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华传统“和”文化对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智慧
2018-02-07谢霄男
谢霄男 李 净
(重庆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研究中心重庆邮电大学分中心,重庆南岸 400065)
建设什么样的世界,世界建设得怎样,怎样建设世界,长期以来始终是人们关心的热点话题。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为人们勾画了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美好蓝图,这是一个“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1]世界建设得怎样,有必要从伙伴关系、安全格局、经济发展、文明交流、生态建设等方面进行评价与衡量。作为中华精神血脉的“和”文化,对于建设未来美好世界有着重要的促进作用。挖掘、提炼并梳理其所蕴含的宝贵智慧,有助于让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的阳光普照世界。
一、中华传统“和”文化所蕴含的智慧
“和”字最早见于我国商代中期的钟鼎文。[2]《说文解字》记载,“和,从口禾声。”[3]中华传统“和”文化的本意,指的是乐音的和顺、协调、悦耳、谐和。郭沫若从考据学的角度也认可这一点,指出“和”为后起之字,正字应为“龢”。“龢”是能够发出“和谐”音程的乐器。[4]春秋以后,诸子百家对“和”文化不断丰富发展,使之不仅局限于音乐而扩展至政治、伦理、文化、社会、艺术等各领域。中华传统“和”文化是一座内容丰富的思想宝库,我们可以从政治、安全、经济、文化、生态等层面,认识这一精神瑰宝所蕴含的智慧。
中华传统“和”文化所蕴含的“协和万邦”政治智慧。我国早在上古时期,就萌生了“协和万邦”的思想。《尚书·尧典》记载,尧帝在处理不同部落关系问题上,“克明俊德,以亲九族。……百姓昭明,协和万邦。”[5]不同部落协和的关键,在于“仁政德治”的推行。这种“德”主要强调的是一种王者之德、为政之德。王者是依靠“德治”将四方八方的人民汇聚在一起的。孔子指出,“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6]中华传统“和”文化反对以武力解决邦交之间的矛盾与分歧,强调以道德感化力量平息纷争。以文德感化外邦较之于以武力征服外邦,更容易促使天下和顺、更能够树立国际威信。孔子还认为,“四海之内皆兄弟。”[7]各邦国无论大小、不分强弱、不管贫富,均是骨肉同胞。中华传统“和”文化在政治上反对以邻为壑,倡导“仁者无敌”、天下同心。推行王道仁政,有助于治平天下理想目标的达成。中华传统“和”文化不反对追求利益,但强调追求合乎道义的利益。当义与利不相适应时,更为突出义的重要性。以利为本而无视道义,不但会侵犯别国的利益,最终还会使自身的利益受损。任何恃强凌弱、以大压小的邦交行为,均是中华传统“和”文化所反对的,亦是与“协和万邦”的基本要求相背离的。在处理邦交关系上,中华传统“和”文化坚持“中和之道”,贯彻不偏不倚的基本精神,奉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伦理规则。如此,万邦方得和顺、万民方能亲睦。
中华传统“和”文化所蕴含的“和衷共济”安全智慧。无危为“安”,无损为“全”。我国原始先民在强大的自然力面前,自身的安全面临诸多不可预知的外部威胁,其唯有紧密团结在一起,才可能在险恶的自然条件中,寻求生存与发展的空间。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面临的自然威胁尽管有所减少,但需要应对的军事、经济、文化、生态、政治威胁却继之增多。《尚书·皋陶谟》记载着一则舜帝告诫君臣的良言,“同寅协恭和衷哉。”[8]所谓“和衷”,也就是要团结一心。此言意在劝诫君臣之间要和善相处,如此才能在各种威胁相互交织的条件下,协力治理好国家。《国语·鲁语下》有言,“夫苦匏不材于人,共济而已。”[9]也就是说,苦匏这种植物尽管不能食用,但佩戴上它,却能够使人免于淹灾、安全渡河。和衷与共济连用,意在表明克服困难,有赖于大家和睦同心。纵观中华文明史,我国在不同的历史时期,遭受过来自外敌的各种威胁,但中华民族始终屹立不倒、生生不息,其奥秘就在于当国家濒于危难之际,各民族皆能够团结和一、共创中华。天下大同是儒家学派的最高理想,在实现这一理想的征程上,可谓荆棘丛生。中华传统“和”文化所蕴含的“和衷共济”安全智慧,能够聚合起世界各族人民的有效合力,共同为消除安全威胁贡献自己应尽的力量。
