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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性之“善”与现代生活意义的重构

2018-02-10程立涛

关键词:伦理意义价值

程立涛

(河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24)

在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中,“生活的意义是什么”或“人为什么活着”是一个看似简单却非常难以阐释清楚的问题。作为对人生的总体看法和根本观点,它不仅关系到大学生正确的理想、信仰和价值追求的确立,而且从根本上制约着个人精神世界的成熟以及未来发展方向的科学建构。因此,必须从学理上深入探究这个问题的来龙去脉,发掘其真实的生活源头和价值依托。回溯人类思想史我们不难发现,在浩如烟海的各类经典文献中,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线索似乎能够使我们瞥见问题的端倪,明白“当下的”生活形式和生活理想是有价值的,我们今天的生活同样是值得过的,这条线索就是伦理之“善”与生活意义之间的内在关联。

古希腊哲人苏格拉底曾说过,未经反思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这里所说的“值得”或“不值得”,就是对生活意义做出的一种价值判断。价值判断的前提是人类的理性反思,反思的主体无疑是人们自己,而反思的对象则是自己的生活或生命过程。当然,我们不能忘记的是,任何意义上的理性反思都必须遵循某种价值准则,按照特定的逻辑理路来进行。从历史经验的长久积淀来看,这个准则我们不妨称作“伦理之‘善’”。“善(good,或译为‘好’)”是西方传统伦理学的核心概念,通常用来指称人(或物)的某种“长处”、“优点”或“卓越性”。按照亚里士多德的理解,“宇宙万物都是向善的”,[1](P3)或者说具有某种“向善”的本性,也就是说,人和物都具有某种“善”或“向善”的共性。不过在古希腊城邦时代,这种“向善”的本性更多表现在城邦公民的身上,意味着一个人使自己“活得优秀、出众、杰出”。[2](P34)在当时的人们看来,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不应当甘心于平庸的生命过程的无谓流逝,而是必须加倍努力,不断彰显出自我生命的长处和优点,为自己所热爱的城邦事业尽职尽责,从而使自己的人生更有深度、立体感和丰富性,活出生命本身应有的勃勃生机和丰厚意蕴,这就是生活(生命)最真实的意义和价值。

与每个人所具有的不同的“善”性相似,世界万物也各有其“善”性。所谓物之“善”性,主要表现为事物、技能、规划或实践的善。我们知道,每个事物(或者技能、规划、实践等)都有自己的长处或优势,但就其本身而言,这些长处或优势并不构成善恶评判的充分依据。只有当它们对人发生某种切实有效的关联,即发生有利或有害于人的生活(生命)过程的后果时,才能够进入伦理道德考察的视域之中。不过,与那些发自人性本身的“善”相比,万物之“善”只能是从属的、第二性的东西,属于某种外在于人的存在。倘若离开对人和人类之“善”的影响,万物之“善”就失去了实际意义。因此,如果我们把人类之“善”称为“德性”的话,那么万物之“善”则只能称为“属性”。对于人类而言,德性属于“内在善”的范畴,属性则只能归属于“外在善”的范畴。在传统伦理学的视野中,前者往往被人们看作是“善自身”,因为它是作为目的本身出现的,是作为终极性的或根本性的目的;后者则被看作“善的事业”,它仅仅是实现人的目的的工具或手段而已。不过在现实生活中,无论是“内在善”还是“外在善”,或者说“善自身”与“善的事业”,它们彼此之间都是相互交织、相互渗透的关系,因此,二者均属于伦理之“善”的构成性要素。

长期以来,学术界倾向于把古希腊人的生活视作本真生活的典范。如果这个结论能够成立的话,那么,我们必须对这种生活样式和生活理想做深入考察,以发掘其独有的理论特色和现实魅力。透过古希腊公民的生活态度和生命观念,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人的一生是否活得优秀(而不平庸),是否出众(而不平凡),是否有价值(而不卑贱),是深深镌刻于希腊人心灵深处的目的。 ”[2](P4)为了实践这些优秀的人类品质,作为军人必须具备顽强勇敢的德性,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不惜以死来捍卫城邦的利益;作为领导者应当具有高度的治国智慧,在城邦事务的管理中坚守公平正义的原则;作为一名普通的城邦公民,在日常生活中必须坚守节制、审慎等道德规范。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时期人们所推崇的伦理之“善”,往往与城邦整体的事业紧密联系在一起,是一种从共同体生死存亡中获得的 “善”。对于他们来说,“人具备知觉‘善’的天赋,而且人只有通过对‘善’的知觉,好城邦才能实现并存在下去。 ”[3](P51)也就是说,他们深深懂得,必须以“善的事业”来成就“善自身”,在推进城邦事业的实践中丰富和完善“善”的内涵,或者说实现“内在善”和“外在善”的有机统一,在追求德性的实践中感受生命的意义和价值。

