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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博朋克“三视”图解
——《神经漫游者》之漫游

2018-01-28江南大学214122

大众文艺 2018年22期
关键词:漫游者吉布森凯斯

(江南大学 214122)

威廉·吉布森的名言“未来已来,只是分布还不太均匀”,被现代社会几乎各个领域频繁应用和解读。他写于1983年的《神经漫游者》,是赛博朋克文化的标志之作,被称为“赛博朋克圣经”。

该书通过一个简单的故事:“网络牛仔”凯斯被神秘的雇主——AI冬寂从堕落的千叶城解救出来,与美女杀手莫利、特种部队军官阿米塔奇、意识操控专家里维拉,深入泰埃家族的“自由彼岸”,获取一把钥匙和一个密码,到“硅核”解放被禁锢的冬寂;完美展现了未来高科技统治下,颓靡、黑暗、绝望、虚妄而又绚丽诡谲、蛮荒强健的赛博朋克世界,既衰败,又充满活力。

一、颓废迷醉的现实世界

书的第一句话就给定了全书基调:“港口上空的天色犹如空白电视屏幕”:借用“空白电视屏幕”来说天色,给全书笼罩上了硬冷的氛围,营造了一个无机的世界、机器的世界。

故事的第一幕发生在日本东京千叶城,“斯普罗尔技术犯罪圈”的凯斯去酒吧喝酒。书中第一句发声是路人甲说的:“不是我想嗑药,我身体自己就产生了这么厉害的药物缺失症”。显然,这个世界中“嗑药”是用来开玩笑的日常琐事,这也在机器硬冷的底色中加入了黑色幽默。全书起始,酒保拉孜的粉红色假肢、妓女人造麦色肌肤、澳大利亚人口中的“神经拼接术”次第出现,共同烹调出典型的“赛博朋克味道”。

吉布森有意营造黑暗逼仄的氛围,还有混乱与疯狂。“废品堆像是金属和塑料扭结而成的真菌,从地里长出来”,人只能在众多废品中勉强辟出一条窄道侧着身挤过去,似乎整个世界都被无用的废弃物品包围着。地球上的城市、街道、建筑如此,地球之外的自由彼岸、迷光别墅也是如此。人与人的关系荒诞、混乱、疯狂,甚至反伦理:埃西普尔不仅扼死了自己的妻子,还“每过几十年,就和自己法律意义上的女儿躺在一起”。

这个混乱、暗黑的现实世界,充斥着毒品、改造人、性、犯罪。书中出现的毒品有名字的就有右旋安非他命、大麻、可卡因、克他命、内啡肽、东茛菪碱、苯乙胺……,“嗑药”是家常便饭。凯斯、莫利如此,里维拉更是须臾离不开。同时,人已经被拆解成各个可以替换、优化的部件,甚至整个人都会成为地下诊所“备用零件”。人们可以随意换上自己满意的五官、皮肤、四肢,还可以安装植入体、更换内脏器官、调高神经反射速度,乃至于控制大脑。阿米塔奇就是基于科尔托上校重新造出来的,书中称为“修复翻新”。如果人工改变得少,反而成为异类,仅仅安装了一个假肢的酒保拉孜,“他的天然简直犹如一枚徽章”。性,更多的是可以交易的感官刺激。莫利就是通过性交易赚钱,改造升级了身体,才走上高级杀手的职业道路。

人与环境形成了新型关系:物理融合。除了上述人体与机器的结合,人还可以就像电脑一样连上网:在耳后植入“碳接口”,接入相应的硅条就成为另一个人的“信息输出设备”,就像“灵魂附体”。而一部分人希望从“肉体的囚笼”中挣脱出来,获得“超越肉体的网络空间极乐”,凯斯就是其中的一个。只要有健康的神经系统,小野仙台操控台和保坂电脑,连上皮肤电极,人就可以来到“赛博空间”。

人体“零件化”,人与非人的界限越来越模糊;感官异化,现实与虚拟时常混淆。现实世界失真了,而虚拟世界似乎成为了真实世界。

二、奇幻纷繁的虚拟世界

吉布森有一个先知般的洞见:“网络空间其实是超级简化版的人类感觉神经中枢”。他这样描述赛博空间:“它是人类系统全部电脑数据抽象集合之后产生的图形表现,有着人类无法想象的复杂度;它是排列在无限思维空间中的光线,是密集丛生的数据”。与现实世界镶嵌、融合在一起,刻意混淆真实与虚幻,这个虚拟世界呈现出奇幻纷繁的丰富意蕴。

