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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境遇剧中的存在主义哲学

2018-02-22潘秋阳

学术交流 2018年2期
关键词:境遇萨特存在主义

潘秋阳,冯 涛

(东北农业大学 文法学院, 哈尔滨 150030)

萨特是20世纪存在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作为著名哲学家和文学家,他不仅在文学方面为世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其文学作品中的哲学思想也给予现代社会一些重要的启示。萨特文学作品当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戏剧,萨特的很多影响深远的代表作也都以戏剧的形式流传至今,其创作的剧本很多至今仍在世界各地上演。

一、萨特的境遇剧及其形成

萨特是西方戏剧美学理论的集大成者,深受法国传统文学艺术的影响。萨特的戏剧在表现形式和内容上都时刻显示着其作为哲学家的特质与风格,他认为“存在在前,本质在后”,人生于“荒诞”,然后在自由选择的过程中确定自己的本质所在。在萨特的剧作中,存在代表“环境”“境遇”,剧中的每个人物都是在这种预先设置的“环境”中遇到自己的危机的,或是消极,或是悲伤,或是抗争,或是萎靡,每个人物都会在个人意志的引导下作出相应选择,最终度过危机。1947年,萨特创作了《为了一种情境剧》,他写道:“如果人能在某种特定环境中始终保持自由,并且能在这种环境中清醒地选择自己,那么戏剧中就应当有人类普通情景以及在这种环境中进行自我选择的自由。”萨特的“境遇剧”以及“环境剧”由此得名。

境遇剧是萨特戏剧的专属称谓,境遇也是萨特戏剧中一个十分重要的概念。境遇剧中的“境遇”与传统戏剧中的“情境”在某种程度上是很接近的,但是又有一定的分别。传统戏剧通常会利用戏剧的“情境”来烘托戏剧的情节,并为人物的刻画进行陪衬。而境遇剧中的“境遇”只是给剧中人物提供一个环境,更多的是强调人物在这个环境中自己的选择和付诸的行动。萨特的境遇剧同法国传统戏剧,尤其是17世纪法国古典主义戏剧在叙事观念、叙事方法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如萨特自己所言,他的境遇剧是遵循经过更新变革的“三一律”原则,即在舞台中用同一块地展现一天内发生的一个故事。境遇剧的叙事范式上同“三一律”原则有一种血缘联系。

按照境遇剧的内容来看,萨特的戏剧主要分成以下两种类型:第一类是写实性的哲理剧,以《死无葬身之地》为代表,其哲理性是来源于对现实生活的描述。第二类是寓意性的哲理剧,如《苍蝇》《禁闭》等,其哲理思想是通过寓言和故事的形式展现出来的。

境遇剧作为独立的因素与戏剧人物共同构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叙事统一体,并一起表现萨特境遇剧的艺术特性。萨特的境遇剧具有排他性,剧中人物和境遇构成势不两立的敌对关系,剧中人物要么选择不断抗争,要么选择屈于禁锢而失去选择的自由。譬如1946年的《死无葬身之地》,戏剧一开始就将观众的视线带入灾难重重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之中,五位游击队员因为指挥官的盲目指挥,战斗失败而锒铛入狱。游击队员们在事先无法选择的境遇中面临着新的人生抉择,要么努力抗争,要么苟且偷生。戏剧集中围绕在审讯状态下人物的肢体动作和内心思想的展现。萨特在戏剧中极力渲染这种严峻和悲观的叙事氛围,给游击队员们的行动提供一个具体有力的叙事基础。

萨特的境遇剧会淡化对戏剧的舞台布景要求,更多地强调戏剧的情节与环境对人物思想所造成的影响,他这种独创的境遇剧的方法,融合了独特的哲学思想内涵,一直影响着英美戏剧的创作和研究。

