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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区“中国工农红军成立纪念日”的设立及其仪式

2018-02-11许金华

江西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18年4期
关键词:中国工农红军瑞金帝国主义

许金华

(南昌工程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西 南昌 330099)

1933年6月30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下达命令,决定每年的8月1日为中国工农红军成立纪念日(以下简称纪念日)[1]307,7月11日,中央政府批准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的上述决定,红军成立纪念日正式设立,成为人民军队节日的开端[1]325。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将此纪念日改称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节。当年之所以设立这一纪念日,除了众所周知的纪念“南昌暴动”这一缘由外,当时的党和政府还有其它的现实考虑,而这些现实的因素,又决定着1933年第一个节日的庆祝仪式,此后,这一阅兵仪式环节在中国历次的阅兵中大多仍依稀可见,都能从中看到当年的历史影像,一次次重构着这一深刻的历史记忆。

一、“中国工农红军成立纪念日”的设立

在8月1日被定为“中国工农红军成立纪念日”之前,这一天已是苏区的一个重要纪念日——“国际反对帝国主义战争日”。从1929年开始,共产国际就将每年的8月1日定为“国际反对帝国主义战争日”。共产国际认为,帝国主义对苏联围攻和灭亡之心不死,世界大战的形势日趋紧张,全世界无产阶级与被压迫民族,都应动员自己的战斗力量,投入到反对帝国主义强盗的战争,因此,将每年的8月1日作为反帝战争日加以纪念。[2]同年7月24日,中共中央颁布《中国共产党为八一国际赤色日宣言》,积极响应共产国际设立反帝国战争日的决定,号召民众组织起来,反对帝国主义一切进攻苏联与瓜分中国的阴谋:“今年八月一日,全世界无产阶级与被压迫民族,都要在共产国际口号之下动员起来,以群众的示威,反对帝国主义的世界大战。”[3]此后,中共中央每年都要下达纪念“八一反帝战争日”的决议。8月1日作为反帝战争日的存在为1933年确定为红军纪念日产生了直接推动作用,正如《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命令——关于决定“八一”为中国工农红军成立纪念日》(一九三三年六月三十日)中强调那样:“中国工农红军在历年的艰苦战争中,打破了帝国主义、国民党的历次进攻,根本动摇了帝国主义、国民党在中国的统治,······是彻底进行民族革命战争的主力。”[1]307将反帝战争日与反帝斗争的主力——红军成立纪念日放在同一天,所起的纪念和动员效果无疑会事半功倍。当时的实际做法也是如此,党和政府在发布“八一”纪念运动的决议、布署纪念活动时,都是将反帝战争日和红军成立纪念日合在一起发文的。苏区中央局发布的《中央局关于“八一”国际反战争斗争日及中国工农红军成立纪念的决定》(1933年6月26日),[4]2684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发布的《中央政府关于“八一”纪念运动的决议》(一九三三年七月十一日),都是将反帝斗争纪念活动和红军成立纪念活动融为一体,同时进行。[1]325

其实,在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和中央政府先后宣布设立“红军成立纪念日”之前,党内围绕这一纪念日的设立已有研究和决定,当年6月23日,中共中央(在上海)在通过的“八一反帝战争日”的纪念决议中提到,“今年八一反战日适为红军成立纪念”,这是党在历史上第一次正式提出“红军成立纪念”的字样。[5]稍后的6月26日,设在苏区的中共中央局明确了开展“中国工农红军成立纪念”的决定,“中国工农红军的纪念日”的设立在党内得到了落实。从党中央的最初意愿到中央政府的正式宣示,显示了“中国工农红军成立纪念日”的设立集中体现了当时党和政府的统一意志。

中央苏区1933年设立“中国工农红军成立纪念日”,除了纪念“南昌暴动”外,还应把党和政府的这一行为理解为嘉奖第四次“反围剿”胜利、备战第五次“反围剿”的重要举措,有褒奖红军、鼓舞士气、军事动员的现实考量。1932年,在经历了前几次对革命根据地军事围剿的失败后,蒋介石趁着“中原大战”的胜利,暂时解决了地方实力派对其政权的威胁之后,决定集中兵力对各个根据地进行再围剿。10月,对鄂豫皖和湘鄂西革命根据地军事围剿胜利结束;12月,集结重兵对中央革命根据地着手围剿,至1933年3月,红军先后取得了黄陂大捷、草台冈大捷,第四次反“围剿”取得了重大的胜利,中央革命根据地也因此迎来了发展的最好时机,苏维埃政权所控制的面积和人口都达到了最大规模。此时,为英勇作战,屡败敌军的红军部队设立一个节日,以彰其功,成为当时党中央、中革军委、各级苏维埃政府以及广大民众共同心愿。另一方面,第四次围剿的进攻虽暂时打退,但敌人部署在苏区周边仍有数十万部队,中央苏区在军事上的威胁仍未根本解决,蒋介石吸取教训,全力部署第五次“围剿”。中央苏区党和红军对国民党即将发动的第五次“围剿”,早有察觉和准备,从6月开始,就开始相关准备工作,政治动员紧锣密鼓。1933年2月,中央苏区提出了“创造100万铁的红军”口号,[4]25387月24日,中共中央发表《关于帝国主义国民党第五次“围剿”与我们党的任务的决议》要求:“必须在短期内增加一倍至一倍以上的红军的实力。”[4]2716这些军事上的动员急需一个新的仪式来推动完成,设立一个新的军事节日已十分必要。

