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黑龙江流人著述的地方文献价值

2018-02-20邓天红

学习与探索 2018年5期

邓天红

（哈尔滨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哈尔滨150025）

黑龙江流人著述是承载黑龙江历史文化记忆的重要地方文献。由于传统史学记载的局限性和流人身份的特殊性，流人学一度被视为“晦学”[1]1，致使流人历史及大量的流人著述湮没不彰。近年来，随着地域特色文化资源开发工作的展开，流人文献被陆续挖掘和整理，其边疆历史文化研究意义不断显现。本文着力探求深藏于流人中的文化属性，通过对清代黑龙江流放文人群体命运整体的把握，分析流人著述的学术研究、社会应用研究及教育教学研究等方面的地方文献价值，以期对这一独特的地域文化资源得到充分保护和利用有所助益。

一、清代黑龙江流人及流人著述

黑龙江流人，有姓名可考者始于金代[2]。自金元以来，上京会宁府（今黑龙江阿城）、冷山（今黑龙江五常）、五国城（今黑龙江依兰）、奴儿干（黑龙江入海口，今俄罗斯境内）、肇州（今黑龙江肇源）等流放地，都留下流人文化的印记。明代充军制度下的流人完全集中在辽东各卫（今辽宁地区），使黑龙江流人史出现了断层，直到清代才进入前所未有的高峰期。

清代流放制度完备，流放措施愈加制度化。大批因反抗清廷统治或触犯刑律的人及无辜者被遣戍黑龙江，且多是一人获罪，全家戍边，流人数量众多。①李兴盛根据方式济《龙沙纪略》、杨宾《晞发堂文集》、方拱乾《绝域纪略》、张国淦《黑龙江志略》等史料推断，康乾时期的黑龙江管制型流人（掠夺型流人不记）至少有数万人；顺治至宣统年间黑龙江流人（包括同徙无辜家属）不少于10万人。参见《中国流人史与流人文化论集》，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82页；《大荒集》，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09年版，第213页。顺康时期，清廷在黑龙江的流放戍所主要有:宁古塔（今海林、宁安等地）、黑龙江城（今瑷珲）、卜魁（今齐齐哈尔）、三姓（今依兰）、墨尔根（今嫩江）等地，其中宁古塔和卜魁是最重要的流放地。雍乾之际，遣戍地逐渐向西北地区转移，黑龙江流人数量虽然减少，但流人至清末从未曾间断过。

清代黑龙江流人作为清政权流放制度下的一种特殊社会群体，在特定时期、特殊地域内为边疆经济的发展、军事防御、文化进步和民族融合做出了重要的历史贡献。其中，宁古塔和卜魁流放文人群体在文化方面的成就最为突出，流放文人及其随从或亲友在遣戍地创作了大量边疆史地著作及诗文作品，对黑龙江文化发展做出了开拓性的贡献。

清代黑龙江流人文人群体主要著述有:方拱乾的《何陋居集》，其900余首诗作大多写于宁古塔，是黑龙江现存的第一部诗集；吴兆骞的《归来草堂尺牍》，收录了吴氏遣戍宁古塔时的家书、友书数十封，为黑龙江第一部书信集；张缙彦的《域外集》，收录了记述宁古塔物产风俗、流人生活及心态的散文22篇，为黑龙江现存的第一部具有现代意义的散文集；张缙彦的《宁古塔山水记》，为黑龙江山水、城镇、村屯作传命名，是黑龙江现存的第一部山水志书与地名学专著；方拱乾的《宁古塔志》（又名《绝域纪略》），记录了有关宁古塔的流传、天时、土地、宫室、树畜、风俗、饮食等见闻，是黑龙江第一部风土志；程煐的《龙沙剑传奇》，是一部以“除妖”“救世”“安民”为主题的戏剧作品，为黑龙江第一部戏剧集。此外还有杨宾的《柳边纪略》《晞发堂文集》《大瓢先生杂文残稿》、吴桭臣的《宁古塔纪略》、吴兆骞的《秋笳集》、方式济的《龙沙纪略》、英和的《卜魁纪略》、刘凤诰的《存悔斋集》、方观承的《卜魁风土记》、方登峄祖孙三代的《述本堂诗集》、朱履中的《龙江百五钞》以及张光藻的《北戍草》《龙江记事》等重要的有关黑龙江的历史地理著作及诗文作品。清代黑龙江流人文人以诸多的学术研究成果突破了黑龙江“绝域无文献”的历史，用丰硕的文学成就开启了黑龙江文学创作之先河。

