动,强化文化纽带作用的社区治理格局。
(一)文化融合:温馨打造“大都市里的小村庄”社区品牌
D社区根据社区的人口构成和棚户区的特点,立足社区实际,以构建睦邻社区为目标,以凝聚人心为途径,以加强社区参与为手段,以“弘扬社区文化,共建幸福家园”为载体,致力于打造“大都市里的小村庄”的社区文化品牌。D社区通过“社区搭台群众唱戏”的思路继续深化社区建设从“家庭”到“社区”的转变,打破外来家庭与社区的界限,积极发动本地社区居民与非沪群众参与社区建设。在这一过程中,其通过开展形式多样、内容丰富的社区活动,满足了社区居民,尤其是非沪居民日益增长的精神需求,进一步促进了邻里和谐、社区和谐。在这一过程中,D社区通过“互帮互助服务沙龙”让居民“活”起来、通过法律进社区活动让居民思想“醒”起来、通过文艺活动让居民“乐”起来、通过社区志愿者活动让居民“连”起来。从2015年开始,D社区定期组织居民开展“我们的家园”新春联欢会、浓情端午活动、法律知识讲座、关爱老人公益活动、老年人文艺汇演等丰富多彩的社区活动,受到社区居民的欢迎和赞誉,逐渐为社区注入了“家”的元素,让群众感受到在大都市里仍然充满着“乡村·家”的温暖,“大都市里的小村庄”的文化品牌开始得到社区居民群众的认可。
(二)情感治理:着力做好社区特殊群体工作
D社区作为棚户区,外来人口较多,社区情况较为复杂,如何找到社区建设的切入点是亟须解决的事情。所谓外来媳,即户口不在上海却远嫁而至的女人。户籍制度的存在,落后的排外观念,使得哪怕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夫妻都恍若置身于两个不同的世界,甚至有人鄙夷地称自己的妻子是“乡下人”。“外来媳”带来的家庭纠纷、房产纠纷等成为社区不容忽视的问题。因此,在社区建设新的要求下,D社区抓住“外来媳妇”这个社区群体,将其作为切入社区建设的“牛鼻子”,以点带面地开展和谐社区、睦邻社区建设。D社区主要从三个方面来做好“外来媳妇”社区融合工作:一是做好基本信息登记,做到心中有数。通过前期工作的摸排,D社区辖区内共有50户外来媳妇,分布在不同的居民小组内,居住也较为分散;二是因地制宜制订工作方案,做到工作有谱。根据社区外来媳妇的基本情况,D社区自治项目主要围绕如何让“外来媳”更好更快地融进社区来制订工作方案,在方案中明确了“主动参与社区配合”的工作思路,借助创新社区活动吸引居民参与,在本地居民与外来媳的互动中加深彼此认识,也让外来媳感受社区文化,能尽快地融进社区;三是扩大群体参与面,做到工作提速。社区居委会挨家挨户动员,前期共动员25户“外来媳”参与自治项目,同时鼓励婆媳共同参与,在后期的项目开展中,参与的人数累积有150人,超出了原来的预期。通过“外来媳”的自治项目,让整个社区居民群众感受到了这个群体的存在,让更多的社区居民在与外来媳的接触中开始认识、了解和熟悉这一群体,也融洽了社区邻里和不同居民小组间的关系。
(三)关系构建:有效推进城市社区融合共治格局
D社区立足社区实际,创新“三位一体”工作机制,构建社区党组织、居委会、物业公司同治共管格局。具体来说,D社区以居民需求为根本,立足群众关心的实事,延伸管理触角,着重协调解决居民生活问题,尤其是在社区融合上做文章,以外来媳妇社区融合为抓手,专门开辟“好邻居”睦邻弄堂,推进居民、家庭和社区三者的有效融合,同时加强与社区外的法律工作者、养老服务团队等治理元素的融合,由此理顺小区家庭矛盾、绿化、美化、文体活动等多个项目,提升了社区精细化管理的成效,做到“小事不出小区、大事不出社区、矛盾不上街道”。值得一提的是,D社区还在放大“社区融合”效应上下工夫。2017年6月,他们在所辖社区创办了自己的社区报刊《大情小事》。这份报刊由社区居民自己编写,主要反映社区的民生、民情和民意,旨在打造社区居民、家庭、社区和社会四者之间相互交流的平台,图文并茂地展示社区的风貌,也让社区外的居民以此了解D社区,了解D社区居民的生活。《大情小事》的出刊成为D社区的一面镜子,正在慢慢地扩大D社区的社区知名度和影响力,形成一定的社会效应。
三、生活、关系、空间:城市社区融合共建的理论之维
