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深巷
2018-01-24罗炳辉
罗炳辉
蓝色的天幕下,丽江古城在静静地守望着。古城里的小巷,我不知道一共有多少条,但我清楚,每条小巷,犹如古城的经络,与河水一道,串起古城的灵魂。只是,深巷在宁静里将岁月烙在了石板路上。
深巷,在每一个夜晚,在每一个清晨,静静地躺着。像腊月的梅花,偶尔在风雪中,默默地点缀着这个世界。上苍,太青睐这座古城,深巷如梅花般,盛开在静谧的冬日。蓝天,在头顶上慢慢铺开,玉龙雪山披上了一层土黄色的轻纱,薄薄的,白雪的丰腴透过丝沙,还会映入眼帘。这时,酣睡了一夜的古城,醒了。但没有太多的冲动,仍然静静地。一米阳光,落在了古城。深巷,开始微笑,一侧的土墙,在阳光中泛着金黄,透过青瓦,蓝天如此安详。深巷里,偶尔有人走动,是身着纳西服装的少女,两条辫子在有节奏地摆,吟唱的声音很低,但十分清晰。踏着深巷,犹如指尖在钢琴上自由地游动。任凭远方隐隐约约的热闹,深巷始终沉稳地安静着。深巷两旁的柳条,原本是清瘦的凋零,可在丽江古城,还有一小半的柳叶不愿离去,在清风中,懒懒地摇曳。夜晚,四方街的篝火,迎来了远方的客人,大家不分来自何方,不分民族,手拉着手,欢快地打跳,释放着纯真的快乐,忘记了白天的疲惫。有条小河两旁,人称为酒吧街,随着夜幕的降临,那可是歌声的堆积,对山歌的激情,不会飘逸出这里的青瓦,以及这里的夜色。深巷,还在守着宁静,酒吧一条街的热闹,四方街篝火的热烈,对于深巷来说,只是一个微笑,淡淡的微笑,当然,也含有深情。深巷,它里边的思想,就像蓝天,就像白云,总是一种淡淡的宁静美,一种深沉的守望。深巷,它里边的丰富,足以深藏一段历史,足以深藏一个民族原真的生活,珍藏着那些文化的足迹。一切都是静静地,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在每个落日的黄昏,在每个月亮花开的夜晚。
沿着深巷,没有疲惫地走下去,生命的声音,只有清晰,只有真实。春,是在玉龙雪山披上青色轻纱的时候来到的,象山的青涩,也是在这时开始的。古城里的水车,没有停息,只是那水声有些温柔,在与深巷诉说着相恋的永恒。深巷,依旧宁静,是一种温和的宁静。深巷里,小孩们轻轻地和着:春天在哪里。那带有兴奋的脚步,踩着发亮的青石板,这种兴奋一直沿着小巷,散开在了这片大地。宁静的深巷,融汇着春的气息,在这座古城,在走进深巷的每一个人的细胞里。有时,是呼吸,有时,是心跳,春就是以这样的形式,走进深巷的宁静。小河两旁的柳枝,也软软地,迎接着雪山拂来的二月春风,将自己酝酿一冬的深情,裁成希望。柳絮,早已飘进了深巷,只是没有那份张扬,因为,已被深巷的柔情所感染,不会去破坏那份宁静的幸福。也知道,深巷的风景,深巷的包容,才是春天里跳跃的音符,在自然中流出,一切来自平淡,没有污染。古城里,茶馆也不少,一杯茶,不用太久的功夫,会在宁静的杯子里飘出清香,含在口里慢慢地让它融化进了心底。就仿佛是深巷的诱惑,在平静中让人出奇不意。夏,天上的白云总是喜欢将眼泪落到古城,滴落在深巷的青石板上,原本静静的深巷,那雨滴亲吻石板地声音,听起来,却十分热烈。一陈雨后,凉爽的风从雪山那边吹来,柳树的长发已被微微拂起,含蓄而清丽,像初出水面的荷花。当然,彩虹也悄悄地从深巷的上空跨过,用自己特有的色彩,对着深巷微笑。这时,只听到远处的蛙声,在田野里时起时伏,深巷,还是静静地,玉米树散发出的清香却飘进了深巷。静,在热烈的夏天就这样钻进了深巷,外边的图画却在游动着。深巷里,积淀许久后散落下来的宁静,淡雅而美丽,酝酿了一百年,一千年,始终开着的盖子,一直没有将这美丽让岁月带走。向日葵,已在大丽路上朝着来往的车辆笑,桂花的味道,犹如一层薄雾,萦绕在古城。秋,已经来了。桂花的香,也散在了深巷。深巷,依然宁静。天,蓝得很近,树枝上的黄叶已触在了蓝天的脸上,一高兴,舞动着的黄叶在无意间滑落下来,轻轻躺在深巷。深巷,却成了它宁静的夜晚。玉米,已被挂在了院子里,一片深黄,还有身边的红辣椒,丰满而透着水灵。古老的四合院里,尽是瓜果的味道,也是秋天的味道。不太高的土墙,最终还是没有挡住这味道,飘进了深巷。有时,秋也会缠绵,细雨纷飞在古城,湿了深巷的眼眸。虽然,白云的泪水湿了大地,离愁与伤感撞在了青石板,但这深巷,仍然静静地笑一笑。雪山,也会将自己的心情放在风中,随着深秋的风,将思念飘进深巷。雪山终于忍不住了,将守望的思念化作雪花,飞进深巷,静静地,一幅山水画,披上了银装。这时,秋的影子不见了,俨然是丽江的冬,冬对古城的另一种爱,一种纯洁的爱。
