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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产党宣言》对资本主义文化的批判性阐释

2018-02-19胡海波

学术探索 2018年11期
关键词:共产党宣言资产阶级恩格斯

王 婷,胡海波

(东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部,吉林 长春 130024)

《共产党宣言》(以下简称《宣言》)标志着马克思主义的诞生,马克思主义创始人以科学世界观为理论导引,在《宣言》中对社会有机体结构中政治、经济、文化等要素进行了系统的阐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文化建设进入了新时代,承接着中华文化从传统到现代转变这一历史使命,肩负着实现人民对美好精神生活追求这一时代重担。然而,经济全球化和市场经济体制的双重境遇为文化的这种华丽转型提供广阔“舞台”的同时,也使新时代文化建设面临的诸如何以穿透资本主义文化意识形态迷雾实质、怎样厘清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同域内域外各种社会文化思潮之间的关系、如何探寻中华文化发展所应持有的价值立场等理论与实践困惑都一并呈现出来。马克思、恩格斯于《宣言》中对资本主义文化辩证图景的勾勒,为我们破解诸多理论难题、解决诸多实践矛盾给予理论指导。

一、肯定之维:资本主义文化历史正当性

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的开篇章——“资产者和无产者”中对资产阶级的历史作用给予高度的赞扬,而资本主义文化的历史正当性的发挥恰恰充当了资产阶级革新旧世界、创建新社会的思想武器。

(一)资本主义文化倡导个体化的精神

“资产阶级在它已经取得了统治的地方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园诗般的关系都破坏了。它无情地斩断了把人们束缚于天然尊长的形形色色的封建羁绊”,[1](P402~403)从社会关系的观念反映——文化的意义上而言,在世俗王权与宗教神学相互勾结的封建社会中,个人的独立性、个性为人身依附关系和统治关系所湮没,统治者通过经济压榨获取放纵自身物欲的生活资料,而却以宗教信仰中的禁欲主义和虚伪的道德说教对民众的个人追求进行压制,正如马克思讽刺英国的高教会毋宁攻击自己所信奉的教义,也不愿论任何人对自己收敛钱财的合理性进行质疑。

以宗教、文学艺术、科学等为代表的资本主义文化高扬人性,对抗王权和神权对人们肉体与心灵的双重束缚,马克思曾在对路德教辩证剖析的基础上指出:“的确,路德战胜了虔信造成的奴役制,是因为他用信念造成的奴役代替了它”,[1](P403)即新教所宣扬的“因信称义”等主张将人们从神学特权阶层的统治中以及对上帝的神圣权威的迷信中解放出来,使人类能够重新审视个人在世俗社会中的活动及其目的。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所创造的内蕴人文精神与理性精神的文化瑰宝,是反对封建制度的思想利器,同时这一物化形态的精神产品释放了人们在社会实践活动中的主动性、创造性,牵引着人们探寻自由、本真、有意义的生存方式。天文学的“太阳中心说”和物理学的“力的三大定律”等自然科学研究成果,令人类对于“自然界神秘控制力”的认知发生了质的跃迁,而且使“上帝创世说”等为神学统治合理性辩护的宗教胡说在科学面前显露出庐山真面目。这种高扬人性和理性的资本主义文化观念,使“一切固定的僵化的关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1](P10)使人的独立性在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社会中彰显出来。

(二)资本主义文化唤醒社会活力

资本主义文化所唤醒的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具有进取精神和进步性的社会。始于奴隶社会的等级制度在封建社会中得到充分的发展,圉于社会政治权利的高低抑或是出身的贵贱,人们被划分为具有严格界限的不同等级。在这种固定的、僵化的等级制度下,人们的头脑充斥着封建统治者为强化统治权而持续灌输的等级观念、顺从观念,个人的生存发展处于消极的、被压制的状态,人的创造性、超越性资质被深深地埋没在政治等级体系中。因而,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中指出:“在中世纪深受反动派称许的那种人力的野蛮使用,是以极端怠惰作为相应补充的。”[1](P403)