二、流人著述的史料价值

清代黑龙江流人著述蕴藏着许多珍稀的史学研究资源。其史料内容真实、材料丰富、记载方式别样，在黑龙江历史文化研究中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学术研究价值。

（一）证史之疑:还原客观的边疆发展史

证史，是指流人著述能够证实官修史书的记载，或与正史记载互相印证。在现实中，有些文献记载尽管无误，但由于孤证单行，却难以令人信服；流人文献就具有证实或与之互相印证的去疑解惑功能。例如，《清世祖实录》记载，顺治十七年七月丁丑“镇守宁古塔总管巴海等疏报:臣等率兵至萨哈连、松噶里两江合处，侦闻罗刹贼众，在费牙喀部落西界，随同副都统尼哈里、海塔等领兵前进，致使犬地方……招抚费牙喀部落一十五村、一百二十余户。捷闻，命所司察叙”[3]。此则记事只是官方记载，尚属孤证，而当时流放宁古塔的方拱乾于同年九月写有《海上凯歌》四首[4]1785-1786，就是歌咏这次宁古塔总管巴海打败沙俄匪徒“穷边已万里，万里更开边”，并“应知悦圣颜”的大捷之战。前者是官方记载，后者是当地流人歌咏，两者互证，其事益彰。另如，《清太祖武皇帝实录》中有关天命十一年努尔哈赤死时大福晋纳喇氏及庶妃殉葬的内容记载[5]，此殉葬习俗在方拱乾的《何陋居集》中有“满将以兵事罹法，其家婢不哭而从之死”“死甚甘，不甘将刃之死……一蜀妇、一豫章女，皆掠而充下陈者”[1]274的记载，并以诗歌形式讲述了宁古塔一满洲贵族逼迫两个家婢殉葬的史实，印证了官方正史所载的清初满洲人实行的殉葬陋俗。以上内容不难看出流人文献对还原一个客观的边疆历史有重要证史功能。

（二）纠史之谬:厘正边疆历史地理概念

纠史，即流人著述具有纠正正史记载之谬误及史学研究错误认识之功能。中国历史文献卷帙浩繁，由于有的文献在传抄或整理中无意出错以及一些统治者御用文人在编撰史籍时的有意篡改，使之出现了错误和遗漏甚多的现象，这在地方史文献中尤为典型。正如《四库全书总目》记载:“白山黑水之间，古来舆记，大抵得诸传闻。即近时修志乘者，秉笔之人，亦未必亲至其地。”[6]正因如此，边疆历史文献不实乃至错误之处定有不少，而流人的相关著述，均是其亲见及调查研究之成果，自然有纠史之谬的功用。例如，宁古塔流人杨宾据亲自考察与文献资料相结合而撰写的《柳边纪略》，在驳《金史》“混同江亦号黑龙”一说时指出:“黑龙江发源塞北，南流而东，混同江（按此时指今之松花江）发源长白山，北流而东，虽入海处合而为一，而其源则相去甚远。《金史》世纪称:混同江亦号黑龙，大误。”[7]明确指出了正史中关于黑龙江这一地理概念的错误。另如，方拱乾通过对渤海国上京遗迹的考察指出“高丽幅员不至此”“朝鲜疆宇本荒唐”[1]39，172，纠正了一些学者认为的东京城为朝鲜故都的错误认识，对研究渤海国与唐朝的隶属关系有重要的参考价值。由此，流人文献纠史作用可以概见。