深巷的静,也是一种历史。这座茶马古道上的重镇,那清脆的马铃声,已被定格在了深巷的宁静里。马帮,一个曾经代表滇西商贸往来的名词,驮着一种繁华,稳健地穿过深巷。虽然,在四合院内可以感受到马帮经过的豪壮,但在深巷里生活的人们,仍然感觉这里的宁静,宁静的深邃。深邃里积淀着的历史。深巷里,也有一群群人,双眸里,有牵挂,也有祝福,静静地依靠在土墙下。远去了的身影,远去了的马铃声,将一种叫思念的情愫铺进了深巷。当四方街传来熟悉的声音,牵挂变成了喜悦,随着木门的打开,那张挂满思念的脸,笑容已经绽开了。那双曾经凝重的双眸,有一种光,一种在蓝天下最美丽的光,在深巷里射出。守望的人们,早已备好了马料,备好了热水,备好了老陈窖,还有,那双纳了好多个日夜的千层底,也放在了床下。深巷,始终宁静着。深巷里的守望,总是在依旧。当现代意义上的商贸将马帮推向历史的时候,深巷的宁静,还是在蓝天之下,没有走开。土墙下的守望,也被赋予了另一种色彩,一种更加幸福的色彩。从历史中走来的人们以及这座古城,也该享受这里的宁静,这里柔软的幸福。当然,马匹也承担起了另一种责任,游人骑着马,慢慢地感受深巷的宁静,寻觅远去的历史。感受历史背后的幸福,像水一样流淌的文化,用自己的脚,自己的心,沿着岁月的印记。如同那陈年的老窖,始终开着盖,在深巷里,让花一样的容颜,醉得绯红。这决不是红灯笼的光照在脸上。
深巷,宁静,光阴,爬上了土墙,流过脚下的石板。历史,也静静地躺在深巷。都知道,它一直在守望,在不同的时期。只是,让我们多了一份心灵上,寻觅已久的释然。静静的深巷,静静的心灵,那份美丽,如流水般,没有停止过。
老屋
这次回老家,老屋里的热闹已经不再,被改造成临时避雨的地方,也成为乞讨者的“家”。但往昔的热闹还留在记忆深处。
老屋,在我家下边,只隔一条小道的宽度。老屋的原居住者,是一对老人,没有子女,但从来没有孤独过。在儿时的记忆里,也没见过什么远房亲戚来看过他们。
我家有条老牛,小时候我常牵着它去河边喝水、洗澡,总要经过老屋,便要叫上一声“爷爷、奶奶”,也习惯了这样一起叫两位老人,不管在与不在,或者只在一个。似乎“爷爷、奶奶”是连在一起的,不可分割。全村人也都这样称呼这对老人,因不存在亲戚关系,也没有辈份之分,出于一种友善与尊重。在农村,近邻便能结下一种亲情。
从早到晚,老屋里的火塘没有断过火种,总会有一些人在闲谈,两个老人的生活,只与闲谈有关,没有寂寞。青烟透过土墙,穿过灰瓦,冲破了村庄宁静的蓝天。或者,这些在诠释一种叫陪伴的温暖。在这样的小村庄,胜似血缘的陪伴,是一种有突破的守望,沉淀在流逝的岁月。
老屋房顶上,早有了青草与青苔在成片生长。村里人想要除去这些青草与青苔,这对老人却说:“只要房子不漏就行,长点草,长点青苔,才留得住历史。”只有房屋漏雨的地方,才会有新瓦更替,更替完,那些青苔与小草,也会重新被放在新瓦上,继续属于它们的生长。老屋,似乎承载了村庄沉重的岁月,将历史拉得有些悠久。
鸽子,麻雀,蜻蜓,蝴蝶,蜜蜂等,也会在老屋顶上停歇。这不会打破屋内的热闹。尽管夏雨对这个村庄非常热烈,雨滴也将黄土射成窟窿,但老屋里的笑声,还是那样的豪迈与真诚。尽管冬天的寒风,吹动着房顶已枯去的黄草,发出“喔喔”的声响,但老屋里的笑声,还是那样的温暖。也曾记得那场大雪,铺在了老屋屋顶,纯洁的白让人窒息。但老屋里的热情,不会消减。
老屋里的那些笑声,有些诉说着子土司的那些往事,有的流淌村里村外那些让人不得不提起的故事。火塘旁的那一张张笑脸,只有亲切,只有淳朴,屋内的温暖,便是一个村庄,打发着岁月。小时候,我还记得老屋煮出来的米酒,香甜得让人想多吃几碗。这也是小村庄里与冬天有关的故事。冬天里,各家都会酿制米酒,在晚上加上鸡蛋、面粉等调煮,以用来驱除体内的寒气。冬天晚上煮米酒,也成为一种习俗,与村庄分不开。
当然,除了冬天的米酒之外,自制的米花糖、粑粑还有瓜子、核桃以及村庄才有的特产,也会在老屋得到展示,让进出老屋的人们品尝。老屋里,除了不会缺少吃的东西外,烧的柴禾,村里人也会时不时的送来,放在小院内。杀猪后的喜悦,也会挂满老屋。两位老人不会为生活而发愁。
