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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树花开

2018-02-12李海珍

新课程·中旬 2018年10期
关键词:树花爸爸妈妈学校

李海珍

桃李满天下,是每一个身为人师的终极渴盼。若将我所教过的学生集成一棵树,我愿树上的每一个花骨朵儿都能开出绚烂的花。退休那天,再一次相聚,那一树的花开,就是育人几十载幻化的骄傲与知足吧!

等一树花开,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性情与喜好。等一树花开,不是每一朵花都生长在阳光充足的黑土地里——有一些花,自成为花的某几天后,就浸染了一些不良青年的毒,险些走上歧途。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的我刚刚踏上工作岗位,正是与学生打成一片的年纪,也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

那时的天总是很蓝,风总是很轻,云总是很白,学生的笑脸总是很纯……我与他们一起跳皮筋、打沙包、下跳棋,一起包饺子、烤烧烤、炸洋芋片,一起劳动,将操场东围墙边一丛丛的枸杞拔掉,又将一车车的垃圾推到土坑里,看熊熊大火烈焰升腾……那时候的我们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有一次,我去食堂吃饭,吃过饭后洗碗时,我班王××凑到跟前打小报告:“老师,你管管×××,他老骚扰我!”“老师,他不仅仅骚扰我,我们班男生基本上都被他骚扰过了,搞得我们大家都无法安心学习……”从他的表情和话语中,我似乎感觉到了这些学生对他的严重不满,特别是当我听到他影响到了大家的学习时,心里突然很是恼火。“吃完饭后,通知他到我办公室。”我的语气冰冷而决绝。

先一步回到办公室,我的心里像堵了一团乱麻,又像有七八只兔子在跑,在跳。说老实话,从教十几年,处理过无数的学生纠纷,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碰到,往日里那个气定神闲的我,现在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再也不能从边听音乐、边练毛笔字的惬意中获得丝丝的宁静与快乐,我把笔一扔,坐立不安。

王××是我班体育委员,虽然晚自习时偶尔会传传纸条,欺负欺负女生,但为人诚实,说话也向来是实事求是的,我想,他是绝不会在这样“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撒谎、开玩笑的。我是不是该把这个新转来的,敢于做出此等“龌龊”之事的男生痛打一顿?但一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心里很是矛盾。万一情绪失控,用词不当,反而会刺激到这位同学,而他也可能会因接受不了,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让我们大家都无法预料的事情。教育批评不当,真是会适得其反呀!再想想,毕竟这位学生也还年少,青春期的学生,各方面都会有比较叛逆的一面。而且,或许,他也并不像其他学生口中所说的那样“不堪”。可我应该怎么处理呢?总不能不管不顾,任其自然发展吧?作为他的老师,我有责任、有义务帮助他,教育他,引导他。一想到这个男生平时遇到老师也还是比较有礼貌的,我决定给他一次机会,再观察观察。

窗外,藏青色的远山连绵起伏,一如水墨丹青那一痕内敛;湿地公园绿到清浅的水面,微风吹过,支支芦苇摇摇曳曳,仿佛莫扎特轻音乐的悠闲与淡然。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他进来了,默默地站着,一语不发。我示意他坐在我的对面,他惴惴地坐了,眼里充满了疑惑与不解。我不知该怎样开口,犹豫了很久,假装随意地问:“××,转到我班后,还适应吗?喜欢现在的班级吗?”“适应,喜欢。”他怯怯地答。“你喜欢上什么课?你觉得我们班谁最好?”“王××,张××,还有魏××。”我不禁愕然——他最喜欢、最欣赏的人,却在背后告了他的状。“我看你上课有时会发呆。”我顿了顿,还是不知道该如何把话题引到我想说的事情上去。“老师听说,你在原来的学校也挺好的,怎么会想到转学来咱们学校读书呢?而且,老师还听说,你原来的学校,各方面教学条件及学习氛围都挺好的,这是咱们现在的农村学校没法比的。”我想用一种拉家常的聊天方式和他谈心。良久,他也不吭声,只是头更低了些。我又接着问他:“你父母对你怎么样呢?”他抬起头,“爸爸妈妈都很爱我。”我问一句,他说一句,然后就又沉默了。望着眼前胆怯的他,就好像一名犯了错在等着法官审判的罪人。我更加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有时,学生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让人又气又恼,又恨又心疼。

我不自觉地用手敲打着桌面,大约过了两分多钟,我接着问他:“你爸爸妈妈关系怎么样?”我在想,一些孩子异于常人的情感喜好,也與父母的教育、引导有很大的关系。

当他听我这样问,也不知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中的疑惑一点点扩大。“爸爸妈妈关系很好,在我记忆里,他们就没有红过一次脸。”我一时惘然,健全的家庭,和谐而温馨,这样的家庭,怎么会有一个……一个这样的孩子?难道是王××撒谎,误报“军情”?我静默着,又盯着他看了一分多钟。这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头都抬不起来:“有件事,我不知该怎么说……”又是长达两分钟的沉默,“你最近两周,在宿舍……有没有什么不良的表现?”我的问话断断续续,我觉得每吐一个字都特别的艰难。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头都埋到了脖子里,半晌,轻轻地而又无比沉重地吐出一个字“是。”“怎么……”我还是有点不能确信。良久,他抬起头,脸还是红红的:“我在外面,沾染了一些恶习,我,我学坏了……”他嗫嚅着说,再次将头深深地埋下。我看着对面这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突然很心疼,我缓缓地问:“那……能改吗?”我,他的老师,这个在球场上可以叱咤风云的“女汉子”,此刻的声音变得无比轻柔。“能。”他抬起头,坚定而坦荡。“老师相信你。”我伸出手,结束了谈话。他亦伸手和我相握。

自始至终,我都没提到他犯的具体错误,我怕尴尬,更怕我的莽撞,毁了一颗想要寻找阳光的心。他走后,我再也没问过这件事,也再无人向我反映过任何关于他的“不良”情况。下课时,他迷上了足球,在那千余平方米的绿茵场上奋力奔跑;上课时,他总是很专注,眼睛追随着我,眸子清亮。我明白:是尊重和爱,让他找到了迷失的方向,他正在逐步蜕变,相信不久的将来,他必能迎风

绽放。

好多年过去了,我非常庆幸,自己当年没有轻率地否定这朵娇嫩的“小花”。

等一树花开,那桃的嫣然,梨的纯白,那繁盛如迎春,淡雅如丁香的灿烂与美丽,应该不是太过奇幻,太过虚无的梦吧!等一树花开,花是不会负了种花人的一片爱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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