中华传统“和”文化所蕴含的“和气生财”经济智慧。孔子指出,“治国之道,必先富民。”[10]民富是建成小康、实现大同的必然途径。而以何种方式富民,自古以来有两种判然有别的观点:一种强调以和平、合作的方式富民,而另一种倡导以暴力、欺诈的方式富民。生财须有道,以非正当的方式攫取财富,是一种与“人道”不相适应、与“天道”不相融合的行为表现。“和气生财”重在“以和为贵”。要达到“和”的目标,单纯具有“和”的愿望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妥善处理各种关系。[11]我国自古强调“天下一家”,“家和万事兴”。在任何一个大家庭中,在经济上均存在相对宽裕与相对困窘的状况。如何处理有余与不足的问题,看似是一个家庭个体性问题,实则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兴旺与发达。坚持损不足以奉有余还是恪守损有余而益不足,关系到家庭关系的和谐。“和气生财”不是说为了求财而无视历史问题,一味的媾和,而是要以开创未来的姿态,谋求双赢、多赢与共赢。“和气生财”需要人人皆有一颗仁爱厚德之心。中华传统“和”文化将“和”的大局看得高于一切。任何不仁不义、不均不公的行为,均是失“和”的表现。孔子指出,“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12]义与宜相通,不索取不应该得到的财物,就应该遵守一定的经济伦理。
中华传统“和”文化所蕴含的“兼收并蓄”文化智慧。唐朝韩愈在《进学解》中以第三人称的口吻,指出“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马勃,败鼓之皮,俱收并蓄,待用无遗者,医师之良也。”[13]拥有良术的医师,能够发现各种药材的功用,并将之兼收并蓄,留待备用。中华传统“和”文化能够将性质各不相同、内容有所差别的东西容纳在一起。此种“兼收并蓄”的文化,既具有开放性,又具有包容性。我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开放的国度,我们不仅注重诸侯国内部之间的交融合作,还重视不同国家之间的沟通交流。中华传统“和”文化在发展的历程中,不断消化、吸收并改造外来文化,从而创造了多姿多彩的华夏文明。先秦文化就杂糅儒家、墨家、道家、法家、阴阳家等于一炉。先秦诸子可以相互兼容,凸显了中华传统“和”文化强大的包容性。两汉之际传入我国的佛教,其诞生地在相隔万里的印度。从秦汉及至明清以前,农耕文化、汉族文化与西域文化、蒙古文化、阿拉伯文化、契丹文化等等,均进行过长时间的交流与融合。在与各种文化碰撞的过程中,中华传统“和”文化总能够以开放包容的姿态,汲取各种文化的思想精髓,并将之转化为华夏文明的一部分。中华传统“和”文化强大的适应力,促使其在与其它文化的融合中不断壮大、成熟。中华文化历经五千年从未中断并逐步走向辉煌,与之“兼收并蓄”的文化特质,有着很大的关联性。
中华传统“和”文化所蕴含的“天人合一”生态智慧。关于人与自然在本然与应然的意义上应该达到什么样的和谐以及怎样达到和谐,中华传统“和”文化所蕴含的“天人合一”生态智慧,均给出了答案。从本然的角度认识人与自然的关系,二者是相通相合的。董仲舒认为,“天人之际,合而为一。”[14]人与自然所具有的内在统一性,是不容分割的。张载强调,“天人之本无二。”[15]在王阳明看来,“天地万物与人原是一体。”[16]我国古代先贤用“际”、“本”、“原”等词汇,界定人与自然是一个有机统一的整体。如果说从本然意义上认识人与自然不容分割是一种事实判断,那么从应然意义上认识二者的关系则是一种价值判断。我国古人在论及“天人合一”时,预设了人与自然存在差异并有对立。诚如张载所言,“若非有异则无合。”[17]程颢认为,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达到天人合一。唯有具有仁爱之性的人,才能够与天为一。“仁爱”对于达到天人合一,是一个必不可少的条件。而要成为一个“仁者”,不努力是很难实现的。在陆九渊看来,人如若不能遵从“天道”、恪守“人道”,就“不足与天地并。”[18]成为遵从“天道”、恪守“人道”的“仁者”,需要做到王阳明所谓的“大人”,即“以万物为一体,视天下犹一家,视中国如一人”。[19]也就是说,要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生态环境。做到了这一点,才真正的遵从了“天道”、尽到了“人道”,实现了“仁”,从而达到了“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