老屋里的那个石水缸,总会有满缸的清澈。那些年,村里还没有自来水,都要到村里的那口大井里挑水。我矮小的身体,挑着两只水桶,一晃一晃地,满满两桶水,从井口晃到老屋,只有三分之二的水了,两条水印,也在泥巴路上清晰地扭动着。
一个夏天,老爷爷离开了我们。大清早的,人们将这个不幸,传遍了整个村庄。大人们在准备着各种东西,按农村的习俗让老人入土为安。在为他剃头、净身时,我们被大人赶了出来,但出于童心的好奇,我们透过门缝,目睹了院内的一切。我们并没有感到害怕或是恐惧。人群在送老人,将他的身体以及灵魂引入山林坟地。我在后边,用力地将土黄色的草纸抛向天空,它们一张张地散落在大地。大家都在哭,我的泪水也忍不住地淌了下来。
我上小学了,老屋只剩下老奶奶一个人,但那些屋里的笑声,还在依旧,还在萦绕。放学的时候,她会满脸的慈祥,在我家门口柔和地问:“老师讲的课给听得懂的?”我总是带着自信,向她汇报我的学习情况。她也会用同一句话回应:“那就好,好好读书。”然后用那双刻满了年轮的双手,抚摸我的头。我能感觉得到那双手的温度。
当我接到入伍通知的时候,她推开我家大门,手里递过一沓零钱,有几张很旧。我的眼泪未经允许便淌了出来。“奶奶你留着用,部队会给津贴的。”“出门在外,你拿着,用得着。部队辛苦,要注意身体。”她一直坚持将钱放在我的手里。我的手里有她的温度。我的胸前,是村里给的一朵大红花,映得我的脸红彤彤的。就要离开村庄了,在欢送的人群里,她那张慈祥的脸庞一下子就跳进我的眼帘。她只有一句话:“去吧,好好当兵。”
终于,探亲回到小村庄,老屋的门却紧锁着。她也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爬上围墙,看到老屋的院子里,已长满了蒿草。那道堂屋的门上,白对联也没有了颜色。木窗,已编织着蜘蛛网。要归队了,忍不住还要去看看老屋。
后来的每次回家,都要去看看老屋。这次突然不见了老屋,才数数流逝的岁月,一晃便是十七年,老屋里的热闹,只能去记忆里搜索。村庄里的洋楼,也有好几幢。也怀念老屋里的温暖。
边屯思绪
彩云之南的横断山,金沙江的温柔在每一个拂晓,每一个白天,每一个夜晚,全给了这片土地。
与玉龙雪山相互牵挂,永胜成为边屯文化积淀的典型,始终有一种优雅的宁静。在西汉以前,这里的军事、农业、贸易、冶铸等活动就已经有了相当规模,这里是南方陆上丝绸之路的必经要冲,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无论何时,视野总会被拉开,三川田园风光,像贪婪的小羊,不知道是它张开的怀抱,还是路人张开的怀抱。相拥的迫切,没有距离,也会惊动蓝天,将白云流进田野的上方,向路人招手。绿绿的田野,总会有七彩的花,以及自然界里被用作点缀美丽的生命,一切都是热情高涨,始终散发出自己的光环。荷花的清香,大老远就钻进了鼻息,绿得发油的荷叶,也在招引着清风,让荷香,飘得更远。连天的荷叶中间,荷花已破水而出,与蜻蜓相恋,收藏了雪山的忧愁。金黄的田野,还有缠绵的七彩飘带。
看着不远处的云朵,就知道那是程海的上空。四周是很高的山,将蓝天装在湖里,像泪水一样晶莹,蓝色装满了历史,也见证着这片土地的沧桑与辉煌。高山、白云,在湖里清晰可见。夕阳下,远处的鸟,翅膀掠过湖面;阳光在湖上,在山中,可数得清它有几束;渔船,在湖里很有节奏地划行。歌声,在此时与夕阳一起落进了湖里,带着传说,从历史中走来,又走向历史中去。就在这湖畔的南端,毛太华的微笑,就是湖水的微波。当世界有了中国领袖毛泽东,我们才认真翻开历史,才惊讶地发现,程海畔的毛氏家族与韶山毛姓人家的渊源,也才知道毛太华是毛泽东的先祖。这群人,安居在了这里,选择了这里的宁静,与另一群人,共享渔舟晚唱。灰瓦白墙,雕砌岁月,沧桑也在湖面滑过。每走进一户,气派的大门,朝着阳光,面着海风,将古典的美守住,守住。在这里,雕刻的精湛会让人惊叹,用原木表达自然,表达内涵,也收藏着远去的岁月;通过雕刻,彰显文明古国的精神与文化的精深博大。洞经音乐,带着文明的影子,从未被遗忘,依然在湖面激起浪花。乐声悠扬,载着历史,有歌舞升平,也有金戈铁马,总会在每个夜晚,与月亮,与星星,与这装满蓝色的湖泊,安详地感受着岁月的流动。抚摸程海,你还会惊奇地发现,在这个星球上已生存了35亿年的原核生物螺旋藻,竟奇迹般与这个湖泊不离不弃。世界上只有三大湖泊产螺旋藻,而程海湖是其中之一,在华夏大地,它也是唯一的。
