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亲征高句丽与宗藩关系的维护
2018-01-28党鹏举
党鹏举
高句丽自建国以来就与中原王朝保持着宗藩关系,接受中原王朝的册封,与中原王朝展开朝贡贸易。但这种宗藩关系随着魏晋南北朝中原政权在东北地区的影响减弱而变得薄弱,高句丽对于中原王朝也变为表面依附,但一直在试图挣脱中原王朝的控制。隋朝四次大举兴兵征讨高句丽虽然没有完成维系与高句丽的这种宗藩关系。但是,对高句丽也产生了一定的威慑作用。故而,唐朝建立以后,高句丽再一次地主动与中原王朝——唐朝建立了宗藩关系。
一、唐高祖时期唐丽宗藩关系的维护
自唐朝建立到唐太宗贞观十九年(645)亲征高句丽,唐丽宗藩关系出现过不同的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因中原地区自东汉以降长期战乱以及隋朝长年大举用兵,导致中原地区经济凋敝;突厥雄踞北方,吐谷浑等少数部落等不稳定因素使得唐朝只能将有限的军事力量重点放在北部边疆地区,对于高句丽唐王朝只能先进行安抚。高句丽虽然没有被隋王朝所征服,但已深感尚不能与中原王朝相抗衡。加之,隋朝末年“炀帝初与高丽战,频败其众,渠帅度地稽率其部来降。”[1]1822靺鞨渠帅度地稽率部归降中原王朝,使高句丽联盟实力相对削弱。故唐王朝建立后,高句丽与唐王朝之间再一次建立了宗藩关系。据《旧唐书·高丽传》记载:“武德二年(619),遣使来朝。四年(621),又遣使朝贡。高祖感隋末战士多陷其地,五年,赐建武书曰:‘朕恭应宝命,君临率土,只顺三灵,绥柔万国。普天之下,情均抚字,日月所照,咸使乂安。王既统摄辽左,世居藩服,思禀正朔,远循职贡。故遣使者,跋涉山川,申布诚恳,朕甚嘉焉……但隋氏季年,连兵构难,攻占之所,各失其民。’”[2]5320-5321高句丽主动与唐王朝建立宗藩关系,从唐朝的赐书可见,唐朝为了维护与高句丽的关系回避了隋朝征伐高句丽的根本原因——维系东北亚地区旧有的以中原王朝为核心的宗藩关系。可以说此时唐丽进入了一段蜜月期。“(武德)七年(624)春正月己酉,封高丽王高武为辽东郡王,百济王扶馀璋为带方郡王,新罗王金真平为乐浪郡王。”[2]14从册封爵位看,高丽王的爵位再一次变为了郡王而不是之前隋朝所册封的王爵,地位与百济、新罗同等。朝鲜半岛上三个政权之间形成了相互制衡的关系格局。虽然高句丽与唐朝建立了宗藩关系,但唐高祖并没有忽略高句丽与隋王朝交恶的历史。“高祖尝谓侍臣曰‘名实之间,理须相副。高丽称臣于隋,终拒炀帝,此亦何臣之有!朕敬于万物,不欲娇贵,但据有土宇,务共安人,何必令其称臣,以自尊大。即为诏述朕此怀也。’”[2]5321虽然言语比较隐晦,但是唐高祖深知隋炀帝因为维护宗藩关系征伐高句丽导致亡国,唐高祖为了不受高句丽这一不稳定因素的牵扯,言语中透露出放弃与高句丽之间的宗藩关系。但唐高祖的这一想法立刻被温彦博和裴矩所反驳,据《新唐书·温彦博传》记载:“高丽贡方物,高祖欲让而不臣,彦博执不可,曰‘辽东本周箕子国,汉玄菟郡,不使北面,则四夷何所瞻仰’”[3]3782;据《旧唐书·东夷高丽传》记载:“侍中裴矩、中书侍郎温彦博曰:‘辽东之地,周为箕子之国,汉家玄菟郡耳!魏、晋已前,近在提封之内,不可许以不臣。且中国之于夷狄,犹太阳之对列星,理无降尊,俯同藩服。’高祖乃止。”[2]5321温彦博与裴矩激烈的反应,可以看出唐朝的大部分大臣还是认为高句丽理当是唐王朝的藩属国,如若唐王朝放弃高句丽这个附属国会造成极其恶劣的负面影响,进而可能就会造成以唐王朝为中心的东亚地区故有的宗藩关系土崩瓦解。但是,这一段论战从侧面可以看出,唐朝在处理与高句丽的关系时已经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一种是以裴矩和温彦博为首的大臣,坚持维护原有的唐丽宗藩关系不动摇;另一种则是以唐高祖李渊为代表的,认为既然要劳民伤财地维护这种宗藩关系,不如放弃。
