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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与存在:《一句顶一万句》中人存在意义的找寻

2018-01-25

山西青年 2018年17期
关键词:知己话语妻子

黄 雨

(湖北民族学院,湖北 恩施 445000)

话语与存在有着怎样的联系?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从存在的角度分析了心态、领会和话语之间的关系。他认为构成“此”之在的基础存在论,对在世(Being-in-the-world)进行展示(disclosedness),这些都是心态(state of mind)和领会。在澄清那做为交流(说出)的陈述之第三种意义的过程中,人们被引向了“说”(saying)和“道”(speaking)的概念,在那之前人们并没有有意识地去关注它们。当语言首次成主题时,意味着此现象在Dasein展开(自身)的生存论构建中有其根源。语言的生存论-存在论基础是话语(discourse)或谈论(talk)。话语从生存论上来讲和心态以及领会一样源始。对“在世之内”的理解——它伴随着心态而展开——如话语一样表达它自身。[1]

一、话语迷失

话语迷失即在日常的说话中迷失了自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在刘震云的小说《一句顶一万句》中的主人公杨百顺终其一生都在找寻自身存在的意义。然而,他最终也没有找寻到答案。在他的生活中,总是找不到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这就是话语迷失的体现。这种话语迷失主要表现在以下几种情形:

第一类是两个人的性格相反,一个外向能说,另一个内向少言不愿说,两种性格的人生活在一起产生无话可说。譬如:杨百顺和他的妻子吴香香就是这样一对夫妻。杨百顺自从上门“嫁”给吴香香后,就改名为吴摩西。“吴香香上过三年私塾,话能往理上说,不但能往理上说,偶尔还能抓住事情的骨节,正是因为这样,更能挑出人的毛病。”[2]吴香香开了一个馒头铺,以卖馒头为生,她在街上卖馒头免不了和顾客谈笑,由于她善于和顾客交谈、打情骂俏,于是馒头也卖得快。然而,杨百顺和她的性格却是截然相反,嘴笨却心眼实。

第二类是以前有话可说,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变得无话可说。巧玲的生命中就有过这样的经历。小说中杨百顺曾经在寻找私奔的妻子吴香香的途中,将养女巧玲弄丢了。实际上,巧玲是被老尤骗去拐卖给了一家姓曹的夫妻。后来,巧玲改名为曹青娥。曹青娥在十七岁时和开拖拉机的侯宝山有话可说。侯宝山耕地时,他们同坐一车,两人从地这头耕到地那头,又从地那头耕到地这头。攀起话来,曹青娥从未遇见过像侯宝山这么会说话的人。会说话不是说他话多,嘴不停,而是说起话来,不与你抢话;有话让你先说,他再接着说。可是,阴差阳错曹青娥却和一个说不上话的牛书道成了亲。后来,侯宝山也成了亲。成亲后,曹青娥同丈夫白天说不到一处去就各干各的;晚上说不到一处去就吵架。一吵架便后悔自己当初因为赌气而做了错误的选择。有一次吵完架后,曹青娥便挺着大肚子离家出走去找侯宝山,想让他离婚后同自己结婚。然而,当她找到侯宝山的时候,一切都变了。侯宝山在拖拉机里坐着,从地这头耕到地那头。又从地那头耕到地这头。但拖拉机上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女的,怀里抱着一个半岁大的孩子。那辆“东方红”拖拉机,比前几年破了许多。侯宝山开拖拉机,也不戴白手套了。曹青娥突然明白,她找的侯宝山,不是这个侯宝山;她要找的侯宝山,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死了。曹青娥也没上去跟侯宝山说话,转身离开戚家庄。

第三类是两个人的心思不在一处,其中一个找到了另外一个有话可说的知己,对自己的原配就各种不满意,不愿意说。曹青娥的儿子牛爱国的妻子庞丽娜就是这样。她的心思从来没有放在丈夫身上,而是放在一个“东亚婚纱摄影城”的小蒋身上。所以,无论丈夫怎样说好听的话,在她听来都很恶心。即使丈夫想通过给她做最喜欢吃的鱼来让她回心转意也是徒劳。她认为两人之间没有心和意,就没有回和转。同样,牛爱国也在无话找话的过程中丢失了自己的心。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听好友建议后用这种手段不让妻子和自己离婚。小说中的人物大多都遇到了话语迷失的困境。这种迷失的原因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言语上的不承认,丧失幸福感。杨百顺无论说什么都得不到妻子吴香香的肯定。牛爱国同样无论怎么说好听的话讨好妻子庞丽娜都于事无补。

二是时间的变迁让在世的很多存在者都发生各自的变化。在某个时间段的相遇,创造了一种适合进行话语交谈的场域。但是,如果这种场域发生变化,那么就失去了话语交谈的前提。正如前面所提到过曹青娥和侯宝山的爱情故事所说。她们初次相遇的美好

场域是各自都处于年青单纯的单身之时。他们因为说得上话而经历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如果各自的身份发生变化,原初的场域不存在了,想再重复这种美好的相遇就成为了泡影。

