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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当代建筑地域主义理论的重建与争论

2018-03-08李垣

建筑师 2018年5期
关键词:建筑师主义建筑

李垣

李振宇

一、引言

在信息交换极为高速、交通方式越加有效的全球化时代,人们的经济与社会生活发生了深刻变革,认知世界的思维方式与思想深度也随之改变。城市规划与建造活动作为人类文化传承的重要方面,在全球化背景下的表达,始终面临不同群体的质询。当下,不少建筑师选择建筑地域主义作为表达方式,以承载他们对文化与建筑本质的理解。郑时龄院士在谈论当代中国建筑现状时,曾将“批判性地地域建筑”作为当下的六种倾向之一。[1]

纵观20世纪建筑地域主义理论的发展历程,无论在西方还是中国,建筑地域主义具体是什么一直未有定论,包括芒福德(Lewis Mumford)、佐尼斯(Alexander Tzonis)、弗兰姆普敦(Kenneth Frampton)、柯蒂斯(William J.R.Curtis)、柯尔孔(Alan Colquhoun)等学者在内的各国学者对这个问题断断续续地展开讨论,始终不能彼此说服。此外,地域主义也似乎一直没有成为学界的主流观点,而是处在边缘的位置,与主流对抗,从以芒福德为代表的“湾区风格”跟MoMA倡导的“国际式”论战开始,地域主义理论始终在不受到重视与作为第三种选择之间徘徊,直到1980年代“批判的地域主义”理论提出,才有了一轮小规模的讨论热潮。然而“批判的地域主义”理论同样也因为自身存在的缺陷与矛盾而受到质疑。

地域主义理论的多样性、边缘性与批判性特征,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它的发展,但在全球化愈演愈烈的今天,它的意义能否明确?它是否有可能重新成为平衡普世文明与地方文化的良方?又或者化身抵抗全球化侵袭的武器?

二、地域主义概念的多样性

地域主义是一个多样化的概念、策略、工具、技巧、态度、意识形态,或思考习惯。[2]

——Vincent B.Canizaro

地域主义从来就不是一个单一的、固化的认知。首先,“地域主义”中的“地域”这个概念,本身就不是一成不变的。尽管我们现在常用的地域划分方式是行政区划,但除此之外,依据文化边界、地理特征来划定区域边界,也是可行的。芒福德在1931年“美国地区规划协会” (Regional Planning Association of America, 简称RPAA)的圆桌会议讨论中,曾质疑过以行政方式划分区域的合理性,他认为不可将政治主题凌驾于自然事实之上,人类区域的出现其实远远早于政体国家。美国记者、学者Joel Garreau也在他的The Nine Nations of North America中,质疑传统的国家与地区划分方式,提出依据多种原则将北美划分为九个区域:新英格兰(New England)、北部工业国(the Foundry)、魁北克(Quebec)、南部邦联(Dixie)、加勒比海群岛(the Islands)、墨亚美利加(Mexamerica)、生态乌托邦(Ecotopia)、北美无人区(the Empty Quarter)、北美粮仓(the Breadbasket)(图1)。他的划分除了少量与目前北美的行政区划(图2)相符之外,多由山川、河流、沙漠等地形特征区分,或是以建筑、音乐、语言、生活方式等作为依据。跟地域划分的多重标准一样,“地域主义”也有多种解释,它既是有关文化价值与自然环境的概念,又是有关生产技术与本土工艺的工具;既是建筑对环境与人所持有的态度,又是群体对传统与现代所采取的策略。

在西方,建筑地域主义思想的出现,向上可以追溯到古罗马时期维特鲁威将“地域性”概念引入建筑并讨论其政治含义,12世纪时尼古拉·德·克莱桑齐(Niccolo de Crescenzi)在建筑立面上以拼贴方式融合古罗马建筑片段,18世纪英国和法国的“如画园林”(Picturesque Garden),以其完全模仿自然的、蜿蜒曲折的园路、自然的林地与水体,表达地域主义思想,到了18世纪晚期,一种地域主义的新形式——浪漫的地域主义开始出现,19世纪下半叶,殖民主义浪潮席卷全球,激发了对“地域”“乡愁”的重新定义,以及对工业化的抵抗:德国出现了倡导回归家园的Heimat运动,与此同时工艺美术运动(Arts and Crafts Movement)与新艺术运动(Art Nouveau)也在欧洲蔓延。20世纪以后,尤其是从后现代主义开始,得益于大众传媒的兴起,商业地域主义作品大行其道。关于地域主义的讨论跟随着建筑史的发展一直在进行,然其视角与身份却始终百家争鸣、未有定论。一些研究者选择将“地域主义”置入一组矛盾关系的认知中去展开。如20世纪初先锋派兴盛时,理性主义与浪漫主义的矛盾;现代主义运动时期,国际式与地方性的矛盾;60年代以后,后现代主义与批判的地域主义的矛盾;当代全球化背景下,商业社会、原功能主义[3]与地域主义的矛盾。

图1:“北美九国”地图

图2:北美行政地图(现状)