从社会融合到社区融合,其都是将焦点放在对排斥群体的融合,相对于社会排斥来说更具有建构性,不仅为未来构筑了一个社会目标,而且描述了一个持续发生并且任何人都介入的过程,因而融合为社会注入了新的活力。⑫城市社区融合是社区中的居民希望以社区居民的合法身份参与社区生活,被社区接纳为其中的一分子。虽然当下城市社区排斥并没有过激的行为,但是隐性的阻碍仍然影响着如外来媳等群体的融入。因此社区融合就是要通过居民、家庭和社区的融合为非沪居民融进社区打造平台,通过街道、社区和居民的力量来创造条件,共建一个和谐、温馨的社区。事实上,D社区的城市社区融合共建表明了社区建设的一种价值取向和行动方向的回归。这一价值的回归既是对社区本质精神的诉求,又是要超越狭隘的亲情、人情关系,走向更大的人际互助,这对于社区关系被工业化、城市化、理性化破坏的都市而言尤为重要。⑬因此,D社区城市社区融合共建的实践正是契合了当前社区变化的现实,通过动员社区居民和家庭共同参与社区建设来培育社区居民自治能力,营造社区文化,深化社区居民之间的关系联结,丰富社区“家”的情结,从而推动社区多元主体间的有效整合,从陌生的居住关系转向熟悉的睦邻关系,最终让大都市里的每个居民都能回归家庭、回归社区,为社区共享奠定群众基础。
(一)生活之维:立足社区生活,社区行动由单向灌输转向柔性互动
过去社区开展社区活动都是按照上级的指示和要求,自上而下地开展,并没有考虑到居民群众的意见和想法,如宣教型的活动总是采取“填鸭式”的硬性单向灌输,这种做法使得很多活动的效果并没有达到预期目的。D社区在开展自治项目过程中充分认识到社区建设不能再按老路子来走,要转变理念和工作方法。无论是“互帮互助服务沙龙”、法律知识讲座还是才艺交流展示,都浓浓地体现着居民自主、自愿的元素,所以从一开始就受到居民群众的欢迎和认可。另外,在整个项目过程中,D社区重视与居民的柔性互动,千方百计创造居民相互之间交流的平台,尤其是创办《大情小事》社区报刊。在做好“外来媳”的工作中,其一改过去“一厢情愿”的工作思路,不再单向性地要求外来媳融入本地社区,而是充分考虑和理解外来媳本人的生活习惯、家乡礼俗等,在项目过程中尽量弥合本地人和外地人之间的裂缝,将基本信息收集等工作做在前面,“慢嚼细磨”地致力于在柔和的社区工作中加强与外来媳的双向融合。
(二)关系之维:立足社区关系,基于“精细化”目标推进城市社区融合共建
D社区在城市社区融合共建工作中,并不是做个口号,做个形式,而是扎扎实实地为民办好事、为民办实事,他们立足调整社区中居民、家庭和社区之间的关系,将社区工作的实践融合成自己的工作特色,即“五精五细五结合”。①精深“学”,细化社区工作内容,坚持与社区建设相结合。D社区致力于加强社区建设长效机制的建立,学习社区建设新理念、新思路、新方法,努力细化社区工作,尤其是将“外来媳”作为社区单独的“细”工作来抓,将其作为社区建设的重要内容;②精勤“做”,细化动作,坚持与中心工作相结合。D社区在推进“大都市里的小村庄”工作时,将预案细分为前期信息收集、中期深入行动和后期总结宣传三步,比如在前期工作中,居委会挨家挨户做好基本信息登记和修改,做到心中有数。同时坚持与“睦邻家园”建设同步,保证D社区建设不掉队、不脱离中心;③精准“改”,细化措施,坚持与社区整合相结合。D社区在做好社区建设工作时,居委会要经常性地根据社区所辖居民小组变化的情况调整工作方案,每次活动都要精心设计,充分准备,做到每个步骤都有人,每个安排都有意,不做无用功,不做表面功夫,并充分利用社区才艺达人、社区宣传栏等资源和空间,有效整合社区人、财和物;④精确“导”,细化指导,坚持与内外意见相结合。D社区在社区项目开展过程中,意识到光靠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他们每次活动都会积极动员社区每个居民参加,并根据居民的要求来同步设计和修改活动的机会,并定期邀请社会的法律专家、社会工作者和社会组织来指导社区开展项目活动,将社区与社会的意见结合起来,增强活动的效果;⑤精炼“宣”,细化认识,坚持与舆论引导、营造氛围相结合。D社区居委会考虑到并不是每个居民都能参加活动,而活动也不能仅仅止于活动本身,而应让社区更多的居民分享社区活动的成果。因此,居委会非常重视活动宣传,他们在每次活动结束后都会在小区宣传栏、楼道和微信群发布关于活动的文字和照片,并借助《大情小事》社区报刊反映社区的民情民意,宣传社区文化,以此消融社区居民之间的隔阂,营造社区良好的氛围。
