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21世纪美国亚太海权联盟体系
2018-01-25夏立平
摘要 美国在亚太地区的海权联盟体系是美国维持其在该地区主导地位和保持在该地区海上优势的重要工具之一。海权联盟的主要目的是寻求联盟国家的制海权,但面临着联盟困境与两大误区。当前,美国亚太海权联盟体系的主要特点是:在加强以美国为核心的“轴辐”联盟体系的同时,企图形成大月牙形同盟与伙伴国网络;试图在亚洲建立以美国为主导的多边海权军事联盟或安全安排;将某些东南亚国家作为美国亚太海权联盟的准盟国或伙伴国;构建高度制度化的联盟;强化美国在亚太地区的海上军事存在;选择性地运用国际法作为维护美国在亚太地区主导地位和向对手施压的主要工具之一。美国亚太海权联盟体系的影响有:造成亚太地区海上安全局势紧张,增加中美两国发生海上冲突和对抗的危险;加深亚太地区安全与经济“二元结构”,但有的盟国开始对美国“两面下注”;联盟困境上升,联盟的内在矛盾日益显现;日本借美国亚太海权联盟加强自身军事实力和扩张日本海权势力范围。
关键词 美国;亚太地区;海权联盟体系
美国在亚太地区的海权联盟体系是美国维持其在该地区主导地位和保持在该地区海上优势的重要工具之一,在美国亚太战略中具有至关重要的地位。冷战结束以来,美国继续加强在东亚与西太平洋地区以自己为核心、以双边联盟为主的海权联盟体系,并企图将其亚太“轴辐”安全体系扩大到印度洋区域,同时试图在印太地区建立以美国为主导的多边海权联盟。
一、 海权联盟理论
海权联盟是联盟的一种,联盟理论的一些论点当然可以运用在海权联盟上。同时,海权联盟又是海权的一种,海权理论的一些论点也可以运用在海权联盟上。但海权联盟不论在海权理论运用中,还是在联盟理论运用中,都有其特殊性。因此海权联盟理论是通过把海权理论与联盟理论相结合,在这一基础上创新的一种理论。其主要论点包括:
1. 海权联盟的主要目的是寻求联盟国家的制海权
联盟(Alliance)是国际政治学研究的核心问题之一。海权理论是地缘政治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国际政治学研究的重要问题之一。
国际政治学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诞生于一战刚刚结束之后。在当时反思战争的社会氛围和学界理想主义盛行的环境下, 联盟被当作将列强拖入战争的罪魁之一而遭到广泛的指责。但伴随着反法西斯联盟在二战取得最终胜利的过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对联盟的评价又转向积极的方面。二战结束后,在西方国际政治学界居主流地位的现实主义学派对联盟研究十分重视。于铁军:《国际政治中的同盟理论:进展与争论》,载《欧洲》,1999 年第5 期,第16页。
传统现实主义者对联盟的讨论大多是从势力均衡理论出发进行的。传统现实主义主要代表人物之一汉斯·摩根索(Hans J. Morgenthau)在其经典著作《国家间政治》及论文《同盟的理论与实践》中,对同盟的一般性質进行了考察。他认为,同盟与势力均衡二者密不可分。一个国家或一个同盟与另一个同盟之间的势力均衡是历史上势力均衡最重要的表现形式。在多国体系中,互相竞争的A 国和B 国为确保或改善它们相对的权力地位,可作出三种选择:其一,增加自己的权力;其二,把其他国家的权力添加在自己的权力上;其三,它们可以阻止其他国家的权力添加到对手的权力上。当它们作出第一种选择时,会进行军备竞赛;当它们作出第二和第三种选择时,便执行同盟政策。一国是否采取同盟政策不是一个原则问题, 而是权宜之计(expediency)。通过缔结盟约,可以使国家间既存的共同利益以及相应的政策及实施步骤明确化,而同盟能否维系则取决于盟国间的基本利益是否一致。[美]汉斯·摩根索:《国家间政治:寻求权力与和平的斗争》, 汤普森修订,徐昕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1990年, 第235237页;Hans J.Morgenthau,“ Alliances in Theory and Practice,”Arnold Wolfers ed., Alliance Policy in the Cold War, Baltimore:The Johns Hopkins Press, 1959, pp.184 212.