三、重建过程中的第一次论战

从20世纪初至今的100多年里,不同于以往国家的、浪漫的、商业的地域倾向,“建筑地域主义”经历了一个批判与重建的过程,它在先锋派的抵抗中酝酿、在“国际式”统领欧洲时萌芽,在后现代主义失去出路后崛起,最终随着“批判的地域主义”提出与发展成为一支有影响力的建筑理论。在这个过程中有两次比较重要的论战,第一次是20世纪中叶芒福德的地域主义思想遭到“国际式”维护者们的攻击;第二次是1990年代“批判的地域主义”提出之后,尽管一时备受追捧,但同样收到了柯尔孔、埃格那等学者的质疑。下面我们依照时间顺序,梳理一下20世纪建筑地域主义理论重建的大致过程。

在过去的一个半世纪里,先锋派文化承担着不同的角色,有时是加速现代化进程,因而扮演的是进步的解放性的角色,有时又恶毒地反对资产阶级文化的实证主义特征。[4]

——肯尼斯·弗兰姆普敦

20世纪初,身负重任的先锋派始终被两股力量撕扯着,一头是自启蒙运动继承的理性力量,另一头则是浪漫主义的传统。这种对抗自19世纪中叶,历史先锋派同时抵抗工业化进程与新古典主义形式时,就已经存在。一战之后,Retour à l’ordre[5]正是试图在现代理性与古典浪漫之间寻求平衡。1920年代,随着纯粹主义、风格派、构成主义、新即物主义等运动的短暂辉煌,理性的力量似乎占据了上风。在建筑领域,以勒·柯布西耶为代表的现代主义大师们不断提出新的设想与理念,大胆采用新形式,打破旧框架。这是一个与旧时代划清界限、极致追求新技术新方法的时期,然而战争的到来迅速终结了这一切,将现代主义引向了另一条道路。

战争造成的动荡不安与经济萧条,极度突显了科技与机械的力量,大规模建设亟须一个标准范式。勒·柯布西耶说“住宅是居住的机器”[6],热情洋溢地歌颂大批量生产的住宅作为一种工具的重大意义;而路易斯·沙利文早在一战前喊出的“形式追随功能”更一时成为对建筑设计原则的精准概括。战争同时令艺术与文化领域的话语权发生一定程度的转移,“从全球的观点来看,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主要意义恰恰在于它开启了欧洲霸权的削弱进程——这一过程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宣告完成——这一削弱至少表现在三个方面:经济衰落、政治危机和对殖民地的控制日益减弱”[7]。以政治经济为基础的文化影响力,随着两次世界大战的落幕,也逐渐将重心从欧洲转移到美国。

图3:The Sky Line: Status Quo

和很多被后世质疑与讨论的事物一样,“国际式”建筑是历史的必然选择,它的出现,既是对旧时代的否定,也是对工业化社会的推进,同时为那个阶段的人们,解决了一些实际问题。

当机械与科技带来的便利遍及人类生活的各个角落时,住宅,作为跟生活最密切相关的建筑类型,与这个现代化进程注定是不可分割的。1927年在德国举办的魏森霍夫住宅博览会上,勒·柯布西耶、密斯·凡·德·罗、汉斯·夏隆(Hans Scharoun)、奥德(J.J.P.Oud)等16名建筑师共同完成了一个住宅区的设计。这个展览向当时的公众展示了新材料与新技术在住宅批量建设中可能的运用,也是早期现代建筑的集大成者。此后1932年纽约MoMA主办的国际建筑展中,国际式(International Style)被正式提出。讨论到住宅问题时,展览主办者之一的芒福德表达出对住宅建筑落后于“机械时代”且整体状况不佳的忧虑。他在住宅群体的设计方式上提出了多项规范和要求,因为担心“单个住宅或许是一座好房子,但是三个这样的住宅,彼此联结糟糕,可能会变成贫民窟”[8]。高效设计、批量生产、规模管理、降低成本,是他提出的住宅建造的几项主要原则。

从建筑学角度出发,尽管芒福德批评人工与技术导致的对自然条件的忽视,但他也同样承认机械的力量对建筑及其环境的重大影响。他在1924年的著作《枝条与石块》(Sticks and Stones: A Study of American Architecture and Civilization)中,曾将现代建筑描述成一种生产光风热的产品。他不认为机械本身是虚假的或有害的,他在意的是社会秩序尚未适应这种工业化进程;而建筑设计者与使用者薄弱的联结,以及市场的普遍要求,才是造成单一性和标准化的主要原因。同时他从地域主义自身的系统展开反思,认为地域主义不应当采取与全球化对立的姿态,而应当弥合与消除这种矛盾。他认为每一种地域文化都有其普遍性的一面,应当接受外来的影响,结合本地传统,形成开放的文化系统。

国际建筑展进行的同时,主办者希区柯克(Henry-Russel Hitchcock)与菲利浦·约翰逊(Philip Johnson)还出版了强调现代建筑普世价值的书The International Style;此后尽管约翰逊离开了MoMA,芒福德始终对现代建筑表现出不一样的思考,希区柯克还是坚持进行着有关国际式建筑的展览,如1937年的Modern Architecture in England。讨论到英国现代建筑时,他以Berthold Lubetkin, William Lescaze等建筑师及其作品为例,力证“国际式”堪为彼时英国建筑现状的描述。