纵观高句丽的发展历程,虽然,在南北朝时期彻底摆脱了中国郡县的管辖,其独立的成分大大增多,但在政治上依旧臣服于中原王朝。[4]到隋朝统一之时,高句丽已然成为东北地区一个区域性大国。高句丽一直在寻求一个独立发展的道路,冲破传统宗藩体系的束缚。在这个过程中,高句丽政权逐渐从部落联盟向独立的国家形态转变,并且开始形成一个以高句丽为中心的新的关系体系,这一新体系的出现对旧有的以中原王朝为主导的宗藩体系产生一种挑衅。因此,在隋王朝不顾亡国风险四次讨伐高句丽失败并灭亡后,唐王朝继续为了维护政权稳定、维护东北边疆安全、维系东北亚地区原有的宗藩体系而再一次对高句丽进行讨伐。
二、武力维系唐丽关系
唐初定,高句丽祸起萧墙,西部大人盖苏文“杀建武,立建武弟大陽子藏为王。自立为莫离支”[2]5322,唐朝由于国之初定只能默许此事,“(贞观)十七年(643),封其嗣王藏为辽东郡王、高丽王。”[2]5322同时,并派玄奖前往高句丽调停高句丽与新罗之间的战争,但盖苏文竟不从。贞观十九年“太宗顾谓侍臣曰:‘莫离支贼弑其主,尽杀大臣,用刑有同坑穽,百姓转动辄死,怨痛在心,道路以目。夫出师弔伐,须有其名,因其弑君虐下,败之甚易也。’”[2]5322换句话说,盖苏文另立新君一事并非是诱发唐太宗亲征高句丽的根本原因。唐丽战争的爆发归根结底是高句丽破坏了唐丽之间的宗藩关系。
(一)唐太宗亲征
一般当统治出现危机或者是君主抱有必胜的信心才会选择御驾亲征。但刚刚经历过战争洗礼的高句丽此时尚不能对唐朝的统治造成太大的威胁,对待高句丽的不臣之心只需派出一员有勇有谋的将帅出征即可。所以,唐太宗决定御驾亲征必然遭到群臣的反对。据《新唐书》载“于是帝欲自将讨之……群臣皆劝帝毋行。”[3]6189这其中不乏朝中重臣。房玄龄直到去世一直对唐太宗亲征高句丽持反对态度。“玄龄因谓诸子曰:‘……当今天下清谧,咸得其宜,唯东讨高丽不止,方为国患。主上含怒意决,臣下莫敢犯颜;吾知而不言,则衔恨入地。’遂抗表谏曰:‘……高丽历代逋诛,莫能讨击。陛下责其逆乱,弑主虐人,亲总六军,问罪辽、碣。未经旬月,即拔辽东……雪往代之宿耻,掩崤陵之枯骨,比功较德,万倍前王。此圣心之所自知,微臣安敢备说。’”[2]2464-2465据《资治通鉴》记载“尉迟敬德上言‘陛下亲征辽东,太子在定州,长安、洛阳心腹空虚,恐有玄感之变。且边隅小夷,不足以勤万乘。愿遣偏师征之,指期可殓。’上不从。”[5]6330从《资治通鉴》这段话的记载可以看出,一方面,尉迟敬德担心唐初建不久,统治基础尚不牢固,恐有“玄感之变”[5]6330;另一方面,征伐高句丽并不需要唐太宗亲自率领大军,仅偏军即可完成作战目标。可见,对于唐太宗亲征的决定是有一大部分朝臣不同意的。真正主战并同意唐太宗亲征高句丽的主要人物为唐太宗、李靖、李绩。[6]28但是,唐太宗仍然力排众议决定亲征。这里面给予唐太宗亲征信心的就是唐王朝当时的国力以及唐太宗当时的身体状况。
自贞观二年(628)开始,唐王朝与北方少数民族的关系趋于缓和,贞观四年(630)唐太宗被西北诸蕃咸请上尊号为“天可汗”[2]39。据《旧唐书》载:“即日四海太平,百姓欢乐,陛下力也。臣等余年,日惜一日,但眷恋圣化,不知疾苦。”[2]53“至四年,米斗四五钱,外户不闭者数月,马牛被野,人行数千里不齐粮,民物蕃息。”[3]1344北部边疆稳定,国内百姓安康。除此之外,唐太宗此时正当壮年,并且唐太宗本身身经百战,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史书记载从贞观十四年(640)到贞观十七年唐太宗三次出狩,贞观十六年(642)还有登封泰山的计划。总之,天时、地利、人和都表明唐太宗可以御驾亲征。唐太宗亲征也彰显出一代明君想要维护唐丽宗藩关系的决心。