相对于生活意义的体验来说,“外在善”是实现生活理想的客观条件,“内在善”则倾向于自身目的的实现以及由此形成的心灵的满足,偏重人的主观性的方面。因此,“内在善”相对于“外在善”而言,无疑具有某种价值判断坐标的功能。在鲁道夫·奥伊肯看来,承认伦理之“善”的存在及其意义,就必须承认人类精神世界的内在性和独特性,因为它不是根植于外部世界,而是根植于人的心灵。一般来说,人的“心灵,从来不满足于单纯的成果,必须要回到它自身,问它自己的内心生活得到了怎样的收获;因为它不能不把这一内心生活视为目的,与之相比,其余的一切都是次要的。”[4](P16)人的心灵需要的特殊性在于,它不能简单等同于普通的物质需要,也不能以物质性的元素来填充或替代。在现实中,一些人享有充裕的物质生活条件,但仍然感觉不到快乐和幸福,就是因为物质仅仅是保证幸福的手段,而不能等同于快乐和幸福本身。人类幸福乃至生命意义的获得,固然离不开物质财富的占有和享用,然而,物质财富所满足的仅仅是身体的某些感性欲求,而不是心灵世界的充实与收获。因为人们世俗的物欲不过是个体身心的浅层的暂时性的满足,而心灵则关乎整个精神世界的完美与升华。

因此,伦理之“善”不仅是生命旅途中的一个路标,更是镌刻在个人内心深处的历史印记。不同时代的生活形式和生活理想,可能会造成人们对“外在善”的理解和追求不同,然而,潜藏在个人心灵深处的“内在善”则是确定不移的。它恰如屹立在茫茫大海上的航标灯,引导和保证在大海中航行的“路人”不会迷失方向。即使我们的生活看似杂乱无章,或者站在生命的岔路口时迷茫无助,然而我们依然能够凭借对伦理之“善”的理解和把握,找寻到作为人的生命意义与价值的支点。“因为我们必须调整我们自己趋向善,所以决定我们确定与善的关系的也就决定我们生活的方向。 ”[5](P76)由此看来,在生活意义的世界里,伦理之“善”所呈现的是一种价值框架、一种道德秩序,人们凭借它所特有的规范力和引导力,整合自己混乱无序的生活过程,追求美好的理想和充满希望的生活前景。人们的生活是否有意义、有什么样的意义、怎样做才能有意义等问题,首先需要通过伦理之“善”的过滤和筛选、裁决和评判,然后才能得出总体性的结论。在这里,伦理之“善”发挥着个人行为和实际生活的规范和导向功能。

每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善”,也有人们对它的不同理解和具体实践。如果说古希腊与城邦捆绑在一起的伦理之“善”有某种局限性的话,那么现代社会则力图突破这种局限,为人类开辟一个崭新的生活远景。在“经济—技术”不断进步的时代背景下,社会的物质财富日益增长,个性成长的空间也有较大拓展。在价值取向上,人们越来越专注于具体的行为、技能和实践的物质性成果,这些在以往被视为“外在善”的东西,如今被寄予厚望并受到异乎寻常的重视,因为它是赋予我们新的生活理想、改变我们生活方式以及带给我们幸福和快乐的最直接因素。顺应现代生活方式及其实践的变迁,人们必定会对“善”做出全新的阐释。越来越多的人把自己现实的欲求视为“善”,把对“善”的追求与新的生活形式相联系,“善”的内容随之不断扩充、形式也更趋多样化。现代性背景下的人的自我认同,包含着对日常生活的崭新理解和充分肯定。对现代人来说,生活被重新发现并赋予新的意义,生活的价值必须被重估。查尔斯·泰勒把现代生活的新景观称为“善的视野”的改变。