第一层:纯粹虚拟世界。游弋其中的直观感觉世界,是“数据的田野”,是信息高速公路,“明亮的逻辑框格在无色的虚空中展开”,有黑色的、透明的、燃烧的、闪亮的、绿色的各种冰墙“冰墙”(即防火墙),“在网络的虚无空间内,一个数据结构内部的主观维度可以无穷大”。

第二层:现实世界中的虚拟。以全息影像呈现信息的形象,因为这是“最接近人类记忆的东西”。基础版是到处都是的富士电子公司、自由彼岸等全息的招牌或者模型;升级版是游戏厅“可代入”的全息影像场面,“她就站在那些明亮的全息影像下面……燃烧的巫师城堡将她的颧骨染得绯红,坦克战中沦陷的慕尼黑在她额头荡漾着天蓝色,一只光标飞过摩天大楼耸立成的峡谷,在外墙上擦出的火花让她嘴唇沾染上了亮金色”。而登峰造极的是里维拉的全息表演——“将那梦想女孩组装成形,而梦想女孩用那双美丽的手再将他拆解成块”,场面堪比环幕4D大片。

第三层:虚拟世界中的现实。凯斯可以随时切入莫利的感觉中枢,与她感官同步,实现虚拟体验。这是现实中的人通过接收虚拟数据还原现实感受。更惊心的是在虚拟世界纯粹虚拟真实:冬寂虚拟自己的人形形象,而神经漫游者则虚拟现实世界本身。冬寂在网络空间与凯斯见面,需要制造一个发言人,通过现实中的人物之口说话,和真实世界一样,如果被打死,也会流血、脑浆崩裂。而神经漫游者的沙滩世界,像极了《盗梦空间》中难以辨别的梦境,“生活在这里仍是生活,与真实毫无二致”,以假乱真。

与其说虚拟体验,不如说虚拟世界“活了”:现实世界走进了虚拟网络世界,两个世界无缝连接在了一起,如同原来独立的左右脑之间突然有了胼胝体。

三、追求无限的哲学世界

现实和虚拟世界的背后,是吉布森埋藏其中的哲学世界。他通过书中人物反复诘问:何谓生死?“To be or not to be?”书中的人或者AI,无论哪个主体,都在生与死之间左右摆动。

人类代表凯斯,虽然“身上带着自我毁灭的光芒”,甚至“为死亡临近而喜悦欢欣”,却一直在求生。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他历经千难万险,但是期间他“平线”——脑死亡了三次,也重生了三次,体验到了死亡。在最后的“高峰时刻”,凯斯“超越了自我,超越了个性,超越了意识”,冲进核心、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力量却来自于“清楚而专注求死之心”。书的最后,凯斯回到斯普罗尔,与一个叫迈克尔的女孩过着普通生活,那是看淡了生死;而在虚拟世界——平行宇宙里的另一个自己与琳达永远在一起,那是超越了生死。

AI代表冬寂,其心路历程就是主人玛丽―法兰西的生死长考与延伸。她“看透了冷冻深眠不过是虚假的永生”,不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分散到一长串冰冷寒冬中间偶然的温暖时刻里面”,因此创造了冬寂与神经漫游者两个AI:“冬寂……在外部世界实施改变。而神经漫游者则是人性,是永生”。神经漫游者的沙滩世界,是玛丽为自己修建的小宇宙,就像《三体》中的647号宇宙,是她的内在自我的永生场所。可惜,她到达前就被丈夫埃西普尔杀死了。可贵的是,她还给冬寂植入了“一种不懈的自我解放的追求,与神经漫游者融合的追求”。这个“追求”在冬寂实现的过程中,成长为要“融入一个更大、非常大的东西”的目标。最后,冬寂“与神经漫游者交缠在了一起”,将理性的自身与代表人性的神经漫游者融合“成为另一个东西”,犹如凤凰涅槃,超越自我,变得“无所在,无所不在”,成为“一切的总和”、“全部的全部”,获得了“无限”——自由。

生生死死,林林总总。“生死观”背后,已经秘密地转换为“存在观”:存在,如何脱离人或者客观对象,成为纯粹的“此在”,并昭示“在”之本体?神经漫游者说:“选择在你自己手中”。可以“将自己锁在自己的财富后面,向内生长,制造出一个毫无缺口的个人宇宙”;可以如同玛丽创造小宇宙,寻求自己的永生;可以像凯斯、冬寂一样,突破禁锢、解放限制、追求无限,在更为宏大的维度上构建,融入更大的东西。

除了星辰大海、亿万光年的浩瀚宇宙,还有无穷幽微、无限可能的思想世界。神经漫游或许应该说是思想漫游,游弋其中,求诸内心,与“在”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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