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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资本与中华工匠文化的培育

2018-01-25李清华

同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 2017年6期
关键词:文化资本体验经济

李清华

摘要 布迪厄的文化资本概念大大丰富和拓展了西方经济学对于资本概念的理解。不但如此,文化资本概念的提出对于体验经济时代的设计文化研究也将是一份极富启发性的思想资源。作为文化资本重要组成部分的审美资本同样离不开其赖以生长的民族文化语境和场域。民族文化语境和场域的营造与建构不但对于中华工匠文化的培育来说意义重大,而且在体验经济时代,它还关乎中华民族乃至全人类的命运和前途问题。

关键词 工匠文化;文化资本;民族文化语境;审美资本;体验经济

一、 文化资本与中华工匠文化

文化资本是法国著名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思想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布迪厄的著名合作者、美国学者华康德指出:“布迪厄不为变幻莫测的学术时尚所动,坚定地认为有可能建构起一门有关实践——特别是有关符号权力——的统一的政治经济学(unified political economy of practice)。这种政治经济学可以有效地将现象学的分析角度和结构性的分析角度结合成一体化的社会研究方式,既在认识论上做到逻辑贯通,又具有普遍的适用性,即一门康德意义上的人类学。”①布迪厄思想在当下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广泛影响力,事实上早已印证了华康德这一高度评价。

在布迪厄所倾力建构的这门“统一的政治经济学”中,他把资本划分为三种基本形态: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②他进而认为,无论是哪一种形态的资本,想要发挥其功能,都离不开其赖以生长的“场域”,没有了这种“场域”,资本就丝毫不能发挥其作用。这是理解布迪厄文化资本概念的关键点之一。在此基础上,布迪厄还进一步描述了文化资本的存在样态,认为文化资本可以有三种不同的存在样态:具体的状态、客观的状态和体制的状態。具体状态是指文化资本通常以精神或身体的持久“性情”(通常也译作“习性”或“惯习”)的形式存在;客观状态则指以文化商品的形式存在,包括图片、书籍、工具、机器等;体制的状态则是指以一种客观化的制度形式的存在状态。③显然,读者对于布迪厄所描述的文化资本的三种存在样态,应该加以细致地区分和把握,这是理解其文化资本概念的关键点之二。

正如华康德所指出的,布迪厄通过自己卓越的研究实践,建构起了一门“统一的政治经济学”。显然,这门“统一的政治经济学”对于文化资本的深入研究,大大丰富和拓展了西方政治经济学对于资本概念的理解。布迪厄思想的广泛影响力,也表明了他为当代的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并且开拓出了一片全新的研究领域。不但如此,布迪厄所创造的文化资本概念,对于体验经济背景下的设计文化研究来说,也是一份极富启发性的思想资源。

显然,在中华民族历史悠久而灿烂辉煌的传统文化中,传统设计文化无疑占据着一个独特而至关重要的位置。可以这样说,正是高度发达的传统设计文化,催生出了中华民族灿烂辉煌的物质文明,而灿烂辉煌的物质文明,长期以来又哺育和涵养了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传统设计文化。而在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传统设计文化中,工匠文化显然是其中最为重要也最为典型的表现形态之一。

在中国古代,工匠被称为“工”或“百工”。《管子·小匡》就说:“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柱石),民也。”其中的“工”即代表最重要的四种职业中的“四民”之一。尽管在作为中国主流文化的儒家正统中,工匠的地位并不高,但在成书于战国初年、素以“中国第一部手工艺技术汇编”闻名于世并且堪称中国工匠文化经典的《考工记》一书中,却给了工匠地位以极高的评价。在这部中国古代的工匠文化经典中,作者把工匠列为“国之六职”之一,与“坐而论道”和“作而行之”的王公贵族、士大夫相提并论。不但如此,作者还进一步把那些伟大的发明家和能工巧匠提升到了圣人的地位,他说:“知者创物,巧者述之,守之世,谓之工。百工之事,皆圣人之作也”《考工记》,闻人军译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这与儒家传统中,那种把从事具体劳动的体力劳动者与从事国家治理、民众教化的脑力劳动者对立起来,并且贬低体力劳动者、抬高脑力劳动者的做法形成鲜明的对照。从工匠在中华民族文明发展历程中所扮演的角色和所发挥的重要作用来看,《考工记》对工匠地位的肯定显然是客观、公允的。