（三）补史之阙:开拓史学研究的新领域

补史，是指流人文献具有补充失载史籍的作用。例如，方式济著有《龙沙纪略》，含有方舆、山川、风俗、物产等9篇，其中关于山川部分对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河流山脉，特别是黑龙江上游及其左岸重要支流的记载极为详细，清代学者评赞“其书记载详核有法，于山川尤考证致慎，为言北塞者所必需”[8]。郑成功之父郑芝龙在流放宁古塔四年之后于顺治十八年被族诛于北京，史书对他当时离开宁古塔时的情形并无记载，而方拱乾《何陋居集》的“铁甲争鸣铁锁声，槛车一夜遍边城。春风泪湿将军树，野月魂销鞈靺营”[1]223却记下了郑芝龙从宁古塔星夜兼程被押回北京赴斩的史实，这些著述都提供了许多其他文献所缺的信息。关于对宁古塔遗址的研究，流人杨越之子杨宾据其在谪戍地亲身经历、考证等著成了《柳边纪略》，得出当时宁古塔更为具体的地理位置，及周边的环境、地貌等。“其书网罗巨细，足以订史书之谬，而补版图之阙”[9]，即该文献史料记载大大超过了同类著述并补充其不足。特别是杨宾关于当时人发现渤海国国学碑及残缺碑文的记载，为考古学家研究渤海国提供了重要的文献资料。方拱乾记载宁古塔风土物产内容的黑龙江第一部风土志《绝域纪略》、张缙彦为宁古塔新旧两城（今海林与宁安）作传并给宁古塔山水作传命名的黑龙江第一部山水志书《宁古塔山水记》、吴兆骞之子吴桭臣依据其随父贬谪的生活经历撰写的关于清初宁古塔原生自然风光和古朴民风民俗的史地著作《宁古塔纪略》以及其关于满语词汇的记录和康熙五十九年五大连池火山爆发的记载等等，都极为珍贵。宁古塔流人的研究与著述，开拓了黑龙江山水志、风土志、地名学、考古学等研究的新领域，其文献补史价值更是不言而喻。

三、流人著述的审美价值

在清代黑龙江流人著述中，文学成就最为突出。其中以宁古塔、卜魁流放文人为主创的诗歌作品，数量众多、题材广泛、体裁多样、艺术表现独特，成为凝聚黑龙江边疆文化和艺术精粹的文学瑰宝，具有极高的文学审美价值。

（一）表达纪实怀旧的抒情诗

在长期的流放生活中，清代黑龙江流放文人饱尝了社会底层的艰辛；思归难返的精神折磨，又让他们心中充满无限的哀愁，于是他们将自己的不幸遭遇和苍凉孤独的情感付诸笔墨，创作了许多纪实怀旧的作品。例如，宁古塔流人吴兆骞的“惆怅佳人远，含情只独看”[10]236（《北渚望月》），表达了诗人在赏明月照水、微风细浪的水月交融景象时想到不能与妻子共赏美景的惆怅心情，抒发了思乡怀人之伤感。卜魁流人方登峄的《塞上月》一诗则有“塞月不照山，塞月不照水。夜夜照黄沙，起落笳声里”[11]78之句。方式济写下了《望见卜魁城》:“一片沙昏数尺墙，断碑烟景亦苍苍。怪来战马防秋地，说是书生送老乡”[10]173-174。程煐的《黄豆瓣儿曲》“伤心越鸟旧南枝，岂不怀归身久羁”[12]，朱履中《咏红豆山房》“红豆山房迁客栖，花开花恋两相依。春残花落蝶飞去，人对落花尚未归”[13]70等，均通过人事与景物对比，描写了边塞的荒凉及流人久戍无归的感慨，抒发了思归的情感。由于流人文人独特的命运，使他们托之于诗歌抒发的情感是真实的，表达肺腑之情和由衷之言也是感人的。