二、协和万邦:中华传统“和”文化对建设持久和平世界的政治智慧
为建设持久和平世界,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国家之间要构建对话不对抗、结伴不结盟的伙伴关系。”[20]关于如何和洽地处理不同国家,尤其是大国与大国、大国与小国之间的关系,我们可以从中华传统“和”文化所蕴含的“协和万邦”政治智慧中探寻解决之道。新兴大国的崛起会挑战守成大国的权威,令后者感到恐惧,威胁与反威胁催生了其彼此之间的竞争、对抗、冲突乃至斗争,这就是被称为国际关系铁律的“修昔底德陷阱”。拿破仑曾将我国比喻为一头睡狮,当它醒来,世界将为之颤抖。习近平总书记认为,如今中国这头睡狮已经醒来,但却是一只和平、和亲、文明的狮子。[21]中华民族流淌着热爱和平的血脉,“协和万邦”的天下情怀深深的植根于我国人民的灵魂深处。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强国只追求霸权的主张不适用于中国,中国没有实施这种行动的基因。”[22]中华民族从来不畏惧战争,但也从不崇尚战争。老子就曾指出,“夫兵者,不祥之器。”[23]战争无论对于新兴大国还是守成大国,均是一种灾难。公元前五世纪新兴大国雅典与守成大国斯巴达长达三十年的战争,最终毁掉的是两个城邦。建设持久和平世界,符合所有国家的利益关切。在老子看来,“师之所居,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24]墨家学派致力于找寻建设持久和平世界的“密匙”。在墨子看来,建设持久和平世界的思想基础是“兼爱”。世界之所以会引发战争,源于“诸侯各爱其国,不爱异国,故攻异国以利其国,天下之乱具此而已矣。”[25]“视人国若其国,谁攻?……若天下兼相爱,国与国不相攻。”[26]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大国之间相处,要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27]对于国与国之间交往不能坚持“兼相爱”的问题,墨家学派也给出了具有可行性的应对之策,即“以兼相爱交相利法易之”[28]。在走和平崛起之路的同时,让本国的发展成果惠及更多国家与地区的人民,能够促使不同国家与地区的人民在“交相利”的过程中“兼相爱”。从中华传统“和”文化中汲取“协和万邦”的政治智慧,有助于不同国家在国际交往中实现双赢、多赢以及共赢。
习近平总书记认为,“大国与小国相处,要平等相待,践行正确义利观,义利相兼,义重于利。”[29]以大压小、以强凌弱、以富欺贫,是妨碍持久和平世界建设的“绊脚石”。关于如何处理大国与小国的关系,老子以“大海”和“百川”类比大国和小国。他指出,“大国”作为容纳“百川”的“大海”,应该时时居下。也就是说,处于“天下之交”的大国要充分尊重小国。[30]老子特别强调,大国赢得小国的信赖,绝不能靠玩弄政治阴谋或武力威胁,而应相互尊重、以诚相待。大国在尊重小国的同时,小国也应该尊重大国。大国与小国相互谦下,有助于持久和平世界的建设。儒家学派对“义”尤为看中,《荀子·王制》记载,“人合一能群?曰:分。分何以能行,曰:义。顾义以分则和。”[31]在义与利的关系上,中华传统“和”文化强调义较之于利更为重要。在冯友兰看来,义是一种观念形态的规范。这种规范与利单独来看,并无褒贬之分。但当二者存在矛盾时,就涉及到一个价值立场问题。“重义轻利”是中华民族的精神人格。在习近平总书记看来,“不谋私利才能谋根本谋大利。”[32]一旦私利与公义之间的矛盾无法调和,中华传统“和”文化主张舍利取义。荀子从义与利的关系出发,划分了“治世”与“乱世”。在他看来,“义胜利者为治世,利克义者为乱世”[33]。这种看法是有道理的,世界诸国如果为了谋取自身的利益而无视国际道义,整个世界势必陷入无休止的纷乱与争斗之中。建设持久和平世界,是“治世”。而动荡混沌的世界,是“乱世”。追求“治世”,远离“乱世”,世界各国均有必要从中华传统“和”文化中汲取政治智慧。