过去,程海湖曾与金沙江相连,程海河流经一个个村庄,因河水清澈可人,于是称它为清水河。明朝洪武年间,在清水邑设兵马驿站,文武官吏从这里打马而过。明清时光,在这个小镇无法飘走,总被高大的古树挡在清秀与空灵里。修建于明崇祯七年(1634年)的瑞光寺,还在思索着,不想与这个世界挥手道别。东岳庙的牌坊下,俯看气势磅礴的建筑,映入眼帘的,是那远走的历史,钻进心灵的,是积淀在这里的文化。雕栏石砌、斗拱飞檐、彩梁画栋,在清水,明清的这些建筑群,永远都烙印着先人的智慧与技艺。商贾云集,那些繁华的影子,总会在这里游动。来自中原的商品,经这里渡过金沙江,沿着茶马古道而去。一道光芒,从云台山上照射下来,一群鸟,带着云的爱,顺着这道光芒,向着清水飞来。云台山上的苍林,也透过云雾,没有疲惫地伸出头来,注视着山下袅袅炊烟,注视着缓缓流淌着的繁华。
当你爬上他留山,会为它的美丽,还有开拓者的勇气及智慧而惊叹。高山,峡谷,总喜欢在这片土地上默默地守着,看着。这片土地,一直神秘着,当霞光染红天阶时,他留人,从美丽的风景中走来,没有停止的脚步。他留山是历史上通往巴蜀的必经之地,也是马帮的宿营地之一,在他留山半坡有辉煌的城堡,这既是驿站又是一个战略要塞,如今,静静地躺在地下。他留古城堡在清朝康熙、乾隆年间达到极盛,建有十余条街道,集政治、交通、经贸、军事、文教于一体。遥远的马铃声隐约还回荡在耳畔,风雨中茶马古道的繁忙依旧伸向远方,他留人,将岁月的沧桑,用精美与整齐定格在那古城堡上。走进他留墓林,就走进了神圣与旷达,生者与死者都走进同一个梦想。随着历史尘埃的渐渐堆积,那遥远又清晰的繁华,早已融进了茶马古道,演绎着他留人对生活的热爱与向往。神秘的青春棚里,点起了燃烧爱情的烈焰,人生的魅力得到火红的渲染,将特殊的使命完成在那痴情的云端。他留人,用不竭的力量与智慧,在金沙江畔播洒无尽的辉煌;他留人,装满灿烂的智慧,用古墓诠释那天边的谜团。
在金沙江的怀抱里,有两群人,将中原文化与边疆土著文化,播种在了四季。历史的记忆里,融合后的这群人,一直对文化、教育推崇备至,尚文重教成为最典型的人文特征和价值尺度。每走进一户,你会看到院内专设有书房,墨香,画动,沉甸甸的书,串起的诗句,文化的味道浸入每一个细胞。
玉水寨的水
或许,是在千年之前,运动造物,山川更迭,在无数辈丽江人心里无比圣洁的玉龙雪山,承担起了丽江坝甘泉滋养的职责。似乎,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顺运自然,一股由雪山融化的山泉,如此巧妙地选择了玉水寨那株五角枫树之下的山石之间,潺潺流淌而出。其出口,丽江人称她为神泉口。
我想,是雪山之巅那一抹红霞或者蓝天下那漂浮着的白云,瞬时之间,与甘泉一道,选择了玉水寨,玉水寨的水才如此有灵性。我与踏过无数名川的学者、游客一样,真切感受到了玉水寨的水能涤荡灵魂,倾刻间,心底,那些为生活所累的影子已荡然无存。那玉水流淌的声音,在离玉水寨数里之外就感觉到了,正是这种感觉,吸引着人们不由自主的一定要来到神泉口,用那具有古典色彩的铜瓢,撷起玉水,啜一口,让水慢慢地沁进心里,清凉、甘甜。此时,再听那流水声,却有一种震撼的感觉。水是生命的源泉,此时震撼正是为了生命,为了生命的源泉,为了自然界这巧夺天工的造化。用浑然天成、鬼斧神工,来形容这造化,显然不为过。水流淌的不仅仅是岁月,带来的不止是生命的兴起和世间的繁华,而给我们留下的更多则是庆幸与感慨,感谢自然界赋予我们生命之源,感谢玉水的灵动与博大。
看罢,感受罢,不管是生机盎然的春天,还是白雪皑皑的隆冬,玉水的生机从未间断过,自始至终都舒展着她的灵性,款款流淌着对自然界的爱,对生命的深情。五角枫饮着玉水,枫叶又悄然绽开了,活泼而爱热闹的鸟群,载着生命的朝气,又在枫树上叽叽喳喳了。五角枫也一直充满着它的善良与仁慈,但也不缺乏它的威严,枝叶摇曳着,好像在跟外界打着招呼:“我虽经历了太多的岁月,却在这仙境里活得依然年轻。”三文鱼在透明见底的玉潭中,最为自由自在。不知道是它天然的感恩情怀,还是对游人的热情,一群群地游动着,时而形成三角之势,时而形成一个大圆形,像世界之初,游动着“混沌”之说,发起创世纪之势。这景致,并不是经过处理的艺术相片,而是自然形成的现实动态,抒发着自然界无穷的奥秘。