萨特的境遇剧与传统戏剧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不是简单地解释人物与环境对应的关系,而是给人物设定另一种环境,进而将人物在不同环境中作出的选择进行充分展现。这种特殊的表现手法可以突出显现戏剧人物的性格特点,并且能够预示人物的未来命运。

萨特认为一个人的性格不是天生的,而是随着后天的生活环境逐渐发生改变的。一个人不应该自始至终都只有一面。所以对于戏剧中的人物而言,不是通过剧本来规定他是个怎样的人、有个怎样的结局,而是应该通过设置不同的境遇,让人物自由地发展下去,从而作出自己必须要作出的选择。

二、萨特境遇剧中存在主义哲学的表现

萨特不仅仅是著名的存在主义哲学家,同时也是西方现代舞台艺术的开拓者,他本人带有强烈的反叛气质,他的作品也充满反叛气息。萨特在自己的戏剧作品中表达了对社会压迫、法西斯主义、民族奴役等内容的反抗,他反对一切歧视行为和官方权威。他在戏剧中巧妙设计了诸多人物形象,对世界的荒诞以及社会的丑恶进行批判,同时将存在主义哲学的价值观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萨特的戏剧中总带有哲学色彩,他的创作总是能明确地展现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以及人与社会之间的对抗关系,有时他的作品也能将文学与哲学融为一体,对现代人的自由选择进行描述。

萨特的每一部戏剧作品都在向世人解读着存在主义哲学思想。在他的作品中,主人公总是在自己完全无法控制的情况下,被抛入社会的洪流当中,不得不孤零零地面对着这个陌生而荒诞的世界。如《涅克拉索夫》中的瓦莱拉对流浪者说:“我的这条命不属于任何人,就连生我养我的父母,我也不亏欠他们的。他们没算好时间,这才生下了倒霉的我。”《苍蝇》当中的俄瑞斯忒斯来到人类世界的时候,自己的父亲被杀,母亲改嫁,他注定要独自漂泊。他说道:“我从一个城市走到另一个城市,对别人来说,我是个异乡人,对我自己而言,也是个陌生人。”而最终,当戏剧的主人公通过自己的思想决定了自己的选择,并最终付出行动之后,客观世界在一定意义上确实被主观意识所改变了。

萨特的戏剧环境具有视觉的冲击力,显现出人与现实的对立关系。这种境遇剧孕育着作家对于现实的思索,充满着哲理性的思辨。而萨特正是通过这种“境遇的禁锢”和“选择的自由”辩证地印证了自己的理论,他认为人的主观能动性始终是决定着人的行为和实践的原动力,这一点也契合了他的存在主义观点。

(4)浆液变换。随着灌浆施工的进行,灌浆浆液的浓度从稀到稠。在开展灌浆施工的过程中,如果灌注率和灌浆压力出现明显的变化,应及时调整水泥浆液的浓度。如果灌注压力没有明显变化,但灌注率出现明显的下降趋势,可以继续灌浆,不需要调整水泥浆液的浓度。

1.极限境地与世界荒诞性

存在主义戏剧中的人物通常都带有一个共同特点,即他们在极限境地中找寻出口,当面对极限境地的时候,他们必须作出自己的选择。在萨特的独特戏剧形式-境遇剧里,这种极限境地就是“境遇”,也是存在主义哲学当中“世界荒诞性”在文学作品中的表现。

处于极限境地中的主人公,都遭受着邪恶的压迫与奴役,但他们却始终坚持自己的意志,不向强权低头,勇敢地与恶势力作斗争。剧中人物在面对极限境地的时候,只有两种选择,屈服和抗争,而这种选择,与哲学当中的“确立新我,毁掉旧我,超脱出荒诞世界”的观点相一致。萨特的戏剧《苍蝇》和《死无葬身之地》展现了极限境地的情况。

