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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鉴与合作:粤港澳大湾区与世界知名湾区的互动新态势分析

2018-03-08谢许潭

城市观察 2018年1期
关键词:旧金山湾湾区粤港澳

◎ 谢许潭

与其他世界知名湾区开启建设历程类似的是,我国提出大力建设粤港澳大湾区的现实基础,主要源于粤港澳三地本身就包含了具备强大竞争力的知名城市。根据中国社科院出版的《全球城市竞争力报告(2017-2018)》显示,在挤入全球100强的中国21个城市中,粤港澳大湾区表现亮眼,深圳、香港和广州的经济竞争力跻身全球20强行列。而作为比其他世界知名湾区建设起步时间都要晚的湾区,粤港澳大湾区未来的发展还可能刷新城市群建设、城市治理、湾区经济规划的传统模式和理念。正如该报告主编倪鹏飞所称,大都市区和湾区形态将会代替过去明确的城市边界,多个中心将会涌现;粤港澳大湾区的发展极有可能打破多个次中心城市围绕一个中心城市发展的传统形态,刷新人们对城市群的认识。①

然而,强大的城市竞争力基础和被赋予的全新使命,并不意味着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将会一帆风顺。粤港澳大湾区这个被界定为“一个国家、两种制度、三个关税区”的特殊合作区域,必须着手解决一系列历史遗留弊端与现实挑战:区域内三个关税区的不同制度限制下,内部远未实现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所覆盖的城市之间的交通规划一体化和新兴产业错位发展水平比较低下;城市间的土地和资源集约利用、生态环境保护与共治、公共服务同城化等事务方面尚未建立有效的综合协调机制;区域内部整体创新合作程度尚浅,创新潜力尚需大力挖掘;城市间和地区间的行政边界依然明显,是阻碍区域融合的重要掣肘;国际开放程度、包容度和国际影响力有待大力提升,对外资企业的营商氛围和政策支持也需要得到进一步改善等。在结合自身特点的基础上,积极学习和借鉴世界其他湾区、尤其是最为瞩目的纽约湾区、旧金山湾区和东京湾区的成功经验,可以为应对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诸多挑战提供诸多应对路径和灵感启发。

一、互动背景:城市群成为引领世界发展的核心力量

2017年3月,粤港澳大湾区首次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7月1日,《深化粤港澳合作推进大湾区建设框架协议》在香港正式签署。协议明确提出,粤港澳三地将在中央有关部门的支持下,大力打造国际一流湾区和世界级城市群。建设粤港澳大湾区的倡议计划,显然具备了极为宝贵而有利的国际国内双重机遇。从国家层面来看,粤港澳大湾区的建设一开始就被提升到国家战略层面的高度,有待成为我国“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经济发展侧翼,以及策力新一轮改革开放的重要引擎。从国际上来看,粤港澳大湾区的建设正处于世界各地城市群建设加速度发展、城市群之间互通联动不断有力推进的全新时代语境之中。著名的美国“外交政策”网早在2000年就发文指出:“国家作为主要竞争单元的时代已然过去,全球城市时代已经开启。”时间、技术和人口增长将大力推进这个全新时代的到来,让城市代替国家成为塑造和引领世界秩序的核心行为体。②“美国湾区经济研究委员会”(Bay area council of Economy institute)曾在2016年的一份调研报告中大胆预言,全球特大城市群的成长以及彼此的联动发展,将会成为塑造乃至主导世界未来发展轨迹的核心动力。更值得注意的是,该报告还强调这种全新趋势之所以得以形成,是因为中国是一个“拥有多个城市群的王国”(empire of megacities)。③

目前从全球范围来看,有54%的全球总人口居住在城市,这种趋势依然会持续。到2045年,居住在城市的人口将会达到60亿人左右。全球范围内城镇化的持续发展,将会带来一系列挑战:对于住房产生持续性需求;联结更为便利的城市交通网络;就业机会等基础服务等。全球城市群还是应对气候变化的主力军,因为它们消耗了世界上近2/3的能源,温室气体排放量占据全球总额的高达70%。因此,各国需要建立更具有包容性、安全、有强劲增长力和可持续发展动能的城市群。④中国城市群目前的整体表现良好,但发展不均衡不充分;城市发展已经从“中心聚集”进入了“扩散外溢”的新阶段。粤港澳大湾区的建设同时肩负着一方面成为中国新一轮经济增长引擎,一方面又与世界其他湾区和城市群共同应对全球化挑战的双重使命。建设粤港澳大湾区在吸引国际高度关注的同时,其与世界其他知名湾区的互动,也是与全球化各种矛盾与问题纷纷涌现、全球治理体系面临诸多冲击并行推进的。

