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是藏羌夷文化走廊辐射与积淀中心地
2018-01-24木丽春
木丽春
藏羌夷文化走廊的形成,它始自秦汉两朝时期,秦汉两朝是中国各民族的大融合与大裂变的年代,时有的民族被融合了,而有的民族因“畏秦之威”,举以大迁徙。比如弱势的羌族南迁找寻民族生存的安全地域。南迁的民族,有的从青甘地域离乡背井的南下,历经川西南至云南,逐渐落居下来。所以在这一条南下迁徙的路途,沿途留徙的有藏、羌、夷等各民族,各民族在南迁中相互融合,相互竞争获胜生存条件,争取生存条件中引发各民族的文化大融合,创生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多元文化。伴随岁月的流逝,形成了一条藏羌夷各民族文化大融合走廊。南徙的各民族找到了安全的居地以后,各民族开垦属于自己民族的天地。结果,吐蕃、羌文化南下,夷、羌、白、濮文化北上的频繁交往的过程中,形成了这条藏羌夷各民族创造的文化走廊,逐渐地历史地形成文化走廊的枢纽地和积淀地域。纵观丽江纳西族的居住地域,天然地成为汉藏羌夷等大民族的缓冲地带,汉白夷文化北上,藏羌文化南下,都得经过这方缓冲地域,这是各民族文化南下和北上的大融合过程;同时,世代纳西族祖居的一方缓冲地域,历史地形成藏羌夷文化相互融合的辐射中心地和藏羌夷各民族文化积淀宝地。勿庸置疑,遗存至今的丽江纳西东巴古籍百卷译注,登录世界记忆遗产名录,更有丽江古城文化遗产名录,还有纳西祖居地三江并流自然遗产名录,在这一方各民族交往的缓冲地域,戴了世界三遗产的桂冠,而东巴记忆遗产是古城遗产和自然遗产的灵魂,且古城遗产和自然遗产是东巴记忆遗产的载体,是为灵魂与载体的不可分割的牵系。至于东巴记忆遗产的价值文化,它是取以古老的象形图画文字,记载了藏羌夷等族系部族的史前文化发展历史,它是相互吸纳相互兼融藏族本教文化,夷系部族史前文化、白地巫文化、濮人的童年文化……是由祖居这方缓冲地的纳西先民记录了古老的藏羌夷各民族的史前童年成长历史,今天置于人类史前文化消亡的情势面前,是纳西祖居的缓冲地一方,它取以古老的象形图画文字,载录了藏羌夷文化走廊的东巴古籍,这是举世稀有的古老的人类史前文化,完整的活着的积淀在这方缓冲地域,也是藏羌夷文化走廊的活着的灵魂。所以藏羌夷文化走廊的文化揭秘,是揭示人类史前文化的童年成长的发展历史,这才是研究和开发藏羌夷文化走廊的历史使命。
一、纳西族源与东巴教文化
纳西先民是河湟一带的氐羌族群,《后汉书》载文:先民处于“河湟间,少五谷,多禽兽,以射猎为事”。此为先民在河湟时以“射猎为事”,作为获取生存条件的手段。可知古氐羌族群在河湟的时期,是以采集和狩猎为主要的生产方式,获取生存资源。到战国时,公元前623年,秦穆公好胜图强,攻伐西戎,大获全胜,将西戎十二国并入秦土,时居甘肃湟河一带的氐羌族群“畏秦之威”,离开河湟往南迁徙到大渡河上游一带地域,后又陆续呈网状的向东、南、西三个方向继续迁徙,历经近四百年的流徙的艰苦征程,最后直到公元前221年,秦灭六国时,才流徙到金沙江和雅砻江两条大江及江湾腹地,时该域内早有土著濮人生衍,纳西东巴经载文:时濮人处于血缘辈份婚时期,而氐羌族群已处于氏外对偶婚联盟部落,先进的氐羌族群征服了土著,在两江流域及江湾腹地负险立寨。