（二）描绘自然风光的写景诗

自古黑龙江虽地处边荒，却拥有四季分明的自然风光，然而奇异美景无人发现，壮丽山川更无人描写。正是因为流人文人的到来，才使之大为改观。张光藻写下了咏黑龙江的诗句:“乌江浴水势湾环，原溯西南肯特山。黄黑分流终混一，滔滔归入海中间。”方观承写下了歌咏松花江之嫩江的诗句:“诺尼江上水潺潺，五月冰消艾浑山。流到混同天更碧，松花一派白云间。”[14]张贲写下了咏兴凯湖的诗句:“北海泉流汇，湖光千顷连。瑶池王母近，彩石女娲天。”诗人通过对黑龙江与精奇里江黑黄并流的美景、嫩江冰雪消融的自然风光、兴凯湖千顷湖波的美丽及五色石之奇异美景的描绘，表现出流放文人体验大自然、融入大自然的崇高境界。此外，张光藻的《春分日口占》、吴兆骞的《海边独眺》、英和的《龙沙秋日十二声诗》、方玄成的《雪归》等诗作，对春季卜魁的沙景、夏季镜泊湖烟波浩渺的风光、深秋卜魁密雪打窗之妙声、冬季宁古塔旧城的雪景都有细致生动的描绘。漫长的谪戍生活使流人由最初对边荒恐惧的哀叹变成了爱的赞美，他们以真挚的情感赋予了龙江山水以文学的生命。流人对自然风光的歌咏，虽然存有边塞荒寒的原生特点，但边塞诗人用饱蘸独特情感的笔墨和用新奇手法描绘的龙江山水画卷却给人以奇异别样的美感。

（三）反映民俗风情的咏物诗

以物言俗、托物言志，从多种角度反映清代黑龙江社会生活的咏物诗文是流人文学具有的突出美学品格。边塞生活使流人有机会了解各族的风土人情，例如“背负儿，手挽弓，骑马上山打飞虫”（方登峄《妇猎词》），表现了鄂伦春族妇女勇敢善射的射猎场景；“冰天鱼作服，陆地狗行船 ”（杨宾《宁古塔杂诗》），描写了赫哲族穿鱼皮衣、坐狗爬犁的独特生活方式；“满风春望拔河戏，燕支影落冰痕睡”[1]136（方拱乾《河冰行》），则歌咏了宁古塔满族妇女于每年正月十六卧冰与拔河习俗；朱履中的《咏冰灯》有“蛮童姹女哗声脆，争看玻璃老寿星”[13]71之句，展现了卜魁的冰灯景象，这也是黑龙江最早通篇歌咏冰灯的诗作；英和的《仙禽警露》《鹤浴》等诗生动描述了齐齐哈尔丹顶鹤的鹤鸣、鹤浴过程，并托鹤言志，“饮啄情何适，飞腾兴未阑”（《驯鹤》），歌咏笼中之驯鹤意欲飞天的高远志向。此外还有方拱乾的《糠灯》[1]70、方登峄的《葳瓠船》[11]77、杨宾《柳边纪略》描写的欻嘎啦哈、火炕以及吴桭臣《宁古塔纪略》记载的育儿摇车等，这些诗作对黑龙江古朴的生活习俗及照明、交通、娱乐、取暖等生活器物均作了极为形象的描述，表现了黑龙江独特的猎俗和冰雪民俗，有极强的历史感和场景感，展现出情物交融的境界，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

（四）歌颂抗俄斗争的咏史诗

清朝初年，沙俄频繁侵扰黑龙江流域，各族军民奋起抗敌之际，身居边塞的流放文人不计个人恩怨，拥护清军东征。例如，方拱乾的《海上凯歌》四首即描述了顺治十七年清军大败沙俄侵略者于松花江口的战争景象，开启了中国抗俄斗争题材诗歌创作之先河。张贲的《宁公台杂诗》也有展现清军“军威歼劲敌，贺捷报长杨”[4]1862之句。在抗俄咏史诗创作中，吴兆骞的作品数量最多，如“旌旆晓迷鸦岭色，风涛春走雁沙声”（《可汗河晓望》），“月高亭障千烽出，雪照旌旗万马鸣”（《秋日杂述》），均歌咏了清军驻防及出征的威壮场面；“朔漠自来征战地，欲将书剑一论功”（《一蓝冈夜行》），“白头沙塞客，流涕问东征”（《城东书感》），则表现了诗人积极的抗战态度；“十年谪戍头今白，犹着征衣更出边”，“一朝隶戎行，万里轻沙碛”（《送人从军》），道出了诗人对流人充军参战的勉励；“独臂秋鹰飞鞚出，指挥万马猎平沙”（《奉赠副帅萨公》），表达了对抗俄名将萨布素的期许和颂扬；《奉送巴大将军东征逻察》揭露了沙俄的强盗罪行，歌颂了抗俄将士大无畏精神及“属国壶浆夹马迎”的各族人民欢庆景象。这些洋溢着爱国主义激情的流人抗俄诗篇，通过历史与情感的结合及思想与艺术的统一，展示出作品独特的美学品格。而黑龙江流放文人这一中国历史上优秀的边疆文学创作群体，他们心路历程的变化、文学精神的升华，都是通过具体、感性并能激发人们美感的诗文体现出来的，其妙语佳句不仅给人以美的享受，还带给我们心智的启迪。