二、在学习与借鉴中获取湾区发展新生力

经过多年的发展,世界最知名的三大湾区即纽约湾区、旧金山湾区和东京湾区都业已具备一定成熟度且各具特色。如纽约湾区被誉为“金融湾区”,旧金山湾区被誉为“科研先锋湾区”,东京湾区则被冠以“产业湾区”称号。研究和探寻其核心竞争力的培育模式,借鉴其应对历史与现实挑战的宝贵经验,是进一步挖掘粤港澳大湾区建设新生动力的有效途径。

(一)纽约湾区:建立起效力持久和拥有高度针对性的城市规划部署机制

纽约湾区的发展可以追溯至19世纪80年代。它由纽约州、康涅狄格州和新泽西州等31个县联合组成,面积达33484平方公里。该湾区通过资本、人才和技术的集聚逐步发展为全球贸易和金融中心,是花旗银行等多家世界知名银行的总部所在,纽交所、纳斯达克、美交所、高盛、摩根斯坦利等数千家金融、证券、期货、保险和外贸机构均设于此。纽约业已成为美国的“经济中枢”,而曼哈顿则被誉为世界级的“金融心脏”。⑤而纽约湾区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颇有长期战略眼光的数次城市规划部署。纽约作为大都市地带的核心城市,其辐射范围远远超出了纽约市甚至纽约州的政府管辖范围。随着纽约湾区所覆盖的空间范围不断扩张,所产生的管辖盲区问题和治理低效问题将会严重阻碍纽约湾区的进一步发展。纽约区域规划协会(Regional Plan Association,简称RPA)在这种背景下得以创立并运转。

1929年,RPA协会发表了“世界上第一个关于大都市区的全面规划”,即《纽约及其周边地区的区域规划》,及时地为纽约湾区应对城市爆炸式增长、物质空间建设落后于经济增速等挑战提供了解决方案,其对纽约地区交通、管理和社区系统产生的积极影响长达70年。该协会的第二次规划在1968年完成,致力于通过“再集中”的手段,集中就业机会至卫星城,以解决郊区蔓延和城区衰落问题。该协会在1996年完成的第三次规划是在纽约都市圈遭受外部全球化竞争、内部的社会环境问题恶化和区域发展停滞的多重挑战下展开的,提出应通过重建公平环境、优化人文和自然生态环境等方式应对各类危机。⑥2017年,该协会宣布进行第四次纽约大都市圈的城市规划布局。RPA协会主席汤姆·赖特(Tom Wright)提出:“纽约从第五大道看去非常繁荣而宏伟,但是在五大街区,以及帕特森、亨普斯特德和布里奇波特的某些地方却不是这样。”该次规划委员会负责人也认为:“纽约都市圈的人们正在忍受着高消费、低效服务、响应速度迟缓的政府机构等。”为了应对全新问题和挑战,该次规划战略提出了要推行一系列措施:要改革都市交通委员会和港口局等机构运作制度以降低新交通项目的运营成本;让地区地铁系统实现高度一体化;实现社区居民能够享受价格合理的房屋居住条件;在纽约、新泽西和康涅狄格州都建立地区海岸委员会等。⑦

历史证明,建立步步为营、效力持久的城市规划机制是让纽约湾区成功克服不同挑战、取得与时俱进的城市竞争力的砝码。从经济实力来看,粤港澳大湾区在经济规模上在2015年虽然也达到了1.24亿美元,与纽约湾区同期为1.4亿美元差距并不明显;粤港澳大湾区的第三产业近年来也加速度发展,世界排名前100位的银行中有多达70多家落户于此,深交所IPO总额在2015年也飙升到了2603.48亿港元,⑧但粤港澳大湾区的重要城市即香港、深圳和广州等,在城市规划方面还处于效力短促、部署不够全面、针对性不够的阶段,城市间进行规划工作的协调力度也有待挖掘。

(二)旧金山大湾区:推动内部协调合作与培育对外的创新吸引力

旧金山湾区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北部西海岸,占地1.8万平方公里,主要由旧金山、奥克兰和圣何塞三大城市组成。虽然该湾区的主要产业囊括了房地产业、金融保险业、制造业和信息产业等,但最为令人瞩目的还是其高超的科研创新能力。作为一个坐拥20多所世界知名高等学府的著名都市圈,旧金山湾区在硅谷作为创新核心的带领下,依托人才、科技和创业资本的共同发力实现了经济飞速发展。