结果,氐羌和濮人和睦相处,互为婚姻,相互融合,繁衍了磨些民族。《史记·西南列传》载文:“南越破后,及汉诛且兰,邛郡……皆震恐,请臣置吏,乃以邛都为越嶲郡。”而越嶲郡地名的来历,它与该地域有越人(濮解蛮)和嶲人(氐羌人)故名,而越人属濮解蛮,嶲人属氐羌族系,它是两种不同族源的民族。又有张守节《史记正义》所载:“滇越、越嶲、则通号越,细而有嶲、滇等名也。”可知汉时的越嶲郡的土著居民,为濮人和氐羌人融合的后裔民族。所以《史记·西南夷列传》的载文,和汉代置越嶲郡的历史,可知濮人和氐羌人是融合磨些先民,于汉代在金沙江和雅砻江流域及江湾腹地负江立族,故纳西族的东巴文化是氐羌文化和濮文化相互兼融的本源文化。
氐羌人在河湟一带时,以“少五谷,以射猎为事”的生产,可知氐羌人是行狩猎和游牧的人,离开北方的河湟流域,迁徙来到南方的三江横切的横断山纵谷区;其域内沟谷深切,造成大江吞大河,大河纳小河,形成大山深切横列的大谷套小谷,小谷枕岭峦,山体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形成抬头见山,低头见深谷的岭峦涌似大海浪的山国地貌。这里得天独厚的存有立体气候,一山驻四季,十里不同天,域内雨量充沛,可采集植物和狩猎动物,优越的自然条件使先民向自然界获取生存条件非常容易。土著的濮人仍处于依赖自然生活的采集和狩猎时期。而离开河湟的氐羌人,流徙到江河纵横,沟谷套沟谷的一山藏有四时气候,原始植被丰厚,储有采集和狩猎的资源非常丰富,是一方比原住北方河湟一带宜于采集和狩猎的横断山沟谷区,便安心立足。身居横断山沟谷间的土著濮人,他们依靠着采集和狩猎作为获取生存的唯一的物质来源。南方的横断山沟谷间四时驻春,因而南方的气候条件比北方的气候优越,通过采集和狩猎获取物质条件,它不仅比北方河湟间行采集和狩猎所付出的代价要少些,困难也要少些;而且更容易获取比北方河湟间获得优裕的物质。氐羌人在河湟行的是采集和狩猎为主的游猎生活,如今离开故地来到横断山纵谷间,这里的土著濮人行的也是采集和狩猎获取生活来源的生产方式,这样一来氐羌人仅是换了个地方,随土著濮人入俗,与濮人一道向自然世界行采集和狩猎的生产方式获取生存条件。
流徙的氐羌人和土著的濮人,在横断山纵谷间共同生产和生活,互为婚姻,他们历经西汉、东汉、三国、晋代等,其间经历近约六百年的历史岁月,而六百年间这一隅的社会比较安定,民族间动乱也较少,是相对处于稳定的社会环境中,氐羌人和濮人共同衍生了摩沙人。(晋永和四年公元348年)常璩写的《华阳国志》首次有摩沙夷的载文)。伴随摩沙夷的始生,也创生以采集、狩猎文化母体蜕生出牧农双向经营为内容的摩沙本源文化的发展。而这个摩沙夷的源文化的符号:一是“鲁究”文化(岩画文化),二是“斯究”文化(木刻画文化),并由岩画木刻画母体蜕生东巴象形图画文字。
纳西族自唐以来,时为吐番所辖,时为南诏所有,而吐番和南诏是几倍于纳西族人口的大民族,纳西族为大民族所辖,但是纳西族没有消亡,文化也没有被大民族异化。因为先民处于被大民族辖有的时候,也清醒地认识到文化存、民族存的深刻道理,所以在文化上始终取以一条自觉的以纳西本源文化为本,有目的自觉地吸纳和兼融大民族的文化,在本源文化的大肚子里行以消化,变成与纳西本源文化一脉相承的发展了的具有生机勃发的新东巴文化。所以纳西族为吐番辖管的时候,东巴文化持以本源文化为本,有目的地吸纳和兼融藏族的本教文化;而纳西族又为南诏所有的时候,也不忘记以本源文化为根本,有计划地行以消化式的吸纳和兼融白地巫文化。因而唐代纳西先民自信地持以本源文化为本,行以消化式的吸纳和兼融异域文化,以丰富东巴文化的内容,促进东巴文化的源文化发生裂变,流出发展了的新的东巴文化。