“十九年春二月庚戌,上亲统六军发洛阳。”[2]57“三月壬辰,上发定州,以司徒、太子太师兼检校侍中、赵国公长孙无忌,中书令岑文本、杨师道从。”[2]57“(夏四月)癸亥,辽东道行军大总管、英国公李勣攻盖牟城,破之。”[2]57“五月丁丑,车驾渡辽。甲申,上亲率铁骑与李勣会围辽东城,……乃拔之。”[2]57从贞观十九年二月集结军队到贞观十九年五月,唐军相继攻下盖牟城、沙卑城、辽东城、白岩城等高句丽西北边境上的军事重镇。由此可见,唐军在战争初期并没有遇到困难,完全掌握着战争主动权。但是,在安市城攻城战中唐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击。
(二)安市城攻坚战
安市城之战,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驻跸山之战。据《唐会要》记载:“会高丽北部耨萨高延寿、南部高惠真率靺鞨之众十五万来援。”[7]2020据《旧唐书·东夷传》记载“高丽北部耨萨高延寿、南部耨萨高惠贞率高丽、靺鞨之众十五万来援安市城。”[2]5324据《新唐书·东夷传》记载“于是高丽北部傉萨高延寿、南部傉萨高惠真引兵及靺鞨众十五万来援。”[3]6191可见,驻跸山之战唐军所面对的是一支由高句丽人与靺鞨人共同组成的联军。虽然不同文献中关于这支援军的记载略有不同,但均提到了靺鞨人。从两唐书、《三国史记》中都会发现高句丽末年几乎每战均有靺鞨人参加,并且不是简单地参与到高句丽军队中,而是以一种独立的政治势力参与其中。换句话说,唐丽战争也是在同靺鞨人进行作战,不但是一场维系唐丽宗藩关系的战争,也是驯服靺鞨恪守臣节的战争。战后唐军“收靺鞨三千三百,尽坑之,余众放还平壤。”[2]5325此仗“高丽倾国而来”[2]5325,唐太宗本可以将高句丽的有生力量一战消灭之后直捣平壤完成此次征伐的既定目标。但结果却只是下令坑杀三千三百名靺鞨人而将十几万高句丽人全部释放。说明这一仗中靺鞨人让唐军损失惨重。彻底消灭与高句丽联合的具有强大战斗力的靺鞨人是唐太宗亲征高句丽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但是,在史书中并没有相关记述。释放高句丽人而仅仅坑杀三千靺鞨人的做法是诸多研究高句丽的前辈们所争论的一个问题。但是,在没有发现新史料之前,对于为什么坑杀靺鞨人这一做法还不能过早地定下结论。
消灭高惠贞和高延寿的援军之后,唐军与安市城守军在安市城东展开了一场鏖战。据《旧唐书》记载:
“八月,移营安市城东,李勣遂攻安市,擁延寿等降众营其城下以招之。城中人坚守不动,每见太宗旄麾,必乘城鼓譟以拒焉。帝甚怒,李勣曰:‘请破之日,男子尽诛。’城中闻之,人皆死战。乃令江夏王道宗筑土山,攻其城东南隅;高丽亦埤城增雉以相抗。李勣攻其西面,令抛石撞车坏其楼雉;城中随其崩坏,即立木为栅。道宗以树条苞壤为土,屯积以为山,其中间五道加木,被土于其上,不舍昼夜,渐以逼城。道宗遣果毅都尉傅伏爱领队兵于山顶以防敌,土山自高而陟,排其城,城崩。会傅伏爱私离所部,高丽百人自颓城而战,遂据有土山而堑断之,积火萦盾以自固。太宗大怒,斩伏爱以徇。命诸将击之,三日不能克。”[2]5325-5326