萨特的作品《苍蝇》改编自传统的神话题材,其创作目的是向世人宣布神权专制已然走向灭亡。戏剧的主人公俄瑞斯忒斯在经历了儿时重大家庭变故沉寂15年之后,他毅然选择了复仇,最终成功为父报仇。俄瑞斯忒斯是萨特笔下一个非常有代表性的具有强烈自我意识的存在主义戏剧人物,他能自由选择自己的命运。而戏剧中的极限环境,则展示在主人公姐弟丧父之后水深火热的生活状况中。

《死无葬身之地》中的船员们在死亡边缘挣扎着,试图挣脱生存带来的束缚,想要结束背叛带来的伤痛,但他们不得不在最后选择牺牲自己,这一切都是极限境遇下主体的自我选择。剧中的极限境遇,表现在对船员的严刑拷打和心理压迫上,也表现在当时的苦难社会上。萨特这种对人物关系的描写,更多体现在人与人的对立面上,正如他所认为的“他人即地狱”,作品中极限境地所展现的社会生活的不如意和人的命运多舛,也正契合了存在主义哲学观中的世界荒诞性观点。

2.自由意志与主体性

萨特是一个迷恋主体性的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给予认识论的主体“绝对的自由”,在他的文学作品当中,主体不仅面临着荒诞性的处境,也同样拥有自由追求的权利。因为萨特本身兼具哲学家和文学家的双重身份,在他们的文学作品中我们总能读到一些发人深思的哲学思想,他将这些理论全部隐藏在自己的创作中,使得每部作品都令人回味无穷。

1945年发表的独幕剧《禁闭》,通过对三位人物在死后会聚在地狱的房间内的情景,揭示了现代社会中的基本人际关系。三个鬼魂在地狱中被迫保持着彼此的注视,这些炯炯的目光就是哲学中剥夺他人自由的体现,作用是将主体客体化。萨特在创作中把他人的注视看作是“主观性林立”的现代世界的体现:现代社会中,人与人的关系是冲突和敌对的,个人要求他人成为“为我”的存在,并对一切阻挡自我发展的障碍产生排斥,这一切都体现了萨特对于个体的“绝对自由”的态度。萨特认为,个人一旦从属于某种客体,就失去了真正的自由,继而变成一种客体化的存在。

萨特在后期戏剧创作中,突破了以往的主题,从“自由选择”逐渐向“责任意识”过渡,萨特认为,在社会历史的发展过程中,社会的进程与主体的自由选择存在着矛盾和差异,但是人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也是对主体性哲学内涵的进一步深化和发展。

1960年的作品《阿尔托纳的隐居者》作为萨特后期的代表作,体现了“自由选择”的哲学思想,并且从“自由选择”向 “承担责任”转变。主人公弗朗茨家世显赫,它不仅仅是德国船王的长子,同时也是欧洲最大造船厂的继承者,他一直隐居在家中密室,不过问外界事务,回避了自己应有的责任。剧中他坚定意志做了三件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并最终承担了后果,最后与父亲一起自杀,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自由的选择。整个戏剧都是对二战之后现代化社会的发展进程进行的反思,并让读者不断思考该如何承担责任的问题。萨特对于哲学的理解,也在逐渐发生着变化。虽然对于善恶好坏之分始终界限分明,但是却把对于自由的绝对追求,放在了相对局限的社会环境中,具体历史背景的展现也更加具有现实意义,而责任意识和责任内涵的明确,使萨特的哲学内涵更加丰富。

三、萨特境遇剧中存在主义哲学的内涵及意义

萨特的文学观带有深厚的哲学内涵,他在文学理论中融入哲学思想,并将两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所以读者总能从他的作品中读到哲学的味道。他发表的能深度阐释文学重要特性的理论都是前人很少触及的。他的哲学观和文学论,都围绕着“自由观”这一核心,从“绝对自由”到“相对自由”过渡,达到了更加理性的状态;他将个人与他人的关系总结为“他人即地狱”,暗示人不能打破已有的现实环境,人终将被环境所异化,进而寻求和谐的相处模式。他在自己的文学创作中加入这些令人深思的哲学思想,在找准文学与时代的基本关系的同时对当时的正式格局以及社会发展情况进行深度探索。他提出的多个观点都对文学产生了积极作用,甚至也影响了世界文学的发展。