在现代性的实践中,努力发挥个人自身的长处和优势,使世界更符合人性的发展要求,创造新的美好的生活理想,这些都没有错。但是,无论是人的行为、技能还是具体的实践活动,都只能归属于“外在善”的范畴,它确乎关系到人们生活的质量和样式,但不是意义世界的永恒依托,也不能构成实际的意义本身。当“外在善”被视为生活世界的唯一目标而受到追捧时,与德性相关的人的内心世界——“内在善”的发展就必定会遭到某种冷遇,甚至因屡屡遭受“外在善”的挤压和排斥而渐趋萎缩,由此导致大众心理上强烈的无意义感或“意义焦虑”。按照查尔斯·泰勒的分析,消解现代生活意义的直接因素有两种,一是分解的、工具化的制度和模式,二是功利主义的价值观。[5](P729)不能否认,社会的制度化发展是现代文明进步的必然诉求。然而,当个人被嵌入模式化的制度框架之后,人的激情和欲望就会受到不同程度的约束,人们彼此间情感共鸣的基础就会减弱,道德反应能力便趋于迟钝,生命的激情和渴望的火焰慢慢冷却,由此引发出一系列的精神疾患如信仰危机、理想失落和道德相对主义等。

从伦理之“善”的视角看,这是一种“人类环境中共鸣、深度或丰富性的丧失”。[5](P731)当生活失去意义和寄托的时候,个人就难以感受到生活的阳光和热忱,内心的空虚感和无聊体验便顿然而生,此时,必定会造成对本真生活的强烈渴望。出于对工具化制度模式的抵抗,或者为了填充空虚无助的心灵,一些人就会追逐物性享乐和欲望满足,以此制造出虚幻的意义世界。不可否认,生活的意义固然需要欲望的激发,但人的心灵需要与单纯的欲望满足是根本不同的。人们丰富的精神世界不能被归结为单纯的欲望满足,尤其不能等同于单纯的物欲、情欲或权势欲。康德曾说过: “仅仅作为欲望实现的生活不仅是肤浅的,也是他律的。”[5](P552)它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的生活。 在现实生活中,那些疯狂追逐物欲、情欲或者权势欲的人,实际上是对自身存在的某种遮蔽乃至遗忘,也是对伦理之 “善”(主要是善自身)的遮蔽和遗忘。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说,“内在善”所表现的是心灵的意向生命,而这是任何其他的外物所无法取代的。生活的意义所仰赖的不仅仅是欲望,还有更高级的理性、道德和自由。

现代西方流行的功利主义价值观,改变了传承已久的伦理之“善”的价值框架,扭曲了现代人对“善”的正确理解和自觉认同。查尔斯·泰勒深刻指出:“它对人们追求幸福过程中正式的工具效能之外的任何善,都拒绝给予规定,这种描绘能够导致社会生活方式上的骇人破坏,毁坏并压制所有不符合它那短浅目光的一切事物。 ”[5](P487)着眼于未来的快乐幸福和推崇“活在当下”的享乐哲学,其内涵和意义是完全不同的。生活在 “技术—经济”时代的人们,决不能被生活表层的繁华景象冲昏头脑,而是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审慎的判断力。人的尊严、价值和生命的意义有其独特性,决不能被充满物欲的世界所遮蔽。保持人的自我同一性以及人格的完整性,追寻生命过程的真正意义,始终是人类面临的重要任务。“外在善”固然值得重视和强调,但它不能进入“内在善”的阵地进而剥夺其主导地位,也不能以“外在善”取代“内在善”的理智反思功能。

不可否认,不同道德观之间的对峙和冲突、物质诉求与精神满足之间的冲突、理性与非理性的冲突等,也是导致当代思想混乱和价值选择困境的重要成因。在现代社会里,大众的自我认同是非常脆弱的,经不起各种风浪的考验和冲击。与丰裕而充盈的物质生活条件相比,人的心灵世界显得异常的空虚和乏味。也许,唯有在经历了“意义焦虑”的痛苦折磨之后,我们才能真切感受到“善的重要性只在于它对我们的推动”[5](P108)的意义所在。在这里,我们不妨回味一下查尔斯·泰勒在《自我的根源》一书中对当代道德哲学提出的严厉批评。他说,现代人对“道德性”的关注和理解过于狭隘,人们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到“怎样做是正确的”,而不是“怎么样生存是善的”;集中到“界定责任的内容”,而不是“善良生活的本性”。[5](P9)因此,现代人的道德观必定是干瘪空虚、苍白无力的。伦理道德的使命在于对生活意义的不断追问、对生命价值的关注与呵护,而非某些生活细节问题的解决。无疑,现代人正经历着伦理之“善”的价值框架转换中的某种阵痛。

欲重建人们生活的意义世界,必须回归作为德性的“内在善”的主导地位,以“内在善”统领和整合“外在善”的发展,在此基础上实现二者的有机融合与协调共进。同时,把个体存在有机融入群体生活之中,不断拓展“善的视野”,懂得欣赏并热爱我们周围的世界,才是重建生活意义的根本理路。