野草、野花,受玉水的滋养,长成一片片青绿而永不停息的草甸,以及漫山争艳的自然花团。特别是一枝枝野花,春来争艳,秋来争俏,发泄着自然界独有的无限生机和活力。情人路两旁的柳枝,闪着绿光,这是生命的色彩,是充满着希望与活力的色彩,是被玉水所滋养而张扬出的刚柔相济的茂盛生命。柳枝有时充满着激情,有时含蓄满怀,不只是“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的风情,也许是基于这样的原故,景区工作人员将这柳枝编织的幽幽小道赋予了烂漫的色彩,称它为“情人路”。也就在情人路的一旁,有几个小湖,有鸭、有鹅,毛色纯白,在湖水中嬉戏。“瞧,天鹅!”有游客叫起来。是啊,此情此景,怎不让人思绪飞扬,称之为天鹅呢!也是这玉水,在自然这个环境与平台中,在玉水寨形成了错落有致的“神龙三叠水”瀑布群,尽管没有黄果树瀑布的那种气势磅礴,可她的独特,在清澈中彰显水的柔情和博爱,润物细无声。但那清脆的流淌之声,却像大自然的天籁之音,不恢弘却震撼和穿透着人的灵魂。水的灵动、大自然的灵性,人的纯朴天性,在天然中奏响了和谐之曲。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方水土培育着一方优秀而永恒的文化。也正是这玉水,让民族文化的灵魂显得更加生动,文化的底蕴也就变得更加深厚起来。东巴文化传承院里,东巴们的吟唱也显得更加生动,围绕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这一主题开展的东巴祭祀活动也显得更加具有灵性。民俗院也显得更加古朴,演绎着纳西族古村落的生产生活的每一个细节,诠释着纳西古时代的文明迹象,揭开了神秘的面纱,展现出童真的印记。民族打跳、东巴舞、勒巴舞,也在玉水的滋养中,变得更加淳朴和热烈,让尘封已久的记忆,又唤醒了古文明的复苏。白沙细乐,也像这水,穿透着人的灵魂,就像蓝天拉动着的宁静,透明而又深邃,不仅仅只是灵魂的震撼和思想上的升华,让我们回归到了远古的梦幻之中。然而,说是梦幻,却又是真实的场景、真实的思绪和真实的感觉。一年一度的东巴会,也让玉水寨成为不仅只是纳西先民朝拜的圣地。这又使我想起了在全国各大媒中所宣传的“丽江之源,东巴圣地”、“追溯丽江源,朝拜自然神”的广告语和优美的画面来,与现实中的玉水寨对照,对其水及纳西东巴文化又有了新的认识,将这种认识定格在了这一历史空间,成为一种无法抹掉的文化印记和心灵感受。也让我想起了,满天星星下鲁般鲁饶那唯美而永恒的爱情故事,想起了东巴经中创世纪的勇气……
神泉口的自然神像,“丽江源”的石牌,提醒人们热爱自然、保护自然的“忏悔碑”,世界记忆遗产东巴文献古籍纪念碑,等,不仅只是一个个景致,一个个善意而真诚的提醒,更是由水滋养出来的灿烂的生命,浓缩在这里,倡导着对自然的尊重和热爱,因为,这正是尊重和热爱人类自己。和谐,正是我们所追求的理想境界,而在这水的冲击下,和谐不再变得遥远,不再是梦,而是我们的现实,一个让心灵不再疲惫的现实,这种现实就在你我身边,就在你我之间。九寨沟的水,也有它的独特,我却认为,那里缺少的是这种灵动和生生不息精神,缺少的是这种文化的甘露和柔美中的激情。也至少,没有像玉水寨的水一样,将我游走着的灵魂拉回到纯真的现实与和谐之中。玉水寨的水也使得久违的山野清风,吹进了我的心底,清爽而惬意,原生态的野性也在淳朴中找到了归宿。
玉水寨的水有着太多的诱惑,有着太多让人遐想的思绪,然而,这水带来的不单单是一个生态和谐的梦境,更是一个涤荡灵魂的文化现实。喝一口,这现实中的震撼;感受一下,博爱与柔美带来的冲击。远走的心灵,正是回归之时。忘不了,玉水寨的水,犹如忘不了生命的价值一样。
中秋的月
已有好几个中秋,没有见到圆月。今年的中秋,再也藏不住圆月,它挂在天空,挂在树梢,带着思念,也带着喜悦。或许,它已经知道,嫦娥奔月,不再是传说。它将思念,如水般洒向了大地。是它的思念,也是我们的思念。