然而,以工业力量为基础的国际式并非一往无前一帆风顺。1934年出版的《技术与文明》 (Technics and Civilization) 中,芒福德详细论述了机器的发展史,并提到了“地方主义”作为一种对抗工业主义的现象,在历史上所起的树立地区身份、抵制完全标准化的作用。美国建筑师Richard J.Neutra在国际式与地方性相争的较早阶段——1939年的文章“Regionalism in Architecture”中,明确提出现代建筑远不是国际性的,地区间各不相同的生活方式、规章制度、人们的心理状况等因素,才是建筑尤其是住宅发展的转折点。次年三月,学者Hugh S.Morrison进行了质疑国际式的演讲“After the International Style-What?”,并刊于当年五月的Architectural Forum[9]上。他对欧洲现代主义加诸美国建筑的影响持久性并不乐观,他提倡的是基于美国地方传统以及适应本土情况的现代建筑策略。

在各路学者都提出质疑的同时,“国际式”的发源地——纽约MoMA,自1937年由John McAndrew接管以来,传达“地域主义”思想的展览也开始增多,引起了公众的广泛关注:如A New House by Frank Lloyd Wright (1938), American Folk Art(1938), Alvar Aalto: Architecture and Furniture (1938), Frank Lloyd Wright, American Architect (1940), T.V.A Architecture and Design(1941), The Wooden House in America (1941),Five California Houses (1943) 等。McAndrew本人于1940年编纂出版了Guide to Modern Architecture, Northeast States,以大量图纸与作品(297个)为例,讨论了功能主义、风土建筑、工业建筑、摩天楼、商业建筑、批量生产等问题,对美国现代建筑中流露出的地域主义倾向进行解释。

1941年4月,芒福德在Alabama College发表系列演讲“The South in Architecture”,以建筑为对象,将地域主义置入批判的理论框架中展开讨论,并由此引申到美国当时面对的经济、社会、环境问题;他的前后四次演讲,被认为是佐尼斯与勒费夫尔,以及肯尼斯·弗兰姆普敦“批判的地域主义”理论的重要先驱。此后,芒福德在质疑国际式,倡导地方性的道路上始终不曾停歇。1947年,他在《纽约客》上发 表 了“The Sky Line: Status Quo”(图3) ,文章描述了曼哈顿高楼林立、天际线僵化的问题,指出功能主义是对功能的片面解读,是一句连沙利文自己都不会再支持的口号[10];同时他赞扬了以Bernhard Maybeck和William Wilson Wurster的作品(图4~图6)为代表的“湾区风格”,认为这样具有地域适应性的风格才具有普世价值,而非起源于欧洲的“国际式”。这种认同此后也体现在1949年旧金山MoMA的“旧金山湾区地方建筑”展中;这个集结了五十一个住宅作品的展览,充分展现了本土文化与欧洲元素结合时期加州建筑的面貌(图7) 。

图4:伯克利第一基督科学教堂(1910年)

图5:旧金山艺术宫(1915年)

图6:Berry House (1935年)

图7:旧金山湾区地方建筑展

芒福德对国际式的抨击引起了很大的反响。1948年2月11日,一场激烈辩论在纽约MoMA展开,触发点正是芒福德在纽约客上的文章。这次论坛的主题为“现代建筑正发生什么?”在这场并未最终达成共识的辩论里,“国际式”和英国人发明的“新经验主义”(New Empiricism) 作为两种主力观点展开对抗。

为国际式站台的,除了早期发起者巴尔(Alfred H.Barr, Jr)、希区柯克,还有现代主义大师格罗皮乌斯。巴尔回顾了希区柯克和约翰逊在1932年共同出版的The International Style一书中的部分段落,力图说明当时选择“国际式”这个说法,是因为其相对合理、中立与客观;尽管自问世以来一直受到质疑,但确实没人能够找到更好的替代词。至于芒福德提倡的湾区风格,在他看来只是国际式的本土化表达而已。过去十年中出现的木材本土建筑,更贴切地说应该称为“国际小屋风格”(International Cottage Style),只适应特定类型的建筑,比如小住宅。希区柯克则进一步评价了关注本土化表达“小屋风格”,认为这种个别的、分开的住宅设计一直都是一项有益的实验,但这不符合当时需要批量生产建造的实际情况。与格罗皮乌斯同样强调机器生产重要性的,还有George Nelson[11], Ralph T.Walker[12], Marcel Breuer[13]和Peter Blake[14]。Nelson认为机器和生活并不矛盾,在任何技术层面都有可能创造艺术。在当时的环境下,社会态度与技术事实才是决定建筑风格的根本要素,而不是理想与空谈;建筑师们应该解决的问题也不是“湾区风格”与“国际式”,或者与任何一种风格之间无意义的差别,而是如何解放自己,进行新的创作。Walker更强调用一种批判的态度看待建筑,以人道主义作为设计的基础,首先考虑为人的生活创造理想环境,而不是千篇一律天下大同。Breuer反对将“人类”和“正式”对立起来看,认为所谓的湾区风格忽视了现代主义多年以来的成就,却要去创造一种自以为是的“人性化”风格。Blake提出芒福德文章中预设了新建筑的胜利,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他推崇科技和工业的力量,甚至假设说,如果1910年的工业革命没发生,那就是让这群浪漫主义者拖累的。