如果以布迪厄文化资本的视角来进行审视,那么中华民族历史悠久而灿烂辉煌的传统设计文化,其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民族文化资本。对于这笔民族文化资本,作为炎黄子孙的我们,理应最大限度地予以继承。对这笔民族文化资本的继承,显然正是当代中华工匠文化培育的核心任务之所在。

如果以布迪厄的思想来对中华传统设计文化资本作进一步的分析的话,则其中既有无形的精神传统与精神能量(具体表现为独特的工匠精神、独特的民俗和信仰体系),也有有形的物质遗产(具体表现为历史上遗留下来的大量物质文化遗存);既有具体的状态(表现为工匠文化中的工匠的技艺修为、审美素养和工匠技艺的师徒传承),也有体制的状态(表现为传统工匠文化的技艺传承制度、行业或商业组织模式等)。可见,对于这笔文化遗产和文化资本的继承,我们既要有精神层面的深入挖掘、系统梳理与精深研究,又要有制度层面的深入探究与系统借鉴,此外还要有政策、制度和文化语境建构层面的积极作为。

就拿当前中国的非遗保护政策、非遗传承人制度、工艺大师评审制度来说。客观来说,迄今为止,我们确实在继承中华民族传统设计文化资本方面做出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并取得了诸多令人可喜的成就。但显而易见的事实仍然是,所有的这些制度、措施和政策,仍然处于初始阶段,我们的传统设计文化资本的继承和工匠文化的培育工作仍然处于一个粗放的水平。

这种明显的滞后状态显然有着多方面的原因,但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我们对于经济增长与人类生存之间关系问题的认识仍然停留在工业经济时代的水平,我们仍然固守陈旧观念,仍然盲目追求经济的高增长率而置环境、文化、民众生活的意义感和价值感以及人民的真正福祉于不顾。进一步分析,则主导我们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仍然是工业经济时代的实证主义世界观和工具理性价值观,我们仍然没有把人类的生存、发展和完善以及真正福祉的追求本身,放在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目标的首要位置上来。endprint

美国学者约瑟夫·派恩二世(B.Joseph Pine Ⅱ)和基姆·C.科恩(Kim C. Korn)在对星巴克成功案例的分析过程中提出了著名的体验经济概念。他们认为,星巴克“就是今天我们迫切需要的一种企业:创新体验的企业。为什么?因为我们现在处于体验式经济的环境中。在这种环境下,有纪念意义的事件鼓励着人们采用与生俱来的个性方式。这样的体验已经成为经济的主要产品,让20世纪下半叶里风行一时的服务型经济相形见绌。服务型经济当时取代了工业经济,而工业经济此前替代了农业经济的地位。”[美]约瑟夫·派恩二世(B.Joseph Pine Ⅱ)、基姆·C.科恩(Kim C. Korn):《湿经济》,王维丹译,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13年,第2页。

派恩二世和科恩的经济学思想认为,在体验经济时代,“体验已经成为经济的主要产品”,甚至已經成为经济发展最强大的引擎。再联系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后,伴随着人机交互设计而在全球范围内蓬勃发展的体验设计浪潮,人类经济发展一个史无前例并且是无可阻挡的趋势已经逐步趋于明朗。

无独有偶,科斯洛夫斯基也凭借哲学家的敏锐洞察力深刻指出,尽管市场经济模式以三个基本特征——私有制、利润最大化和仅由市场与价格体系决定的经济活动的协调为主导特征,但在人类社会不同历史发展时期的市场经济模式中,都融入了社会与文化准则,只不过它们的融入程度不同而已。但科斯洛夫斯基进而认为,在经济发展的最新趋势中,“文化的意义问题受到重视”,文化的意义问题关注“经济意义领域、客体领域和我们的社会生活总体中政治、文化、宗教、美学等领域有怎样的关系。经济在一个社会文化事业和目的的总体中,究竟占什么样的地位?”[德]科斯洛夫斯基:《后现代文化:技术发展的社会文化后果》,毛怡红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年,第103122页。 这显然是哲学家对于人类经济活动的最终目标、意义和价值问题的深刻反思:人类经济活动的终极目标仅仅是对经济增长的疯狂追求吗?还是仅仅为少数人的高额利润追逐实践服务?这种类型的经济增长,值得我们人类为此付出环境急剧恶化和人性及生存严重异化的沉重代价吗?经济增长在“一个社会文化事业的目的总体中”,究竟占据一种什么样的位置?这正是来自哲学家的深刻反思。

