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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子的价值哲学及其文章价值观

2018-01-28曾祥芹

天中学刊 2018年5期
关键词:曾子论语哲学

曾祥芹



曾子的价值哲学及其文章价值观

曾祥芹

(河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曾子的价值哲学包含求真、求善、求美、求圣、求群5个价值目标,是对孔子价值哲学的继承和发展。由此演绎出的曾子文章价值观,按认识、伦理、审美、人格、社会5个价值角度,可分为5项:言必有主,文必求诚;言主忠信,文必扬善;恶言死焉,美言兴焉;以文会友,超凡成圣;言为可闻,以文名世。

曾子;价值哲学;文章价值观;求诚;扬善;兴美;成圣;名世

哲学不仅包括“科学的世界观”,也包括人的价值观,二者有机统一才有整全的哲学观。因此,价值论意味着哲学的实质性变革。反思人与自然、人与社会、身与心的关系,必然要求将破裂的自然观、社会观、人生观、价值观重新整合成整全的哲学观,使客体的直观的实体性思维转变为实践性的主体性的关系性思维。这样在事实和价值相统一的哲学视野下,哲学思考的出发点、宗旨将发生质的变化。价值的根据不在彼岸世界,而在此岸世界。“用”在何处?就起着价值导向作用。按照这个思路,价值哲学可谓整全哲学的归宿。就是说,要让哲学的“自然智慧”回归到“实践智慧”上来。曾子的价值哲学依然是对孔子价值哲学的继承和发展,而且由它能演绎出曾子的文章价值观。

一、曾子的价值哲学观

“用”有广义的“大用”和狭义的“小用”之分。哲学表面“无用”,实质有“大用”。中国哲学的最大用处,就是激励人们追求“真、善、美、圣、群”5个价值目标[1]。有了全面的价值取向,才能使以人为本、内在超越的哲学精神得以充分的体现。

(一)求真

中国哲学的第一价值目标是“求真”。这是对终极价值的关切。儒道两家均以“道”为真,认为求真就是求道。孔子、曾子心目中的“真”,不是自然意义上的“真”,而是人文意义上的“真”。换句话说,“真”不意味着“自然”,而意味着“应然”,是天理之本然。不过,儒家注重有为的人道,其价值导向是“张”,道家注重无为的天道,其价值导向是“弛”。曾子的“天道观”吸取了道家的“道法自然”观。《大学 · 传九》特意引用《尚书 · 康诰》里的“如保赤子”,强调君主要像母亲保护婴儿一样保护百姓,就是追求一种赤子般的天真、本真和纯真,这是变“无为的天道”为“有为的人道”,体现儒道互补。

(二)求善

中国哲学的第二价值目标是“求善”。这是对道德价值的关切。《论语 · 子路》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斯言也!”‍①《曾子天圆》曰:“如诚天圆而地方,则是四角之不掩也。”‍②在孔子、曾子那里,“诚”都针对“善德”或“真事”而言,皆作“真实”讲解,其“求真”必然导向“求善”。“善”不是个人的价值判断,而是群体的价值判断。道家以朴实为善,以内秀为善,反对伪善。儒家把善的内容与善的形式统一起来,主张“尽善尽美”。曾子文章中的71个“善”字始终与“恶”对比,曾子认为维系社会和谐就是善,反之就是恶,标举了“惩恶扬善”的道德价值。

(三)求美

中国哲学的第三价值目标是“求美”。这是对审美价值的关切。“美”跟“善”不一样。“善”涉及人与人之间的利害关系,而“美”不涉及人与人之间的利害关系,只涉及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求美主要指主体需求与客体必然性相符合并得到精神的满足,即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统一。孔子听《武乐》认为尽美不尽善,听《韶乐》认为尽善尽美,陶醉其中,三月不知肉味,他虽然承认美和善有一定区别,但终究秉持“美善同一”观。“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这“三恶”讲颜色不正不视,乐非典雅不听,言非中綮不说,正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礼即恰当适中,表明儒家在美色、美声、美言上反对“伪美”,主张中庸平和的“真美”。