随着资本主义经济中的市场交易主体平等化这一主要原则扩展到社会生活的其他领域,“一切等级的和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1](P403)资本主义文化内蕴的平等性确认个人在社会发展中机会的平等,人的积极进取精神以及历史首创精神在社会生产中得到了贯彻。尤其在先进精神所充斥的社会环境中,资本主义大工业的发展为科学文化提供了转化为物质生产力的技术支持,科学突破仅仅以知识形态存在的界限而与社会生产所需的技术进行有机结合并深入到社会实践之中,由“骨骼系统”、动力系统、“脉管系统”以及控制系统所组成劳动资料系统得到了扩展和优化;作为生产力诸要素中最活跃的劳动者因受科学文化的感染,在生产劳动中发挥积极性而持续积累生产经验、提高劳动技能,从而生产力的三大物质实体要素与生产力的非实体要素的相互作用,为生产力的发展提供了强大的推动力。它证明了:在先进精神充斥的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活动能够取得什么样的成就”。[1](P403)

(三)资本主义文化促进“世界文学”形成

马克思在对资本主义文化历史正当性的阐述之中,蕴含着对资本主义文化促进“世界文学”形成的历史作用的肯定。“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1](P404)各民族之间孤立的、闭塞的状态为资本主义大工业的建立和世界联系的拓展所打破,地域性存在的历史俨然向交互的、有机的、整体性的世界历史迈进,各个国家和民族的历史进程被置于世界历史的洪流之中而向前推进。“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1](P404)资本主义工厂生产所需的原料不仅仅局限于生产所在地,他们在全球范围内通过殖民掠夺和不等价的交换获取生产资料,进而又本着扩大产品销路的意图找寻广大的市场域和产品需求源,以低廉的成本优势取代了各个国家的古老的民族工业产品,跃升为世界性的产品供全球各地消费。

“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1](P404)伴随着物质生产世界一体化的趋势,各民族文化日渐打破由于封闭和自然经济所衍生的片面性和局限性的文化交流格局,而促成民族文化共生互存的文化生态系统的形成,各民族文化平行线式的发展线路日渐失去了可能性而汇入世界文明的潮流中,故连同资本主义文化在内的各民族文化的多样性为“世界文学”的形成贡献了异质性因素。另外,随着资本的全球扩张,资产阶级在殖民地国家“推行所谓的文明”,其他民族因卷入资本主义文明体系,而被迫开启本民族文化的现代化征程,这也在客观上促使各民族文化产生了质的跃迁,进而实现世界文化的整体性发展。

二、否定之维:资本主义文化的历史局限性

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中对资产阶级所创造的新形态社会的方方面面进行了有机的、完整的洞烛,并对作为“现实关系和活动、他们的生产、他们的交往、他们的社会组织和政治组织有意识的表现”[1](P151~152)的资本主义文化的历史正当性给予了高度的肯定,但同时也一针见血地揭露出:受资本逻辑控制的资本主义文化的进步性是一种矛盾的存在。马克思、恩格斯对资本主义文化的历史局限性给予了深刻的批判。

(一)资本主义社会日常生活意识集中以“拜物教”观念呈现

资本主义社会是一个由资本关系所造成的人的生存状态全面异化的社会,包括人们的物质关系、思想关系等一切社会关系都为不断进行自我建构和自我扩张的资本所控制。从根本上而言,作为思想关系的社会日常生活意识是社会物质生活过程及其条件在观念上的反映。社会物质资料生产方式和社会历史条件的不同,会使社会日常生活意识表现出巨大的差异性。资本主义社会作为人类社会形态演进的一个阶段,以高级的、完备的生产资料私有制区别于其他私有制社会,其日常生活意识内涵也被注入资本逻辑而呈现出独特的发展特征。

资本主义社会中,日常生活意识集中以“金钱拜物教”的观念呈现出来,人们的行动看似脱离有形的羁绊却无不受着资本内在逻辑的宰制。首先,马克思、恩格斯批判资产阶级社会将私人利益作为道德的基础并调整人们的行为,使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社会关系被置于“利己主义打算的冰水之中”。[1](P403)因而,垄断在部分人手中的、意图把人训练成机器的教育、用低成本的童工取代成年男性工人、“正式的和非正式的卖淫”、父母对子女的压榨等能够创造剩余价值的行径,在资产阶级看来都是合理的、都是符合道德规范的。其次,资产阶级“把医生、律师、教士、诗人和学者变成了它出钱招雇的雇佣劳动者”,[1](P403)受资本逻辑控制下的雇佣劳动对劳动者本身而言已经丧失了劳动的本真意义。就资本主义社会中的艺术生产而言,艺术原本是人自由地表现社会生活内容、表达创作者情感的一种社会意识形式,但由于受资本逐利性的驱使和侵染,艺术创造者不得不以资本的增值理念来取缔主体的精神价值诉求而注入作品当中,因此,物质性因素与精神性因素失衡的艺术产品遍布于资本主义社会之中,沁人心脾的艺术魅力和内蕴于艺术作品中的价值追求对人们来说成了一种奢望。最后,资产阶级将亲密无间的家庭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1](P403)马克思、恩格斯指认资产阶级的家庭建立在生产资料私有制基础之上,在资产阶级的眼中,配偶仅仅以生产工具的形式存在着,而子女则被看作实现私人利益的劳动工具。