到了宋代,纳西族处于“大理莫能有”的自立、自治、自主的地位,所以宋代是纳西先民冷静地坐下来,回顾过往的历史,对东巴文化进行梳理和规范的安定时期。故有宋代纳西酋长麦琮,“且制本方文字”的载文,这一“且制文字”的载文,它不是指创生纳西文字,因纳西象形文字的创生,它是经历了“鲁究”(岩画)、“斯究”(木刻画)、木牌画、最后木牌画又演绎出纳西象形图画文字和东巴画,其间先民经历孜孜不倦地艰苦求索的创造文字的漫长历史岁月,所以麦琮的“且制本方文字”,只能是梳理和规范统一各酋寨使用的纳西象形文字的工作,不属“创制本方文字”的历史工程,是规范“星列酋寨”使用的形字统一工作。
到了元明两个朝代,纳西族从一方自立、自主、自治的闭门天子,纳入中央皇朝的统领下,闭门天子的领地并入皇土,土酋也变成朝庭的命官。结果,这个过去自立、自主、自治的闭门天子,过去执行的以东巴文化为内核的上层建筑领域的意识形态,得与中央皇朝的皇旨对口;也就是说东巴文化为内容的纳西族意识形态,与中央皇朝的意识形态领域接轨;也就是说闭门天子敞开四面大门,接纳中央皇朝的八面来风。这样儒、释、道的多元文化,仿佛像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涌进丽江这个地方,使其本土的东巴文化瞬间淹没在儒、释、道文化合流的海洋里,受到了致命的冲击,也造成东巴文化前所未有过的大裂变。可是当时丽江纳西族的执政者木氏土司,面对外来文化像潮水般涌入域内的情况下,他丝毫不持惊惶失措的行以排他的反击外来文化,而是持以清醒的头脑,一方面为民间一道尊崇本民族的风俗习惯和尊行民族传统祭祀仪规;另一面在土司统治集团内部,倡行学汉语,研汉学,并把学汉语、研汉学推入统治集团内部,达到以适应皇旨在丽郡内倡行;而民间不倡学汉文,土司还兼以东巴教主职务,力主东巴文化持以自立、自主的地位,取本源文化吸纳域外先进的多元文化,让东巴文化变为与传统源文化一脉承传的新东巴文化内涵。显然,木氏土司在施政方面行以“随俗施政,随俗施化”的方略,而在文化领域的建设方面,它不否定本土文化,而让本土文化踞于主导的地位,自觉地吸纳和兼融道佛儒外来文化,使本土文化不失源文化的原则下,东巴文化内注入新鲜的域外多元文明文化,促进东巴文化变成包融多元文化的发展了的东巴教化的新东巴文化。木氏土司持广采域外多元文化,在白沙创建东巴学校“塔布丹”(意为孵抱智慧的基宅地),在校内集中大批的博学东巴祭司,拔划东巴田庄,在经济上给予扶持,保证东巴学校的发展;东巴祭司在校内行以规范象形文字,因元明以前,纳西族梅醋醋后裔部落和尤古年后裔部落,互不统摄,各自为政,各行其是,纳西象形文字各行一式,很不统一,不规范;如今地域统一,得行以文字的统一工作,另外东巴祭司面对本土的意识形态与域外中原文化的意识形态接轨,东巴祭司们发现新问题、研究新问题,钻研儒释道各教派的文化内容,取以纳西传统本原文化为本,大量吸纳和改造域外多元文化,变成东巴教包融的发展了的新东巴文化,并载在东巴教的各种民俗祭仪的载体,成为家喻户晓的民俗文化,在民间被广泛深入地流传。这段近五百多年的历史时期,纳西东巴文化形成包含多元文化的以纳西大文化为主的东巴文化,也是东巴文化空前活跃和繁荣的新东巴文化生机勃发的大发展时期。