小时候,中秋的圆月似乎常有。那时,坐在院子里,吃着苹果,手里拿着月饼,贪婪地看着月亮,生怕它被狗吃了。也想着嫦娥、玉兔的故事。一切都是淡淡的美。远方,已传来狗的叫声,我开始紧张了起来。但狗叫的声音,渐渐变得隐约,最后消失在月光下。在我的想象中,嫦娥是美丽的,是仙女,玉兔是洁白的,没有一点瑕疵。尽管有不同版本的传说,但我仍沉醉在美丽的传说中。有清风,带着桂花的香,落在了院子里,吻在我的脸上,痒痒的。院里的苹果树,开始摇曳着它的心情,坐在院子里的人,注意到了它。院里,笑声,也像月光般,挡不住地洒出来。我也看到,院里那不知名的秋花,在月光下,轻轻活动着筋骨。在这静静的月光下,笑声,也抖落了几片树叶,也有几片花瓣在思念里,飘落了下来。我也听到了落地的声音,在柔情中带着些壮烈。来年,化作春泥吧。
近几年,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但在中秋很少见到月圆。想起热闹的场面,那是在部队,没有圆月当空,只有拉歌的声音,飘动在军营。遥看那圆月,它始终躲在云的怀里。刚毅的脸,将思念拉长了。嘹亮的军歌,总摸不去思念。试着用激情掩盖思念,人在思念里,思念在夜空里,但思念更长了。又是狗的叫声,从山的那边传来,一会,就让军歌盖给住了,狗叫声没有传远,更不会让月亮听见。歌声一停,思念坠落了下来,如陨石般,远方的亲人是否安康?她,一定也在月亮的背后,背着深沉的故事。后来,回到了丽江。中秋的圆月还是很少见。中秋,我也带着桂子的飘香,慢步在古城。红灯笼下,一盏盏河灯,顺着河水,漂向了远方。离家近了,却无法在家人旁边一起吃月饼。石板路上,一个个传说,又将思念弹起在空中,走近走远,都无法离开思念的步伐。小河的两旁,是狂欢,带着思念的狂欢,也是带着喜悦的狂欢。我独自走在石板路上,静静地走静静地想,属于我的思念。
终于,在今年的中秋,月亮早早就挂上了。小区里,打跳的欢快声,顺着月光从窗户里溜了进来,停在花盆里。随着夜色渐渐拉近大地,月亮在天空,特别圆,特别亲切,这也是太久了的思念。村上的鸟叫声,没有越过树枝,变成了曲,是月亮带来的曲。站在阳台上,雪山还能隐约可见,地里的玉米树,向日葵,在月光下,树影依稀。熟悉了的环境,没有月光,也同样能感受得到那些生命的存在。父母没有过来,一个月亮,连着两头,串着思念。我相信了圆月的力量,它载得动深沉的思念,载得动喜和愁。如果站在树下,一定能看见月亮在树上开花,一定能听见绽放的声音。这个夜晚,没了狗叫声,不用去担心咬了月亮,狗也不忍心去咬。狮子山上的万古楼,华灯四射,狮子山静静地,披着月光,有些贪婪。古城里的小河,也载着月光,载着思念,悠悠地流淌着。流向的是天际,没有尽头。四方街,也一定很热闹,用思念燃烧着的篝火,染红着月下的脸庞。从古至今,没有人能走到思念的尽头,也没有人能丈量出思念的长度。月亮,它的使命不仅仅是照亮着黑夜,不仅仅是周而复始地圆了缺,缺了圆。如水的月光,总有无穷的力量。在这个宇宙,月亮总是载着传说,淡淡地,用月光,将忧伤流淌着美丽,总能满足我们的贪婪。
每到秋天,丰收的味道总会浸透着这个世界,湛蓝的天空,还有偶尔的流云,成了季节的构图。夜晚也喜欢守着天空,看那一轮明月。这个季节,也总盼着中秋,这个充满团圆欢笑的日子,也是一个思念如水的日子。在林荫小道,踏着中秋的月光,在宁静的丽江,感受独处的清凉,又是另外一种风景,这风景里也有我的影子。尽管,这几年来,这圆月,今年才完整地撕开面纱,露出那张美丽的脸。不管有没有圆月,都是一道风景,都是一种心情。但我还是喜欢圆月,喜欢看它在树梢上的舞姿,喜欢如水的思念,还有它那张美丽的脸。在它那张美丽的脸之后,藏着纯洁透明的心灵,不管心情如何浮躁,总能看见它的心灵,总能感受到清纯与宁静。我也能感觉到,圆月如水的情愫,会流进心底,缓缓地,将秋的味道收藏。也会想到乡村,月下狗叫的情景,在玉米堆里对着圆月笑的情景,也听到稻田里,小鱼在月下游动的声音。也会想起,在军营里期盼圆月的场景,还有在岁月里堆积的思念,还有牵挂。
中秋,总喜欢期待圆月当空,总想,听听欢笑的声音,也总想,看看思念的笑脸。
雪山下的绽放
四月,眼睛是幸福的。四月,耳朵是幸福的。当眼睛、耳朵的感受,落在心灵,激起的浪花,晶莹透彻,这是春天里舞动着的美丽。
四月,那抹阳光从山顶散落,东巴们虔诚低吟,将美丽与幸福装满玉水寨。
当纳西先民踏着沉重的迁徙脚步,从草原上穿过,谁也没有料到,丽江的这片乐土,一直带着阳光,等待着迁徙的人群,静静期待归者。三月初五,一个充满神秘而又平常的日子,穿越着时空,游走在人神鬼的意境。那原始的呐喊,在不知不觉中,用一种简单而又充满智慧的象形文字记录在纸张,千百年后,这泛黄的长卷,世人称它为东巴经书。是一个民族的历史?不仅如此。因为,花总想开放,从过程到结果,用不同的绚丽,绽放着深邃与诱惑。