(四)求圣

中国哲学的第四价值目标是“求圣”。这是对个体人格价值的关切。圣人是完美而无缺陷的人,是儒道两家追求的理想人格。道家增加“至人”“神人”两个概念,儒家不羡慕“神”和“仙”,以圣人为凡人的楷模。道家的圣人说是无所求的达观的潇洒的超脱的人生;儒家的圣人说是入世的“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仁德的化身,是凡人的精神导师。但成圣的路径有别,道家是通过悟道,成为“在太空中的人”;儒家是通过修身,成为“在时空中的人”。曾子文章中的“圣人”出现19次,皆为人间的“成人”“贤人”,具体有尧、舜、禹、汤、文、武、周公等典型,如“圣人为天地主,为山川主,为鬼神主,为宗庙主”。儒道两家求圣的共同特点是超凡成圣。

(五)求群

中国哲学的第五价值目标是“求群”。这是对社会群体价值的关切。“求群”即“合群”,“群”指理想社会。如果说“求圣”是个体价值目标的设计,那么“求群”就是群体价值目标的设计。道家的理想社会是“小国寡民”,儒家的理想社会是经由“小康之世”达到“大同世界”。“小康”以家庭为细胞,以礼仪制度维系社会群体,“大同”以国家为单位,以“大道”维系天下群体。

儒道两家共同倡导的真、善、美、圣、群5个价值理念虽没有在历史上完全实现过,但其在人性优化和社会优化上面的积极导向作用却不能否定,现已成为中华民族的主流价值理念,日益彰显其巨大的凝聚力。与西方文化价值观比较,中华文化的独特价值观表现在四个方面:一是“责任先于自由”;二是“义务先于权利”;三是“和谐高于冲突”;四是“群体高于个人”。孔子、曾子提倡以人为本,但不主张以个人为本,而强调以群体为本,如家、国、社稷、天下等社群概念,个人→家庭→国家→世界→自然,呈现的是从内向外不断拓展的天下为公观。如孔子、曾子在《论语》《曾子》中反复讲的“四海之内皆兄弟”就是“合群”意识的鲜明标志。

二、曾子的文章价值观

曾子的价值哲学启示我们,要把文章价值观列入文章哲学观的最后范畴。文章价值指文章信息与其内部或外部相互作用所实现的社会效应。文章的天道人性观、本体范畴论、实践认识论、思想方法论、道德伦理观、经国济世观、善美同一观,最后要归结到价值观上来。价值世界是靠哲学理念来支撑的。文章传播于社会总是处在特定的价值坐标体系之中。价值实现是文章的最终目的。依据先秦哲学真、善、美、圣、群的5项价值目标,曾子的文章价值形态也可以演绎出认识价值、伦理价值、审美价值、人格价值和社会价值。

(一)言必有主,文必求诚

文章的认识价值在于求真。文章之“真”可分景物、人事的“客观之真”和思想、情感的“主观之真”。“真”体现事物的现实性、合规律性。《曾子立事》中的“流言灭之”“神言弗致”“灵言弗与”,都在追求真实,反对虚妄之言。曾子的“言必有主”说倡导文章内容的“全真”:既要有“本质之真”,又要有“现象之真”;既要坚守“史实之真”,又要褒扬“史识之真”;既要保持“自然之真”,更要注重“人文之真”。《论语》《曾子》《孝经》《主言》《大学》全然无一个“真”字,表面看很奇怪,其实,在孔子、曾子心目中,“真”不主在“自然”之真,而主在“应然”之真。他们通常以“诚”代“真”,以“求诚”代表“求真”,“真”和“诚”实际是同等意义的概念。曾子文章中的“诚”字共12个,包括《论语》2个,《曾子》2个,《大学》8个,其“诚”通解为“确实”。“修辞立其诚”可以充当曾子文章求真务实的旗帜性概念。“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可以视为文章求诚的定义性解说。唯有真诚的文章才会产生感人动心的实效。