(三)空间之维:立足社区空间,利用社区微行动、微更新来营造社区情怀
D社区深知在城市社区融合共建中居民的参与支持和理解程度是决定成果能否持续保持的关键。通过“大都市里的小村庄”的项目,D社区专注于社区空间的改造,这种改造不同于整体式的修建,而是通过由社区提倡居民的集体参与来提升小区居民对社区的认知,主动配合社区对小区实施管理和服务,促进居民、家庭和社区的和谐相处。在整个项目过程中,D社区成立了“外来媳”环保志愿者队伍,每月定期组织居民对社区内的停车区、弄堂等公共空间进行环境清洁,并开展环保文化宣传。通过“外来媳”对社区环境的微更新和微行动展示了自身的存在和价值,这使得更多的社区居民开始关注这一群体,开始了解和接纳这一特殊群体,也让“外来媳”在志愿者活动中感受到社区和社区居民的善意,体会到自己是“社区·家”的一分子,逐渐形成一种“家”的情怀,主动与社区融合。由此,微更新既改善了社区环境,又营造了社区接纳“外来媳”的社会环境,而微行动则实实在在地帮助“外来媳”融进社区,帮助社区居民认可这一外来群体,两者在社区空间中改造、调整着外来媳与社区、与本地居民的关系,夯实了两者融洽的基础。
四、从情感治理到文化融合:推进城市社区建设的未来趋向
“年深外境犹吾境,日久他乡即故乡”,这样一句话生动而中肯地描绘了外来人口迁居它地的心态,这是一种深藏对祖籍故地的眷念,对居住地的依赖。当乡村的居民迁移到城市,总会寻找一个过渡性的、暂时落脚的地方。城市社区如何帮助这些外来人口在城市“落脚”,将社区建成他们的聚居之地、生存之地和希望之地,是一个要去面对和思考的问题。作为外来人口聚居落脚的移民村,一方面与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城市有着较大的差别,另一方面又与真正意义上的社区有着很大距离。⑭关注这样的社区,并且采取实际行动来协助或促进其向真正意义上的社区转型,无论对于城市的管理,还是对于居住者的社区生活,或者是对城中村的改造转型和全国的城镇化实践,都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因此对于类似D社区这样的社区,要转向真正意义上的社区就要继续沿着“城市社区融合共建”的思路来创新基层社区治理,要以家庭为单元,推进多元主体共同参与,强化社区、社会和社会工作者的专业性介入,切实强调服务、参与、互助以及共存的理念,注重社区文化建设,以此增进社区整合,将居民、家庭和社区以及社区理念、政策和实务进行有效融合,促进社区发展。
(一)以基层情感治理为主线推进城市社区融合共建
社会情感是社会心态的核心要素,构成社会心态的动力机制和社会运行的调控、凝聚机制。在社区中社会情感的元素无处不在,其构成社区运行的基础,具有社区信号、行为调节和团结社区等功能。因此要注重将社会层面的情绪、情感的引导纳入到社区治理中,多元主体的社区治理才能得以构建有效的路径。在社区中实现多元主体的双向融合就要着眼于基层情感治理,用“情结”搭建起一座“人心之桥”,让更多的社区居民感受到“社区·家”的温暖,主动地融进社区的大家庭。由此,基层情感治理是未来社区治理的重要路径,可以着眼于以下两个方面:(1)要关注社区情绪信号,从中找出社区核心问题。社区是居民生活的重要场所,每天围绕着日常生活会让居民们积累起一定的情绪,这种情绪是社区运行状况的表征,是晴雨表。作为多数人共享的社区情绪会直接感染着身边的人,社区居委会要注意在日常聊天、办事过程中把握和收集社区居民情绪的变化,以此判断社区的最新状况,并了解居民的心态和需求的变化,避免这些社区情绪的进一步感染和发酵;(2)社区治理在关注社区情绪的同时,更要关注情绪气氛,营造积极的社区情绪氛围。