在处理国际关系上,恪守一种不偏不倚的“中和之道”,有助于持久和平世界的建设。《礼记·中庸》有云,“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34]“致中和”是中华传统“和”文化所向往的一种理想境界。大小各异、强弱有别、贫富分殊的各国平等相待、调和持中、共存同进,容易以沟通协商的方式化解矛盾、冲突与分歧。子贡身为孔子的弟子,曾这样评价自己的老师,“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35]也就是说,持久和平的“治世”,靠等待是不会到来的。其必须依靠不同国家团结协作、共同努力,才能最终建立起来。
三、和衷共济:中华传统“和”文化对建设普遍安全世界的安全智慧
在多级化时代,安全的内涵和外延均得到了极大的拓展。从内涵上来看,安全在现如今已不仅仅包括单纯的军事对抗,还涵盖经济渗透、政治博弈、文化冲突、生态恶化等多个层次;不仅覆盖到实体空间,还触及到网络空间。[36]从外延上来看,伴随着威胁安全因素的多元化、复杂化,任何一个国家均不可能独善其身,亦无法仅依靠单边力量或少数几个国家的力量应对各种挑战。世界各国合作的范围越来越广泛、依存的程度越来越紧密,利益的交织越来越密集,在共同安全面前,全人类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建设一个普遍安全的世界,符合各国人民的利益期待。关于怎样建设这一世界,中华传统“和”文化提供了宝贵的智慧资源。《尚书》所记载的和衷思想,告诫世界各国人民在威胁共同安全的老问题未曾完全解决、新问题不断涌现的环境下,其彼此之间应该和谐恭谨、团结一心。《国语》以同舟渡河为喻,将人们视为同进同退的统一整体。我国外交部长王毅于2017年2月17日在德国出席二十国集团外长会议时指出,“当今世界并不和平。新形势下,冲突诱因形势更趋多样,关系更加复杂,影响更为深远。”[37]面对层出不穷的国际安全问题,强调“和衷共济”的中华传统“和”文化,有助于各国坚持新安全观,共同参与到国际安全治理中来。
共建共享是一种新的国际安全话语。应对各种新旧交织的安全威胁,你死我活、你有我无的传统国际话语,已然显得不合时宜。在核威胁、网络信息泄露、恐怖主义袭击、病毒疫情扩散、生态环境恶化等威胁面前,任何国家的人民均是或直接或间接的受害者。这些安全威胁普遍不是某些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矛盾与冲突,而是整个人类共同需要应对的。为此,我们应该超越意识形态的对立、不同文明的冲突以及大国政治的悲剧,以和衷共济的姿态共同建设美好家园。协力应对挑战的关键在于齐心,形成价值共识。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共同价值,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七十届联合国大会上的讲话中,给出了明确的答案。他指出,“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38]拥有了共同价值,各国人民的心就容易联结在一起,其对新的国际安全话语就容易达成共识。《周易》有言,“同心之言,其臭如兰。”[39]“臭”与“嗅”相通,指的是“气味”。同心同德的人聚合在一起,就好似散发芬芳气味的花香一样,令人神怡、催人奋进。命运关乎生死,人类未来的命运掌控在建设者的手中。以维护生存安全为价值基点、以推动人类发展的价值目标而结成的命运共同体,有助于共同维护和改善全球公地。
和衷共济应对国际安全威胁,各国有必要共享自身的发展经验。《魏书·吐谷浑传》记载,“单者易折,众则难摧。”[40]在应对公共卫生威胁、毒品交易、远洋走私等事件上,每个国家的力量都是有限的,但也均有着独到的经验。将行之有效的经验共享出来供其它国家参考与借鉴,所转化的人类共有精神财富,对推进全球安全治理而言,就能够发挥无限的力量。建设普遍安全的世界,不仅需要共享各个国家在应对安全威胁问题上的思想资源,还应共享各个国家进行国际安全治理的各种资源。这其中既包括人力资源,还包括物力资源。致力于建设普遍安全世界的“人能尽其才,物能尽其用”且互通有无,应对挑战的力量就会呈现几何级数的增强。