二、“中国工农红军成立纪念日”的成立庆典

从当年7月30日起,围绕“中国工农红军成立纪念日”的设立,相关庆典活动就逐次上演,其核心是在瑞金和前线组织的两场阅兵式。①据笔者所见资料,1933年的“八一”阅兵有瑞金和战争前线两处,瑞金阅兵是由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负责,时任中革军委代主席项英(因中革军委主席朱德在前线指挥作战)为阅兵首长;前线阅兵由时任中革军委主席、中国工农红军总司令兼第一方面军总政治委员朱德为阅兵首长。参阅王辅一:《项英传》,中共党史出版社,1995年;《红色中华》一九三三年八月四日,第九十九期,第七版;戈丽《蓝衫团出发前方慰劳红军》,载江西省文化厅革命文化史料征集工作委员会 福建省文化厅革命文化史料征集工作委员会:《中央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江西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80页。在瑞金,参加受阅的部队是中央警卫师(又称工人师,这支队伍以工人为主组成)和红军学校第5期毕业生和第6期新生。因为担心国民党军队的轰炸,纪念日庆祝仪式在凌晨四点钟左右便开始了,“三个阅兵员骑着马儿英武的通过了六百多米长长的行列。欢呼声、口号声从那行着注目礼的红色战士的口里呐喊着。”这场阅兵仪式由“致词、宣誓、授旗(勋)、分列式”等环节组成。时任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代主席项英致词,并带领大家一起宣誓:“主席读一句,成千累万的红色战士呼应着,像一个人一样。”在授旗和授勋环节,“中革军委向工人师授了光荣的军旗,同时向红军学校授了一面光荣的校旗,接着向红军中有特别战绩的指挥员授了红星章。”最后是分列式,“红色战士一面呼着口号,一面向阅兵员行着注目礼,他们的目光仿佛十分恳切的宣着誓:我们愿意为苏维埃流最后一滴血。”[6]

另一场别开生面的纪念大会是在战争前线举行的,参加这一庆典受阅部队由4个有代表性的步兵团和方面军直属队组成,分别是“继续井冈山的精神”的红1军团第1师第2团、“发扬南昌暴动的精神”的红1军团第2师第5团、“发扬宁都暴动的精神”的红5军团第13师第37团、“光荣的博生模范师”的红14师第40团、“常胜的红一方面军”直属队。整场庆典和瑞金相似,也分为“致词、宣誓、授旗(勋)、分列式”等环节,阅兵首长是中国工农红军总司令朱德。[7]

庆祝晚会是这一纪念日庆典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瑞金的庆祝晚会由“工农剧社”承担,并于晚会前一天(即7月29日)就在《红色中华》上进行事先广告:“工农剧社于八月三十日下午五时起举行盛大晚会,并邀请中央一级机关同志参加,那天除表演二个剧本两个活报以外,并有毛主席或项主席报告中国工农红军的历史。”[8]果然,第二天,晚会现场“人山人海”,“没有票的那就只有望洋兴叹了。有的甚至从花窗洞里把用后的入场券偷偷运出去”。会上,毛主席“用着讲故事一般的神气,滔滔然如瓶泻水似的说下去,使全场同志感到无限的兴趣。”通过叙述红军历史,“明确地指出了工农红军产生的背景,并且指出每一次战争的胜利,是全国党的正确路线克服了一切左右倾机会主义的动摇与空谈。”[6]与瑞金会场不同的是,前线阅兵式一结束,当天就举行了庆祝晚会。负责前线庆典演出的是“蓝衫团”(该团是工农剧社为了培养更多“工农演剧干部”,于1933年3月征调了一批“青年工农”组成,后改名“中央苏维埃剧团”):“大光亮的汽灯下,‘八一’的晚会开幕了,蓝衫团的表演,第一次和红色战士见面了。······首先就是团体唱歌,获得了全体红色战士的鼓掌。扩大红军活报慰劳队的登场,更博得大众的喝彩,《战斗的夏天》使大家非常的兴奋,总之,‘八一’晚会在欢呼和猛笑中闭幕了。”[7]