四、流人著述的应用价值

清代黑龙江流人文献作为边疆历史文化遗产，最本质的属性就是文化，其根本特点在于流人本身所体现出的边疆建设发展意义及文献所包含的各种文化精神价值。从资源的角度对黑龙江流人著述进行应用价值分析，对充分认识黑龙江特色地域文化丰富内涵、挖掘保护利用流人文化遗产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及深远的历史意义。

（一）流人文献与历史遗迹的经济价值

特色地域文化资源所带来的经济效益是当今文化资源最直接的应用价值，它主要是通过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创造财富得以实现的。流人文献与物质遗存资源的开发，对打造黑龙江文化旅游特色品牌，有突出的经济价值。

清代宁古塔城（今海林和宁安）是清代流放文人的聚集地，这里产生了许多流人作品及文化活动，如黑龙江现存第一部诗集《何陋居集》、第一部散文集《域外集》、第一部书信集《归来草堂尺牍》、第一部宁古塔山水志书《宁古塔山水记》，以及中国文学史上最多的以抗俄斗争为题材的著述《秋笳集》、黑龙江第一个诗社活动“七子诗会”等等，这些都为这座历史名城增添了丰富的文化内涵。此外，方拱乾于今海林市龙头村西宁古台（又名点将台）处因放飞野雉而命名的“放雉崖”[1]302、张缙彦在《宁古塔山水记》提到的今黑龙江宁安城西流放文人修褉宴饮之地“泼雪泉”、朱履中《龙江百五钞》中提到的由卜魁流人保泰所建的“红豆山房”等，均可以辟景刻石，使其成为富有厚重历史文化底蕴的绝妙景观，其经济文化价值将十分可观。

流人文献资料与实物资料相互印证的稀缺性及其符号价值，使其能成为黑龙江文化创意的源头活水，可为龙江文化产业发展提供无尽的动力。同时，文化资源的应用研究，又会促进以黑龙江地方史为题材的戏剧、文学、影视、美术等文化艺术事业的繁荣。

（二）流人山水诗、咏史诗的文化旅游价值

文化资源的经济价值是其知识、审美、思想价值的衍生物，文化资源更重要的应用价值在于文化传承和文化功能的发挥。在中国旅游文化的审美积存中，文学总是占居首位。中国人文景观“有景必有诗，无诗不成景；诗是景之魂，景乃诗之体”的特点是当下旅游新资源开发的创意依托。以山水为中心的自然资源开发能够开辟为自然景观，以名人胜迹为中心的历史文化开发可以升华为人文景观。清代黑龙江流放文人创作的大量描绘湖光山色，辅以风云月露、草木虫鱼的山水诗，以及歌咏历史名人、历史事件、历史遗存的咏史诗等文化遗产，都是今天边疆旅游文化亟待挖掘利用的珍贵资源。

当历史文化资源真正地进入现代人休闲生活中的时候，其文化的审美功能才得以全面的实现。如今，文化旅游已经成为当代旅游活动的主要趋势。旅游中晤对的人文景观是人与物的审美关系的物化形式，其中对美的发掘与破译，需要较深厚的文化修养。因此，开发流人山水诗、咏史诗，以展现边疆旅游文化历史底蕴与新内涵，用历史文化为主的人文景观带动自然景观，是提高边疆旅游文化品位的重要内容。这项文化资源的开发无疑将为黑龙江特色文化旅游业提供极具潜力的发展空间。

（三）流人文化精神的教育教学价值

流人文化资源的根本特点充分显示出精神层面的意义，即流人文化精神。由于文化精神是以不可见的形式存在于人们的思想意识中的，所以，对流人文化资源中思想价值的认识是从清代黑龙江流放文人群体及其历史著述的解读中获得的。

