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旧时代 悲辛套中人
——别里科夫性格成因分析
2018-02-09焦淑红
焦淑红
契诃夫小说《装在套子里的人》的主人公别里科夫,是一个生活在19世纪中叶沙皇政府统治下的小人物。他是一所中学的古希腊文的教师,他性格孤僻,表现病态,总是把自己包裹在形形色色的套子里,从衣食住行到言行思想,甚至谋生的职业,他几乎和外界隔绝,最后因为恋爱时发生了“漫画事件”和“骑自行事件”,他和华连卡的弟弟科瓦连科争吵了起来,在华连卡不明所以的笑声中,他一病不起。纵观他的言行和思想,我们会看到一个胆小、多疑、狭隘、顽固保守、害怕微小变革的人物形象。
那么别里科夫的性格是如何形成的呢?
如果分析别里科夫性格的成因,我们首先要考虑作者为人物生活设定的时代因素。
别里科夫生活的时代,俄罗斯没有独立的司法系统,沙皇具有绝对的权威,享有无限制立法、司法、行政权力。当时一些社会学家、政治家都认为:一个强大和繁荣的俄罗斯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沙皇,自由民主以及共和哲学不适合俄罗斯。
沙皇专制制度下的俄罗斯无法制、无自由、无理性,沙皇的意志代表国家的意志、社会的意志、人民的意志。别里科夫之所以对政府的文书、法令等相关公文、告示格外重视,生怕一不小心触犯政府的禁忌,是因为对沙皇制度生杀予夺的权利,至高无上的威严心怀恐惧。
别里科夫长期受沙皇制度的钳制,已经从思想到言行都被固化。于是这类别里科夫们在自己的生活圈、工作圈里释放自己对政府政策的解读,受此影响学生不敢违反纪律、教师不敢骑自行车、教士不敢吃荤、人们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写信、不敢交朋友、不敢看书……由于沙皇制度的威慑力,借助于别里科夫这类人之手辐射到周围的普罗大众;同时沙皇专制制度如同章鱼的触腕吸附在百姓生活的各个角落,让他们由于心怀恐惧,不断放弃对自由与进步的追求。
但如果说别里科夫的性格是时代使然,也会让我们心生质疑:为什么别里科夫深受环境影响,而科瓦连科姐弟这类的人却很喜欢新事物,敢于享受美好的生活呢?
其实,科瓦连科等人的性格和习惯也是受环境左右的。
契诃夫在《装在套子里的人》中说,科瓦连科原籍是乌克兰人,而乌克兰是近代俄国资本主义发展最早的地区之一,虽然在19世纪中叶同样受沙皇的统治,但1917年底东乌克兰地区建立了苏维埃政权,可见乌克兰无论是经济地位和政治地位,在古老的俄罗斯都是走在变革的先锋地位。而科瓦连科骑自行车、穿绣花衬衫、在大街上拿着书走来走去……这些被别里科夫非议的生活或学习习惯确实有些新鲜时髦,有些先锋派的特点,这都和她的成长环境息息相关。
其次我们也要考虑别里科夫周围的人群对他性格的影响。周围的人群,包括他的同事、学生、朋友、爱人、教区的人、城区的人,这些人都长期笼罩在沙皇专制制度之下。这些复杂的生活圈,别里科夫处在夹缝里,既不能享受鲜活生活的变革快乐,也不曾看到对沙皇制度的质疑反抗力量。其实别里科夫的生存状况,也是沙皇制度下人群的生存状况,别里科夫仅仅是一个典型罢了。
综上所述,别里科夫的种种负面性格是客观存在的社会政治环境和周围人群制造出来的,他自己主观上对这一性格的负面特点并没有清醒的认识,所以根本不会拒绝排斥。
那该采取怎样的态度来评价别里科夫呢?
有人认为他面目可憎,是沙皇制度的忠实顺民,是卫道士,他用一些陈腐的套子套住了自己的思想和言行,也希望不断地套住周围的人群,客观上确实为沙皇制度的推行推波助澜。
有人认为这个小人物,他是沙皇制度的受害者和替罪羊,作者向读者展示的是他们堪悲堪怜的人生。首先作者为我们塑造的这个装在套子里的小人物,让我们了解他形形色色的套子,让我们看到他的胆怯,看到他对日常生活的忧虑,看到他对社会微小变革的近乎神经质般的恐惧。而他这样的性格和社会制度的威压关系密切,就如同《小公务员之死》在一名大官的呵斥声中被“吓死”的小公务员一样。别里科夫的神经质表现,也同样反映了社会的极端恐怖造成人们的精神异化、性格扭曲、心理变态与行为荒诞的现象。其次,别里科夫的社会身份也仅仅是个小人物,并不能真正对周围的人群构成威胁,至于他辖制中学、辖制全城的结果,很大程度上是某些人因为他苍白的脸、唉声叹气的神情引发了自己内心对他的同情,或者引起了同样对沙皇制度心怀恐惧之人的警觉,或者人们变革的勇气还不是很大,最终才会受到他的“辖制”。这些被辖制的小人物,都是生活中真正的弱者,他们大多数人都需要为自己的软弱,找一个借口,于是他们找到了比自己更弱小、更胆怯的别里科夫。鲁迅说:“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读者们同情全城人被辖制的时候,是否也同时看到别里科夫也被全城人时刻惊扰着呢?读者厌恶别里科夫想要告密却自称正人君子的时候,是否同情他的爱情被恶意关注给他带来的恐惧?读者欣赏科瓦连科姐弟个性解放的时候,是否同情别里科夫的生命已奄奄一息呢?
综上所述,不难发现,别里科夫是受害者,也是害人者,但他本质上只是个可悲可怜,又可厌可憎的弱者罢了。我们如果用鲁迅的观点评价“套中人”别里科夫的话,也一定是“哀其不幸,怒其不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