史蒂芬·沃尔特(Stephen M. Walt)在研究国家结盟因素时认为,在同盟研究中,权力是一个重要因素, 但不是唯一因素。国家之所以结盟,更确切地说是对“威胁”作出的一种反应。至于一个国家是否具有威胁性, 主要从4 个方面来衡量, 即综合国力、地缘的邻近性、进攻性力量以及攻击性意图。④Stephen M. Walt, The Origins of Alliances, New York: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87, pp. 2128; pp. 1747. 也就是说, 威胁是由客观性的力量与主观性的意图两方面因素结合而形成的。沃尔特继而列出关于国际同盟的5 个假设:(1)国家结盟以对抗外来威胁(均衡);(2)国家与外来威胁国结盟(看风使舵);(3)国家与拥有共同意识形态的国家结盟;(4)国家与向它们提供援助的国家结盟;(5)国家同那些成功地对其进行渗透并操纵其国内政治的国家结盟。④这些观点对联盟理论的发展产生了影响。
海权(Sea Power)理论由来已久,最早的海权思想的提出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期。早在公元前5世纪,希腊人和波斯人就已认识到了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对于决定战争走向的重要性。
艾尔弗雷德·塞耶·马汉(Alfred Thayer Mahan)是第一个把海权思想上升到系统化、理论化高度的美国海军战略家和历史学家。马汉在《海权论》一书中详细阐述了海权理论,其中心论点在于强调海上力量对于国家繁荣与安全的重要性,认为若是一个国家要成为强国,必须要掌握在海洋上自由行动的能力。他指出:“一个濒临海洋或者借助于海洋来发展自己的民族,海上力量就是一个秘密武器”Alfred Thayer Mahan, The Influence of Sea Power Upon History 16601783, Boston: Little, Brown and Company, first published in 1890, 12th Edition, 2012, p.1.,“借助海洋运输和海上力量控制海洋就可以影响世界的发展进程,因为陆地带来的财富永远比不上海洋,它也没有海洋那样便利的交通”⑦[美]艾尔弗雷德·塞耶·马汉:《海权论》,一兵译,北京:同心出版社,2012年,第234页。。马汉认为:“海上力量的历史,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部军事史。在其广阔的画卷中蕴含着使得一个濒于海洋或借助于海洋的民族成为伟大民族的秘密和根据。”⑦当时的美国政府接受了马汉的海权论,很快将其上升为国家对外战略。1901年西奥多·罗斯福就任美国总统后,开始大力发展海军力量。到1908年,美国海军的实力就从马汉提出海权论时的世界第12位上升到第2位,仅次于大英帝国。经过两次世界大战,美国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强国。endprint
马汉的《海权论》也多次论述了海权之间的联盟。例如,马汉指出:“1778年海战的主要参战国分为两大阵营,一方是大不列颠,另一方是控制着法国与西班牙的波旁王朝。……接着荷兰被英国带进了这场战争中。”②[美]艾尔弗雷德·塞耶·马汉:《海权论》,一兵译,北京:同心出版社,2012年,第6667页;第232页。它们为争夺制海权而进行两个海权联盟之间的战争。马汉写道:“乔治爵士主张的英国和美国间的同盟是建立海军联盟,而怀特先生则建议建立正式的条约关系。……我和其他人一样希望英国和美国在海洋方面达成同盟,但当前的形势又让我有所担忧。”②
英国和日本为对抗沙俄在远东扩张于1902年结成的英日同盟也是一个海权联盟。英国和日本各有所图,相互勾结。当时英国为了加强在远东的地位,力图借日本之手遏制俄国在远东的扩张;而日本为侵占朝鲜和中国东北急于寻求反俄的同盟者。英日同盟有利于日本在1904年至1905年的日俄战争期间攻取沙俄占领的中国领土旅顺港,获得制海权,进而又在对马海战中消灭从欧洲前来东北亚增援的沙俄舰队。
在冷战时期,美国同苏联展开争夺全球霸权的斗争,而对海洋控制权的争夺是美苏战略竞争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此背景下,美国海军部长小约翰·莱曼提出了制海权理论,即“海上优势论”。该理论认为,美国必须拥有海军优势,它不仅是要对任何一国海军具有优势,而且要对可能出现的、几支敌国海军的联合力量具有优势。为确保这种优势,美国的海上战略必须遵循的原则包括:根据国家战略,海军负有威慑作用和控制各种国际危机的任务;如果威慑失败,则要阻止敌人利用海洋来攻击美国,不让敌人利用海洋进行运输活动;保证美国及其盟国畅通无阻地利用海洋;美国海洋战略必须是一种全球性理论,必须把美国和自由世界各国的兵力完全结合成一个整体;美国海洋战略必须是前沿战略。[美]小约翰·莱曼: 《制海权——建设600艘舰艇的海军》,海军军事学术研究所译,北京:海军军事学术研究所,1991 年,第147 171页。莱曼的“海上优势论”在实践中取得了很大成功。由于该理论符合了美国政府的战略需要,时任美国总统里根对此大力支持。1987 年莱曼卸任时,美国海军已经拥有568 艘舰艇,一年以后达到588 艘,莱曼的600 艘舰艇计划基本得以实现。美国重新夺回了四大洋的海上优势,大大扭转了对苏联的不利军事局面。
冷战结束后,国际形势发生重大变化。美国海军的作战环境、作战对象、作战理念都发生了剧变。1992 年9 月,美国海军部长颁布的《由海向陆——为美国海军进入21 世纪做准备》战略白皮书拉开了美国海军战略转型的序幕,其主要内容包括:由“独立实施大规模海战”转变为“从海上支援陆、空军的联合作战”;由“在海上作战”转变为“从海上出击”;由“前沿部署”转变为“前沿存在”;由“打海上大战”转变为“对付地区冲突”。U. S. Department of the Navy, “From the Sea: Preparing the Naval Service for the 21st Century,” Journal Defense Analysis, 1993,9(1).该文件一改美国海军在冷战时期的主要作战任务——夺取制海权,首次将对大陆纵深的目标攻击作为海军的重要任务,这是对美国海军信奉的海权论的一次重要修正。
但美国国防部于2017年1月9日发布的新的海军水面舰艇部队战略白皮书《重返海洋控制》强调,美国海军要通过推行“云杀伤”新型作战理念,实行新的“海洋控制”战略,重新建立冷战时期的绝对制海权。U.S. Defense Department, “The U.S. Navys Surface Force Strategy: Return to Sea Control,” http://www.navy.mil/StrategicDocs.asp, 20170109.美国海军水面舰艇部队指挥官汤姆·罗登(Tom Rowden)中将认为:“全球已回归大国在海上竞争的状态,美军必须因应做出调整。……美国海军必须控制全球海域展现军力。”⑦Tom Rowden, “U.S. Navy Must Return to Sea Control,” USNI Proceedings, 2017(1), p.8; p.9. 他宣称:“因为中国海军和重建的俄罗斯舰队挑战了美国在海洋方面的长期主导权,我们将大张旗鼓地重新控制海洋。”⑦这些表明了制海权理论在美国的回归。而且,二战结束以来美国一直利用盟国的海军力量来支持美国的海上优势和掌控制海权。
2. 海权联盟的制度化对海权联盟的存续产生重要影响
现实主义学派的阿诺德·沃尔弗斯(Arnold Wolfers) 按联盟的制度化程度将联盟分为制度化的联盟和非制度化的联盟,并按同盟的攻守态势将联盟分为进攻性联盟(或改变现状的联盟)和防御性联盟(或维持现状的联盟)。Arnold Wolfers, “Alliances,” David L.Sills, ed., International Encyclopedia of Social Sciences, New York: Macmillan, 1968, pp.268270.