头顶五福冠,绝不是为了帅气,而是一种责任。玉龙雪山,雪花飞舞,也绝不是为了洁白的美丽。三朵战神,那充满阳刚的外表,与丽江马的组合,化作玉龙圣山,绝对与这片净土相协调。依偎着安宁,在丽江。在四月,我们会流过一个叫农历三月初五的日子。
农历三月初五,那一日,或许是虔诚,或许是厚爱,阳光与这片土地不离不弃。阳光的温柔与慈祥,从雪山上滑落下来,透过玉水寨千年威仪的五角枫,与神泉牵手,流淌而出,用错落有致的姿态滋养曾被遗忘的地平线。不早了,那些淳朴的纳西人,那些五福冠,已在灵静的自然神像下点燃了香火。自然是有灵性的,他们相信。自然是人类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础,这里的人们,依千百年来的传统,依旧敬畏自然,不容破坏生态平衡。一个叫玉水缘的大殿,已在阳光中飘来了东巴法器的声音,那声音来自辽阔的大草原,来自万里的迁徙长路,来自远古,还是那么悠扬,那么清脆、那么深沉。这是宁静中的优雅,这是春天里鲜花绽放的声音,这是微风下抚摸的美丽,这是蓝天与流云相吻的情深。大殿前的天香炉已点起青烟,这是用古老的石头堆砌而成,七彩带已经飘起,香炉、青烟,与蓝天连在了一起。东巴们,在大殿诵读着经文,那些跳动着的文字,在东巴的口里已经变成了天籁般的旋律,向蓝天诉说,向大地诉说。那些远去的历史,只是昨天的故事,那些清晰的记忆,不会因时间的流逝而淡出人们的视野。缅怀祖先,我们无法忘却那些艰辛的脚步,那股走四方寻找乐土的血液,那股充满仁爱、知恩图报的血液,那股热爱自然、推崇和合的血液,没有停止过流淌。随着缭绕的青烟,甚为隆重的祭祀活动在天与地的连接点上展开,东巴什罗的传说,在纳西族民间,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农历三月初五,这一日,祭拜东巴什罗,是东巴们的大事。东巴什罗就这样在云间,追寻着民族的真理,一个神话故事就在民间铺开,雨露、阳光,涛涛的洪水,在半荒芜的土地,生命在坚强地发芽。世间万事万物的发生、由来和变化,被一个东巴什罗的故事所贯穿,从自然现象到社会现象,无所不包,无所不及。从茫茫的大草原上走来,迁徙者头脑里划过一个个问号,对人性、对自然一直沉重思索。一路走来,一路思索。千百年后,我们翻开泛黄的记录,我们聆听着长辈那笑容里带着年轮的神话故事,在那些瑰丽的神话故事里,我们寻到了相应的答案,可以索解的谜底在阳光中向我们走来。当迁徙者们的智慧被抽象、提炼成精髓的时候,需要一个鲜活的载体,将思索的成果传给子子孙孙,一代一代在传承中发展,东巴什罗仿佛成为众望所归。戴着五福冠,这是对民族的责任,对社会的责任,对人性的解析,对文化的沿袭,东巴,一个充满宗教色彩,充满文化内涵的名字和职业,在民间成为那朵令人听得神秘的山花。尽管时光流逝得如此之快,生活里被赋予科技、进步的快捷,我们面对人类自身,面对赖以生存的自然界,我们依然为那些淳朴的真理而诚服。
农历三月初五,那一日,在玉水寨,一个叫天地人合一的境界,与我们贴得很近,很近,如果要用距离来丈量,与它的距离为零。春风拂面,阳光在天籁里趟过我的灵魂,它从容地跨越千年的忧伤。玉水波光,惊动了那春天里低飞的小鸟,轻盈地掠过水面,水里,也有蓝天和白云,大地正幸福地与高天融合在一起。那泉声里,穿透着干脆与纯洁,在三叠水瀑布群里温柔地回眸一笑,托起三文鱼的欢快。大地在雪山的微风中醒来,用清鲜,用嫩绿,用姹紫嫣红,用淡淡的清香,尽显生命的力量。一切在宁静中欢畅,一切在欢畅中宁静。那一群披星戴月的慈祥,那一群猎鹰的豪爽,在这里,自由释放情怀。没有远行的疲惫,不怕距离的遥远,只为来玉水寨贴近东巴,贴近自然,贴近历史,感受天地人合一的酣畅。先民那些淳朴的真理,随缭绕的青烟和攒动的人头,在东巴虔诚的诵读里,成为春天里优美的画卷。在神泉口那尊庄严而又亲和的自然神下,朝丽江坝区看去,丽江古城就在玉水寨水天一线的那端,头顶祥云,坐在那里美丽端庄。自发地涌入玉水寨的人们,带着对自然的热爱,带着对文化的钟情,带着对祖先的缅怀,虔诚地将心灵轻轻放在了玉水寨,在玉水缘大殿,在神泉口,或祈祷,或祝福,或了却凡尘中的一份心愿,与天地合为一体。
四月,丽江带着歌声,玉水寨带着灵动。一颗颗守望了一年的心,在玉水寨里触摸自然,体会指尖下滑落的美丽,将吉祥与幸福弥漫在春天。