面对“国际式”与“工业化”的拥趸,英国建筑师Gerhard Kallmann为“新经验主义”辩护。对于英国年青一代建筑师的新尝试,他持赞同态度,认为那个时期他们所面对的,既有强调社会与个体心理的严格原则,又有更大的自由与人性化形式语言的革新。他反对将“新经验主义”视为异端邪说,尽管其带来的历史与民俗复兴风潮应当被指责,但他更确信其活力,并且认为这一风格的实践者应该更多地向赖特、阿尔瓦·阿尔托学习,而不是勒·柯布西耶及其南美追随者,因为有表达力的建筑对现代主义运动才有贡献。在最后的总结陈词里,芒福德认同现代建筑是需要经历成长的,而湾区风格就是这样一种伴随成长而来的东西,一种对于人们来说本土化的东西:一座房子而不是某种风格。在他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国际主义,是能够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被复制和使用的。关于现代建筑的未来,他提倡更高层次的人类主义与世界主义。

国际式捍卫者们的强大力量,让芒福德的地域主义理论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之后渐渐销声匿迹。之后随着现代主义的英雄岁月走到末路,后现代主义以批判的姿态出现。其代表人物文丘里(Robert Venturi)在他的《建筑的复杂性与矛盾性》中,明确表达了对过分简化、单调乏味的建筑的反对:Less is a bore[15]。然而在批判现代主义的同时,后现代主义也不可避免地出现回归传统,或是拥抱现代技术的装饰化、符号化趋势。在现代主义式微、后现代主义后继乏力的情况下,“批判的地域主义”(Critical Regionalism) 作为第三种选择登上历史舞台。[16]

四、批判的地域主义

1981年,佐尼斯与勒费夫尔在文章“The grid and the pathway.An introduction to the work of Dimitris and Suzana Antonakakis”中,首次提出和讨论了“批判的地域主义”(Critical Regionalism)这一概念,并提示了它的缺陷。

“在过去的两个半世纪里,地域主义在几乎所有的国家都统领过建筑界一段时间。广义上来说,地域主义支持个别的、地方的建筑建构特征,反对世界的、抽象的特征。另外,地域主义却又有模糊性这一显著特点。一方面,它与改革解放运动结合在一起;另一方面,它又被证明是压迫和沙文主义的有力工具……当然,批判的地域主义有其局限性。民粹主义运动的动荡,作为地域主义的高级形式,揭示了这些弱点。没有新的设计者与使用者关系,没有新的规划,是不会产生新建筑的……尽管存在缺陷,批判的地域主义仍然是未来任何人类主义建筑必须跨越的桥梁。”[17]

佐尼斯与勒费夫尔对批判的地域主义的解读继承了芒福德的思想,重点在于对理论自身的反思以及“陌生化”(Defamiliarization[18])的设计方法。他们反对浪漫的地域主义,将其形容成以约翰·拉斯金(John Ruskin)为代表的“同情”“亲近”“记忆”“熟悉”,一种试图说服他人身在过去的强烈声音;而图像的地域主义则是以亚历山大·蒲柏(Alexander Pope)为代表的使用本土元素来表达从专治的古典秩序的“蔑视”“外来法则”以及“正式的嘲弄”中解放出来的愿望。无论二者中哪一个,都是以一种感伤态度沉湎于过去的乡愁,而表达方法就是援引典型的地域片段,把它们粘贴成一个虚伪、模仿、媚俗的假货,这种“过度熟悉”(Overfamiliarity)的手法,说到底是建筑色情。而属于当代的、存在于全球化背景下的“批判的地域主义”,也并不是建立起一个与全球化对立的阵营;恰恰相反,定义、分解、重构地域要素的过程,正是建筑师全球化策略的一部分。批判的地域主义并不意味着要去理解和使用当地事物,而是要去理解当地的限制。他们并不试图为批判的地域主义定义一种固有的风格,因为这其中的诗性来自于环境的限制,某个地区的集体表征,而不是具体的设计原则。至于他们推崇的地域主义建筑师,除了经常被提及的阿尔瓦·阿尔托、查尔斯·柯里亚、安藤忠雄,还包括许多中国建筑师,如吴良镛、王路、王澍、李晓东、张柯、俞孔坚等。