(二)言主忠信,文必扬善

文章的伦理价值在于扬善。“善”体现人的目的性和事的实效性。孔子、曾子由“真”引申出“诚”,而“真诚”又靠怎样的道德才能彰显呢?儒家更多地以“忠”与“信”两个概念来表达“真诚”。“忠”对修己而言,“信”就待人而言。曾子文章里“忠”字出现34次,“信”字出现57次,并反复地出现“主忠信”,有力地证明其文章“言必由衷、言而有信”的真诚度。曾子文章包含“记事、记言”,但以“记言”为主;他不重“赠人以财”,而重“赠人以言”。其“记言”包含“独白、对话”,但以“对话”为主;“对话”中又以“问答”最为突出。单以《曾子疾病》中曾子临终遗嘱的19句“独白”为例,其中3句总提,16句分承,展示了“义与利、本与末、时与机、言与行、人与境、始与终”六对矛盾,传授了“见利思义、本末顺置、抓住时机、言行有本、慎其去就、有始有终”六条人生哲理,印证了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语重心长的话。这段“君子之务”实为“《曾子》十篇之枢要”,代表了曾子“与人为善,以文传道”的作风。

(三)恶言死焉,美言兴焉

文章的审美价值在于崇美。曾子的伦理美学落实到文章美学,就是以涤非求是、惩恶扬善、揭丑颂美的战斗姿态来保证文章的美质,获得文章的美感,施行文章的美育。“恶言死焉,流言止焉,美言兴焉。”曾子所说的“言”不限口语,主要指“入文的言”。他用你死我活的决断话语表明美言美文是在与恶言丑文做毫不妥协的斗争中才产生的。“疾其过而不补也,饰其美而不伐也,伐则不益,补则不改也。”对恶人的过错绝不为之弥补,是为了促其自改;对好人的美德绝不为之夸饰,恐其自足。如果替好人吹嘘美德,他就不会再有进步,如果替坏人弥补过错,他就不会改正错误。这话给写读文章提出了“疾过不补、饰美不伐”的警示。《孝经 · 事君》曰:“君子之事上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也。”这里讲君子无论为官为民,进退都要“尽忠顺美”,“补过匡恶”。这话不仅指导如何正确处理君臣上下关系,而且启示人们,写读文章也要坚持“顺美匡恶”的原则,才能达到“上下相亲”的效果。

(四)以文会友,超凡成圣

《论语 · 颜渊》载曾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的格言。“以文会友”,“文”指“谥号、文字、文采、文章、文化”五义,但主要指“文章”;“友”包括“广交益友、不交损友、与善人居”,主要指“以文会友”;“会”含与各阶层人的“幽会、聚会、领会、体会、晤会、神会”,但主要指文章交流中跨时空的“心领神会”。概言之,“以文会友”指“文”的社会交际功能,开辟了书面交往的新时代。紧随“以文会友”之后是“以友辅仁”,它意谓通过文章交友来帮助仁德的成长,其目的是争做仁人,这里浸透了“以文化人”的文章价值观。做什么人?概括讲,就是超凡成圣。“圣”的繁体字是耳口之王,“耳”管收取信息,“口”管表达信息,意味着只有善于信息收发的“圣手”才会名扬天下,名垂千古。《论语 · 子罕》载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孔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达巷地方的人调侃求圣的孔子说:“伟大的孔子啊!学问渊博,却没有成名的专长。”孔子以“六艺”之二“射”和“御”做选择性的自问自答,幽默地表白自己虽然粗鄙却掌握了驾车的技艺。“执御之士”的象征意义是说,驾驭方向道路的执政者需要博学的通才,比徒有一技之长的专才更高明。孔子虽说过“若圣与仁,则吾岂敢?”(《论语 · 述而》)但他却盛赞仁圣唐尧:“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论语 · 泰伯》)这位沟通天人关系的王者,智通天道和人道,政如北辰,太伟大了!人民简直无法用言辞来称颂他。圣人是不可名的,外在的命名确实难以把握圣人的地位、价值。请特别注意“焕乎其有文章”里的“文章”一词,如解释为“文采”(文章形式),则太狭窄肤浅,如解释为“礼乐制度”,则游离文字,过于空泛,最好解释为“文章文化”,它包容精神文化、制度文化、政治文化,均包含在“文章”载体之中。孔子赞美仁圣“唯尧则之”的天大功勋,最后情不自禁地归结说:“光辉灿烂啊,他创造的文章文化!”