社区居委会要搭建社区参与的平台和机制,唤醒和发扬社区中开朗、乐观、向上等积极的社区情绪,用好的情绪去感染社区的每个居民,积累社区的情感基础,以此推进社区治理。同时营造社区情绪气氛能让居民感受到社区发展的图景,消弭社区不同居民间因收入、教育和户籍等形成的情感裂痕,真正打造好社区这艘“家”的大船。总之,在社区治理中要发挥社会情感的团结功能,把社会情感作为联结社区多元主体成员的“黏合剂”。特纳认为,“情感是把人们联系在一起的‘黏合剂’,情感不仅使社会结构和文化符号系统成为可能,经验、行为、互动、组织与情感的运动和表达联系起来就是形成社会纽带和建构复杂社会结构的情感依赖”。⑮就此而言,社区治理也是社会情感治理,在社区治理要巧妙利用情感来加强多元主体之间的联结,实现以社区情感为基础的社区凝聚。
(二)以专业性社工介入为手段推进城市社区融合共建
作为一个具有完善运作体系的社区,其独有的社区文化、规范、体制等不仅打上了独有的社区标识,而且凝聚着整个社区的力量,朝着共融、共建、共享的目标前进。因此,在社区中开展专业性的工作介入,即通过强调服务、参与、互助以及共存来实现专业性的社区工作介入社区以实现社区不同主体的融合。作为一个社区,社区居委会当仁不让地成为社区治理的重要主体,想要开展专业性的社区工作,就要立足社区具体实际,采用一种社会工作的方式专业性地介入社区,接纳不同生活背景和不同需求的居民,即在社区中探索由“居住者→亲人→主人”的“搭车”介入模式。在这里,社区居委会的工作主要分为三个步骤:(1)“进入社区门要做社区人”,在进入社区之前居委会就要先打心里把自己当做社区的人,这一阶段主要的任务就是:了解社区资源、文化、发展等概况,做好社区的日常事务,调研分析总结归纳社区的需求。社区居委会工作人员要学会用社会工作的理论视角看待社区治理,找出开展社区治理的重点难点,分清专业性工作介入的主次矛盾,有针对性地融入社区,做好社区居民的服务工作。在这个过程中,社区居委会先由“居住者”做起,依托社区已有的资源、服务、互助观念等,在较长时间的摸索、探索之中逐渐把自己演化为社区居民的“亲人”角色,为接下来专业性工作介入和居民的参与、互助奠定了坚实的群众基础;(2)社区居委会要注意调和为社区不同居民的服务,首先明确的是不同服务的侧重点,比如民生服务为居民缴费、垃圾减量等,提供的是一系列的事务性服务,而微行动,如家庭纠纷调解、志愿者服务等服务是为社区居民提供“增量”的服务,注重的是文化、精神方面的共存。为此,社区居委会要在了解、调研、分析的融合基础之上,搭接不同居民的需求来对接、融合服务与工作之间的矛盾。通过这样的介入,一方面使得社区居委会的工作、服务的项目、内容更加明确,另一方面使得社区居委会专业性的工作逐步地进入社区并初步形成了特有的社区服务模式;(3)立足社区居民来链接社会资源,在社区治理过程中要始终把居民放在第一位,形成社区参与、互助和共存的氛围。城市社区融合共建要紧紧围绕居民的生活、兴趣及由此形成的不同需求、产生的困难等等。这一阶段的主要任务是:搭接相关社会资源、提升社区应对需求杂而变的能力、提供合意合宜的社区服务。同时,在社区内构建不同的社区服务平台,挖掘社区居民自身的优势,让更多的居民在社区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提升他们在社区的存在感,让他们在参与城市社区融合共建中找到一种获得感,让他们时刻感受到自己是社区的主人。
(三)以社区文化融合为目标助力城市社区融合共建
如何让城市社区中的“生人社会”变为“熟人社区”,是近年来我国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一个重点和难点。在实践中,社区因其异质性、不确定性和复杂性,尤其是社区居住空间上的隔离为社区治理带来了极大的困扰。而社区文化作为团结社区组织和居民的精神纽带,是减少社区居民差异,消除居民隔阂,凝聚社区人心,提升居民积极性和主动性的重要法宝。因此,未来的城市社区融合共建同样离不开社区文化建设。