自由制度主義大师罗伯特·基欧汉(Robert O. Keohane)认为, 现实主义的联盟理论只注重讨论同盟与权力、威胁、战争以及系统结构等因素之间的关系,却很少把联盟作为一种制度来进行研究。制度化对联盟非常重要,联盟理论必须考虑制度因素。这是因为制度化可以在以下几个方面对联盟的存续产生重要影响:首先,制度化会造就一大批其事业和前途与联盟紧密相连的精英人士,而由这批精英人士构成的人员网络会削弱原有威胁丧失给联盟带来的不利影响;其次, 也是更为重要的一点,与那些没有形成一套相应的规范、程序和功能的联盟相比,高度制度化的联盟对外在环境变化的适应性更强,生命力也更强。制度化可以减少联盟成员之间的交易成本、促进成员间的合作,从而给各国带来现实的利益。由于建立新的制度通常需要付出更大的成本,所以联盟成员总是倾向于首先对原有的成功制度加以改造利用。如果原有的制度功能多样,并且能够根据新的形势制定出新的规则,那么该制度便可以维持下去。Robert O. Keohane, “Alliances, Threats, and the Use of Neorealism, ” International Security, 1998,13(1), p.174; Robert B. McCalla, “NATOs Persistence After the Cold War,”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1996,50(3), pp.445 475.endprint
海权联盟作为联盟的一种重要形式,联盟制度化理论也适用于分析海权联盟。
3. 海权联盟同样面临着联盟困境与两大误区
马汉在《海权论》一书中指出:“在‘同盟这个词中,可以感觉到一条人为制作的纽带;这条纽带既可以凝聚力量,也会给人带来烦恼。它就如同社会生活中的婚姻纽带,当它有强烈的感情作为基础时,无疑是力量最强大的纽带;但是当感情破裂、爱情不再存在时,婚姻带给人的就是永无止境的忧愁。”④[美]艾尔弗雷德·塞耶·马汉:《海权论》,一兵译,北京:同心出版社,2012年,第232页;第198页。他的结论是:“同盟会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并不值得大力提倡。”④
根据国际政治理论,海权联盟同样面临着联盟困境,即“抛弃”(abandonment)和“牽连”(entrapment)的困境。格伦·施奈德(Glenn H.Snyder)指出,“抛弃”的形式有多种多样,比如说盟国解除盟约或与敌国结盟。由于同盟从来都不是绝对稳固的,所以被自己的盟国抛弃的担忧也总是存在的。“牵连”则意味着因盟国的利益而被拖进一场冲突,而那些利益本国却并不能共享或只能部分共享。施奈德指出,任何结盟的国家都不可避免地要在被“抛弃”和“牵连”之间进行权衡。盟国必须表明自身的价值,以免被其伙伴抛弃。但问题是,一个想“表忠心”的国家会更容易被其盟国拖进一场它不希望或不必然发生的战争中去。相反, 一个担心遭受“牵连”而打算与盟国拉开距离的国家又要冒被盟国抛弃的风险。结盟国家面临在这两者之间该如何权衡的问题。⑥Glenn H.Snyder, “ The Security Dilemma in Alliance Politics,” World Politics, 1984, 34(3), pp. 466489; pp. 490494.这是“抛弃”和“牵连”困境第一层含义。
“抛弃”和“牵连”困境的第二层含义是:一国如果为避免被抛弃而选择强化同盟,那便有可能引发对手的敌意,从而加剧紧张局势, 到头来事与愿违;而一国如选择弱化同盟,则又可能促使那些抱有扩张主义目标的对手得寸进尺。同盟不仅是盟国之间的博弈,同时也是与对手国之间的博弈, 需要谨慎从事。⑥
海权联盟像其他联盟一样,还可能进入两大误区,即“被拴在一起的囚犯” (chainganging) 误区和“推卸责任”(buckpassing) 误区。
肯尼思·沃尔兹指出,在多极体系中,国家很容易犯两种错误,从而导致均衡体系出现不稳定。一种错误是,认为盟国的生存对均势的维持必不可少,从而无条件地把自己与不计后果的盟国拴在一起。这种行为模式曾导致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另一种错误是,推卸责任,指望第三方来承担遏制强权的风险,二战之前的情况便是如此。Kenneth N. Waltz, “Theory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 New York: AddisonWesley Pub. Co., 1979, p.67; pp.165169.美国学者柯庆生(Thomas J. Christensen)和杰克·施奈德(Jack Snyde)将沃尔兹所提到的两种情况分别概念化为“被拴在一起的囚犯”和“推卸责任”。Thomas J. Christensen, and Jack Snyder, “ Chain Gangs and Passed Bucks: Predicting Alliance Patterns in Multipolarity,”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1990, 44(2), pp. 140141.为了对其加以解释,他们构筑起自己的理论框架,指出:在多极条件下, 如果领导人认为进攻性的军事战略更为有效, 那么国家间结成紧密性同盟(“被拴在一起的囚犯”)和冲突迅速升级的可能性就大;反之,如果领导人认为防御更为有效, 他们便会试图把早期对抗挑战者的代价转嫁到其他国家身上(“推卸责任”)。这成为联盟国家可能踏入的两大误区。