肯尼斯·弗兰姆普敦同样也关注全球文明与地方文化的共存,聚焦于地域主义存在的语境与文脉,而非具体的设计方法:“今天,文明倾向于卷入一种‘方法与目的’的永无止境的链条中,据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所言:‘为了’(in order to)已经变成了‘由于’(for the sake of);作为意义的功能只能产生无意义”[19]。关于批判的地域主义所采用的策略,他使用了“抵抗”(Resistance)一词。他提出了三组抵抗:场地与形式,文化与自然(包括地形、语境、气候、光线,及建构形式),视觉与触觉。他援引Melvin Webber的概念,批评“无法接近的社区”(Community without Propinquity)与“不在地的城市区域”(Nonplace Urban Realm),以强调抵抗的建筑须保持的表达的密度与共鸣。他反对一些现代主义的技术方法例如挖土,或者在美术馆里采用人工光,认为这些让环境失去场所感,同时令艺术品沦为商品;他所推崇的,是在设计中充分利用地形、语境、气候、光线,以及建构形式。这三组抵抗,具备超越技术表层、抵御全球现代化侵袭的能力。在解释批判的地域主义概念的过程中,肯尼斯·弗兰姆普敦提及的建筑师包括约翰·伍重(Jorn Utzon)、阿尔瓦·阿尔托(Alvar Aalto)、阿尔瓦罗·西扎(Álvaro Siza)、路易斯·巴拉干(Luis Barragán)、卡罗·斯卡 帕(Carlo Scarpa)、马里奥·博塔(Mario Botta)、安藤忠雄(Tadao Ando)等。

五、对批判的地域主义的批判

佐尼斯、勒费夫尔与肯尼斯·弗兰姆普敦的批判的地域主义理论,引起了很多讨论,1989年美国加州州立理工大学波莫那校区(Cal Poly Pomona)举行了第一次批判的地域主义国际研讨会,针对理论基础、实践案例展开对话,学者Eleftherios Pavlides甚至依据历史事实提出了建筑地域主义的四种设计方法。[20]到了1991年,批判的地域主义已经成为西班牙、意大利、荷兰和美国主要建筑期刊和国际论文集特刊的主题。[21]尽管如此,批判的地域主义者对其理论寄予的调和普世文明与地方文化矛盾的期望,以及他们所推崇的建筑师及其设计策略,还是遭到了一些其他建筑师与理论家的质疑。

美国建筑理论家阿兰·柯尔孔(Alan Colquhoun)在1996年、1997年各写过一篇文章[22],拒绝以佐尼斯与肯尼斯·弗兰姆普敦为代表的“温情的”左翼文化批评。他对现代社会抱有乐观的态度,因此对地域主义持批判态度,其中也包括“批判的地域主义”概念。讨论地域主义的时候,他从历史角度出发,首先回顾了自18世纪以来地域主义的发展,从反对启蒙运动的潮流开始,他给出了几组对比:地域主义与浪漫主义、历史主义,地域主义与折中主义,地域主义与国家主义,地域主义与1920年代的先锋派,地域主义与后资本主义。20世纪早期,先锋派存在于两股相反的力量之间:一是源自19世纪启蒙运动的原则,另一个是浪漫主义的传统。双方分别代表理性主义、世界主义、身份,与唯名论、经验主义、直觉、差别。许多人可能认为1920年代的现代主义运动让世界主义和理性主义取得了胜利,但是在柯尔孔看来,理性主义只是现代主义运动的一个方面;以勒·柯布西耶为例,他的作品实际上源于地中海乡土的方盒子与白墙多过于工业标准化。

在德国的后浪漫主义(Postromantic)理论中,有两组简化问题的二元对立论——文明(Zivilization)与文化(Kultur)、社会(Gesellschaft)与共同体(Germeinschaft)[23],分别代表理性形成与有机发展的结果,也描述了当时的状况。而地域主义正是属于这两组二元论中文化与共同体的一方。阿兰·柯尔孔对此的疑问是,在急速变迁的现代社会中,这组概念是否还能产生意义?如果有,这种文化特征与其早期的表现形式,如浪漫主义、新艺术运动、20世纪早期先锋派等,有什么区别?一方面想要建立有机社会的模型,另一方面又想避免造成一个倒退的乌托邦,他觉得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想要给地域主义增加理性和普世价值,也只能是一种理想。

他还质疑了关于“本质”的问题。地域主义的要义是建立在一种理想化的“本质模型”上的,试图挖掘社会的核心与本质;而建筑被视作其中的联结,建筑师们往往也热衷于通过援引本土要素,像地理、气候、风俗等,实现这种联结。但这其实只是一种心理图景营建,所谓“真正的东西”并不存在。尽管人们总是试图寻找形式与环境之间偶然的联系,拒绝浪漫主义,但很有可能“剥开模仿的外衣,却发现更深层次的模仿”[24],因为在复杂的文化环境中建立过分简化的图景是不现实的。佐尼斯与勒费夫尔提出的“批判的地域主义”,他认为也是一项保留“本质”的尝试,一种过分简化的方法,他们(包括芒福德)的“陌生化”创作方法,就是假定了一个区域中有某种“不变的本质”存在。