(二)资本主义文化否定其他文明进而进行全球扩张

资本主义大工业的发展以及各民族国家的普遍交往推动着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化,世界体系下各民族国家孤立性发展的状态都将逐渐走向终结。马克思、恩格斯在世界历史不断开辟的境遇中,确认了建立在世界市场基础上的全球范围内的经济交往与经济一体化的世界经济走向,同时预见了“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的文学”[1](P404)这一历史趋势,即各民族文化超越民族局限性而获得整体性发展并将形成“世界文化”这一特定现象,俨然成为社会生产之一的精神文化生产日趋前行的客观进程。然而,作为全球文化生态系统构成因子的各民族文化在世界文化体系中并非处于均衡的地位。资本主义国家因技术、资本等先发优势在世界体系中占据主导地位,“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1](P405)依托资本主义先发优势作为后盾的资本主义文化,同样在全球文化生态大系统中处于强势地位。

等级资本向商业资本的转化强化了资本固有的逐利性和扩张性,尤其在新航路的开辟、交通工具日趋便利化等物质基础的支撑下,作为资本人格化的资产阶级在全球范围内推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资本主义生产在世界市场中的主导地位强化了西方文明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以文明传播者的高昂姿态强行输出自身的文明价值理念,“将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1](P404)并且否定其他民族国家历史积淀下来的文化成果以及价值观念的合理性,“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的文明”,[1](P404)而殖民地国家以历史被动者的姿态接受渗透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商品交换中的文化理念。然而,资本主义国家在为其他民族国家的文化发展注入新的异质性因素的同时,也将以物欲性、逐利性为主导原则的资本主义文化价值观灌输给其他国家,冲击着世界历史体系下各民族国家的传统价值理念,自觉或不自觉地强化资本主义在殖民地国家的统治力。

(三)资本主义文化意识形态的虚假性

伴随着资本主义大工业的发展,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对立作为社会基本矛盾,资产阶级为了维护自身的统治地位,必然对被剥削阶级实行经济压榨、政治压迫和思想控制。就思想统治方面而言,资产阶级“力图把社会精神文化当作服务于本阶级统治的工具,社会精神文化必然地被注入极强的政治和阶级目的,使得社会精神文化以‘阶级社会维护意识’和‘观念上层建筑’的面目呈现出来”。[2]正是在这种意义上,马克思对资本主义文化冠以意识形态虚假性的指认。

马克思、恩格斯批判资本主义文化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永恒合理性做辩护。资产阶级“把自己的生产关系和所有制关系从历史的、在生产中是暂时的关系变成永恒的自然规律和理性规律”,[1](P417)在这一利己的生产观念中,潜在地隐藏着诸如剥削雇佣劳动、资本主义经济规律、资本主义私人占有等一系列经济理念的正当性。但是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生产的社会性和资本主义私人占有是资本主义社会永远无法彻底解决的一对矛盾,周期性的、规模愈来愈大的、破坏力极强的商业危机恰恰是拆穿资产阶级谎言的最好证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如若不从根本上加以变革,必然会殃及、会破坏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和再生产的实现。

与此同时,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对资本主义文化维护资本主义的虚伪的政治统治进行了深刻的批判。马克思、恩格斯历史地洞察了资产阶级政治上的发展——由封建统治下的被压迫的等级成长为社会的统治阶级这一历史过程,并一针见血地揭露出资产阶级的政治统治的实质,即“现代的国家政权不过是管理资产阶级的共同事务的委员会罢了”。[1](P402)然而,资产阶级的思想家总是意图以“理性国家”观迷惑被统治阶级而达到政治稳定的目的,他们号称资本主义政治理念——民主、共和以及这种理念在日常生活社会的映射——自由、平等观念,都是兼顾社会历史发展规律和人的本质相统一的永恒理念;并且利用垄断在资产阶级手中的教育向社会成员灌输所谓的“理性国家”观。马克思、恩格斯批判资产阶级关于自由、教育、法等观念都是“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和所有制关系的产物”,[1](P417)隐藏在这些伪善的、虚假的观念背后的全是资产阶级的政治目的和阶级利益。