美国旧金山湾区作为世界知名的科技创新先锋,同时兼顾培育自身科技创新力和提升对境外科技企业的吸引力,从而得以在激烈的全球科技竞争中保持优势地位。首先,为了不断提升科技进步与经济发展的多样性和适应性,旧金山湾区以开放模式积极借鉴和学习美国各个地区或城市的成功科技和经济发展战略,如洛杉矶市于2009年推出的经济发展战略规划以及芝加哥2012年的增加就业发展战略规划等。其次,旧金山湾区还注重提炼和推广旧金山大湾区囊括的次级区域和城市的成功规划经验。例如,宣传推广成功创造大量制造业就业机会的操作模式,如湾区南部的圣何塞市(San Jose)创立的环境创新中心的成功实践,它为清洁能源企业提供了多种可靠服务以及新工作机会;湾区东部的三谷地区(Tri-Valley)成立了两个国家级实验室,即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LLNL)和桑迪亚国家实验室,产生了可观的经济效益和技术创新。而在科技教育和培训方面,则有湾区北部索诺玛县(Sonoma)创立职业技术教育基金的模式;在推进湾区所辖的城市间合作面,旧金山湾区北部建立了北部湾生命科技联盟(NBLSA),将索诺玛县、帕那市、索拉诺市和马林县的公立与私有生命科技企业全部囊括进来。⑨将这些各个领域的“亮点”纷纷进行串联和集中学习,让旧金山湾区的活力不断地得到有效的挖掘。

另外,为了集中解决湾区发展过程中面临的公共治理问题,让科技创新避开治理问题的牵绊而顺利前行,旧金山湾区采取了“专业化”分类治理模式。该模式由四大支柱组成:湾区交通问题方面,由大都市交通委员会(MTC)进行统一管理;湾区土地使用问题则由湾区政府联合会(ABAG)统一规划;湾区空气质量问题由湾区空气质量管理局(BAAQMD)负责;湾区海滨事务由湾区保护和发展委员会(BCDC)来处理。该模式有效地打破了湾区内城市行政边界,提高了湾区内部公共事务处理的专业性和透明度。同时,不断开发政府过剩资源或尚未开发资源,也为旧金山湾区的科技进步提供了坚实的后盾。旧金山湾区近年来积极搭建与政府合作的机构平台,如设在各个城市的多个经济开发公司(EDCs)等。在这些公司中,其中表现最为突出的是洛杉矶经济开发公司,它非常高效地将尚未得到充分开发的公共资源进行开发和重新配置,并用商业化运作方式进行推广。⑩

在多方有效措施的助力之下,旧金山湾区在吸引全球科技创新企业方面处于遥遥领先的位置,吸引了大量境外科技企业和机构前来研发创业或投资。从图1我们不难看出,旧金山湾区对世界各地和诸多国家的科技吸引力呈现出逐年强劲上升的趋势,是世界科技创新领域名副其实的“巨型磁石”。

(三)东京大湾区:实现产业错位发展和合理规划人口分布

图1 旧金山湾区的全球关联度(1999-2012):外资企业和机构在湾区签署的专利和联合研发情况⑪

东京湾位于本州岛中部太平洋海岸,纵深80余公里,东西两侧分别有房总半岛(千叶县)和三浦半岛(神奈川县),面积约1320平方公里。它拥有向西京滨工业带和向东京叶工业带两个产业地带,囊括了包括钢铁、有色冶金、炼油、石化、机械、电子、汽车、造船和现代物流等产业,是全球最大的工业产业地带,也是世界知名的金融、研发、娱乐和消费中心。依托东京湾发展起来的东京大都市圈,包括了东京都、琦玉县、千叶县、神奈川县等一都三县,总面积为13562万平方公里,占全国总面积的3.5%。东京大湾区所管辖的大都市圈,一度成为世界城市发展史上的奇迹。在1950年世界上仅出现了两个超过一千万人口的城市,一个是纽约,另外一个就是东京。东京湾作为第一个主要倚靠人工规划、填海造田而缔造的湾区,其发展轨迹可谓世界湾区建设中的奇迹。

这种奇迹的铸就,很大程度得益于其产业空间规划所采取的集群发展模式,其主要特点是强调专业分工和错位发展,为其最大化利用各个城市优势、突破地域面积狭小和人地关系紧张等障碍铺垫了基础。所谓错位发展,从地区经济发展来看,就是各个地区扬长避短,培育各自的比较优势,认准优势产业和领域做大做强。一是实现宏观上的错位,避开周边发达地区产业发展的强势,形成独具特色的产业群体;二是实现与其他县区的错位,避免产业结构趋同与重构。一体化并不意味着一同化。一体化的内在要求是在区域间建立起更加统一、开放的市场体系,把区域合作上升到产业协同调整的高度,实现区域间的分工与协作。实施错位发展旨在加强优势整合,竞争力的关键在于特而强。早在20世纪60-70年代,东京湾开始执行“工业分散”战略,即将机械电器工业向周边地带疏散,将东京都转型为高端金融、贸易和高新技术的聚集地。到20世纪80年代后,京滨和京叶两大工业区开始成为重点发展知识密集型产业的地带。在政府合理引导与市场充分发挥主体调节功能的双重作用下,在京滨和京叶这两个仅100公里长和6公里宽的工业地带上,所产生的工业产值占据了日本全国的40%。⑫而港口职能分工也早在1967年制定《东京湾港湾极化的基本构想》时就逐步建成,东京港、千叶港和川崎港等7个港口被成功整合为“广域港湾”。⑬