首先,必须正视“内在善”的珍贵价值,不断吸纳符合时代诉求的新元素,在超越自我中获得升华,这是重建生活意义的基本前提。在文化比较的宏大视野中,梁漱溟曾说过,西方文化的特点是“向外用力”,东方文化则是“向内用力”。[6](P65)其实这种说法只对了一半。严格地说,西方现代文化的突出特点是“向外用力”,而古希腊文化则具有“向内用力”的某种倾向性。例如亚里士多德就曾说过,“善的事物可以分为三个部分,一些称为外在的善,另一些称为灵魂和身体的善,我们说灵魂的善是主要的、最高的善。 ”[1](P15)尽管这里的善被区分为三种类型,然而就其根本来说,善是灵魂(心灵)的活动。不过在亚里士多德生活的时代,“所有的科学都在追求某种善,并对其不足之处加以充实,而把善自身摆在一边。”[1](P11)忘记了“善自身”,也就是忘记自己的出发点、忘记了人类的根本。“善的事业”不是我们追求的目的,惟有“善自身”才具有根本性、决定性的目的意义。这种对“善自身”的理解和认知唤醒了我们对日常生活的高度自觉,即我们必须做到“不忘初心”,必须从关注“外在善”返回到关注人的生命世界及其结构的平衡,重新审视“外在善”与“内在善”之间的现实状态,在建设现代社会的新的实践中,立足生活意义的整体而反观和体认“内在善”的价值。

无疑,现代社会是向新的生活理想的迈进,尽管我们经历过数不清的挫折,也曾有过无数次巨大的失误和坎坷。但是必须承认,我们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创造性的劳动,在知识、技能和实践等“外在善”方面取得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并且这些成就有着异彩纷呈、多种多样的复杂表现形式。作为客观存在,我们不能武断地认为,它们都是无意义的因素因而必须加以抛弃。惟一合理的做法就是把它们吸纳进来,使之成为伦理之“善”结构中的新的生命元素,从而使其不断得到丰富、扩展和深化。从本体论的视角看,人性具有自我发展、自我超越的本能,而 “发现人的超越的本体论维度,就等于发现世界的直接意义”。[7](P236)当然,“自我超越”的终极目标是对意义的追寻,但它还不是意义本身的获得。这种“超越”需要诸多条件的支持,尤其是人的心灵内部“意向生命”的支持,因为这种“意向生命”是关乎意义世界最为根本因而也是最重要的东西。不过,这种对伦理之“善”的超越,必定是对“善”的传统“扬弃”中的一种升华。因为“‘超越’即‘逾越’(surpass)。……要‘逾越’某物同时又不包含其价值,这是不可能的。 ”[7](P156)它为我们丰富伦理之“善”提供了较为完备的理论支撑和逻辑依据。在伦理之“善”前进的道路上,这种“回归——超越——升华”的螺旋式的发展不仅使我们容纳了“外在善”的优秀成果,而且又获得了新的人性发展的基础,使我们对生活(生命)意义有了全新的理解和认同。

其次,必须把个体融入群体的活动之中,切身感受个人与群体、个人与社会的内在关系,这是确立生活意义的基本路经。按照鲁道夫·奥伊肯的说法,“个体通过它与整体的联系而获得意义与价值。 ”[4](P26)对此,古希腊人为我们提供了充足的经验性证据。我们必须承认,在城邦公民本真性的生活样态中,个人对“优秀”、“卓越”等伦理德性的追求以及他们崇高的理想和信仰的确立,完全与城邦整体的荣辱得失、生死存亡紧密联系在一起,这使个体公民不仅拥有了某种强烈的归属感,而且获得了终极性的意义来源和价值依托。人类生活是以共同体的形式存在的,惟有回归共同体才能获得真实的自我,找到生活的真实意义和价值源头。在现实生活中,个人与群体、个人与社会的关系有其固定的支撑结构和自然生成的规律性,它不以我们个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所以我们不能一厢情愿地认为,惟有“原子化”的生存方式才是我们生命的寄托。对群体和社会来说,个体只是其错综复杂的结构中的基础性元素,惟有在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整体中,我们才能体验和感受到个体存在的真实意义。