从理论上讲,海权联盟国家可能面临这两大误区。从当前亚太地区实际来说,美国亚太海权联盟国家主要面临“被拴在一起的囚犯”误区。
二、 当前美国亚太海权联盟体系的主要特点
1. 在加强以美国为核心的“轴辐”联盟体系的同时,企图形成大月牙形同盟与伙伴国网络
在冷战时期,美国就在亚太地区构建以其为核心的双边联盟体系。这一体系以美日、美韩、美澳、美泰、美菲等五对双边联盟为主构成,被形象地称为“轮毂—轮辐”体系(简称“轴辐”体系),即美国充当轮毂(轮轴), 而五对双边联盟(美国与日本、韩国、澳大利亚、菲律宾和泰国) 中的每一对都是轮辐,轮辐围绕轮轴旋转,为美国这个轮轴服务。由于美国在亚太地区的盟国都为岛国、群岛国或半岛国,因此这实际上又是一个主要对抗大陆型力量对手的海权联盟。冷战结束后,美国继续加强并扩大了这一海权联盟。
美国强化与日本和澳大利亚的双边海权联盟,将其作为其“轴辐”体系和亚太海权联盟体系的北南双锚。美国将美日同盟视为“亚太地区安全的基石”。“Obama, Abe Term USJapan Alliance Cornerstone of Security in Asia,” Dawn, http://www.dawn.com/news/1178880/obamaabetermusjapanalliancecornerstoneofsecurityinasia,20150429.美国总统特朗普宣称:“美国对于日本的安全保障负有不可动摇的责任”,并表示“日美同盟至关重要,日本是美国极为重要的伙伴”。《安倍与特朗普通话确认日美同盟 敲定2月10日访美》,中新网,http://news.k618.cn/world/201702/t20170202_10208836.html, 20170129.美国将日本作为其亚太战略和亚太海权联盟的北锚。同时,历经数十年的发展,美澳军事联盟在《澳新美安全条约》的架构下已演变成一个具有前瞻性战略构想和地区影响的安全合作平台,两国承担安全方面的相互义务。澳大利亚位于美国亚太海权联盟的最南端,又处于太平洋与印度洋联结处,并靠近东南亚,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其不可避免地成为美国亚太战略的重要资产。这使美国将澳大利亚作为其亚太战略和亚太海权联盟的南锚。endprint
奥巴马政府在出台“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同时,推出“印太战略”,其目的是将其亚太海权联盟扩大到印度洋区域。
2015年1月,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应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的邀请再次访问印度,两国发表《美印关于亚太与印度洋地区的战略视角联合声明》。Tanya Somanader, “The Highlights of President Obamas Visit to India,” https://obamawhitehouse.archives.gov/blog/2015/01/26/highlightspresidentobamasvisitindia,20150126.两国领导人续签了一份十年的防务协议,同意从2015年起延长美印防务合作框架协议,决定在两国军方之间开展更频繁的对话,扩大联合演习规模,实施“更宏大的防务计划和活动”,在印度共同研发和制造先进的美国武器系统。这标志着美印防务合作取得重大突破,助推两军关系以及印军现代化迈上新的台阶。夏立平:《地缘政治与地缘经济双重视角下的美国“印太战略”》,载《美国研究》,2015年第2期,第16页。
2016年6月,印度总理莫迪访问美国,会见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双方表示要将美印安全关系转变为“稳定之锚”。在发表的联合声明中,美国确认印度为美国“主要防务伙伴”,美国将“以对待最亲密同盟国和伙伴的标准”持续分享防务技术给印度,加速两国间的军事转让,促进武器的相互操作性,支持共同安全利益和推进情报共享。C. Debu, “The ModiObama Meet,”http://www.mapsofindia.com/myindia/politics/themodiobamameet,20160608.美印还签署《后勤交流谅解备忘录》,使两国军队能够共享军事基地。2017年6月,印度总理莫迪再访美国并与美国总统特朗普会面。美方同意印度购买价值20亿美元的22架无人侦察机,用于加强在印度洋上的侦察。同时双方加紧谈判,希望尽快完成在印度建立美国F16战机生产线的协议框架。
美印已经建立了两国军队高层互访机制、联训联演机制、人员培训机制、情报共享机制和海上合作机制等。印度已经成为与美国举行联训联演活动最多的非军事联盟国家之一。定期举行的年度联合军事演习涉及各个军种,内容很丰富。2013年,美国已超过俄罗斯成为印度最大的军备供应方。2005年以来,印度已从美国购买了近90亿美元的军事装备。