坚持共建共享,为建设普遍安全世界而共同努力,应时刻恪守整体性思维,这是中华传统“和”文化所赋予的安全智慧。一国在不同安全场域采取必要措施的同时,应避免给其他国家造成不必要的担忧。这种忧虑如若不能消除,会引致各国在坚持共建共享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存在“前提困境”,而这对于和衷共济建设普遍安全世界无疑是有所妨碍的。而有效的化解之策,是摒弃任何形式的冷战思维理念,树立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安全的新理念。[41]
四、和气生财:中华传统“和”文化对建设共同繁荣世界的经济智慧
利益的分化与整合,是建构新型国际关系不能回避的时代课题。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我国要“积极发展全球伙伴关系,扩大同各国的利益交汇点。”[42]世界繁荣的根本,是经济的蓬勃发展。在众多的利益交汇点中,经济利益至为重要。经济利益的均衡与协调,是制约不同国家能否共同繁荣的关键。发展是任何国家均需要面对的共同主题。在经济发展问题上,各国应同舟共济、携手前行。任何以邻为壑、与邻交恶的思想与行为,对建设共同繁荣的世界而言都是危险的。我国在国际关系上追求一种共同繁荣的财富共享观。中华传统“和”文化认为“生财有大道”。较之于经济上“你得我失”、“你有我无”的“零和”博弈思维,我国倡导一种“损有余而益不足”的和气生财之道。“有余以奉天下”是老子憧憬的处事之道,也是建构新型国际关系基本的行为准则。从发展程度上来看,国与国在交往中存在发达与欠发达之分是不争的事实。如何处理不同国家在经济上的“有余”与“不足”,是处理国际关系需要考虑的重要课题。如若坚持“损不足以奉有余”的价值理念,会导致国家与国家之间两级分化的现象愈益严重,富裕的国家因“损不足”而越来越富裕,贫穷的国家会因之陷入更深的困顿泥淖中。反之,如果坚持“损有余而益不足”的价值理念,却有助于构建和谐的国际关系,推动交往主体协同发展、共同壮大。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在世界经济增长动能不足、贫富分化日益严重的背景下,提出的中国式全球经济治理方案。这一方案的提出,令世界很多人感到惊讶。1840年以后,我国曾遭受过帝国主义列强近百年的奴役与压迫,入侵者给我国经济发展带来的打击,可谓是毁灭性的。然而,崛起后的中国,非但没有向伤害过我们的国家“讨债”,反而提出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新的全球治理方案。其背后所彰显的,正是中华传统“和”文化的思想光辉。和气生财有赖于以和为贵。中华传统“和”文化的价值指向,是万国咸宁与普遍繁荣。民族耻辱与历史教训我们不能忘记,但搁置争议、共同发展才是共存共荣的长远之计。诚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铭记历史,不是为了延续仇恨,而是要共同引以为戒。传承历史,不是为了纠结过去,而是要开创未来。”[43]能否妥善协调好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经济利益关系,关乎国际关系能否稳定、健康发展。在“强以来”以后,致力于让更多的国家、更多的地区,搭乘经济发展的“顺风车”,展现了我们尊礼尚和、期盼世界共同繁荣的大国风采。
各国和睦相处、携手共创繁荣世界,靠的是“以德行仁”。在孟子看来,“王道”与“霸道”的区别,在于前者“以力假仁”而后者“以德行仁”。[44]财富由和而生。“以德行仁”的国家因之能够在经济层面妥善处理仁与利、均与不均等关系,而创生蔚为可观的财富。国家无论贫富,假若不施仁义,要想获取长久的经济利益,是不切实际的。儒家学派将不行仁义而获利的行为,形象的比拟为“缘木求鱼”。[45]道家学派也认为,圣人应该“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46]。行义与获利是高度统一的。一味逐利而不施仁义的国家,是“霸道”的表现。而在施仁义的过程中获取利益,所行的是“王道”之风。这种国家势必赢得更多国家的尊重、拥护与支持,从而也就可以创生更多的财富。中华传统“和”文化强调“均贫富,等贵贱”。追求公平、齐平的和谐世界,是中华传统“和”文化的价值愿景。“不均”是不同国家交互作用无法形成有效合力、难以共同繁荣的巨大阻碍。在孔子看来,“均无贫,和无寡。”[47]各个国家平均分配人类经济发展果实,也就无所谓“贫国”。孔子所倡导的“均无贫”,绝不是一种毫无差别的绝对平均主义。不讲原则的一团和气,非但无助于共创财富,反而可能走向反面。韩愈认为,“行而宜之之谓义。”[48]各个国家宜采取一定的措施,秉持应尽到的国际道义,致力于将国际收入差距调节在合理的范围内。“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建立、“一带一路”的倡议等等,正是“以德行仁”、“均贫等贵”的具体表现,这其中所凝聚的,亦是“和气生财”的中华传统“和”文化对建设共同繁荣世界所彰显的经济智慧。