到了明代至清初,木氏土司随着对藏域的用兵扩土,行以对藏域的建寺百座方略,一方面向藏地扩土地域支派大批守土移民,向藏地输送了以多元文化为内核的东巴文化,让藏地藏传佛教吸纳纳西多元文化内容,木氏土司又从统领扩土地的牢靠出发,木氏土司花以重金,刊印“甘珠尔”大藏经,以示木氏土司对藏传佛教的尊崇态度。
改土归流以后,木氏土司降为土通叛,满清王朝向丽江支派流官知府,而历任流官知府的施政方略为“随朝纲施政”,“随儒祀施化”,改变了原来木氏土司的“随俗施政,随俗施化”的方略。结果,历任流官知府都首倡改革纳西族传统民俗民风入手,也是行以儒祀强行改造纳祀,这使纳西族东巴文化的民俗祭仪载体,受到排挤和打击。这样,城区坝子区和河谷区经济较优裕的地方,流官还行以强制性的改良民俗民风活动,让这些地区的民间传统民俗祭仪为儒祀取代,使东巴祭司失落东巴文化载体,变成失业者,造成大批东巴祭司退居边僻山区,守着东巴教的残破衣钵,在边僻山区有气无力的苟延残喘。
时丽郡大建书院,大兴汉学,纳西学子以科考进仕途为荣,又限制东巴祭司不入科考,以学“牛头马面”的东巴文化为耻,视为不入世的下贱货;东巴教面临范域越来越缩小的民间祭祀活动的载体,加以执政者的鞭管,东巴教失去了以本源传统文化为本的有选择有目的吸纳和兼融域外文化的自我发展的能力,东巴教面临传统民俗祭仪的变异和消亡,而千卷东巴教古籍,因载体的消亡,不也逐渐随着历史尘迹变成一部冥冥的天书。
二、东巴教文化定位刍议
人类有自己的童年时代,人类的童年创造了灿烂的文明文化,它是原始宗教文化,也是人类童年的生产和生活过程中的幻想和梦幻的原始科学发展的历程。可是这部灿烂的史前文化发展史,可惜没有文字记录,这对世界范围来说,仍是一个揭不开的谜。十八世纪西方的人类学家摩尔根,宗教学家麦克斯,谬勒等人,为欲求探寻人类童年文化史的发展足迹,曾到印第安部落作过调查研究,写出了专著。可惜他们得到的资料也只能是第二手或第三手的资料,故异族人难能理解原始民族的观念意识形态文化,很多资料失了真,也是反映不了原生文化的面貌。结果,有些研究结论也不免的出格历史发展轨迹。所以揭开史前文化发展历史仍然是一个摸不透的谜。
从我国国内范围来说,中国有56个民族,各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传统民族文化,说到中国汉民族的文化,是位处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有上下几千年的历史,拥有文字载录的灿烂文化,可是说到汉民族的童年文化历史,也是一个未知的历史。其它五十多个兄弟民族的人类史前文化发展史,因各民族的文化与域外宗教文化交流的过程中,不能自主的持以本源传统文化为根本,自觉地吸纳和兼融域外文化,而是域外文化的观念刷新和改造本源传统文化,并把传统文化的载体易位给域外文化,变成改造了的新宗教文化的载体,让本民族传统文化的承传断了根系,造成源流文化间的脱节。又有的民族,因没有本民族的古老文字的载录,仅靠口头流传,使传统文化随着岁月的流逝,促成淡化或异化传统文化的内容。