美国亚太海权联盟以日本为北锚,以澳大利亚为南锚,是一个缺半边的半月形安全体系。而将这一海权联盟体系扩大到印度和印度洋区域后,就可以形成一个环绕着东亚大陆的大月牙形多边海上安全网络,把日本和印度作为平衡和牵制中国的“东西两翼”,从而使美国在地缘战略上占有优势。
2. 试图在亚洲建立以美国为主导的多边海权军事联盟或安全安排
这主要包括:美日澳印非正式海上联盟、美日韩三边安排、美日印三边安排、美日澳三边安排等。
美国、日本和澳大利亚试图构建美日澳印非正式海上联盟,即“美日印澳菱形”安全合作机制。2013年1月,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发表文章,认为中国快速扩张军力已经造成严重威胁,提出构建美日印澳“亚洲民主安全之钻”的构想,希望拉拢美国、澳洲和印度一起建构对中国的“钻石包围网”。2016年3月,美军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哈里·B.哈里斯(Harry B. Harris)再次提出美日澳印举行“四边对话”,“应该谋求在公海及相关空域的任何地方开展行动”。④David Wroe, “Australia to Consider Fourcountry Strategic Push Against China,” Sydney Morning Herald,http://www.watoday.com.au/federalpolitics/politicalnews/australiatoconsiderfourcountrystrategicpushagainstchina20160304gnayu8.html,20160304.澳大利亚国防部长玛丽斯·佩(Maris Payne)表示:“我们对可能的新磋商安排持欢迎态度。”④美国希望把印度也拉进来变成“四边机制”。但印度不愿成为美日制约中国的棋子,因而并不积极。因此,美日构建“美日印澳菱形”合作机制的企图仍然搁浅。
进入21世纪以来,美国一直在推动建立美日韩联盟。2013年6月1日,在香格里拉对话会上,美日韩防长举行三边会谈,讨论朝核问题,一致认为,朝鲜的核研发和挑衅行为不仅对本地区安全,对世界也是严重威胁,因此三方将合力迫使朝鲜放弃核武器。2014年12月,美国、韩国、日本三方正式签署谅解备忘录,开始共享涉及朝鲜核计划和导弹计划的军事情报。为提高美日韩合作的可靠性和执行力,美日韩三国进行了海上搜索救助联合演习和打击海盗联合演习。2016年6月,日本海上自卫队、美国海军和韩国海军在美国夏威夷海域实施了探测追踪朝鲜导弹的预警演习。2016年11月,韩日签署可共享安全领域机密情报的《军事情报保护协定》,遭到韩国人民的反对。由于近年来日本右翼势力和安倍晋三政府企图否认日本军国主义发动侵略战争给亚洲其他国家人民造成深重灾难和日本军队强征慰安妇,韩日关系冷淡,韩国只同意将美日韩三边会谈议题限制在讨论朝核与导弹问题及美日韩在这方面的合作。美国和日本建立美日韩三边联盟计划的推行并不顺利。
近年来美国积极推进美日印三边海权合作安排。2011年12月,美日印首次三边战略对话在华盛顿举行。2012年10月,美日印在新德里举行第三次三边对话。此次对话的主要内容是讨论中国在南海问题上与周边国家的紧张关系以及这一地区的安全保障问题。2016年印度宣布日本将加入美印的行列,成为“马拉巴尔”海上联合军演的永久成员。2016年6月中旬,美國海军、印度海军和日本海上自卫队在东海举行年度“马拉巴尔2016”联合海上军演。演习在佐世保至冲绳东部的海域进行。演习项目包括反潜战、水面战、防空战、海上搜救训练等。endprint
美日澳在三边海权合作安排上一拍即合。2013年10月第五次美日澳三边战略对话部长级会议发表涉东海、南海问题内容的联合声明。2014年7月,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呼吁加强美日澳三边关系,日澳并签署两国《经济伙伴关系协定》(EPA)和《相互提供物资与劳务协定》。2016年7月,美国国务卿、日本外相与澳大利亚外长在万象参加东盟外长会议期间举行美日澳三边战略对话,协调三国在南海问题上的立场。
美日印三边关系和美日澳三边关系有一些共同的特点,即:都是以美国为主导,通过三边政治和军事合作来巩固美国在印太地区和世界领导地位,加强应对地区不测事态能力,牵制和平衡中国,日印澳三国则企图通过这种合作加强自身地位和能力,获取自己需要的利益。
3. 将某些东南亚国家作为美国亚太海权联盟的准盟国或伙伴国
冷战结束以来,特别是近年来美国将新加坡、越南等东南亚国家发展为美国亚太海权联盟的准盟国或伙伴国。美国在2015年《21世纪海上力量合作战略》中强调美国在印度洋亚太地区的巨大优势之一就是拥有众多的朋友和盟国。该文件说:“基于共同的战略利益,美国寻求加强与印度洋亚太地区的长期盟友的合作,其中包括澳大利亚、日本、新西兰、菲律宾、韩国和泰国,并继续培养与孟加拉国、文莱、印度、印尼、马来西亚、米克罗尼西亚、巴基斯坦、新加坡和越南等国的伙伴关系。”U.S. Navy, Marine Corps, and Coast Guard, “A Cooperative Strategy for 21st Century Seapower,”http://www.navy.mil/,20150313.