自强不息是中华民族精神所在，这种精神在清代黑龙江流人群体及其著述中得到充分的体现和诠释。流人吴兆骞谪戍宁古塔23年，在险恶荒寒的环境里，他用坚忍的性格同苦难抗争，在生活和心灵的双重磨难下，仍然创作出大量思想艺术成就很高的作品；方拱乾、方玄成、方登峄、方式济、方观承祖孙五代戍边，在屈辱的逆境中，不向命运低头，戍地不废吟咏，寄情于文学著述；以吴兆骞、方拱乾为代表的流放文人在国难当头之时，抛弃个人恩怨，用强烈的民族忧患意识担当起保卫边疆的重任，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第一批反映抗俄斗争的边塞诗人；流放文人以执着的文学精神重建其精神世界，用乐观向上的心态把人生的苦难稀释和淡化。因此，凝聚流人历经磨难自强不息、艰苦奋斗、开拓进取精神的流人著述，为我们今天对高校大学生、研究生进行生命教育、挫折教育、社会责任感教育、艰苦创业教育及爱国爱乡教育提供了丰富、生动的教材资源。

此外，黑龙江流人文化资源具有鲜明的民族性和地域性，流人的文化资源，还反映出黑龙江各民族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凝聚起来的思想情感及多元文化和谐共存共荣的丰富内容。因此，挖掘流人文化教育资源，对进行特色地域民族文化教育有着深远的意义。

结语

清代黑龙江流放文人作为中国古代社会一个特殊群体，有着双重性质:他们既是清代流放制度下的犯人，同时也是开发建设边疆的先驱者。不可否认，后者是流放文人群体文化属性积极内容的集中体现，也是其社会积极价值和流人精神传承的意义所在。

承载黑龙江历史文化记忆、蕴藏着珍稀史学研究资源的流人著述，其证史、纠史、补史的史料功能，不仅对清史、边疆史、民族关系史、移民史、法制史、文化史等史学研究分支有重要的学术价值，而且还对地理学、旅游学、文学等多个学科领域有着综合性的应用价值。

体现黑龙江流放文人群体独特审美追求的文学创作，表达怀旧情感的抒情诗，描绘自然风光的写景诗，反映民族风情的咏物诗，彰显爱国精神的咏史诗，这些思想性和艺术性完美统一的作品，既有证史存史的作用，还有突出的美学应用功能；在文化旅游中，流人山水诗、咏史诗的开发，不仅使其成为美的点缀，更将成为美的点拨，可以帮助文化旅游者创造审美心境，提高审美情趣；在学校教育教学活动中，边塞好诗文的应用，对提高学生审美能力和鉴赏水平，弘扬中国传统诗词文化，有着重要的美育教学实践意义。

植根于流人中的困不辱志、困中求生的自强意识，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创业信念和抗敌御侮、衷心报国的爱国情怀，是广大流人在开发边疆时展现的文化精神，其所折射出的底蕴和更深层的内涵就是中华民族精神。积极挖掘流人文化精神的教育资源，将特色地域文化纳入传统文化教学中，使之成为边疆人民认同的文化标志，才能发挥更有效的教育功用。

总之，清代黑龙江流人著述的地方文献价值是多元性的，无论是学术层面还是应用层面，其价值的存在，就是保护的意义所在；其价值的体现，正是今天合理挖掘和利用的依托。

参考文献:

[1] 李兴盛:《东北流人文库》，哈尔滨: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

[2] 李兴盛:《大荒集》，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09年版，第204-207页。

[3] 《清世祖实录》卷一三八，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1068页。

[4] 李兴盛:《中国流人史》，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

[5] 《清太祖实录》卷十，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142页。

[6] 《四库全书总目》卷七十，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628页。

[7] 杨宾:《柳边纪略》，《辽海丛书》卷一，沈阳:辽海出版社2009年版，第243页。

[8] 李慈铭:《越缦堂读书记》卷八，北京: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1013页。

[9] 《清史列传》卷七十，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5739页。

[10] 《清代诗文集汇编》卷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