三、超越之维——文化解放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马克思、恩格斯以深厚的学养和辩证的态度全面审视了资本主义文化,并把对资本主义文化的批判置于科学性与革命性相统一的理论基础之上,将“人们的意识,随着人们的生活条件、人们的社会关系、人们的社会存在的改变而改变”[1](P419~420)作为批判原则。因而,他们将改变路径指向了“感性世界”的现实生活状况,即推翻资本主义社会进而改变一切异化的社会关系,构建与“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P422)的联合体相适应的新文化形态。

(一)唤醒无产阶级阶级意识进而推翻资本主义社会

文化根源于社会生活这一事实,使资本主义文化异化状态的消除诉诸资本主义社会现存状况的改变。在确定总的方针和纲领之后,马克思、恩格斯为这种推翻旧世界、建立新世界的活动找到了实践的主体。他们看到资产阶级社会因所有制关系与生产力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致使商业危机频繁发生,威胁着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的根基,据此指出,“资产阶级不仅锻造了置自身于死地的武器;它还产生了将要运用这种武器的人——现代的工人,即无产者”,[1](P406)这一深刻的结论是基于马克思、恩格斯对资本主义社会各阶级的发展状况进行全面地洞烛的结果。然而,两位革命导师也深谙无产阶级完成历史使命的艰巨性,其中,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的弱化正是阻碍革命取得胜利的关键因素之一。

无产阶级具备自觉的阶级意识需要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这一过程受资本主义大工业发展的状况、阶级矛盾激发的程度、无产阶级从自在向自为阶级转化的程度等多重因素的影响。其中,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灌输是阻碍无产阶级形成自觉的阶级意识的重要因素,资产者“把意识形态阶层看作自己的亲骨肉,到处按照自己的本性把他们改造成为自己的伙计”,[3]在资产阶级将革命的武器对准封建专制制度之时,他们以所谓的“美好的蓝图”迷惑、以“阶级合作理论”鼓动无产阶级充当其横扫一切落后的、反动的、阻碍资本主义发展势力的成员,然而,“整个历史运动都集中在资产阶级手里;在这种条件下取得的每一个胜利都是资产阶级的胜利”,[1](P409)每次战斗的结局都以资产阶级独占胜利果实和许诺的美好蓝图落空这一悖论性事实而呈现出来。当资产阶级取得政权之后,他们为维护既得利益而利用资本主义文化论证资本主义制度的合理性、向社会大众灌输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对无产阶级进行奴化教育这些惯用的思想控制伎俩,意图消解无产阶级的反抗意识和革命意识、延缓无产阶级自觉的阶级意识形成的进度。

马克思、恩格斯始终强调无产阶级要“意识到自己的历史任务,并且不断地努力使这种意识完全明确起来”,[4]即无产阶级必须明晰:他们肩负着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消灭一切剥削和压榨的制度,实现人的解放这一重要使命。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看来,这种内涵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结构因素的人类解放,必须要经历一个有机的、有步骤的、严整的过程,“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1](P421)守护生产资料私有制的资产阶级不会自动退出历史舞台,在社会基本矛盾以及由它所引起的其他各种矛盾尖锐化的客观形势下,无产阶级必须通过革命的手段打碎资产阶级的军事官僚国家机器,代之以无产阶级专政。在无产阶级获得政治统治之后,必须“尽可能增加生产力的总量”,为新生政权的运转提供物质保障、为人们在自然力面前争得更多的自由。此外,同政治解放和经济解放相联系的思想解放在人类解放中也占据重要位置,在私有制最高形式下所产生的私有观念束缚着包含资产阶级在内的一切社会成员,正如“律师为他的僵化的法律观念所奴役”,而这种法律内容不过是“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和所有制关系的产物”。[1](P417)因而,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宣言》中指出,共产主义革命“在自己的发展进程中要同传统的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1](P421)