以新加坡和越南为例。美国虽然与新加坡没有军事同盟条约,但两国军事安全关系密切。新加坡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地理位置较为适中,其在航运、造船、通讯和交通方面的现代化程度符合美军舰艇补充燃料、维修以及人员休整的条件。现在美军第七舰队后勤司令部驻扎在新加坡,美军平时在新保持近200名军事人员常驻。美新将新加坡的樟宜建设成为一个可容纳包括美军航母、巡洋舰等在内的大型舰艇编队进泊的大型深水码头。使用樟宜基地,大大拓展了美海军的控制范围,对东亚战略形势有深远影响。美海军舰队可以向西穿过马六甲海峡,进入印度洋、阿拉伯海,到达海湾地区;向东可以直接进入南海海域。美国军舰每年平均访问新加坡100多次。新加坡实际上已成为美国亚太海权联盟的准盟国。
美越两国在越南战争中是敌手。冷战结束后,美越关系逐渐改善。1995年7月,美国与越南正式建交,两国关系恢复正常。2000年时任美国国防部长威廉·科恩(William Cohen)访问越南,拉开了两国军事合作的帷幕。其后,两国在军事安全领域的合作逐步深化。2012年6月,时任美国防部长帕内塔(Leon Penetta)访问越南,考察了金兰湾的军事基地。2013年美越建立了“全面合作伙伴关系”。2014年10月美国宣布“部分解除对越南的武器禁运”,允许向越南转让“与海上安全有关的”防卫装备。2015年7月,越共总书记阮富仲对美国进行正式访问,双方表示继续加强国防安全领域的双边合作。2016年5月,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访问河内,成为越战结束之后第三位访越的在任美国总统。美国宣布全面解除对越南的武器禁运。美国企图将越南作为其亚太海权联盟的伙伴国。
美国国会2015年6月批准“东南亚海上安全倡议”。根据该倡议,美国在20162020年五年中拨款4.25亿美元给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泰国、越南、新加坡和文莱等国,改善它们的海上情报、监视、侦察能力,强化海上安全和巡逻船只的维护保养等,支持它们参加多边活动和训练,提高它们应对一系列海上挑战的能力。
4. 构建高度制度化的联盟
以美日联盟和美韩联盟为例。美日联盟已经是一个在规范、程序和功能方面都实现高度制度化的联盟。近年来,美日联盟不断巩固和制度化。1997年出台的《美日防卫合作指针》,将“日本有事” 变为“周边有事”,扩大了美日联盟安全合作的范围。从2005年开始美国方面提出要使美日联盟在全球层面上发挥作用。2015年4月,两国联合发表的新版《美日防卫合作指针》,大大拓展了日本对外使用武力的范围,也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日本在美日联盟中的地位。新指针突出强调美日联盟的全球化属性,并将“日本以外国家遭受武力攻击”视为保卫日本安全的范围之内。这将日本安全视角扩大到全球。在美日安全合作领域方面,从传统的空中作战、海上作战、反潜作战、反导作战、后勤支援等,到太空、网空合作,再到装备技术与情报合作,实现全维立体。
联盟存在的基础是有共同的战略假想敌。在冷战时期,美日联盟的假想敌是苏联。2017年2月,美国新任国防部长詹姆斯·马蒂斯(James Mattis)访问日本,会见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双方强调“牢固的日美同盟”,并“鉴于朝鲜开发核武器与导弹以及中国强行进行海洋活动等导致安保环境严峻程度增加,在亚太地区继续紧密合作达成一致意见”。《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会见来访的美国新防长马蒂斯》,载《人民日报》,2017年2月4日。这是把朝鲜核问题和中国海洋活动作为美日联盟的假想威胁。随着朝鲜核问题的恶化和中国实力的迅速崛起,必然在地区安全结构上对美日联盟形成压力。根据联盟制度化理论,外部压力越大,联盟越紧密。由此判断,美日联盟在可见的未来会继续朝着加强和制度化的方向演变。
经过长年的合作探索,美日联盟已形成了体系化、层级清晰的安全与防务合作协调机制,包括首脑会谈、防长会晤、2+2会谈及其下设的防卫合作小组委员会和共同计划研讨委员会、政府有关省厅局长会议及其下设的协调机构、日美联合委员会、日美政策委员会、联合协调组、日美联合协调所等。2015年《美日防卫合作指针》提出要构建“无缝、强力、弹性、高效”的联盟协调与联合應对机制。这可视作美日未来军事一体化的总体图景。美日正在制订针对中国的“美日共同作战计划”,预计2018年3月完成。与此相适应,日本正在制订以日本自卫队应对为主要内容的“统合防卫战略”。endprint
美韩联盟也是一个实现高度制度化的联盟。1953年10月,美国和韩国签署《美韩共同防御条约》,标志着美韩联盟的正式形成。其后,两国又签订了《驻韩美军地位协定》《战时支援协定》等一系列相关文件,建立了“美韩安全协商会议”“美韩联合军事指挥部”等相关机制和机构。2016年9月,美韩在华盛顿举行的两国外长和防长共同参与的“2+2”部长级会议决定,组建比美韩威慑战略委员会规格更高的外交国防领域“延伸威慑战略磋商机制”(Extended Deterrence Strategy and Consultation Group,英文缩写 EDSCG),探讨美方提供延伸威慑具体事宜,应对朝核威胁。这些使得美韩联盟成为二战结束以来美国的双边军事联盟中有关法律最多、体制最为健全、作战指挥系统最为完备的同盟。
5. 强化美国在亚太地区的海上军事存在