五、兼收并蓄:中华传统“和”文化对建设开放包容世界的文化智慧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类文明多样性是世界的基本特征,也是人类进步的源泉。”[49]人类文明能够生生不息、更替不绝,是因其具有博大的开放性与包容性。人类文明好似一个活的生命体。不断从体外获取养料,才能维持生命体自身的生存与发展。纵观人类文明史,并非所有曾大放异彩的文明均能够保持持久的生命力。华夏文明能够历经五千年从未中断,创造令世人惊叹的“东方奇迹”,正是因为她能够兼收并蓄各种优秀文化。《诗经》有言,“周虽旧邦,其命维新。”[50]周朝能够享年八百余载,正是因为其能够兼收并蓄,始终保持旺盛的生命活力。各不相同的文化相互激荡、吐故纳新,推动社会的健康发展。在习近平总书记看来,“文明没有高下、优劣之分,只有特色、地域之别。”[51]人类文化世界要呈现一派繁荣景象,应容纳各种文明的存在。承认不同文明之间差异的存在并享有同等的发展机会,可以为整个人类文明的进步注入不竭动力。
任何国家、任何民族的文化,均有其自身的优点。建设一种含有兼收并蓄型文化的开放包容世界,可以促使不同文化在交流与互鉴中取长补短、吐故纳新、共同进步。《国语·郑语》倡导“和实生物”。不同文化共存共荣的基础是保持一种和谐的状态,也即要相互尊重、平等相待。[52]任何形式的文化保守主义、文化霸权主义与文化殖民主义等等,都会对这种和谐状态施加破坏性影响。建设一个开放包容的世界,应该兼收并蓄各种形态的文化。但并不是说,任何形态的文化都是优秀的,也并不是说任何文化在发育程度上都是成熟的。中华传统“和”文化并不否定不同事物之间存在矛盾与冲突,也不否定斗争的存在合理性。但强调斗争的目的不是一方消灭一方,而是为了达到更高层次的“和”。优秀文化与文化糟粕之间、高发育程度文化与低发育程度文化之间碰撞融合,会增强人类文明的多样性。你生我灭的文化斗争观,会促使矛盾统一体发生破裂,世界文化的丰富性会自此而减少,人类文明进步的源泉会人为的被“节流”。
文化是国家软实力的重要载体。一个国家的文化影响力直接决定其在国际社会的话语权。兼收并蓄的中华传统“和”文化不仅承认不同文化之间的内在差异,还对不同文化的存在合理性给予充分尊重。这对不同文化发展程度的国家,可以在国际社会平等的享有国际话语权,奠定了基础。文化的发展程度决定了国家的文明程度。文明程度较低的国家,如果不能以开放包容的姿态,兼收并蓄各种优秀文化、成熟程度较高的文化,会在国际上失去更多表达国家话语的机会。而文明程度较高的国家,如若不能充分尊重文明程度较低的国家,乃至剥削其表达国际话语的机会,使之在国际社会难以乃至不能发声,就容易使彼此之间产生矛盾与隔阂。兼收并蓄的中华传统“和”文化有助于实现不同国家沟通与交流的良性循环,继而为构建开放包容世界创造良好的文化环境。文化是不同国家沟通与交流的中介与桥梁。不同国家之间的矛盾,会因文化冲突而激化,也会因文化融合而消除。如果将世界视为一个生命体,文化就是流淌的血液。畅通、频繁、有序的文化沟通与交流,可以消除妨碍肌体健康的各种梗阻,促进正常的血液循环,保证肌体的生命健康。也就是说,兼收并蓄的中华传统“和”文化有助于化解、调和不同国家之间的分歧与矛盾,其对构建开放包容的世界,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性。梁漱溟在《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中,谈到了中国文化未来的发展方向。在他看来,中国文化必须本国的国情,走出一条适合自己的“建国之路”。[53]各个国家的历史与国情、民族与风俗均各有不同,也需要在兼收并蓄各种文化的同时,既不依附于人,也不退回到自我封闭的孤岛,努力探索适合本国国情的文化强国之路。由此,各个国家才能够真正强盛起来,一个开放包容的大同世界才可以切实建立起来。
六、天人合一:中华传统“和”文化对构建清洁美丽世界的生态智慧