之所以强势的唐军在安市城会遭到参战以来前所未有的阻击主要有两个方面原因:一方面,从《旧唐书》的记载可以看出,由于唐太宗错误地下达了屠城令,导致安市城守军面对强大的唐军展开了奋勇抵抗。最终,由于傅伏爱的擅离职守,高句丽占据土山,使得唐军优势荡然无存,展开鏖战后亦未能攻克安市城。唐太宗之所以会错误地下达屠城令,或许与驻跸山之战唐军损失惨重有关。也许正如刘矩先生所说“在古代社会,大规模屠杀和实行仁政一样,都是瓦解敌军士气的手段。用血腥屠杀震慑敌军,从而使对手因恐惧而放弃抵抗,俯首请降,乃是古代将帅的常用手段。”[8]78另一方面,由于安市城城主作了精心的准备。“吾闻安市城险而兵精,其城主材勇,莫离支之乱,城守不服,莫离支击之,不能下,因而与之。”[9]261盖苏文在未攻下安市城后,依然默认安市城主的城主地位。到底是安市城主为防盖苏文新的进攻而扩军备战,还是因为盖苏文承认了安市城主的既得利益而与盖苏文形成了政治军事联盟,所以对于唐太宗的进攻拼死守卫,不得而知。但不管怎么说,一方面由于安市城充分的整军备战,另一方面因为唐太宗决策的失误。两方面的因素共同导致了唐太宗此次亲征止步于安市城。
(三)蹊跷的退兵
《新唐书》载:“(十九年)九月癸未,班师”[3]44,《旧唐书》载:“(十九年秋七月)至九月不克,乃班师。”[2]58《旧唐书·东夷列传》记载,“太宗以辽东仓储无几,士卒寒冻,乃诏班师。”[2]5326突然撤军的原因是后勤补给短缺和气候寒冷。但是,从唐军的士兵组成和当时的气候条件来看,这两条退兵的理由还有待商榷。
首先,史书记载在大军出发之前粮食储备就已经很丰富了。《新唐书》载:“北输粟营州,东储粟古大人城”。[3]6189《旧唐书·地理志》中记载“范阳节度使,理幽州……军粮五十万石。”[2]1387说明此次军事行动的粮食储备是很充裕的。不但如此,每攻下一座城池,唐军还会获得大量的粮食补充,“勣攻盖牟城,拔之,得户两万,粮十万石。”[3]6190攻伐辽东城时“获胜兵万,户四万,粮五十万石。”[3]6191
其次,无论是《新唐书》、《旧唐书》的《五行志》《天文志》以及《文献通考》中从集结部队的贞观十八年(644)十一月庚子到撤军的贞观十九年九月这段时间中并没有关于极寒天气的记载。
再次,唐军主要由北方士卒组成(南方士卒主要是水军,水军在此次作战中并未起到太大作用),北方士卒中绝大部分是北方游猎民族士兵。据《新唐书》记载:“诏营州都督张俭等发幽、营兵及契丹、奚、靺鞨等出讨。会辽溢,师还。”[3]6189在未出现极寒天气的九月份,东北气温在正常情况下并不能达到使北方士卒无法忍受的程度。所以,唐军退兵的原因有待进一步考证。欲盖弥彰的退兵只为掩盖某些不被人知的真相。真相是唐太宗在亲征过程中受伤,唐军不得已而退兵。
《旧唐书·高宗本纪》中的记载:“及军旋,太子从至并州。时太宗患痈,太子亲吮之,扶辇步从数日。”[2]66如此重要的信息却未记录在两唐书的太宗本纪中,表明唐太宗李世民所患之病不容乐观,此等春秋笔法的记述是在掩盖患病真相。(贞观十九年十二月)“庚申,杀刘洎”[3]44。此事也间接证明了唐太宗受伤之事。据《旧唐书·刘洎传》记载:
十九年,太宗辽东还,发定州,在道不康。洎与中书令马周入谒。洎、周出,遂良传问起居,洎泣曰:“圣体患痈,极可忧惧。”遂良诬奏之曰:“洎云:‘国家之事不足虑,正当传少主行伊、霍故事,大臣有异志者诛之,自然定矣。’”太宗疾愈,诏问其故,洎以实对,又引马周以自明。太宗问周,周对与洎所陈不异。遂良又执证不已,乃赐洎自尽。[2]2612
唐太宗明知刘洎被冤,仍要赐死刘洎,并不是因为刘洎行伊尹之事独揽大权,而是刘洎道出了唐太宗患病的实情。
唐太宗并非患病实为受伤,此次唐军在战场上所面对的无论高句丽人还是靺鞨人,都善于使用弓箭。从对靺鞨兵的处置来看,以及史书中有关于靺鞨人善作毒箭的记载,“箭长尺有二寸。常以七八月造毒药,傅矢以射禽兽,中者立死。”[1]1821-1822笔者认为唐太宗在这次战斗中被靺鞨人的毒箭所伤,虽说靺鞨人的毒药中者立死,但唐朝方面在战前应该已经做好了应对靺鞨人的准备。经过紧急处置,唐太宗可以暂时脱离危险。这也就可以理解唐太宗在战后要坑杀靺鞨人,以及在战场上一向秉承怀柔政策的唐太宗却在安市城东一仗中下达了屠城令,还在毫无优势的情况下下达强攻的命令。最终在安市城久攻不克的情况下,再加上唐太宗的病情,唐军不得不撤兵。
三、唐太宗末年对高句丽的态度