(二)无产阶级构建新形态文化

马克思、恩格斯对资本主义文化的批判不仅仅着眼于揭露其历史局限性,同时也为无产阶级构建新形态文化提供了基本的建构原则,即文化创造主体的归属问题以及未来文化所应具备的基本特征。在资本主义社会,资产阶级凭借自身独占的经济和政治大权操控着社会精神文化,文化的创造权归属于统治阶层内部的“意识形态家”亦或是受资产阶级金钱雇佣的知识分子,被资产阶级所垄断的文化创作结果最终只能呈现出特权性、功利性、平庸化等特征。而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无产阶级作为人类解放重任的承担者,必然也成为新形态文化创造的主体;并且在代表最广大人民利益的无产阶级政权中,文化发展将“从贵族、贤人和智者模式向平民的、大众的和科学的文化转化”,[5]所构建的与“自由人联合体”相适应的文化形态的价值旨归在于消除一切文化压制和精神束缚,将人的本质力量归还于人、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总而言之,科学的批判原则使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资本主义文化的过程中解锁了这种文化统治力的秘密,即压制人、束缚人的文化异化状态根源于资本主义社会生活,尤其是受生产资料私有制和资本逻辑的宰制。因而,《宣言》对资本主义文化的批判旨在唤醒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采取革命的行动推翻资产阶级政权,进而运用包括政治统治权在内的一切力量进行文化建设活动,创造出作为精神力量促进人自由全面发展的无产阶级文化。

四、《宣言》对资本主义文化批判的当代价值

马克思、恩格斯所批判的资本主义文化是对资本主义自由竞争阶段的社会生活的观念表达,时空的差异使得这一理论观点不会自发的对当代现实产生观照。因而,我们必须立足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的实际,探寻历史理论与现实社会状况之间的逻辑关联,面向实践不断创新发展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对资本主义文化批判理论以表征时代精神。

(一)新时代文化建设将人民立场作为最基本的原则

习总书记在纪念马克思二百周年诞辰的讲话中指出,“在马克思之前,社会上占统治地位阶级的理论都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马克思主义是人民的学说”。[6]马克思、恩格斯将批判资本主义文化作为其理论和实践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他们的视野范围中,对资本主义文化的批判并非是一种抽象的、道德的、形而上学的理论叙述活动,他们揭露资本主义文化作为资产阶级统治的思想工具的实质,旨在改变人们被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所迷惑、受资本逻辑控制的“拜物教”观念所侵蚀的异化生存状态。

马克思、恩格斯对资本主义文化批判的价值旨归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发展提出客观的要求。一方面,新时代文化发展将“关注人的精神困境与全面发展”作为逻辑主线。十九大指出:“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是人民对于美好生活的需求和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的矛盾”,[7](P10~12)美好精神文化需求的满足是美好生活实现的应有之义。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和向现代化迈进的征途中,人类生存的前提——物质生活资料已经得到了基本的满足,尤其习总书记“精准扶贫”思想的贯彻更是让共同富裕的美好期望有了现实的物质保障。在新时代的历史境遇下,人们对于精神世界的富足、对于人生价值与社会价值的统一、对于人类生活方式的多样性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这些现实的状况规定了新时代文化产业的发展必须要均衡物质性因素与价值性因素之间的关系,实现社会价值与商业价值的统一,避免出现资本主义文化产品物役化倾向强化而遮蔽主体的精神价值诉求这一现象;规定新时代文艺作品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7](P41~44)这在于人民群众丰富的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活动构成文学艺术创作的现实源泉,更在于“我们的文学艺术都是为人民大众的”。[8]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建设归根结底是围绕人的生存与发展而进行的,因而只能显示走向人民、服务人民的发展趋势。

另一方面,新时代文化创造的主体应归属于广大民众。人民群众不仅以其丰富的实践活动形式创造着人类生存前提的物质资料,而且以超越性、创造性资质塑造着人类精神文化成果。中华儿女在历史文明的长河中创造了丰富的文化成果,新时代文化的建设更加需要极富激情与活力、极富主动性与创造性的人民大众的参与。人民群众在新时代文化建设过程中主动性发挥的程度源于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认同和自信,因而,包括文化层面在内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推动,需要建立一定的机制唤醒、激发、强化广大民众的主体意识,而这种机制正是由体现人民性的、兼柔性与刚性统一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导机制和维护人民群众利益的制度保障机制的有机结合所构成的。

(二)新时代文化发展要穿透域外文化的价值普适性迷雾,妥善处理文化与意识形态的关系

20世纪末,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以社会主义运动的低潮这一历史现象为凭借,刻意制造出“意识形态终结论”这一虚假的阶级社会幻象,且以价值中立或价值普适性等伪旗帜为资本主义文化在全球的肆意扩张打通道路,这一惯用伎俩实质上是西方国家借世界文化交流互鉴的表象意识形态之实。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中指明,“任何一个时代的统治思想始终不过是统治阶级的思想”,[1](P420)这一深刻的阐述为我们彻底穿透资本主义文化的意识形态实质提供了思想武器。