由于有了以上的诸因素,难能寻觅到全方位展现人类童年文化发展的历史面貌。可是有一个被遗忘的王国,这个王国就是纳西族人民,它的先民创造了一种古老的纳西象形图画文字,把本民族的童年文化发展历史,完整地记录在原始东巴教的古籍里,并把这些经典存活在纳西族传统祭仪的载体上,和民间传统的民俗文化中,所以世界唯独仅有的纳西族东巴文化,能够历史地完整地寻觅到迷人的人类童年文化发展的历史。这为纳西族东巴记忆遗产无限价值内核所在,也是一项当今对世界人类唯一揭开人类自己童年文化史的记忆遗产的贡献,也可以说是一份无价的人类童年文化历史发展的科学佐证。
由于东巴文化反映的是原始先民的思维观念,对今人来说是原始人的思维逻辑,难于捉摸和揭示原始初民的思维感情,这一点恰恰又是东巴文化的博大精深之处。因而近一个世纪的对东巴文化的研究,专家们的研究定位,把东巴文化放在“百科全书”的座标上,这个纳西族“百科全书”的定位,未免缺乏唯物史观的分析,让东巴文化沦入世俗的泥淖。东巴文化既是纳西初民的原始宗教,是统领纳西初民意识形态的综合文化,所以东巴文化涵盖纳西初民的童年文化,也是反映了纳西初民的人类童年的成长历史,它包融纳西初民的灵与魂的演变,灵与自然崇拜的关系,集体观念“素”灵魂和图腾父亲的关系,个体观念“罕”灵魂与祖先崇拜的关系,以及人类的生死观念的演变,婚丧俗仪的演变,祭祀仪规的演变,信仰理念和崇拜具象的演绎,以及人与自然关系,人与神灵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等等,通过上述的文化演变历史,它全方位的反映纳西先民的童年文化发展的历史。纳西东巴古籍列入世界记忆遗产,更加说明东巴文化是载录人类童年成长历史的记忆遗产的伟大贡献。
由于东巴文化定位的错位,或者说是偏斜吧,使得研究东巴文化的学者,取以现代人的神学思维方式,研究纳西先民的原始思维的文化现象。也有本民族出身的研究者,他们从小到大学读的是汉学,而对本民族民俗文化缺乏实践参仪的过程,加上轻于在自己民族中的调查研究,虽从事调查研究,却重于纳西人和其它民族杂处的边僻地区,而忽视纳西族腹地区域的调查研究,这种调查方法,实际上起到否定东巴文化是纳西族复地创生的历史事实,否认东巴教文化是群体观念指控下创生的原始宗教文化,把东巴教创生误说成是某地某人创生的文化。这造成有的外民族文化现象识为纳西文化现象,出现调查材料的混淆和失真,在研究中曾产生有累见不鲜的指鹿为马的情况。纳西东巴文化的母生故地,是在丽江坝子、拉市坝子、金沙江和雅砻江二江河谷地区,及坝子、河谷地的四环山区,这些地区是东巴文化产生的母基地;而有的研究者却往往忽视对母基地的调查研究。这些母基地乍看起来,多是经济比较发达的地区,加上汉文化的影响层也比较厚,但是经过下苦功夫的扒开汉文化的影响层,其内里都是光彩夺目的纳西原生文化的积淀层,这是笔者多年从事东巴文化调查研究的切肤解悟。