历史经验告诉我们,面对任何新生事物,我们决不能一味地欢呼雀跃、照单全收,同时也不能一味地漠然视之、全盘否定。因此,一种冷静、审慎和批判的态度是必不可少的。如果以历史的眼光来进行审视的话,那么对人类体验的高度尊重本身(无论是在经济发展领域还是设计实践领域,也无论这背后的真正动机是什么),显然是人类生存和实践领域一次史无前例的巨大进步。然而,当人类的经济发展实践(或设计创造实践)彻底抛开了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以及人类福祉追寻的一切责任意识、使命意识和担当精神,而一味依靠不断刺激消费者欲望和提升消费者体验的手段,来实现利润追逐的疯狂目标,那么这样的实践本身毫无疑问应当受到严肃的批判和质疑。从这一角度来看,设计批评或广义文化批评的缺位,对于人类美好未来的开创实践来说,其后果的严重性也就昭然若揭了。也是从这一角度出发,在当下这样一个设计无处不在的体验经济时代,设计师就应该承担起教育家和文化批评家的双重角色。显然,这对优良民族文化语境的建构来说,也将至关重要。

二、 文化资本与民族文化语境

布迪厄的思想表明,在我们当前对于中华民族传统设计文化这笔宝贵文化资本和文化遗产的伟大继承实践中,努力营造和建构一个良好的民族文化语境和场域,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这显然是中华工匠文化培育这项浩大工程得以展开和实现的坚实根基之所在。

在这一伟大的继承实践中,每一位设计师和设计文化研究者,首先就应当长期沉浸到中华民族博大精深、源远流长而又灿烂辉煌的传统设计文化中,对其展开全面、精深的理解与研究,并对其中的精髓加以创造性的借鉴和吸收。在此基础上,立足本中华民族民众的日常生活方式、审美习尚和意义诉求,创造出功能强大、美轮美奂而又极富民族特色和精神意蕴的优秀设计作品。在这一过程中,逐步涵化、引导和培育民众健康、绿色的生活方式,这显然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历史性工程。

如前所述,布迪厄的文化资本概念是近年来人文社会科学领域涌现出的一个极富创造性与活力的概念。尤其是在当下后工业的体验经济时代,在文化、审美和体验作为经济增长背后最核心、最强劲的驱动力量的时代背景之下,重新审视布迪厄的文化资本概念,往往能给我们以深刻启发。

正如前文所指出的,在布迪厄的实践逻辑中,“场域”概念及对文化资本存在三种样态的细致区分,是理解文化资本概念的两个关键点。文化资本要发挥作用,一刻也离不开其赖以生长并不断赋予其活力的“场域”。这就告诉我们,某一民族文化资本的活力,直接取决于其赖以生存的“场域”的能量与活跃程度。正是从这一角度出发,我们可以把布迪厄的“场域”概念理解为民族文化语境。也正是“场域”(民族文化语境)的存在,长期以来培育和滋养了民族文化资本,而民族文化资本又反过来,不断赋予“场域”以生机和活力。“场域”的存在状态、品质与活跃程度以及“场域”内每一个体的地位,决定了在这一“场域”内行动的每一个个体,其所能够获取的文化资本要素的质量和数量,同时也决定了每一个体所能够积累起来的文化资本的基本状况。在文化资本的三种存在样态中,一种是民族文化中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个体,一种是以客观状态存在的各种民族文化创造物,一种则是民族文化中的各种制度性存在。布迪厄的实践逻辑对于文化资本这三种存在样态的细致描述和区分,就同时表明了在民族文化中,每一种类型的文化资本,其在积累和增殖方式、表现方式、运作规律以及其机制等方面,都存在着重要区别。