日益严重的生态环境危机,正成为一个威胁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全球性问题。呵护地球“母亲”,是每一位“孩子”不容推卸的责任。拂去地球“母亲”满脸的“皱纹”与“风尘”,有赖于“儿女们”结成同向同行的命运共同体。在究竟是谁伤害了地球“母亲”的问题上,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曾相互推诿、各执一词。发达国家将破坏生态环境的罪恶,加在掠夺性开发自然资源的发展中国家身上。而发展中国家也列举了发达国家曾走过的粗放型发展道路。这种无休止的相互指责,对于地球“母亲”重新焕发新颜毫无意义。事实上,对地球“母亲”的伤害,在失当价值理念的引导下,还在继续。有些发达国家为最大限度的保护本国的生态环境,将污染严重的企业迁移到发展中国家,使后者成为生态污染的重灾区。不仅如此,个别发达国家还无节制的开发、掠夺发展中国家的自然资源,并将本国制造的废水、废气、废料排放到发展中国家。在应对令人堪忧的生态环境保护问题上,仅靠一国或几国的力量,是不可能真正构建起清洁美丽新世界的。而各个国家结成紧密的命运共同体,共同治理全球生态环境,迫切需要核心价值的引领。中华传统“和”文化的“天人合一”思想,对构建清洁美丽世界所发挥的巨大促进作用,值得人们高度关注。
习近平总书记于2015年气候变化巴黎大会上指出,“中华文明历来强调天人合一、尊重自然。”[54]天人合一的“天”,是自然之天。不管是生活在发达国家还是生活在发展中国家的人们,均是地球“母亲”的儿女,均共处于一个地球家园中。刚刚逝去的物理学大师化霍金猜想在地球之外有另一个可以供人类安身立命的星球。可这一愿望的实现,从目前看还遥不可及。人与自然协调发展的“人”,是作为整体性而存在的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不是说一部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而另一部分人反其道而行之。自然界的发展变化,有其自身的规律性。身为“人子”的地球“儿女”,应该认识并顺应这种规律性,而不是肆意对之加以破坏。结成命运共同体的各国人民之间,对自身应尽到的守卫地球“母亲”责任,应该有所监督、有所制衡。习近平总书记在联合国日内瓦总部的演讲中就指出,“《巴黎协定》的达成是全球气候治理史上的里程碑。我们不能让这一成果付诸东流。”[55]秉持“天人合一”的中华传统“和”文化价值理念,世界各国人民都应该知天、敬天、畏天。对有意制造天人对立、恶意破坏人类保护自然成果的不文明行径,有良知的地球“儿女”应该采取抵制措施。天与人不仅具有物质同一性,还应该具有精神同一性。“儿女们”用心呵护地球“母亲”,也势必能够得到更多源自“母亲”的关爱。
地球“儿女”结成紧密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清洁美丽的新世界,应重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作用。但这种作用的发挥不应过分夸大。以往,人类在推进工业化的过程中,创造了前所未有的物质财富。但也对地球“母亲”产生了难以弥补的生态创伤。盲目夸大人的主观能动作用,用破坏性的方式搞发展,在伤害地球“母亲”的同时,也殃及了人类自身。地球“儿女”的能动作用,需要在遵从“天道”的基础上进行。对地球“母亲”的索取,应坚持“中和”思想。过分索取自然资源,会影响“母亲”身体的健康。利用自然资源不足,又会制约人类自身的发展。坚持适度原则开发、利用自然,需要全世界的人们团结起来,结成紧密的命运共同体。在保护自然上,各国也应恪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处事原则。不应为保护本国环境,而将破坏生态换取经济发展的代价转嫁给其它国家。这种近视的行为从远期来看,损害的是人类整体的利益。建设生态文明所关乎的,是人类整体的未来。[56]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坚持人与自然共生共存,有赖于人类从长远着眼,提升自身的精神境界,在坚持走绿色、低碳、循环、可持续发展之路上结成命运休戚相关的共同体。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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