(五)言为可闻,以文名世

《荀子 · 大略》载曾子曰:“孝子言为可闻,行为可见。言为可闻,所以说远也;行为可见,所以说近也。近者说则亲,远者说则附,亲近而附远,孝子之道也。”曾子的“言为可闻”表面上是从孝道角度讲的,实质上是从“话语”和“文章”的双重视角宣示作者思想的广远传播,重点在彰显文章的社会影响。

首先,“闻”应看作人文社会影响的一个哲学范畴。曾子文章中有87个“闻”字,包括《论语》39个,《曾子》10个,《孝经》2个,《曾子问》5个,《大学》1个,《曾子章句》30个。其中,与“听”字同义的“闻”约占一半,如“子闻之”“吾闻诸夫子”“听而不闻”“吾闻其语”“闻乐不乐”等,它们是耳朵对声音的直感,不宜当作哲学概念;而另一半“闻”,超越感性,富有理性的深意。例如:“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为政》)“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述而》)“友多闻,益也。”(《季氏》)以上三个“多闻”比“多见”更深一个层次,是超越感性知识的理性知识,是对内在智慧的反思和应用。又如:“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学而》)“朝闻道,夕死可矣。”(《里仁》)“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公冶长》)“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公冶长》)“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述而》)“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述而》)“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亦不足畏也已。”(《子罕》)“‘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颜渊》)“五十而不以善闻,则不闻矣。”(《曾子立事》)“故士执仁与义而明行之,未笃故也,胡为其莫之闻也。”(《曾子制言上》)“言有主,行有本,谓之有闻矣。君子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闻,则广大矣。高明广大,不在于他,在加之志而已矣。”(《曾子疾病》)“若夫慈爱恭敬,安亲扬名,则闻命矣。”(《孝经 · 广扬名》)以上12例中的22个“闻”字,分别涉及“闻政”“闻道”“闻知”“闻文章”“闻天道”“闻义”“闻《韶》”“闻人生”“闻邦”“闻家”“闻达”“闻命”,已不再是外在“耳闻”的感性义,而均指内在的“心闻”,属于“闻”的理性义,是对言语意义的深层领悟。“朝闻道,夕死可矣”,言“道”之不易“闻”,需穷其一生以求之,最典型地宣泄了儒家只争朝夕求真理的雄心。这种内在的“闻”可以贯彻到一切境遇之中。“闻”是“定”的事情,“达”是“慧”的事情。“闻”是力求获得社会的名声,这种社会认可目标的追求是超越个人伦理修养目标的。但“闻”有好名声和坏名声之分,美名远扬和臭名昭著是两种本质不同的“闻”。而“达”则指对好人好事的喜爱,对正确道路的坚持。

其次,“名”也应看作人文社会影响的又一个哲学范畴。曾子文章中有19个“名”字,包括《论语》6个,《曾子》3个,《孝经》2个,《曾子问》3个,《曾子章句》5个。其中有9个当人名(如“良士之名”)或物名(如“五谷之名”)用,不宜视为哲学概念,而另10个“名”字却大有嚼头。“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论语 · 卫灵公》)孔子最担忧“老而无闻”。“名”有俗名和真名之分,俗名是虚名在外的“闻”,真名是实至名归的“达”。“闻达于诸侯”曾是古代儒者的理想。孔子向曾子亲授孝道时,把“扬名后世”当作孝的终端。“父母既没,慎行其身,不遗父母恶名。”(《曾子大孝》)“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孝经 · 开宗明义》)修养自身,推行道义,扬名到后世,使父母受到尊贵,这不单是实行孝道的归宿,而且是以文鸣世的归宿。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子路》)曾子接着补充说:“圣人立五礼以为民望,制五衰以别亲疏,和五声之乐以导民气,合五味之调以察民情,正五色之位,成五谷之名,序五牲之先后贵贱。”(《曾子天圆》)这“五礼、五衰、五声、五味、五色、五谷、五牲”就是文章社会管理的具体“正名”。