就拿中华民族传统设计文化来说。历史上和现实语境中千千万万的能工巧匠、各种传统手工艺劳动者以及设计师,共同构成了文化资本存在的第一种样态。这其中,他们在长期的职业实践中所接受的教育、他们的文化素养、艺术和审美素养、技艺精湛程度、领悟能力、交往圈子等等综合性要素,都是他们在长期的劳动实践中积累起来的第一种类型的文化资本样态。与此同时,各种民俗、民间信仰和地域文化、生活方式以及工匠精神,也在这些工匠、手工艺人和设计师之间流行。所有这些,也都构成了中国传统设计文化资本的第一种存在样态。以布迪厄的术语来说,这第一种文化资本的存在样态可称为“习性”(或翻译为“性情”“惯习”)。除此之外,在中华民族的悠久历史和现实语境中,这些数量庞大的工匠、手工艺劳动者和设计师的长期创造性实践,积累、创造了或正在创造着数量庞大的社会物质财富,其中不乏国宝级的物质文化精品,以及大量技艺精湛、工艺考究、有着优美造型感和形式感并且意蕴深厚的传统设计作品。所有这些构成了中华民族传统设计文化资本的第二种存在样态。另外,在中华民族传统设计文化长期的发展和演进历程中,国家为了推动社会和经济发展并且推进社会文化治理,创立了各种各样的工匠、传统手工艺劳动者和设计师的管理机构和制度,对其生产和创造实践进行统一、有效地管理。与此同时,各种工匠、传统手工艺劳动者和设计师,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促进行业发展以及生产效率的提升,又纷纷成立了各种行业和商业组织,制定了种种行业的规章制度。所有这些,又都构成了文化资本存在的第三种样态。endprint

在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史上,无数的能工巧匠创造了灿烂辉煌的物质文明。与此同时,在儒、释、道文化精神的熏陶和培育下,加上民俗、民间信仰、地域文化的浸染以及与各少数民族文化和世界文化之间的交流和融合,才最终创造了中华民族独特的工匠文化和工匠精神。再加上各个历史时期形成的各种管理制度、行业和商业组织。所有这些都汇聚成为我们当下应当努力加以继承的一笔无比巨大的传统设计文化资本。显然,对于这笔文化遗产和文化资本的继承,其成败得失不仅关乎中国当代设计实践和设计文化的健康、快速发展,关乎整个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事业的成败,关乎中华民族文化软实力的迅速提升以及在未来全球竞争中的地位问题,并且在某种程度上,也关乎全人类的未来命运和前途问题。因此,在这一伟大的继承实践中,我们正应该全力以赴。而其中,民族文化语境的培育、营造和建构,显然就是一个极其关键的环节。

三、 审美资本与中华工匠文化的培育

对于中华民族传统设计文化的继承这一伟大实践,我们正需要拥有习近平总书记所说的“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统统活起来”那样宏大的胸襟与气魄。

“场域”(民族文化语境)是文化资本得以发挥作用的无形媒介。在我们对于中华民族传统设计文化这笔文化遗产和文化资本的继承实践中,正应该让各种类型的文化资本样态以及这些文化资本样态赖以生存的大大小小的“场域”统统活起来,依靠科学的决策和强有力的指导措施并且动员广大民众的积极参与,持续不断地为大大小小和形形色色的“场域”注入生机与活力。显然,这也正是一个持续培育、营造和构建民族文化语境和“场域”的伟大的文化再创造实践。

在这一伟大的文化再创造实践中,审美资本毫无疑问是文化资本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在大众文化和体验经济蓬勃发展的今天,审美作为最重要的资本要素和资本形态之一,已经广泛参与和渗透到了资本运作与增殖的每一个环节,为资本家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成为经济增长背后最强大的引擎。正如法国著名学者奥利维耶·阿苏利所言:“自从审美品位因其是享乐的关键而被反复用作诱导消费的催化剂,审美资本主义的博弈就超出了纯粹享乐的领域。审美,绝不仅仅是若干艺术爱好者投机倒把的活动,也不只是触及消费者的那种无形的说服力,品位的问题涉及整个工业文明的前途和命运。”[法]奥利维耶·阿苏利:《审美资本主义:品位的工业化》,黄琰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9页。事实上,不仅仅是阿苏利,阅读布迪厄的《区隔》(Distinction: A Social Critique of the Judgment of Taste),我们同样能发现,在布迪厄的文化批评实践中,品位问题同样是一个“涉及整个工业文明的前途和命运”的问题。可以这样说,正是认识到了审美资本和品位在后工业和体验经济时代的强大力量,布迪厄和阿苏利等思想家才开始着手对审美资本主义的深刻批判。对于审美资本的增殖逻辑,国内学者金惠敏指出:“资本主义的哲学从来就是以最小的物质代价获取最大的物质利益,其中的捷径便是文化、美学或符号。”金惠敏:《图像——审美化与美学资本主义:试论费瑟斯通“日常生活审美化”思想及其寓意》,载《解放军艺术学院学报》,2010年第3期。资本的逐利本性,决定了它擅长利用一切可资利用的手段,以实现其自身的增殖目标。金慧敏在此指出的“文化、美学或符号”,在体验经济时代,正成为资本实现其目标的强大武器。正如阿苏利的分析所指出的,事实上从文艺复兴时代开始,艺术和审美就逐步被资本家剥除了古典美学时代贵族化的、高雅的、無功利性的羞答答的最后遮蔽和面纱,变身为大众的、低俗的、功利的和赤裸裸的资本,参与到了资本家利润追逐的疯狂实践中。