当今世界,伴随着意识形态向社会领域的广泛渗透以及斗争方式的转变,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两种对立已由抽象的、单一的制度之争,逐渐演化为依托文化路径进行意识形态交锋。这一客观事实警示我们:新时代文化建设必须处理好文化属性与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一方面,新时代文化的社会属性和阶级属性必须同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性质保持一致。相对于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具有价值论上的自信,即它兼具科学理论的指导、广泛的群众基础、顺应社会发展规律等优势,新时代文化发展的终极目的、发展的具体路径、发展的主体力量以及呈现样态都应在其规导下进行,否则,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发展在价值取向上将面临趋同于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危机。另一方面,新时代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主导权的加强同样也应依赖于文化发展的支撑。东欧剧变之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更加迷恋以“和平演变”的方式对社会主义国家发起攻击,他们主要依靠文化商品输出、互联网传播、培养“亲资”的理论宣传代理人等方式进行意识形态渗透。因而,新时代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建设应借助文化这一显著载体,凭借文化的感召力和同化力量,将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所确证的、具有逻辑自洽性的价值观念传输给社会大众,强化人民群众的理性认知和情感支持进而凝聚社会共识,“实现它对社会的影响力和支配力”;[9]就外部而言,中华文化的民族特色、中国道路成功范式所折射的价值理念的国际传播,在世界范围内塑造了真实而强大的“中国形象”,使得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在国际社会中的辐射范围得以扩大。

(三)新时代坚持马克思主义的主导地位并用其统摄多样文化思潮

全球化进程的纵深发展强化着各民族文化相互交流、相互影响的程度,诸如新自由主义、历史虚无主义等西方社会思潮借我国改革开放深入发展之际,伴随着各种文化载体和互联网技术一道涌入国内;同时,就内部因素而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使整个社会运行机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也从根本上动摇了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结构,市场经济中多元化的利益主体表达着多样化的文化诉求,呈现出反映平等、竞争、效率等市场原则的文化观念同功利性、利己性等价值观念并存的局面。

多元文化思潮的存在是新时代我国文化发展仍然面临的一个客观事实,如何处理好各种文化思潮与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之间的关系并使其向社会主义方向发展,是新时代文化建设需要不断破解的理论与实践难题。关于这一问题一直存有两种极端的争论,即主张中国文化发展仅能存有一种文化思想的一元论与为各种文化思潮存在的合理性做辩护的相对主义之间的对立。马克思、恩格斯向来不主张这种单向论的思维方式或是对事物的认知采取诡辩主义方式,在他们看来,“许多种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的文学”,[1](P404)正是各民族异质性文化因素的存在才使得全球范围内的“世界文化”得以形成与发展,与此相适应,外源性文化因素的注入使得各民族对其文化发展的固化逻辑产生反思,并通过将异质性文化因素与既有文化因子之间进行有机整合,从而实现各民族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持久性发展。因而,我们不能拒斥各民族文化交流互鉴、共生互存的整体发展趋势,更不能否定新时代社会中各种映射新兴关系的思想观念存在的合理性。

另外,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中阐述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的同时,也对各种非科学性的社会思潮的实质进行了揭露,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各种带有历史局限性的社会主义所宣扬的理论对于工人运动带有很强的迷惑性和误导性,因而,必须将各种错误的思潮从工人的头脑中清除出去并以科学的理论进行武装;但对于像空想社会主义因抨击现存社会而“提供了启发工人觉悟的极为宝贵的材料”,[1](P432)应将其纳入科学社会主义范畴的统领下发挥作用。总而言之,“一元主导与多样并存、一元引导多元”的文化发展模式是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发展一贯坚守的重要准则。

进入新时代,我国文化事业的发展仍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同时辩证分析各种文化思潮形成的历史背景、运行的机制以及产生的社会影响。对于各种错误的、持有阶级偏见的、隐藏特殊利益的社会思潮,我们应在对话与交流的机制中给予彻底的批判;对于正确反映社会变迁、表达新兴群体利益诉求的文化思潮,应在马克思主义的统摄下朝着有利于社会主义的方向发展。新时代多元化文化发展的策略是对世界发展局势和中国所处的发展阶段综合考量的结果,是对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的坚守与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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