对每个人来说,群体能够超越个体所特有的局限,弥补个体生命存在和发展中的种种不足,实现对个体存在和生命过程的超越。在社会生活中,人们“共同的经验(共同的斗争、成就与不幸)造成了一种共同的善恶标准,一种共同的目标,一个共同的利益范围,在控制个体的自私自利的同时给了他稳定性”。[4](P79)有了个体存在的稳定性, 才可能有心理上的安全感,个人的理想信念和价值追求才能有稳固持久的依托。所以把个体融入群体活动之中,其实就是更新我们的存在方式和生活方式的过程。它使我们超越个体狭隘的视野,克服个人主义和功利主义的危害,从关注 “细枝末节”走向关注“宏大事业”,展望更加光明的前景和更为辽阔的未来世界。必须明确的是, “我们的生活若要有意义与价值,就必须是伟大而高尚的。 ”[4](P64)群体(社会)的共同理想和信仰,不仅是其成员在长期的共同实践中形成的,而且对整体有着巨大的号召力和凝聚力,它才是伦理之“善”的真正价值源头。群体的共同理想会持续地焕发出我们对生活的渴望与热情,激励着我们不断前行,让我们为此付诸全部的热情和努力,去献身于一种伟大的责任和崇高的使命。它使我们由衷地感受到快乐、幸福和生活的真实意义。

再次,必须学会独立思考和自我批判,努力拓展“善的视野”,懂得欣赏并热爱我们周围的世界,这是获得生活意义的基本保证。摆脱各种空虚无聊的情绪体验,把价值和意义重新整合进入我们的生活,就必须对生活的高度和深度有新的领悟。而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学会独立思考、自我批判。我们需要从源头上做起,即反思人的本质属性,真正领悟自己的不足和缺憾,懂得我们到底缺少什么,应当以什么样的东西来满足,以及如何振奋我们的精神,从而激发内心世界的无穷活力,让自己的想象力在天空中高高飞扬。历史经验表明,以往人类那些伟大的战役、显赫的功绩以及壮阔的生命历程,都能令人兴奋不已,引发人们的无限联想。如今这些燃烧的激情都被隐没了。人们对事物和活动缺乏感觉、没有兴趣,普遍的精神麻木和空虚无聊,说到底都与技术时代的机械化、程式化工作模式的消极后果有关。技术(手段)只是工具性存在,它可以延长我们的肢体或器官,减轻我们劳作的负担和痛苦,但无法代替我们对生活意义的体验,也不能作为我们欣赏和热爱的对象。并且由于行为、技术和实践的善的发展,以及对生活要求的戒令、指南和标准化操作,也在无形中加剧了人们虚无情绪的爆发。在遵循诸多规则的过程中限制了我们的眼界,以至于忘记了“我”的存在,忽视了对世界本身之美的欣赏,“善的视野”变得异常狭隘。

必须走出“技术—经济”时代的思维误区,努力拓展“善的视野”,让思想赋予实在以意义和价值。在本源性意义上,我们生活的世界不仅具有工具性目的——作为开发和利用的对象,而且还有更为重要的价值性目的;它不仅是人的物质需求得以满足的对象,更是其精神需求得以满足的对象——作为个人兴趣和欣赏的对象。它要求我们必须抱着极大的热忱去关注、去倾听世界万物的变化,爱护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从心灵上与物质世界开展互动和交流。要学会欣赏,懂得热爱,让我们的心灵“在自己的发展中找到它的意义,在成功的喜悦中得到满足”。[4](P9)成功的生活必定是伴随意义的,而意义则需要我们站在宇宙生命本体的高度,反观生命的存在及其长度和深度,把握人类生命所特有的丰富性和深刻性。我们必须回归自己的内心世界,不断检讨生命中的得与失、荣与辱、是与非,反思自己是否拥有远大的理想和坚定的信仰,是否已经准备好为此而献身的崇高精神和道德情操。毕竟我们的精神世界具有超越物的束缚、不断提升自己的境界、接近真善美的能力和独特品质,因此,我们完全能够发挥自身的主体能动性,不断克服现代人的“意义焦虑”和“意义困惑”,获得有意义的完美的人生。

[1]苗力田.亚里士多德全集:第八卷[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4.

[2]包利民.生命与逻各斯[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6.

[3]列奥·施特劳斯,约瑟夫·克洛波西.政治哲学史[M].李天然,等 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

[4]鲁道夫·奥伊肯.生活的意义与价值[M].万以 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

[5] 查尔斯·泰勒.自我的根源[M].韩震,等 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2.

[6]梁漱溟.东西文化及其哲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7]鲁伊吉·博格里奥罗.形而上学[M].朱东华,詹文杰 译.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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