在东巴文化研究领域中,有的研究者否认或不理解,东巴文化反映的是一部活着的人类童年文化史。结果,有的研究不能自觉地把东巴文化,放到人类史前文化研究的范畴中来理解,造成为研究东巴文化而推入多鬼多神为内容的多神教文化。东巴文化是原始宗教的文化,原始文化有原始法规的价值作用,也是人类童年成长过程约束和规范先民行动准则的总集成。所以,东巴文化只能放在人类童年文化史高度的杠杆上进行审视和研究。因为纳西初民的思维方式,为世界各地种族初民所经历的思维方式是一个模式,是初民改造世界自然的过程中同出一辙的思维形态,故纳西初民的思维方式,它与欧洲、澳洲、亚洲、南美洲等地的原始初民的思维方式相互沟通。因而把东巴文化囊括研究人类童年文化史的范畴,才能避免在东巴文化研究领域中,把东巴文化看成凝固的人为的鬼神东西,否认东巴文化伴随纳西先民的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变化而不断发展的历史文化积淀;或者抓住某个历史发展阶段中的东巴文化现象,抓住一面而不顾全方位的历史情况,轻率地说东巴文化是域外流进来的本教文化,否认东巴文化的原生性和源流承接的传统性;把东巴文化蛮横地推到本教文化一边,划归为域外异族的流文化。这些谬误结论的产生,是研究者割断东巴文化的发展历史,或不理解东巴文化从自发宗教长入人为宗教的发展历史,也不理解东巴教是自发宗教和人为宗教两部份文化构成的事实,这是不把东巴文化放在人类童年文化史的高度上来研究和探讨的必然恶果。
东巴文化的发展历史,信仰和崇拜具象的发展是非常清晰的,源流文化的发展也是十分清楚的;东巴文化的发展历史,也仿人类社会的发展历史一样,每一个新的社会历史的创生和发展,也是推倒和否定母体社会中脱胎始生新的社会形态。东巴文化的发展历史是这样的,当图腾崇拜文化创生的时候,它是取以图腾崇拜的观念,刷新和改造自然崇拜文化,才创生图腾崇拜文化;而祖先崇拜文化的产生,也是祖先崇拜的观念,刷新和改造图腾崇拜的文化,才创生祖先崇拜文化……其间的一种新观念刷新和改造旧观念的时候,也是新文化否定旧文化的过程。因而有的东巴文化的研究者,暗于这一新旧文化之间的演绎承递关系。故各个文化发展历史阶段的信仰和崇拜具象的产生混淆不清,和出现信仰与崇拜具象错位的谬误。结果,多少年来对东巴文化的调查研究,沦于越调查越糊涂,越研究越神秘的神学文化。
纳西东巴教各种信仰与崇拜的活动,是曲折地反映和再现纳西族的历史情况,它或多或少的消失了先民活动的史况,所以东巴文化的祭祀活动,它总是同纳西先民的社会生产生活方式联系在一起,也可以说没有一个祭祀活动离开先民的社会生产和生活内容,先民的祭祀活动又是氏族全员参与的举仪活动。所以,东巴文化的每一个祭祀仪式,它是反映了先民的童年回声。因而东巴文化反映纳西先民的童年文化发展历史,也是先民的哲学史,社会发展和人类征服自然的历史。因而,对东巴文化的认识,只有扭转到童年成长历史的科学高度上来,才能充分体现世界记忆遗产的文化价值。
三、东巴教与遗产文化关系
纳西先民创造的东巴文化和东巴教文化,是有着包融内涵不同的根本区别;东巴文化是纳西初民自身创生的本源文化;而东巴教文化是伴随本源文化的发展过程中,东巴文化不断吸纳和兼融域外多元文化而流出来的流文化。那么,纳西本源文化是包融哪些文化呢?据笔者的研究,东巴文化在自身的发展中,创生以人格化为内容的信仰“万物有灵”的自然崇拜文化;又从自然崇拜长入以人格化和亲缘化为内容的信仰图腾物的图腾崇拜文化,直到图腾崇拜长入半亲缘化和半神灵化为内容的祖先崇拜文化;这时,纳西先民综合四个母系氏族宗教文化;这才始生了东巴教文化。