在萨特的戏剧特别是境遇剧当中,存在主义的内涵主要分为两个方面:一是揭示了人类世界的荒诞的本质,二是揭示个体在荒诞的世界中有保持人格独立的自由。萨特的个人经历,尤其是其少年时期独自居住在寄宿式学校的个人经历,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复杂性。这种复杂性一直延续到他步入社会。萨特认为,在人类世界生存必不可少的两个要素:一个是对客观世界现实的接受,这就是他所谓的世界荒诞性,也是人类作为世界一部分的禁锢象征;一个是对个人主观能动性的控制,就是自由主体的选择和义务,这也是人作为独立个体所能追寻的自由。

1. 从“绝对自由”到“相对自由”的理性转变

文学观以“自由”为核心,萨特的哲学观亦如此。萨特曾经说:“自由是人的存在的宿命。自为之自由并不是外界力量的馈赠,而是人的存在与生俱来的命运。”萨特认为人与物最大的区别在于人有权利追求自由,并能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获得自由。

萨特一生都在追寻着属于自己的自由,他的自由观也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产生相对应变化。二战前夕,萨特是一个“绝对自由论”者,他认为世间的一切客观存在都是偶然,而人与环境是绝对对立的,“自由意志”便成为他理论视野的中心。但“绝对自由”过分地强调了人的主观意识,相对夸张,它集中强调精神领域中的自由,忽视了客观世界中的自由,极端个人主义由此而生。小说《恶心》就是萨特的“绝对自由”理论在文学上的结晶,主人公洛根丁主张“绝对自由”论,他就是现实中的萨特。二战爆发,萨特在战俘营中待了9个月,他的思想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他追求“绝对自由”,但战后他开始以“相对自由”为核心,此时萨特意识到人的社会性的重要性,同时他也意识到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都带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他肯定了相对自由的存在。萨特认为人类无法用统一的标准去衡量“绝对自由”,这种自由没有好坏、对错之分。这种没有界限的自由,很容易让萨特的自由观陷入唯心主义当中。为修改这一理论,萨特设定了限制“自由选择”的因素,《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从人文领域以及哲学领域提出“责任意识”,对“自由选择”进行约束;《什么是文学》则在结合“相对自由”理论与文学理论的前提下,创造出独特的文学视角。

2. 从“他人即地狱”折射出的世界和谐观

萨特将“人与他人关系”的哲理性思索融入到戏剧的叙述当中,提出了“他人即地狱”的问题。譬如萨特作品《禁闭》中的地狱绝非阴森恐怖的地方,而是一间环境幽静、风格独特的第二帝国时代款式的客厅。但剧中人物都能在这间客厅中感受到来自地狱的恐惧,他们身处其中必须忍受心灵上的折磨。在这部戏剧中萨特通过戏剧的演绎提出了一个极为独特的见解,即每个人的想法都要被别人评头论足,且对个人产生威胁。为什么别人是地狱般的存在?因为人们不能打破已有的环境,所以人被环境所异化是不可避免的。

在萨特的境遇剧中人往往面临着非常严峻的人生境遇,但是这并没有给人一种绝望的感觉,而是传递出积极的、乐观的调子。萨特笔下绝望者无一不时刻忍受着来自外界的压迫,无一不与社会进行着失败的沟通,这就是最初存在主义者认为的人与社会关系的实质。但在萨特的作品中,又无时无刻不体现出来,人只要能活下去就不能放弃希望,只要能活着就有机会改变现状,给自己带来无限希望。萨特每一部戏剧都在挣脱现实的枷锁,努力寻找希望的出口,让读者能在恶劣的环境中感受到光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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