东京湾对临海人口进行优化分布管理,无疑也是其迅速发展的支撑力之一。东京湾人口从江户时代以来,就开始向西北发展。目前,东京湾有大规模高密度的人口紧邻海湾地区居住和工作,且逐步向内陆扩散和延伸。而粤港澳大湾区地带的人口,大多还集聚在与海岸线较遥远的地带,临海人口比例还远远不足,无法为粤港澳大湾区建设提供充足的人力资源基础。日本政府常用DID指标(Densely Inhabited District),即每平方公里4000人以上连片的密集人口地带,来衡量城市人口的分布情况和城镇化水平。从下图的对比情况我们不难看出,粤港澳大湾区的DID人口比率远远低于东京湾区和大都市圈的水平,还有大量开发和调整的空间。

另外,日本的港口整合能力也是目前粤港澳大湾区值得借鉴的地方。日本为了保住其枢纽港地位,果断采取港口合并策略,以改善港口基础设施不足和缓解恶性竞争;同时,日本通过实施港口特区政策,增强沿海港口群建设规模,扩大港口周边腹地,并最终建立起具有全球竞争能力的超级大型港口。2003年,日本政府就合并大阪与神户两大港口为一个“超级港口”,以整合两个港口优势应对韩国釜山港的竞争。大阪神户两港口合并后成立了单一的港务机构,船舶申请进港手续和缴纳进港费时只需办理一次,有效降低了港务行政开支,也降低了港航企业的运营成本,因而提高了“阪神港”的整体竞争力。⑮2014年10月1日,阪神港(大阪港、神户港)成立“阪神国际港口”(KOBEOSAKA International Port Corporation)公司,一元化运营模式正式开启。⑯由此,东京湾区的港群整合跃入全新阶段。

图2 东京湾区与粤港澳大湾区DID分析⑭

相比而言,粤港澳大湾区的港口资源整合水平尚处于举步维艰的阶段,湾区各个港口之间的“竞”远远大于“合”。由于香港、澳门、广州等重要城市受不同行政制度和港务规则的管辖,进行一元化管理较其他世界湾区显得困难许多。正如上海交通大学的赵一飞副教授所指出,实现粤港澳大湾区各个港群之间的优势整合,需要建立一个有力的协调机构,但是这个机构绝不仅仅是行政化的港口协调机构,而是一个融规划、投资、运营和管理为一体的机构,不仅仅涉及港口的码头泊位,同时涉及后方的集疏运、临港产业发展、航运市场的培育、人力资源的供给、资本市场的运筹等多个方面。2017年年初,招商局港口在深圳有投资参股的六家码头公司签署了六方全面合作协议,为湾区东岸港口资源整合奠定了基础。而在西岸,广州港此前已经与佛山和中山签署了合作协议。2016年,珠海港也主动和广州港牵手,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将在规划建设、业务交流、资本合作和建设海上战略支点组合港口群等方面展开全方位合作,实现抱团发展。⑰显然,实现大湾区内部港口的有效合作,业已超越港口企业合作和资本融合的范畴,需要整齐划一的体制规划和政府、企业和民众三方贡献群体智慧才能得以完成。

三、在互通与合作中提升湾区的国际竞争力和影响力

冷战结束后,全球城市治理体系实际上已经跨入了相互合作的共生时代。在新的全球化条件下,合作共赢才是全球政治的常态。开启有效的城市或城市群之间的合作,有助于加快生产要素的流动、降低交易成本、促进资源的优化配置。因此,在审视和思考城市或城市群之间的关系时,我们需要努力摒弃传统地缘政治观的权力竞争观。⑱同时,粤港澳大湾区作为推动中国新一轮改革开放的重要载体也担负着全新的国际使命:在适应传统国际贸易的新规则的同时,能够具备创新国际政治经济交往新规则的能力,以期成为规则的制定者和引领者。而粤港澳大湾区在与国际知名湾区进行合作时,还需要进行多方面探索:

(一)凸显先锋:发挥特色城市在国际湾区合作中的“火车头”作用,实现“从点到面”的合作效应

鉴于粤港澳大湾区目前经济一体化水平不尽如人意,产业错位发展不到位和城市规划尚处于不断完善阶段的现实,凸显粤港澳大湾区所包含城市的鲜明特色,通过以某个城市作为“点”和世界其他湾区的特色合作,最终逐步带动整个粤港澳大湾区作为“面”的对外合作,是一个既能规避现有发展不均,又成功凸显湾区个体城市特色优势的有效方式。

首先是在与世界其他知名湾区的科技合作方面。粤港澳大湾区与其他知名湾区的科技合作,可充分倚靠中国政府和知名企业曾在这些地区的合作经验。多年以前,中国与旧金山湾区的科技合作就已经开启。2000年中国在旧金山湾区开启了绿地投资项目,华为和中国电信等最早在此地开设办公机构。到2008年,投资步伐明显加快。中国众多企业纷纷开始在旧金山湾区进行并购和收购行动,如“完美世界”娱乐集团收购了“神秘工作室”游戏开发公司等。2012年至2014年期间的投资步伐进一步加快,联想公司在此期间成功收购了摩托罗拉公司等。同时,随着全球范围各大高新技术区之间不断相互地开放孵化器和加速器,中国与旧金山湾区之间也不断互设类似企业。与清华有着合作关系的上海新微创源(Innospring)成为首个落地硅谷的中国创业孵化器,随后又有瀚海硅谷科技园和深圳硅谷风投公司(Shenzhen Valley Venture)等加入。而旧金山湾区也有多家企业先后来到中国运营,如旧金山市的读写创业加速器(Readwrite Labs)和火箭空间创业加速器(RocketSpace)等。

在借助北京和上海等重要城市此前与旧金山科技合作经验的基础上,推进粤港澳大湾区与其他湾区的合作,需凸显先锋城市作为推进合作的新支撑力的角色。例如,作为近年来吸引了国际社会高度关注的深圳,其科技创新潜力就不容小觑,著名的《经济学家》(Economist)杂志将其誉为“珠三角最有活力的城市”⑲。因此,深圳可以被视为粤港澳大湾区和其他湾区进行科技合作的优先爆破点。目前,该市每年投入GDP总值4%的经费进行研发,是国家平均水平的2倍;代表中国最高研发水平的众多科技企业,如被《自然》杂志誉为“DNA巨头”的华大基因科技公司(BGI)等纷纷迁往深圳;深圳注册高质量国际专利的企业数量,已经超过了法国和英国的全国专利数总和。⑳近年来,以深圳为代表的科技创新先锋城市加快了与旧金山湾区的科技合作,成为带动两个湾区之间的高校科技研发合作的成功案例。继北京大学的斯坦福中心成立之后,以清华大学、深圳市政府和伯克利大学三方合作为基础的清华-UC伯克利深圳研究所(TBSI)在2014年也正式宣告建立。㉑

其次是在与世界其他知名湾区的国际金融合作方面。尽管全球金融市场近年来动荡不断,香港证券和银行业却运行平稳。多年来,香港一直保持其全球重要金融城市的地位,可以将其定位为粤港澳大湾区与其他知名湾区进行经验交流、业务合作的先行者角色。据英国智库Z/Yen集团在2017年9月发布的第22期“全球金融中心指数”显示,香港仅次于伦敦和纽约成为排名第三的金融城市。㉒在推动香港充分发挥国际金融合作“领头羊”角色的基础上,进一步推动整个粤港澳大湾区与世界其他知名湾区的金融合作交流,是未来粤港澳大湾区提升总体国际金融竞争力的有效手段。2016年3月21日,香港金融管理局成立金融科技促进办公室,为割裂传统金融服务提供技术支持。随着香港维护世界金融稳定的职能日益增强,其他湾区也越发重视与之进行合作。同年10月,香港金融管理局、伦敦银行与纽约联储银行在纽约召开的“金融服务文化与行为改革”会议上,共商提升金融业道德水平的新措施以抵御全球金融风险。㉓

(二)协调与避险:推动加强内部协调和规避对外合作风险的“双管齐下”

由于粤港澳大湾区与世界其他知名湾区存在着巨大差异,即香港、澳门与湾区的其他城市执行的是“一国两制”管辖下的三套不同行政制度,加强湾区内部协调,淡化城市间在某些领域的长年恶性竞争,是推进与世界其他知名湾区合作的重大前提。以湾区内部的港口群合作为例,粤港澳大湾区所囊括的香港港、广州港和深圳港之间长期存在着争夺货源的竞争,且长期各行其是。如香港港群奉行自由市场运作模式,政府管理的痕迹非常淡薄;而广东港群内部各港口之间则存在由于恶性压价而出现了资源过度开发的现象。㉔这些因素都是影响粤港澳大湾区难以提升整体港群合作的重要障碍。