亚太地区地缘战略环境决定了美国海上力量在其亚太战略中处于中心位置。美国依靠亚太海权联盟体系布建其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基地网。在亚太地区,美军有一个东西横跨太平洋和印度洋、南北从南极洲直至北极的海军、海军陆战队、空军和陆军基地网。该地区的军事基地“点线结合”,大体上呈“三线配置”。其中,第一线基本沿第一岛链配置,即由设在日韩的基地、在某些东南亚国家的美军部队轮换进驻的基地以及印度洋的迪戈加西亚岛上的基地组成的一条 “前沿基地”带,这条“岛屿锁链”式的第一线控制着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的航道、海峡和海域;第二线由以关岛为中心的诸岛屿及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基地组成;第三线由设在以夏威夷为中心的诸群岛至中途岛及阿拉斯加、阿留申群岛的基地组成。这些美军军事基地又可以分为三个基地群,即东南亚和南太平洋基地群、以日本横须贺海军基地为中心的东北亚基地群以及以关岛为中心的群岛基地群。这三个基地群遥相呼应,担负着控制战略要点,扼守海上咽喉要道的任务,并为西太平洋地区美军的部署和活动提供依托和支援。这种三线配置的美军基地和三个美军基地群共同組成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前沿屏障”。
近年来美国强化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存在,尤其是海空军的前沿部署。2013年6月,时任美国防部长查克·哈格尔(Chuck Hagel)宣称,到2020年前,美国60%的驻外海军和空军将部署在亚太地区。美军现正在重点加强关岛的军事基地。目前,美军已将太平洋总部预备前进指挥所设在关岛阿普拉海军基地。2015年9月,时任美军太平洋舰队司令斯威夫特公开宣称,第三舰队将向西太平洋扩大军事行动,与第七舰队进行更加紧密的合作。2016年10月21日,美国“迪凯特”号驱逐舰到西沙群岛实施所谓“航行自由行动”。这是美国2016年以来第三次派军舰到南海执行“航行自由行动”。与以往不同的是,“迪凯特”号驱逐舰来自美国海军第三舰队,是第三舰队的军舰首次到南海执行此类活动。
2012年6月,新加坡同意美国在新加坡部署4艘濒海战斗舰。2013年的4月,美国第一艘濒海战斗舰“自由号”部署到新加坡。预计2017年底完成4艘濒海战斗舰在新加坡的部署。
6. 选择性运用国际法作为维护美国在亚太地区主导地位和向对手施压的主要工具之一
美国在运用国际法方面一贯实行选择性多边主义,将国际法作为维护美国在亚太地区主导地位和向对手施压的工具。美国一方面宣称“我们要确保其他国家遵守国际法”“Admiral Harry Harris Address to the Lowy Institute,” https://www.lowyinstitute.org/publications/admiralharryharrisaddresslowyinstitute, 20151214.,但另一方面美国至今不批准《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以下简称《公约》),对《公约》采取实用主义态度,对它有利的就引以为据,对它不利的就反对或不执行。例如,美国以《公约》没有禁止在其他国家专属经济区进行军事活动为由,派海军船只和军机在中国专属经济区进行侦察活动。而美国这样做时则无视了《公约》的一项规定,即:“各国在专属经济区内根据本公约行使其权利和履行其义务时,应适当顾及沿海国的权利和义务,并应遵守沿海国按照本公约的规定和其他国际法规则所制定的与本部分不相抵触的法律和规章。”
近年来,美国更加注重用国际法为工具来掌控其在亚太地区的海上话语权和制约中国。在美国的支持下,菲律宾阿基诺三世政府单方面提起南海仲裁案。2016年7月,菲律宾南海仲裁案仲裁庭作出所谓最终裁决。中国政府宣布:该裁决违背国际法,是非法无效的;仲裁庭没有管辖权;中国不承认、不接受、不执行这一裁决。但2016年7月美日澳三国外长在万象举行的三边战略对话发表联合声明,宣称该裁决是有法律约束力的,要中国遵守该仲裁案的裁决。U.S. State Department Office of the Spokesperson, “Joint Statement of the JapanUnited StatesAustralia Trilateral Strategic Dialogue,”Washington, D.C.,http://wenku.baidu.com/link?url=sfI4kzJWWsPFZYIBC1HNqysAyKMEw2mLbbSfnAOoYktKKYq0Mu67jofv6005LD6gsGLNFQvV_e8oPZZDCCvZVVQKI4fPP1x_vj6UGPWtK,20160725.
三、 美国亚太海权联盟体系的影响
1. 造成亚太地区海上安全局势紧张,增加中美两国发生海上冲突和对抗的危险
美国亚太地区海权联盟体系是冷战的产物和遗留物。冷战结束,特别是进入21世纪以来,美国主要利用亚太海权联盟体系维持其在亚太地区的主导地位。由于中国迅速崛起,美国亚太海权联盟体系越来越多地被用于制约中国。这导致中美走向“安全困境”。美国为了寻求保障自身绝对安全而采取的措施,降低了相关国家包括中国的安全感,从而被迫作出反应。中国保卫自身主权和海洋权益的措施,也被有话语主导权的西方媒体渲染为“威胁”,美国借此增加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存在和军事活动,从而加剧了中国的担心。endprint
例如,2011年之前,南海地区相对稳定,中国与东盟的合作有很大发展。但美国奥巴马政府推行“亚太再平衡”战略,向其盟国和伙伴国发出错误信号,使它们认为,如果它们在主权和海洋权益争端中对华采取强硬立场导致冲突,美国会在军事上帮助它们。因此有的美国盟国和伙伴国对中国实行挑衅行动,迫使中国作出有力的反应。美国希望看到南海局势适度紧张,这样美国的盟国和伙伴国会更加靠拢美国,美国可以有理由在这一地区增加海空军的部署和活动,还可以向美国盟国和伙伴国出售更多武器装备。
2. 加深亚太地区安全与经济“二元结构”,但有的盟国开始对美国“两面下注”
在安全领域,美国试图保持它在亚太地区的主导地位。在经济领域,中国经济迅速崛起,与亚洲国家经贸关系快速发展,中国已经成为大多数亚洲国家最大的或排名前列的贸易伙伴。由于一些亚洲国家对中国崛起心存疑虑,担心中国采取强制手段处理国家间领土争议与海洋权益争端,大都采取“两面下注”政策和大国平衡政策,经济上靠拢中国,安全上靠拢美国,亚洲形成安全和经济二元结构。
美国加强以其为主导的亚太海权联盟体系,同时强化与其他一些国家的安全伙伴关系,发展多边安全安排,使亚太地区安全和经济二元结构更加深化,增加了构建区域安全合作机制的难度。