在地域主义之前加上“批判”二字,阿兰·柯尔孔认为对这个概念并没有什么帮助。 “批判”的两种理解:抵抗外来经济力量对生活和人类联系的剥夺,与抵抗单纯的乡愁式回归倡导剥离地域要素,彼此毫无关系甚至自相矛盾。因为在拒绝全球文明与理性化的同时,又用“陌生化”的方法给它提供了入侵的通道。以提取原始环境碎片来组成地域建筑的方式,与其说是对理性主义入侵的抵抗,倒不如说是赞同,而且还是一种讽刺与媚俗。更进一步说,在当下问题的各类回应中,他不认为地域主义有什么特殊的重要性。尽管他承认一些引用本土材料、类型、形态的设计很有趣,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表达了所谓的地域性本质。

此外,地域主义者追求“差别”,这依赖于“个人主义”与“民族国家”。个人主义需要通过建筑师实现,但他们自己就是现代理性与劳动分工的产物;而“民族国家”是现代社会中的“地域”,同时存在政治与文化力量。阿兰·柯尔孔同意厄内斯特·盖尔纳(Ernest Gellner[25])的观点:“民族国家兴起的原因与地区差异的根源是相互对立的”[26],属于工业社会与农业社会的结构差异。目前,工业社会正在消弭地区差异。从全球视角来看,他承认存在一些例外,如印度、伊斯兰国家这样的由古老文化组成的第三世界国家。但他也同样指出现代技术正在越来越强烈地影响这些国家,令它们同时拥有不同历史阶段的文化。因此讨论这些地区的本质或者“真正的”传统同样非常困难。比起传统的地区差异,阿兰·柯尔孔将现代社会视为高度集中的文化或政治实体,其中也存在不可预知、有待发展的差异性。关于文化规则与地理区域之间的关系,他指出传统的决定因素正在迅速消失,现代社会是多元价值,随机性更强的。虽然现代技术带来了一些问题,但它实际上重新将艺术规则从大众领域引向私人,而没有进行毁灭。[27]

不同于阿兰·柯尔孔的历史视角,另一位美国学者埃格那(Keith L.Eggener)在2002年的文章“Placing Resistance: A Critique of Critical Regionalism”中,对批判的地域主义的定义、“抵抗”的概念,以及重要的“地域主义建筑师”路易斯·巴拉干等具体对象提出了质疑。通过对罗伯特·文丘里、芒福德、佐尼斯与勒费夫尔、肯尼斯·弗兰姆普敦等学者关于地域主义的论述回顾,他提出地域主义从来没有被精确定义过,而只是作为一种策略出现。批判的地域主义与现代主义的关系也十分奇特,尽管反对全球化的现代主义,但批判的地域主义仍然依靠甚至同情对方。不同于大部分研究者对后现代主义所持的“单调”“肤浅”“愤世嫉俗”的强烈反对态度,他认为“批判的地域主义很难脱离后现代主义来理解”[28]。

在讨论“地区与抵抗”概念时,埃格那提出了一系列问题,质疑所谓的地域主义建筑师对地域的解释,类似的质疑在其他学者中同时存在。他认为在讨论在地性的时候,强调一个建筑师的解释胜过其他人是很讽刺的,比如,安藤忠雄之于日本,奥斯卡·尼迈耶之于巴西,查尔斯·柯里亚之于印度,路易斯·巴拉干之于墨西哥,其中,路易斯·巴拉干是他重点讨论的对象。单一建筑师,比如路易斯·巴拉干,是否可能创造出既高度个人化又代表现代墨西哥文化的作品?他认为这种个人的身份形象被投射到国家之上的现象,值得玩味,应当仔细考量这个人的背景、信仰、动机以及他的支持者。至于路易斯·巴拉干是否能被称为“批判的地域主义者”,他的观点是他的作品中有太多的因素与肯尼斯·弗兰姆普敦及佐尼斯和勒费夫尔描述的批判的地域主义不符。首先,在一些评论家的帮助下,路易斯· 巴拉干在他的作品上包裹了精挑细选的地域记忆,缺乏真实性;其次,路易斯·巴拉干的作品比普遍认为的要国际化得多,埃格那甚至质问说他作品中的“地域感”究竟有多少来自本土化的关怀与条件,又有多少其实是外国人对墨西哥的(错误)理解;最后,跟同时期的Juan O’Gorman,Jose Villagran Garcia, Mario Pani等建筑师比较,当他们都在建造廉价实用的建筑时,路易斯·巴拉干自己却在服务房地产精英们,尽管也收到一些批评意见,但往往十分浪漫而并不激进。

跟阿兰·柯尔孔一样,埃格那也提出了批判的地域主义本身存在的一些概念上的矛盾。为了强调抵抗、过程超过产品、地点、身份,以及其他一切因素的重要性,批判的地域主义恐步入一种“帝国主义乡愁的修正形式”[29]。虽然芒福德提醒人们要“从自身个性化的景观与文化历史中学习和寻找养分”[30],小心标签化,但批判的地域主义还是扮演了流行公式的角色:被部分建筑师视为现代主义的救星。普遍性与特殊性同时集中在这个概念上,埃格那认为其既是全球化趋势反对者,也是受害者。