如表1所示,粤港澳大湾区港群之间、各个港群内部各港口的互相博弈,以及管理机制上的各行其道,如得不到有效协调,湾区与世界其他知名湾区的港群合作就会大打折扣,且极易受到其他湾区在国际港运事业方面带来的冲击。

表1 粤港澳大湾区主要港群管理体制

而从外部竞争风险来看,近年来,虽然深圳、香港和广州等核心城市对旧金山湾区、纽约湾区和东京湾区的互动开始变得日益频繁起来,但这些城市与这些湾区的合作互动也存在着摩擦或者风险;随着“一带一路”倡议不断推进,湾区的企业在世界其他湾区的投资也会持续加速,各类风险也会更加复杂而频发。因此,在湾区重要城市或城市之间建立各种“去风险”机制和机构,显得尤为迫切。2016年7月,香港金融管理局基建融资促进办公室(简称为IFFO)成立,日本的瑞穗银行和美国的花旗银行等纷纷成为该机构的合作成员。IFFO不仅能够协助提升湾区企业在世界其他知名湾区的投资效益,还会通过管理投资目的国的公司治理、采购流程和反腐措施, 成为规避湾区企业投资风险和失误的有力屏障。㉕

同时不可否认的是,美国和日本都与我国存在着浓厚的“争夺高端人才”的心理。例如,美国知名报刊《华盛顿邮报》曾发文指出:“在2016年底特朗普当选为总统并推出严厉移民政策后,中国可能会趁此机会将硅谷的大量亚洲籍人才吸引走,从而打击硅谷的人力资源基础。”㉖这将直接影响粤港澳湾区城市或企业与这些知名湾区的合作。随着华为等知名中国企业的不断发展和强大,美国政界和商界人士甚至开始疑虑。早在2012年,美国知名报刊《今日美国》就发文指出:“中国最强科技企业即华为和中兴在美国的运转,很可能对美国国家安全带来威胁。”㉗同时,也应注意到印度已日益成长为中国在硅谷进行科技合作的强劲对手。

针对这些阻碍国际湾区合作的消极心理和战略隐患,中美日需要三方推进交流合作予以解决。2017年4月11日,中国贸促会和日本国际贸易促进协会共同主办“2017中日产业合作论坛”。日方表示,中日可以通过联合培养高层次的物流人才实现人才共享;工信部中国智造与工业4.0研究所所长则提出,日资企业来中国投资需要转变思维,从“在中国生产制造”向“和中国一起研发制造”转变。㉘这种中日国际产业合作的深入推进,为粤港澳大湾区与东京湾区实现进一步产业结构互补和合作,提供了有力的政策支持。在日益友好的合作氛围支持下,广州与东京就国际产业合作进行了更加深入的沟通。2017年,广州开启了财富论坛“全球路演”模式,成功在纽约、华盛顿和东京等城市举行推介会。尤其是2017年4月25日的东京推介会上,《财富论坛》的世界500强穗企和500强日企代表进行了深入沟通,就如何进一步实现产业结构互补、充实双方产业多样性等,表达了强烈的合作意愿。㉙

(三)改善生态:做好政策的沟通释疑工作,缔造友善透明的营商和政策环境

近年来,世界其他知名大湾区在和中国大都市群或重大城市进行科技、金融和港口运营等方面的合作时,呈现出了复杂的“两面心态”。一方面,世界其他知名湾区均认识到中国在科技创新、金融影响力和地区一体化合作等领域内取得了不可小觑的成绩,因而极其渴望与之进行合作;另一方面,他们又对和中国尤其是中国的大城市进行科技、金融或产业合作存在犹疑情绪。另外,本身的发展程度不够成熟也是导致对外吸引力不足的一个重要原因。如香港作为仅次于伦敦和纽约的第三大世界金融城市,却长期受到金融多元化发展不足的羁绊;而国际湾区科技研发合作方面也存在着各种障碍因素。如下图所示,境外科技企业认为,中国重要创业目的地的数据信息政策、知识产权制度、信息准入限制、税收和补贴政策是他们感受最深刻的障碍因素。