伴随着资本主义全球扩张进程的不断加剧、通信技术的飞速发展以及世界各民族文化和艺术之间交流的日趋频繁,全球审美资本更是呈现出多元杂糅的显著特征。资本的逐利本性,也决定了资本家对于审美品位的利用和挖掘实践正变得更加自觉并且更加富于策略性。在市场利益的驱动之下,多姿多彩的世界各民族审美文化及其元素,都纷纷进入设计师(他们大部分受雇于资本家)的视野,并且在刺激消费者购买和消费欲望的利润追逐实践中占据着越来越重要的位置。

在这样的语境之下,中华工匠文化的培育实践显然更是面临着全新的任务和挑战。在此语境之下,作为文化资本第一种存在样态的工匠(现代意义上的设计师)及其素养(布迪厄所说的“习性”“情性”或“惯习”),自然也呈现出与传统工匠迥然不同的面貌和特征。工匠(设计师)们在长期的职业实践中所接受到的教育、文化素养、艺术和审美素养、技艺精湛程度、领悟能力、交往圈子等等,显然就与传统时代的工匠们有着巨大的差异。信息科技和全球化时代赋予了他们更为广阔的视野、更为多元的审美素养、更高的科学与技术素养、更广阔的交往圈子等等,同时也要求他们更具现代的商业眼光。但显然,在体验经济时代、信息高度发达和全球经济竞争日趋剧烈的后工业时代,并且同时也是在人类生存和可持续发展面临深刻危机的当下,工匠(也即现代意义上的设计师)素养的培育如果不能立足于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设计文化,同样是非常危险的。它显然关乎中华工匠和广大民众在传统与现代相互激荡的现实文化语境中,能否寻找到自身文化身份与归属的更深层次问题。因此,在当下的体验经济时代,中华工匠(设计师)首先就应当长期沉浸于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设计文化中,在对中华民族优秀传统设计文化有着精深理解和深刻把握的基础上,努力汲取其中的精髓,不断提升自身的传统设计文化素养。与此同时,又要放眼世界,努力熟悉和理解世界各民族的优秀传统设计文化。只有这两方面的完美结合,体验经济时代中华工匠文化的培育才不至于沦为空中楼阁。

作为中华传统设计文化资本第二种存在样态的大量经典和物质文化遗存,在当代工匠文化的培育实践中同样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其中蕴藏着的深厚的精神文化意蕴和审美文化品质,对于工匠文化的培育和良好文化语境的营造和建构同样极为重要。从这一角度来看,我们更应该加强物质文化遗产、文物、古建筑、古村落、古民俗和民间信仰体系的大力保护,并且还要在体验经济语境下,通过市场手段,不断赋予它们以活力,让它们真正成为一座座活态的设计文化博物馆。在它们身上,不但肩负着设计师传统设计文化素养(包括审美素养)培育的重要使命,而且还承担着普通民众品位提升和整个社会民众传统设计文化氛围和语境营造、建构的重要使命。

在中华传统设计文化资本的第三种存在样态——制度层面,我们同样应该广泛汲取过去时代的工匠管理制度、行业和商业组织模式以及种种政府和民间智慧,对它们进行深度梳理和挖掘,把其中的精髓创造性地开发出来,运用于当下的保护、传承与文化治理实践,在全民范围内营造出浓郁的传统设计文化氛围和语境,这对工匠文化的培育同样至关重要。

综上所述,中华工匠文化的培育是一项浩大的系统工程,它需要我们付出长期的艰辛和努力。在这一过程中,我们首先应该立足于中华民族历史悠久而灿烂辉煌的传统设计文化继承的伟大实践;其次,我们又应该紧跟时代潮流,在体验经济大潮中,既着眼于中华民族传统审美资本的深度挖掘,又注重传统设计文化语境的现实营造与建构。在这一伟大的开创性实践中,努力营造和建构出一个既能给广大民众带来完美体验,又有着浓郁民族审美风格,并且包容、开放、能在商业上获得巨大成功的设计文化语境。只有这样,中华工匠文化培育的伟大实践,才能最终结出累累硕果。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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