三、“中国工农红军成立纪念日”庆祝仪式分析

虽说中国自古就有出征时“沙场点兵”的传统,但中国共产党以纪念日庆典的形式举行的阅兵仪式源于苏区,且更多的是受苏区“纪念日”文化的影响,有着明显的苏区时代印迹。据不完全统计,苏区时期有一系列的纪念日和革命节日,从纪念日纪念的对象来看,苏区纪念日有以下几类:一是纪念无产阶级革命领袖人物的诞辰和逝世,如马克思、卢森堡、李卜克内西、列宁等;二是纪念国际重大革命历史事件的,如十月革命、巴黎公社等;三是纪念国内反抗斗争中涌现的重大历史事件,如“二七”罢工、“五卅”罢工;四是日本帝国主义军事侵华事件,以警醒世人。如“一二八”“九一八”等。五是国际性无产阶级节日,如“三八”国际妇女节、“五一”国际劳动节。苏区这种浓郁的革命文化氛围,为庆典仪式的上演提供了外部的文化环境和适宜土壤。

“中国工农红军成立纪念日”庆典的成功举行,除了有适宜的外部环境,还与仪式本身的内在设置和安排息息相关。在时间上,即使存在国民党战机轰炸和前线作战的客观现实,阅兵仪式没有像晚会那样另选时间,仍排除障碍、利用凌晨时分,坚持在“八一”这天举行,从而有效地借助了8月1日这天因“八一暴动”和“国际反对帝国主义战争日”而自带的政治性、权威性,为这天由“正常时间”变成“仪式时间”提供了更多可能。在空间上,庆典时的仪式感也十足,在瑞金现场,“到处都是火把,一块盆地——我们的炮兵场上,灿烂的照耀着无数的几千烛光那样明亮的火把。”空间上除了有夜空下的火把,还配有高高的主席台;[6]前线阅兵仪式被安排“在十分美丽的森林里的一个大而平坦的广场里”,“配上鲜红精致的小旗,更显得壮丽”。[7]炮兵场和广场都不再是单纯的地理空间,而成为仪式现场的“仪式空间”和“舞台”。

除了时间、空间的“仪式”化,阅兵庆典的仪式象征还有语言符号和器物符号。瑞金阅兵现场,“在震天憾地的礼炮声中,在悠扬激昂的军乐声中,”参阅士兵集体宣誓:“我们是苏维埃柱石,誓以我们血与肉发展民族革命战争,实行土地革命,推翻国民党,保护苏维埃,打倒帝国主义,争取中国解放,武装拥护苏联,完成民主革命,为社会主义前途斗争。”“我们要团结一致,拿我们刺刀和枪炮与敌决一死战,拿我们头颅与热血换得苏维埃新中国。”在众人一致的宣誓声中,个人思想意识转化成了集体的思想认同,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国民党、誓死捍卫新生苏维埃政权的思想在每一个战士心中得到了升华。除了宣誓环节革命式的符号语言,此次阅兵仪式还有重要的象征物,如“红旗”和“红星章”。“今年八一纪念节授与战旗于红军的各团,同时授与奖章于领导南昌暴动的负责同志及红军中有特殊功勋的指挥员和战斗员。”[1]325瑞金阅兵仪式上,“中革军委特向工人师授了光荣的军旗,拿着这军旗,工人师英勇的开往前方消灭敌人。同时又向红军学校授了一面光荣的校旗,勉励红校创造大批的铁的红军的干部,领导红色战斗员彻底消灭阶级敌人,接着又向红军中有特别战绩的指挥员授了红星章。”[6]在前线的阅兵仪式现场,朱德亲自授旗,鼓励战士们“这旗子你们要爱护它,要把它插遍全中国”,“登时全场激动,革命的热情,燃烧到每个同志心的深处”。[7]事件的性质和目的决定着仪式的性质和目的,作为“中国工农红军成立纪念日”,节日的军事属性决定了庆典仪式的军事动员性,据此,阅兵仪式的军事动员目的明显,而相关仪式符号的成功运用使得仪式的动员成效显著,瑞金阅兵场上“受阅的队伍检阅结束后直接开往前线”。[6]而前线阅兵仪式上,现场的“蓝衫团”小团员当场就激动的说:“鼓动爸爸哥哥当红军啊,当红军这样的光荣!”[7]

四、结语

传统社会,尤其是人类早期社会,仪式是社会的基本日常,遇有重大事情、重要时刻都会有相应仪式,随着近代社会的“祛魅”化,仪式似乎离人民的日常生活越来越远,但政治因其特有的象征性,使得作为象征重要表达方式的仪式仍普遍存于其中。[8]苏区时期“中国工农红军成立纪念日”的设立及其成立庆典,体现了“仪式”在新生苏维埃政权进行权力重构时的作用和地位,而这一仪式的基本构成大体奠定了人民军队阅兵仪式的基本形式,例如,2017年,纪念建军90周年朱日和训练基地的阅兵庆典和“八一勋章”的新设即是明证,而相近相似的阅兵仪式的反复上演,是对“仪式”背后苏区历史记忆的一次次重构,从而不断形塑着民众爱党、爱国、爱军的思想意识,据此,仪式作为一种有效的合法性资源和手段应无需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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