而从中国科研企业尤其是粤港澳湾区企业前往其他国际湾区进行创业和运营情况来看,尚未在创业目的地建立起充分、专业而高效的政府机构,是导致与国际湾区进行科技、金融和产业合作不够充分的因素之一。而欧洲各国如法国、瑞士、英国等则在这方面提供了大量值得借鉴的操作经验。在改善营商环境、吸引其他湾区企业合作的同时,还应十分注意金融风险和信息泄漏风险等问题。2015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安全法》通过,明确规定要在网络尤其是核心信息技术领域,建立起“安全而可控”的信息数据交流体系。对此,一些境外科技企业存有一定的疑虑和排斥心理,粤港澳大湾区的各个城市应在该问题上与其他湾区企业进行有效沟通和释疑工作。

四、余论

图3 国外科技公司参与中国信息产业发展时的障碍因素:1985年-2016年中国对国外企业的相关措施和政策演变㉚

当然,在建设粤港澳大湾区过程中,我们可以向世界三大知名湾区借鉴的远远不止上述经验,它们的发展在各具特色的同时,却又具备诸多成功的共性。如东京湾区和纽约湾区都具备卓越的港口群管理水平。如东京湾区的6大港口做到首尾相连,且具有连接腹地的高度发达的交通网络系统。纽约湾区的金融多元化发展背后,也有着高水平的科技技术交流作为主要支撑;东京湾区与旧金山湾区同样也具备国家金融核心城市的城市群职能等。同时还应意识到,这三大知名湾区在建设过程中也出现过一些决策失误和规划失灵的现象。如东京湾区在发展过程中出现过严重污染问题。1973年日本钢铁产业排出的高炉废渣多达2700多万吨,其中相当一部分来自东京湾区;大规模填海造地也曾导致东京湾纳潮量锐减和海水自净力下降等。㉛纽约湾区近年来也面临着贫富差距悬殊、地方政府机构的职能重叠等挑战。㉜这也可以为建设粤港澳大湾区提供教训和警示。

同时,粤港澳大湾区在借鉴、学习以及与其他湾区进行合作互动过程中,也无法避开自身特殊性带来的诸多问题。与上述三大湾区的国家内部合作不同,粤港澳所涉及的合作是在两种制度可能发生碰撞和摩擦的前提下开展的。它所囊括的三个独立的市场体系在经济管理、行政和财政体系、货币制度以及城市规划方面有着完全独立的操作模式和惯例,湾区内部的公民生活方式、语言习惯和法治观念也都差异巨大。这都是亟须通过粤港澳由广泛合作向深度合作转变才能有效解决的挑战。

可喜的是,近年来全球城市群的发展,呈现出对中国城市群和湾区建设极为有利的态势。美国布鲁金斯协会在2014年发布的报告《全球大都市——一种不确定的复苏》显示,全球发展最快的城市群大多集聚在发展中国家。而多达83%的发展缓慢的城市群集中在西欧、北美和亚太地区的一些发达国家;各国大都市圈依然是所在国家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其人均GDP均超过所在国家的平均水平。㉝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特别使用了履责、融入、壮大、共享和展望共五个关键词,表达了对香港和澳门在粤港澳大湾区建设推动下,进一步融入国家发展大局的殷切期望。因此,在“一带一路”的有力政策支撑下,通过虚心学习借鉴、审慎规避失败教训以及积极主动沟通合作,粤港澳大湾区有望成为未来世界经济发展的新亮点,并有力引领“全球城市群时代”的到来。

注释:

①王娟,张毓莹.全球城市竞争力排名出炉,粤港澳表现亮眼.中国城市网,2017-10-31,详见:http://www.chinacity.org.cn/csfz/csxw/359667.html

②Parag Khanna, “The Age of Nations is Over, the New Urban Age has Begun,” Foreign policy, August 6,2010, see at http://foreignpolicy.com/2010/08/06/beyond-city-limits/

③Parag Khanna, “5 Maps that Show Why Cities Rule the World,” Bayareaeconomy,April 18,2016.

详见http://www.bayareaeconomy.org/5-maps-that-show-why-cities-rule-the-world/

④“Overview of Urban Development” World Bank,September 20,2017.详见:http://www.worldbank.org/en/topic/urbandevelopment/overview

⑤王苇航.纽约湾区如何成为国际金融中心.中国财经报,2017-8-7.

⑥陈婷婷.美国纽约湾区区域规划的四轮演变.SYSU城市化研究公众号,2017-5-12,详见:https://www.read138.com/archives/409/qcd1xupgmyb7638w/

⑦“PRA Releases Fourth Regional Plan for NY-NJ-CT Region,” RPA, November 30,2017.详见:http://www.rpa.org/article/rpa-releases-fourth-regional-plan-for-ny-nj-ct-region

⑧林贡钦,徐广林.国外著名湾区发展经验及对我国的启示.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7(5):P27.