东巴教文化是取以祖先崇拜的观念,对自然和图腾崇拜文化行以刷新和改造变成祖先崇拜的文化;并完成刷新和吸纳自然和图腾崇拜文化以后,东巴教进入鬼神崇拜初期阶段,酋地变皇土,酋长变朝廷命官,此时东巴教始生鬼神崇拜文化;这才开始大胆的吸纳和兼融域外多元文化,变成兼有祖先崇拜和鬼神崇拜熔为一炉的东巴教文化;也就是说对先民的源文化取以祖先崇拜的观念行以刷新和改造成为祖先崇拜文化,并祖先崇拜长入鬼神崇拜时,广纳域外鬼神文化,兼融成自发宗教文化和人为宗教共融的东巴教文化;所以东巴文化和东巴教文化是两个层次不同的包融文化,故东巴文化的称谓,实是指纳西传统文化,因而东巴文化的称谓,是个不够准确的称谓,可是多年来称呼习惯始然了,东巴文化也为纳西传统文化,纳西传统文化也为东巴文化。
纳西族是个小民族,而小民族创造了惊世的大文化,大文化不仅使小民族不被大民族异化,而且能够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取得了民族的生存和发展,还发挥出惊世的智慧和力量,吸纳和兼融几倍于他的大民族的文明文化,创造源流一脉相承的源远流长的世界级的记忆遗产大文化。纳西先民创造的世界级的大文化,它涵盖纳西族的一切意识形态领域,也指控着先民在获取生存条件中,改造世界自然和利用自然的生存实践活动中,纳西先民始终把自然世界的万类物种,视为与人本身一样具有人格化的感知,是有人格化感知的万类物种养育了人类,而人类在向万类物种索取生存的物质条件,提供人类生存条件的物种,在索取的过程物种受到伤残或毁坏,纳西先民同自身的感知作以论比,他们以感知为基础的思维逻辑,对获取物质对象产生负债的思想和理念,负债的压力迫使先民萌发出还债的意识。结果,纳西东巴文化升华产生给予获取生存条件的自然世界负债为内容的还欠债作为轴心的东巴教教义。在以还欠债为轴心的东巴文化的涵盖下,纳西先民的社会实践活动,都受着这个古老的传统的理念的约束和支配。从而衍生出世界自然的万类物种,都视为与人有亲缘关系的兄弟的教理。这样,先民在向世界自然索取生存物质的过程中,当成是与兄弟索要生存的物质、而向兄弟进行索取物质时,于自然世界(兄弟)落下一身的伤残和毁坏。故先民向世界自然索取物质的时候,它是怀有与兄弟负债的意识,行以生存条件的索取,而人的行动是有思想的支配,因而索取过程避免盲目性的贪婪索取,而是囿于一种自觉和有限制的适度索取。所以在这一条东巴文化教理的启蒙下,先民的索取给自然兄弟受伤残和毁坏,兄弟生了病痛,作为兄弟关系的人类,得给自然兄弟还欠债医治疾病,让其自然兄弟恢复元气。结果,在索取对象的自然世界,置于兄弟关系的教理陶冶下,从而衍生出治疗自然兄弟被索取而造成伤残的施药医病为内容的祭祀仪式的教规。显然,这些纳西先民创生的教义、教理和教规,它是先民对于自身在社会和自然世界的精神活动的产物,是纳西先民恪守的信仰,崇拜的理念,也是一切的社会实践活动,都受有这个朴素的传统信仰及理念的支配。
纳西先民在东巴文化的教义,教理和教规的薰陶和指控下,它支使先民对人,对事和对物,都持以不排他的亲和为准绳的道德观念,规范纳西族的一切行动,这才有创生以本源传统一脉承传的博采吸纳和兼融域外道释儒文化,藏域本教文化,白地巫文化熔为一炉,并以纳西本源文化作底蕴的多元文化为内容的东巴教文化;并在多元文化的创生和诠释内涵的过程中,使纳西先民的心脏地域大研(大尤展)古城,敞开广纳八方兄弟朋友的胸襟,通过土著和流寓者的联姻结合,造就一方多元民族融为纳西人衍生的世界级的古城文明遗产文化。