图8:20世纪建筑地域主义理论重建时间线

最后需要补充的是,除了批判,同一时期讨论地域主义的学者中,也有部分人态度相对温和或者说中立,比如威廉·柯蒂斯(William Cuitis)。在描述“地域主义”时,他没有像佐尼斯或肯尼斯·弗兰姆普敦那样采用“批判的”而是采用“真正的”作为修饰。他认为1980年代广泛流行的对“地域主义”的兴趣,反映了人们对现代商业与技术侵蚀个性文化的焦虑。在他的文章中,真正的地域主义被描述成“将过去的生产原则与符号亚结构植入并转换成适应当下变化的社会秩序的形式。”[31]地域主义实践的目的应当是创造一种无时间性的品质,融合新与旧、现代与古代、地方与全球。他反对一切陈腐的、低价值的文化,无论其来自何处。他提倡“汲取地方的智慧,而不是简单模仿乡土形式”[32],打破分层,寻找地方、国家和全球之间的平衡。讨论到“地区”时,他认为外部影响应当被纳入考虑,而非直接将地区与其相适应的基本形式(如气候)联结在一起。他承认传统的、乡土的模式有适合其自身时代的普遍语汇,但也是随时间变化的。以最佳方式处理在地性的本土传统需要被转译成现代技术;在实践中,存在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平衡:前者需要重新唤醒,而后者,需要在一个比风格或装饰深得多的层面“本土化”。尽管不采用“批判”这个关键词,威廉·柯蒂斯的这种调和地方与全球以及寻找无时间性品质的观点,又跟批判的地域主义是接近的。

六、小结

从上文的回顾可以看出,有关地域主义的讨论古已有之,但在20世纪,从芒福德试图从批判的角度寻求地域主义与以往浪漫的、商业的复古倾向的差别开始,到佐尼斯、勒费夫尔与肯尼斯·弗兰姆普敦的“批判的地域主义”提出与发展,这一理论经历了重建。在这个重建的过程中,地域主义受到了来自主流思想,如国际式的排挤,本身也存在缺陷与矛盾,确实没有走出难以定义、策略不明的困境。但这个艰难的重建过程以及相关的争论反映了建筑学者们在面对全球化造成的种种问题时,推进传统文化与地域特征的努力,以及摆脱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符号化的地域主义的意图。这对国内近年增多的关于地域主义的讨论与实践[33],具有启发意义。

注释

[1]郑时龄.当代中国建筑的基本状况思考[J].建筑学报, 2014 (3): 96-98.

[2]Vincent B.Canizaro.Introduction to Architectural Regionalism: Collected Writings on Place, Identity, Modernity, and Tradition, edited by Vincent B.Canizaro[M].New York: Princeton Architectural Press, 2007:20.

[3]郑时龄院士在《当代中国建筑的基本状况思考》(建筑学报, 2014.03)中提出,指那些大量性建筑如保障房小区为追求数量所选择的缺乏规划、自我封闭的道路。

[4]Kenneth Frampton.Towards a Critical Regionalism: Six Points for an Architecture of Resistance[M]//Postmodern Culture, edited by Hal Foster.London: Pluto Press, 1985: 18.

[5]法语词,中文意思“回归秩序”,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在欧洲兴起的艺术运动,意在重述古典秩序。

[6]勒·柯布西耶.走向新建筑[M].陈志华译.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4: 89.

[7]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 从史前史到21世纪[M].董书慧, 王昶, 徐正源 译.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5: 657.

[8]Lewis Mumford.Housing[Z]// Modern Architecture:International Exhibition, complied by MoMA.New York: The Museum of Modern Art, 1932: 184.

[9]关于建筑与住宅工业的美国杂志,1892年首发,1974年停刊。

[10]Mumford, Lewis.The Sky Line: Status Quo[J].The New Yorker, 1947(10): 109.

[11]George Nelson, 1908-1986, 美国工业设计师、建筑师。

[12]Ralph T.Walker, 1889-1973, 美国建筑师。

[13]Marcel Breuer, 1902-1981, 匈牙利建筑师,家具设计师。

[14]Peter Blake, 1920-2006, 美国建筑师、理论家。

[15]Robert Venturi.Complexity and Contradiction in Architecture[Z].New York: The Museum of Modern Art, 1966: 17.

[16]佐尼斯在《批判的地域主义》一书的引文中,说明了他们提出该理论的目的是引导人们关注当时的一些建筑师所选择的不同于后现代主义的道路,他认为后现代主义在超越现代主义这件事上做得并不成功,仍然是将自上而下的准则强加在建筑之上。选择地域主义作为出路,可以避免继续陷在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的争论之中。肯尼斯·弗兰姆普敦则在讨论批判的地域主义十点的文章最后,以后现代主义与地域主义的比较为总结,把后现代主义归纳为提倡回归传统的新历史主义者(the Neo-Historicists)与主张不断推进现代化进程的新先锋派(the Neo-Avant-Gardists)两个群体;前者摒弃现代化的一切,后者却认为这一过程不可避免且存在一定的革新意义。在这两个不可调和的阵营之间,地域主义被他视作第三种选择,一种不同于流行风格传统的建筑文化。

[17]转引自Kenneth Frampton.Towards a Critical Regionalism: Six Points for an Architecture of Resistance[M]// The Anti-Aesthetic: Essays on Postmodern Culture, edited by Hal Foster.New York: The New Press, 2002:22.作者译.