⑨Tracy Grose & Jeff Bellisario, “A Roadmap for Economic Resilience,” Bayareaeconomy,October,2016,pp.21-27,详见:http://www.bayareaeconomy.org/report/a-roadmap-for-economic-resilience/

⑩Tracy Grose & Jeff Bellisario, “A Roadmap for Economic Resilience,” Bayareaeconomy,October,2016,pp.26-27,详见:http://www.bayareaeconomy.org/report/a-roadmap-for-economic-resilience/

⑪“Innovation Bridge——Technology, Startups, and Europe’s Connection to Sillicon Valley” Bayareaecono my,August,2017,pp.4,详见:http://www.bayareaeconomy.org/report/innovation-bridge/

⑫日本东京湾区产业发展分析:专业分工错位发展.每日财经网,2017-3-20,详见:http://www.mrcjcn.com/n/211768.html

⑬东京湾湾区经济发展历程.每日财经网,2017-3-20,详见:http://www.mrcjcn.com/n/211769.html

⑭胡俊凯.占日本GDP1/3的东京湾为何能这么牛.瞭望智库,2016-6-22.

⑮吕荣胜,张志远.日本港口经营策略对我国环渤海港口发展的启示.现代日本经济,2006(5):61-63.

⑯加贝.阪神、京滨港公布新港口计划.海运情报,2015(8):31-33.

⑰任先搏,胡可.粤港澳大湾区港口资源整合或掀开新篇章.南方都市报,2017-5-12.

⑱徐学通,高旗琦.全球治理北京下的全球城市合作.学习时报,2017-12-4.

⑲“What China Can Learn from the Pearl River Data” The Economist, April 8,2017.详见: https://www.economist.com/news/special-report/21720072-pearl-river-delta-chinas-most-dynamic-open-andinnovative-region-says-vijay

⑳“Shenzhen Is A Hothouse of Innovation” Economist,April 8,2017.详见:https://www.economist.com/news/special-report/21720076-copycats-are-out-innovators-are-shenzhen-hothouse-innovation

㉑Sean Randolph, “Chinese Innovation——China’s Technology Future and What It Means for Silicon Valley,” Bayareaeconomy,November 2017,pp.36-39,详见: http://www.bayareaeconomy.org/report/chinese-innovation/

㉒香港超越新加坡重夺金融中心季军 伦敦纽约排名前二,新浪网,2017-9-13,详见:http://finance.sina.com.cn/stock/hkstock/hkstocknews/2017-09-13/doc-ifykusey9760148.shtml

㉓香港金融管理局.2016年年度工作报告,2017-5-5,详见:http://www.hkma.gov.hk/eng/publicationsand-research/annual-report/2016.shtml

㉔孙洁.我国珠三角地区港口群功能优化问题研究.大连海事大学工程硕士学位论文,2015,5:13-28.

㉕香港金管局:IFFO已汇集逾70各合作伙伴.详见:http://money.163.com/17/0909/07/CTSJ3OLA002580S6.html

㉖Eric Baculinao, “China Chases Silicon Valley Talent Who Are Worried About Trump Presidency,”NBCNEWS, December 04, 2016.详见:https://www.nbcnews.com/news/china/china-chases-siliconvalley-talent-who-are-worried-about-trump-n688271

㉗Matthew Pennington, “U.S. Panel: China Tech Giants Pose Security Threat,” USA TODAY, October 080, 2012.详见:https://www.usatoday.com/story/tech/2012/10/08/china-huawei-zte/1619875/

㉘吴琼静.开拓“一带一路”市场中日产业合作迎新机遇.详见:http://www.china.com.cn/news/2017-04/12/content_40605432.htm

㉙广州财富论坛东京推介 探讨中日企业合作新模式.广州日报,2017-4-25,详见:http://gd.sina.com.cn/city/csgz/2017-04-25/city-ifyepsch3123445.shtml

㉚Marina F. Ferricane and Hosuk Lee-Makiyama,“China’s Technology Protectionism and Its Non-Negotiable Rationales,” European Centre for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Economy(ECIPE), May, 2017.详见:http://ecipe.org//app/uploads/2017/06/DTE_Chnia_TWP_Revisited.pdf

㉛东京湾镜鉴:产业逐步升级,要素自由流动.21世纪经济报道数字报,2017-5-8,详见:http://epaper.21jingji.com/html/2017-05/08/content_61664.htm

㉜雷佳.湾区经济的分析与研究.特区实践与理论,2015(2):101-104.

㉝Jseph Parilla,Jesus Leal Trujillo & Alan Berube, “Global Metro-monitor——An Uncertain Recovery,”Brookings,Metropolitan Policy Program,20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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