纳西先民对世界自然持以兄弟亲缘关系的教理,举以对待兄弟般的平等亲和心态,向世界自然行以有限度地索取生存条件,并大胆地认识行索取的物种对象,落下了残疾和病痛,为使自然兄弟恢复元气,先民的内心萌发为自然兄弟还欠债的意识,负了债应还欠债,先民的心态才会平衡,这是东巴教教义薰陶的做人理德规矩。这样纳西先民行以给自然兄弟施药疾病为内容的举祀仪规,通过施药治病让自然兄弟医治好伤残疾病,达到自然兄弟恢复元气。纳西先民的祭祀仪规,它是通过还欠债祭祀活动,教育初民恪守仪式宣扬的仪规,规范先民的一切行动,所以纳西先民的祭祀实则起到原始法规的作用,也是人类最早的法律文化。谁违反这个原始法规,是违逆天地背叛族群的行为,为族群行以共讨伐,为族群所不容许的天律。纳西先民在这般的教义、教理和教规的世代陶冶和薰染下,才会有纳西先民繁衍生息的三江并流地域,葆有一方人与自然和谐的生态富集的世界级的自然遗产宝地。
纳西先民的东巴教文化,存有近千卷的东巴古籍,而古籍的载体世代活在纳西族民间的祭祀活动,先民捧着近千卷的东巴古籍,一年四时执举近有百个的祭祀仪式,他们诵读还欠债为内容的经典,举以施药治疗伤残疾病为内容的仪规;可以说先民世代持以与人与事与物还欠债的准则,不断地规范人生,让东巴古籍托载在活着的民间祭祀仪式上,让纳西民俗祭仪承载着,使东巴古籍伴随活着的民间祭仪,从古代艰难地传承到今天,存活于活着的民间祭仪载体上,使其纳西东巴古籍没有失传,也没有死亡和毁灭,并能完美地存活到现代,还光荣地录入世界记忆遗产名录。
纳西族聚居的一方地域,一个小民族,既能创生三个世界级的文明遗产,是神赐呢,还是天造地设?都不是,它是纳西族东巴教文化的教义、教理和教规,构成纳西族意识形态的灵魂,也是审视和改造世界自然的主观世界,所以先民在同自然世界获取生存条件的活动中,力图编织一幅“没有烦人蚊子和苍绳,老虎当乘骑,白鹿作耕牛,雉鸡当辰鸡,活水流牛奶,树挂酥油果,播一季庄稼,永远割丰收,冰雪醮甜酒,彩云织锦缎,这里这有开花的春天,没有落叶的冬天,这里这有收获的秋天,没有炙人的炎夏……”的美丽画卷。这是纳西族力图追求的人与自然和谐的乐土,也是先民展开智慧的幻想翅膀而创生的乌托邦式的理想中的“玉龙第三国”。这是这个小民族创造的大文化的母体,孕育出一方生态富集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丽江。故而处于南天一隅的纳西族聚居地,小民族创生有如日月经天般的为世人瞩目的三大世界遗产。
纳西族还依靠创造的大文化,让其大文化发挥出几倍于小民族的智慧和力量的凝聚力,使纳西族自强于民族之林,是依靠了这个具有无限生命力的大文化,可以说有了这个生机永恒的大文化,才有纳西小民族的生存和自强,并且小民族奇迹般地利用这个大文化,把纳西族祖居的江湾腹地,变成多元文化兼融最富生机和活力的核心区域。诚然,纳西族自觉地把祖居地变作多元文化向四邻辐射的中心,把北流藏域的汉文化,通过纳西文化为媒介,流进西北方的藏域,又把南流的藏文化,也通过纳西文化为媒介,流进南方的白地。丽江是汉、藏、白三大民族的缓冲地带,纳西先民为构建汉、藏、夷文化走廊贡献了无限的智慧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