虽然,唐太宗亲征没有达到预期设定的战略目标,但从战争伤亡人数以及所占城池来看,唐太宗亲征高句丽战果是显赫的,“第一次征讨,辽东城战役斩首万余人,白岩城战役斩首千余级,新城、建安、驻跸(安市城)三大战役,共斩首4万余级,合计有5万1千余人。”[10]258
上文已述,亲征大军初期顺利攻下了高句丽多座城池。但是,唐太宗此次亲征高句丽的目的是为了维护唐丽宗藩关系而不是以攻城略地为主,唐军退兵并不是因为高句丽投降称臣而是因为唐军在安市城一战失利。以此来看,唐太宗的亲征不但没有达到维护唐王朝作为宗主国的颜面,反而更加助长了高句丽的不臣之心。唐军的撤退并不意味着唐丽间战争的结束,而是暂时的停火,双方都开始改变策略,以备接下来更进一步的对抗。
贞观二十年(646)“高丽遣使来谢罪,并献二美女。太宗谓其使曰:‘归谓尔主,美色者,人之所重。尔之所献,信为美丽。悯其离父母兄弟于本国,留其身而忘其亲,爱其色而伤其心,我不取也’。”并还之。[2]5326唐太宗委婉地拒绝了高句丽遣使所送来的美女。也就是说唐太宗并没有原谅高句丽的不臣行径。除此之外,“帝以弓服赐盖苏文,受之,不遣使者谢,于是下诏削弃朝贡。”[3]6194唐太宗之所以赏赐盖苏文弓服,应当是示意盖苏文唐朝还会以武力对高句丽进行惩戒、威慑高句丽的不臣气焰。而盖苏文的反应更加印证了盖苏文控制下的高句丽政权并没有真心臣服于唐朝。
贞观二十一年(647),唐太宗本想对高句丽进行新一轮的大规模作战。但遭到了群臣的反对,“前大驾亲征,国人不得耕种,所克之城,实收其谷,继以旱灾,民太半乏食。今若数遣偏师,更迭扰其疆场,使彼疲于奔命,释耒入堡,数年之间,千里萧条,则人心自离,鸭渌之北,可不战而取矣。”[9]264从群臣的建议中也透露出,经过一年战争的唐王朝再加上天灾,国力已经无法再支撑唐太宗进行新一轮的大规模作战,唐朝此时第一要务是发展生产恢复国力,所以唐太宗放弃了大规模向高句丽用兵的想法。而是采纳了群臣的建议派出偏师不断地向高句丽进行骚扰。贞观二十一年①贞观二十一年的派兵只有《新唐书》中有记载,《旧唐书》本纪、传、高句丽传中都没有记述.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太宗本纪》(卷2).北京:中华书局,1975,第46页记载:“(贞观二十一年)三月戊子,左武卫大将军牛进达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李世绩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率三总兵以伐高丽。(五月)庚戌,李世绩克南苏、木底城。七月乙未,牛进达克石城。”、“二十二年(648),又遣右武卫将军薛万彻等往青丘道伐之,万彻渡海入鸭渌水,进破其泊灼,俘获甚众。”[2]5326贞观二十二年,唐太宗李世民又萌生了大举出兵高句丽的想法,“命江南造大船,遣陕州刺史孙伏伽召募勇敢之士,莱州刺史李道裕运粮及器械,贮于乌胡岛,将欲大举以伐高丽。未行而帝崩。”[2]5326前文所述,唐太宗班师回朝之后身体每况愈下,但在用兵高句丽问题上丝毫没有停止。可见维护唐丽宗藩关系一事对于一代圣主唐太宗的重要性。但是,直到唐太宗离世都没有实现让高句丽真正臣服的目标。
唐太宗本采纳了群臣偏师骚扰高句丽的谋划,但是贞观二十二年却再一次要大举兴兵,从唐高宗继位前五年对高句丽并没有用兵的情况可见,贞观二十二年并不是对高句丽用兵的最佳时刻,否则唐高宗李治则会在登基之初用兵辽东。这也可以看出,唐太宗维护唐丽宗藩关系的急切。但历史终究没有给唐太宗这么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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