同时,因为以军事安全为主的美国亚太海权联盟体系只有军事安全一个维度,所以在结构上是脆弱的。它主要靠渲染外部威胁来强化内聚力,增加了区域安全走向的不确定性。
另一方面,有的盟国开始对美国“两面下注”。例如,菲律宾总统罗德里戈·杜特尔特(Rodrigo Duterte)上台后,改变前总统贝尼尼奥·阿基诺三世(Benigno Aquino III)一边倒的亲美政策,大幅度改善与中国的关系,与俄罗斯发展军事合作关系。虽然仍维持美菲联盟,但缩减美菲军事合作的项目和规模,减少与美国联合军演的次数,并下令美菲军演远离南海。这使菲律宾减少了对美国亚太海权联盟体系的依赖,推行自主的对外政策。这种做法有利于南海地区安全形势的缓和。
3. 联盟困境上升,联盟的内在矛盾日益显现
美国亚太海权联盟体系不可避免要陷入联盟困境,也就是陷入“抛弃”和“牵连”的困境。而且,美国越依赖亚太海权联盟体系来维持其主导地位,其联盟体系的联盟困境越上升。
例如,钓鱼岛是中国固有领土。但1972 年美国将钓鱼岛的施政权私相授受给了日本。美国采取“在钓鱼岛最终主权归属问题上不持立场”的政策。开始时美国政府回避明确说明《美日安保条约》是否适用于钓鱼岛。这使日本政府一直担心,如果钓鱼岛发生武装冲突,美国会抛弃日本而不顾。因此要求美国政府明确表态。2004年3月,美国国务院宣称:“钓鱼岛在日本的管辖下,《美日安保条约》适用于钓鱼岛。”Richard Lee Armitage, and Joseph S. Nye, “The USJapan Alliance: Anchoring Stability in Asia,”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 Washington D.C., the U.S., p.13, http://csis.org/files/publication/120810_Armitage_USJapanAlliance_Web.pdf,20120815.这实际上将美国对美日联盟的军事承诺扩大至钓鱼岛。由于钓鱼岛是中国领土,因此美国将军事承诺扩大至钓鱼岛,主要是针对中国。2017年2月,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在访日期间再次表示钓鱼岛是《美日安保条约》第5条的适用对象,回应了“日方希望确认美国对钓鱼岛具有防卫义务的期待”。《马蒂斯谈海洋争端“照本宣科” 钓鱼岛表态引两岸反击》,载《环球时报》,2017年2月5日。美国既希望中日因钓鱼岛问题持续相争,又不想看到中日发生武装冲突而使美国处于尴尬境地或被拉下水。因此美国政府对日本也施加一定的压力,要其不在钓鱼岛进行武力挑衅,意图把中日围绕钓鱼岛的争斗处于管控之下。这是“抛弃”和“牵连”联盟困境的一个典型例证。
近年来,美国亚太海权联盟体系的内在矛盾日益增加。首先,美国亚太海权联盟是一个不对等的联盟体系。美国的综合实力远强于它的盟国,美国在日、韩等国又有庞大驻军。这使得美国亚太海权联盟体系主要服务于美国利益。而其他盟国在许多利益考量上是与美国有差异的。例如,美国企图利用菲律宾在南海制约中国方面发挥作用,但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认识到:与中国在南海对抗对菲律宾有害无利;与中国改善关系有利于菲律宾经济发展。因此,杜特尔特于2016年10月对中国成功进行国事访问。中国是他上任后除东盟国家外第一个访问的国家。在他访华期间,中菲经济关系得以重新确立,菲律宾与中国签署了多项投资协议。
其次,联盟国家国内因素影响与其他盟国联盟关系。例如,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就职后集中力量打击毒品犯罪,甚至不惜采取非常手段。而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表示,美国承认毒品犯罪是菲律宾的“大问题”,但打击毒品犯罪應该采取“正确的方法”。这引起杜特尔特总统极大的不满,公开抨击奥巴马,美菲关系趋于冷淡。
4. 日本借美国亚太海权联盟加强自身军事实力和扩张日本海权势力范围
美日联盟在防止日本重新走上侵略扩张道路和制约日本成为核武器国家方面有积极作用。但日本也利用美国亚太海权联盟体系“借船出海”,解禁日本的集体自卫权,发展日本军事力量和构建为日本所用的国际安全机制。
近年来,随着中国迅速崛起和朝核问题恶化,美国鼓励日本进一步发展防卫力量,在亚太地区海上安全中发挥更大作用。美国还鼓动日本介入南海纠纷。
日本安倍晋三内阁利用美国的需求,于2015年9月凭借日本执政联盟多数议席在国会参院全体会议上强行表决通过了新安保法案,解禁了日本的集体自卫权。从而日本可随时根据需要向海外派兵并向其他国家军队提供支援。日本自卫队将不再是一支防御性的武装力量,而是一支有极强进攻性的军事力量。日本战后“专守防卫”的安保政策发生重大转变。
美国总统特朗普主张“盟国应该分担”联盟的经费,这也给了日本安倍晋三内阁将日本防卫经费突破GDP的1%红线的机会。
2016年9月日本防卫相借美国要求日本派军舰到南海巡航的机会,宣布将通过日本海上自卫队与美国海军在南海开展联合演练,以及与该地区其他国家海军举行双边和多边军事演习,来增加其在南海地区的活动。2015年11月,日本防卫相访问越南金兰湾,提出将金兰湾作为日本海上自卫队补给基地,与越国防部长就日本军舰停靠金兰湾达成一致意见。
同时,日本借用美国亚太海权联盟体系与越南、菲律宾、印度、澳大利亚、英国等加强和构建为日本所用的安全合作关系和安全合作机制。2017年1月,英国成为继美国、澳大利亚之后第三个与日本签署《相互提供物资与劳务协定》(ACSA)的国家,也是首个与日本签署该协定的欧洲国家。该协定规定:日英两军今后可以在联合训练和救灾活动中,互相提供食品、燃料和弹药等;双方还能够在运输、维护、医疗活动方面进行合作,以提高部队的运行效率。日本希望与英国强化安全保障合作,牵制中国在南海的动向。安倍晋三政府的主要目的是“一边维系与美国的关系,一边推进由日本主导的海洋安全与经济合作”。《日澳强化海洋合作》,日本《读卖新闻》,2017年1月15日,载《参考消息》,2017年1月16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