[18]“陌生化”(defamiliarization)这一概念最初由俄国形式主义者什克洛夫斯基在20世纪初提出。其本意为“使熟悉变得陌生”(make the familiar strange),即令审美主体对日常生活感觉方式支持下的习惯化感知起反作用,以达到即使面对非常熟悉的事物也能不断有新发现,从而延长关注时间与感受难度,增加审美快感的目的。

[19]Kenneth Frampton.Towards a Critical Regionalism: Six Points for an Architecture of Resistance[M]// The Anti-Aesthetic: Essays on Postmodern Culture, edited by Hal Foster.New York: The New Press, 2002:19.作者译.

[20]这四种方法分别是类型地域主义(typoligical regionalism)、思想的地域主义(ideological regionalim)、体验的地域主义(experiential regionalism)、人类学地域主义(anthropological regionalism).见Eleftherios Pavlides.Four approaches to Regionalism in Architecture[Z]//Critical Regionalism: The Pomona Meeting Proceedings, edited by Spyros Amourgis.Pomona:College of Environmental Design, California State Polytechnic University, 1991: 305-321.

[21]王颖, 卢永毅.对“批判的地域主义”的批判性阅读[J].建筑师, 2007(10): 12.

[22]这两篇文章分别是Critique of Regionalism(Casabella, January-February 1996, 50-55)和The Concept of Regionalism (Postcolonial Space(s),Gulsum Baydar Nalbantoglu and Wong Chong Thai, editors.New York: Princeton Architectural Press, 1997:13-23).

[23]社会与共同体的概念是由德国社会学家费迪南 ·特尼斯(Ferdinand Tönnies)在他1887年的同名著作《共同体与社会》中提出来的。

[24]见Alan Colquhoun.The Concept of Regionalism[M]// Architectural Regionalism:Collected Writings on Place, Identity, Modernity, and Tradition, edited by Vincent B.Canizaro.New York:Princeton Architectural Press, 2007:151.作者译.

[25]英国哲学家与社会学家,批判合理主义学派。

[26]Alan Colquhoun.The Concept of Regionalism[M]//Architectural Regionalism: Collected Writings on Place, Identity, Modernity, and Tradition,edited by Vincent B.Canizaro.New York: Princeton Architectural Press, 2007:153.作者译.

[27]尽管此时柯尔孔仍对现代文明与技术抱有极大的乐观,但到了2005年,当他重新回顾这两篇文章时,还是承认情况有所变化,数字技术带来的全球化的确为整个世界造成了问题,且不仅限于发达地区。

[28]见Keith L.Eggener.Placing Resistance: A Critique of Critical Regionalism[J].Journal of Architectural Education, 2002,55(4): 229.作者译.

[29]见Keith L.Eggener.Placing Resistance: A Critique of Critical Regionalism[J].Journal of Architectural Education, 2002,55(4): 234.作者译.

[30]Keith L.Eggener.Nationalism,Internationalism and the “Naturalisation” of Modern Architecture in the United States, 1925-1940[J].National Identities 8, 2006(3): 253.

[31]见William J.R.Curtis.Towards an Authentic Regionalism[J].Mimar, 1986(19): 24.作者译.

[32]见William J.R.Curtis.The Universal and the Local: Landscape, Climate and Culture[M]//Modern Architecture since 1900.New York: Phaidon Press,3rd edition, 1996: 637.作者译.

[33]如金秋野“厚土重本大地文章——崔愷和他的‘本土设计’”(2016),周榕“从中国空间到文化结界——李晓东建筑思想与实践探微”(2014),崔愷“建筑,寻找适合那片土地的特色——关于建筑本土设计的思考”(2014),单军等“本土与原创”(2010),刘宇阳“耕耘在地 放眼全球——当代青年建筑师在中国的地域实践”(2009),卢永毅“建筑:地域主义与身份认同的历史景观”(2008),徐千里“地域——一种文化的空间与视阈”(2006),沈克宁“批判的地域主义”(2004)等。

图片来源

图1:Garreau, Joel.The Nine Nations of North America[M].Boston: Houghton Mifflin Company,1981.

图2:https://clipartfest.com/categories/view/b6 f096158201d47f3ee5c86a6558895c9eca5bb9/north-america-map-clipart.html

图3:Mumford, Lewis.The Sky Line: Status Quo[J].The New Yorker, 1947(10):104-110.http://archives.newyorker.com/?i=1947-10-11#folio=104

图4、图5:作者自摄

图6:Marc Treib, edit.An Everyday Modernism:The Houses of William Wurster[M].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9:13.

图7: San Francisco Museum of Art, edit.Domestic Architecture of the San Francisco Bay Region[Z].San Francisco: San Francisco Museum of Art, 1949.

图8:作者自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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