城市社区融合共建可以文化为核心,通过以下三种方式提升城市社区融合共建的水平:(1)要挖掘社区文化内容,释放社区中不同领域和资源的协同作用。在城市社区治理中,社区治理与创造力、社会凝聚力、知识经济及体验经济的关系颇受关注。在城市社区融合共建中,社区要通过资源整合,借力打力,尤其是注重社区与社会资源的整合、衔接,尝试以“传统记忆”来唤醒社区居民特别是老居民的“文化印象”,尤其是利用节庆活动、公共空间的布置和文艺演出等帮助社区居民构建整体的社区文化印象;(2)要加强文化阵地建设,抓好社区文化队伍。要采取新建、扩建、改建等办法,加快推进以社区文化中心、社区文化广场、社区文化活动室等为主体的社区公共文化设施建设,形成结构合理、功能健全、实用高效的社区文化设施网络,并向社区居民开放文化设施,实现文化设施资源共享。社区要建设一支以业余骨干为主、专业人员为辅的社区文化队伍,深入实际、深入生活、深入居民群众,要培育具有社区特色、业务精、素质高的社区文化骨干队伍,定期开展专业培训,为开展社区文化活动服务;(3)要丰富社区文化活动内容,完善社区文化宣传网络。要坚持贴近社区实际、贴近社区居民生活,开展丰富多彩、生动活泼的社区文化活动,充分考虑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乡土文化与外来文化、通俗文化与高雅文化的结合,想社区居民之所想,应社区居民之所需,解社区居民之所盼,引导社区居民自觉参与社区文化活动,保持社区文化活动旺盛的生命力,满足不同层次社区居民的文化需求。要充分利用社区宣传栏、微信群等媒体,设立社区文化建设专题栏目,及时报道社区文化建设的内容,反映社区居民对社区文化建设的要求和心声,增强社区居民文化追求的主动性和创造性,在全社区营造人人关心、支持、参与社区文化建设的氛围。
因此,城市社区融合共建是社区治理的重要方向和选择,特别是在外地人口聚居的城市社区,更是要将“融合共建”作为社区工作的重要方针。社区通过围绕生活、关系和空间的逻辑重新审视社区中多元主体之间的关系,重新整合社区内外的资源,正确看待社区中存在的各种问题,将重点放在如何营造“社区·家”的工作上,并注重居民、家庭和社区的强力融合,把社区工作做到“像绣花一样精细”,真正实现城市社区治理的目标。
注释:
①习近平十九大报告全文.新华网,2017-10-18.
②敬威.社区归属感的营造与交往空间设计.艺术与设计(理论),2015(6).
③J. Berghman, Social Exclusion in Europe: Policy Context and Analytical Framework, in G. Room(ed.), Beyond the Threshold:the Measurement and Analysis of Social Exclusion, Br istol: Policy Press, 1995.
④T. Burchardt, J. Le Grand &D. Piachard, Social Exclusion in Britain 1991-1995, Social Policy&Administration, 33(3) , 2000.
⑤L.Richardson &J. Le Grand, Outsider and Insider Expertise: the Response of Residents of Deprived Neighbourhoods to an Academic Definition of Social Exclusion, Social Policy and Adminis tration,36(5) ,2002.
⑥J. Percy -Smith, Policy Responses to Social Exclusion:Towar ds Inclusion ? Open University Press,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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