三是言语内容与内心意思存在错位关系,话语在相互交流中衍生新的成分。牛爱国在给妻子庞丽娜说好话,无论怎么说,妻子总觉得很烦而且恶心。甚至说丈夫内心恶毒,想让她一辈子都听不得好话。庞丽娜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反应?一方面是由于双方的心没在一处,另一方面是因为庞丽娜曲解了丈夫的本意。曲解就是言语内容与内心意思错位造成的。这种曲解在相互交流中会改变说话人的本意,甚至可能添加一些本身没有的成分。这样就无形之中加深了交流双方之间的隔膜。

话语迷失即存在迷失。因为“人活在语言中,人不得不活在语言中。”[3]如何在迷失中找寻自我存在的意义?这是大多数终其一生在寻找的答案。

二、存在找寻

存在的找寻首先应该是找到一种作为人的存在感。人在话语的交流中存在感才会显现。对于话语迷失的人来说找到一个说得上话的知己就是最重要的事。

存在的找寻最重要的是寻求到一个知己。所谓知己就是双方了解彼此的心思,能够说上知心话。知己相互之间都有认同感,能够在情感上产生共鸣。正如小说中的牛爱国在妻子庞丽娜面前从来都得不到话语上的肯定和承认。无论他说什么,妻子总是觉得恶心。然而,她在情人章楚红面前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以前不会说的话也会说了。两个人之间彷佛有说不完的话一样。此时的他开始有些理解妻子的选择。因为在知己面前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好像自己存在的意义就在这种境域中显现一样。

然而,现实生活总是充满着各种无奈。知己难寻,难在何处?离别易,相见难。杨百顺自从将养女巧心弄丢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他寻找了一辈子,离开人世之前也没有找到巧心。但是,他寻找的心没有变,并将知心话讲给孙子听,让孙子继续寻找并将话带给巧心。

其次是在找寻的过程中能体悟到存在意义的真正蕴含。作为社会中个体的人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刘震云小说《一句顶一万句》中的人物为了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直走在路上。作者也没有告诉我们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小说中的人物究竟找寻到了没有?我们无从得知。细细神思,刘震云先生这样设置小说的结尾其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有所暗示的。而且,也只有这样的结尾才真正揭示了人生存在意义的真正蕴含。人生在世,存在意义的显现是伴随在整个生命过程的每一个阶段、每一个变化的境域之中。这种意义的显现方式不是静态的、一成不变的,永远都是随着时间的流动、空间的转换而变化。

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4]他形象地表达了他关于变和存在的思想。恩格斯高度评价说:“这个原始的、朴素的但实质上正确的世界观是古希腊哲学的世界观,而且是由赫拉克里特第一次明白地表述出的:一切都存在,同时又不存在,因为一切都在流动,都在不断地变化,不断地产生和消灭。”[5]从赫拉克利特的哲学思想中,我们可以体悟到人生在世存在的真正蕴含。人生就是一个变化发展的过程,在世的意义就是在变中求发展,在世的价值就是在找寻中显现。不是自己找不到答案,而是答案在找寻中已经明示,而是自己没有悟到而已。

三、话语即存在

德国著名哲学家海德格尔在《关于人道主义的信》中提出过“语言是存在之居所”这样一个命题,后来又多次阐发达8次之多。他认为:任何存在者的存在居住于词语之中。语言乃是在场之操持者,因为在场之显露已然委诸道说之栖居着的显示了。至此,可以基本阐明:是语言使存在得以呈现,得以出场,使存在开敞于并保持于语言中,是语言使任何存在者的存在居住于词语之中。

亚里士多德说:人是有逻各斯的动物。逻各斯,主要意思是语言。人有了“逻各斯”就能超越在场的东西,牵引到不在场、未出现的存在里去。简言之,语言不仅使在场的存在得以呈现,更能使不在场的、隐蔽的存在得以呈现。

“话语即存在”中的“话语”和“语言”的意义相似。海德格尔曾说:“语言的命运奠基于一个民族对存在的当下牵连之中,所以存在问题将把我们最内在地牵引到语言问题中去。”[6]钱冠连先生为了证明这一点是不是涉及人类的基本生存状态,写了《语言:人类最后的家园》这本书进行深刻的阐释。他提出并证明了“人活在语言中、人不得不活在语言中、人活在程式性的语言中”这一核心观点。从这个意义上看,“话语即存在”从理论上便得到了有力地证明。

从实践上来看,无论是小说《一句顶一万句》这一特定的虚拟境域中还是我们真实的社会生活中,人——这一独特的社会存在者都是存在于话语这一家园之中。小说中的人物如:杨百顺、曹青莲、牛爱国、庞丽娜等的人生存在意义的找寻就是能找到一个能说得上话,能说得着知心话的人。无论这个说得上话的人最终找到与否,他们存在的意义就在这种找寻的过程中,话语的交流、沟通和时空境域的转换中呈现。人们所经历的话语迷失、存在找寻的这一过程从另一面彰显了“话语即存在”这一命题。当一个人基本的话语交流都出现困境,话语权受到限制和操控时,那么必然会使人的存在感不断消解。只有当人们能够在所处的境域中受到基本的话语承认和尊重才能重获这种存在感,才能体悟到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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