以文名世需要德才兼备、长期奋斗。“君子去仁,恶乎成名?”(《论语 · 里仁》)君子离弃了仁德,凭什么成名呢?“行无求数有名,事无求数有成,身言之,后人扬之,身行之,后人秉之,君子终身守此惮惮。”(《曾子立事》)曾子承继孔子“欲速则不达”(《论语 · 子路》)的思想,批评快速成名的浮躁,对“亟达而无守,好名而无体”(急达目的而无操守,喜好名声而不行动)的人不与交往;认为只有用自身的行动兑现自己的诺言,终身以之,方能做到功成而后名随之。“言思可道”(《孝经 · 圣治》)与“言为可闻”一样,都强调立言为文必须让广大读者称道和奉行。“君子之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悌,故顺可移于长;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是以行成于内,而名立于后世也。”(《孝经 · 广扬名》)将“事亲”延伸到“忠君”,将“事兄”延伸到“尊长”,将“治家”延伸到“行政”,这三个“移于”阐述了“名立后世”的具体条件,其价值不只是行孝“终于立身”、光宗耀祖的家庭伦理意义,更重要的是行文“名立后世”的社会久远影响。

《左传 · 襄公二十四年》曾记载鲁大夫叔孙豹的一段名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若夫保姓受氏,以守宗枋,世不绝祀,无国无之。禄之大者,不可谓不朽。”[2]孔颖达《春秋左传正义》认为:立德即“创制垂法,博施济众,圣德立于上代,惠泽被于无穷”;立功指“拯厄除难,功济于时”;立言指“言得其要,理足以传”。立德者为“上圣之人”,立功者为“大贤之人”,立言者为“又次大贤者”。“三不朽”表达了三个阶层的不同价值追求:天子立德,诸侯立功,大夫立言,如《国语》基本上是从西周到春秋时期大夫“立言”的汇编。“三不朽”同时也显示了三个前后相继的历史阶段社会主流话语权力的传递过程:即“立言”取代“立德”“立功”,成为时代的主流和最高价值。随着诸侯公权下移,士阶层逐步取代大夫阶层成为政治和文化舞台上的主角。曾子文章就是春秋末至战国初士阶层“立言”达到高潮的产物,它彰显了士阶层主体意识的觉醒。曾子“立言”追求的目标是“言为可闻”,使自己的“言”加入“经典”的队伍中来,“以文名世”,为社会立法。

“闻道”与“正名”都是对人文本体意义的揭示和内在意蕴的领会,具有同样的逻辑地位和社会价值。《颜氏家训》曰:“曾子七十乃学,名闻天下……”[3]后人之所以赞颂曾子“名闻天下”,其根由在于曾子文章的社会传播效应。

注释:

①杨伯峻《论语译注》,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137页。本文所引《论语》原文均出自此书,出处不再一一标注。

②王聘珍《大戴礼记解诂》,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98页。本文所引曾子言论很多出自此书,出处不再一一标注。

[1] 宋志明.中国哲学与价值取向[J].党政干部学刊,2014(12):12–17.

[2] 杨伯峻.春秋左传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1:1088–1089.

[3] 颜之推.颜氏家训[M].檀作文,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07:110.

〔责任编辑 刘小兵〕

2017-06-12

曾祥芹(1936―),男,湖南洞口人,教授,硕士生导师。

B222.9

A

1006–5261(2018)05–002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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