四月,与自然的相聚,贴近文化的灵魂,已然是玉龙雪山下无需约定的守候,在春天里绽放得如此美丽与动人。
顺州:深巷里的酝酿
彩云的南端,这是一片红土地,历史的花朵,总开得那么骄艳,这与蓝色的天际,还有白云下游动着的牛羊,形成画,形成诗。
程海,在渔歌晚唱中,用红霞将夜晚染得渐渐安宁。程海西坡,那些野草与不高的树林,描摹着湖边的光影,用勇气,一翻山坡,便到了迪里坡。漫山的松叶,清香淡淡。那些映山红、山茶、小杜鹃花,总会在春天里让鸟儿自由地欢暢。一年四季,总会用不同的姿色,欢迎走进顺州。
翻开泛黄的历史,一个优美的传说,会随迪里坡缓缓而下,在村里的闲暇时光中,永远不会老去。传说,从迪里坡上那块高大的石头开始。一个力大无比的年轻人,貌似神仙,背着这块高达三米有余的大石头,要将闷水洞堵住,让迪里坡下的这个坝子,变成第二个“程海”。他来的时候是夜晚,当途经迪里坡里时,一只公鸡在坝子里鸣叫,这意味着天亮了,新的一天又来临。他只能将石头放下,又离开迪里坡。他也认为,这是天意,迪里坡下的坝子,会永远守望在坡下。就这样,坝子里的人们,世世代代在这里过着鱼米之乡的生活。随着朝阳、夕阳,将一缕缕的青烟,默默典雅地,送出迪里坡。
迪里坡下,迷人的迪里水库以及顺州坝风光,也能放飞守望者的思绪。春日的水,清澈,随阳光闪着波光,四周的松树林下,梨花也在树梢展示它的无瑕,桃花羞红了脸颊。那些红领巾,在欢快地释放着天真与无邪。那一抺桃花红,在红领前,变得有些粉了。风筝,也会在空中摇曳,但十分宁静,仿佛在嗅食春天的味道。田地里,没有太大声响的劳作,拉开春播的序幕。那头老牛,在春天里也没有了疲惫。水田、老牛,还有人群,与青山、花朵及抽绿的柳条,定格成迪里坡下的春色。夏天,没有外界那般炎热,因为这里有树、有水、有微风。那玉米树已有一人之高,在绿色的世界里,它轻快地吐着“红帽”,那些红丝也是玉米的花蕊,孩子们将它称为“胡须”,还在地里散发着清香。这种清香能让人陶醉,让人在乡野清风中,将心灵洗涤在飘渺的时光里。稻田的两旁,河流带着小沟,让那些小家伙们心情地游动。最终,那些河水的生命,还会终结在闷水洞。秋的色彩是最多的,总会有一种能让你弹走心底的尘埃。梨树的叶子,红黄相间,将山的色彩,披上秋的专利。迪里水库边,那些野荞,叶还是绿色,但那些初开的野荞花,却颜色各异,一层一层的,远处看,有油画的味道,近处看,是真实的味道。像梯田般,用那些野花铺盖在草丛旁,没有修饰,只有自然。听到了,一串串铃铛的声音。一个衣着朴实的小姑娘,带着红领巾,偶尔挥动着鞭子,放牧着牛羊,身后,还有一群群的毛驴、小猪。或许,这是迪里坡下的特色。那蓝得透彻的天空,与迪里坡的景色,将秋的喜悦收揽。还有一群,在河沟里捞鱼的男娃,沉甸甸的笆篓,还有脸上的那些泥巴,似乎总结了半天的劳动。大人们也开始在将金色的稻穗收割,擦去汗水,满脸的笑容,也在土里留下一串串的脚印。冬日的阳光,总是慵懒的。豆苗、麦苗,已青青地着色于这片土地。玉米杆子,已一堆一堆地垒在了红土地上,与土地和颜悦色。麦蒗菜,也已长出,待杀年猪时,可作酸菜,这也是迪里坡下的特色。随着阳光的越来越暖,这里也变得热闹起来,杀年猪、做米花糖、打粑粑、除尘,准备过年。年味也越来越浓,直到春正浓时才走开。
在顺州,总会流行一首民间调子,记不清楚是何时,人们将它称作《迪里坡》。“啊噫哟,迪里坡上么哎哟哎,迪里坡上汽车来……”特别是那些妇女,声音高亢、辽阔而深远,没有一丝杂音。在村里有人结婚的时候,在迪里坡下闲暇的时光里,总会能欣赏到没有任何伴奏的民间小调。就像迪里坡一样,不断散发着它的魅力。在劳作之时,也偶尔会听到这样的天籁之音。在以“迪里坡”命名的小调里,“赶马哥”一曲,似乎与茶马古道有关,女人的男人沿着茶马古道,从十二栏杆坡进入丽江古城。这一路的艰辛,让女人们担心,便在小调里无奈地埋怨自己的男人:“砍柴莫砍葡萄藤,嫁人莫家赶马人,哎,三月啰……”时光已消逝,茶马古道早已成为历史的印记,但这些民间小调,却还会响起。迪里坡下,以《迪里坡》为代表的民间小调,以原生态的姿态,流淌着群众智慧,与那山,与那水,与那人,形成美妙的结合。人们唱这些小调时,也称唱“裘子”。这种特殊的称谓,也只有在迪里坡下才能了解。人们在生产生活中,也以《迪里坡》的曲调为基准,根据不同的场合,随口而唱出不同的内容,也着实让人感到惊叹。就这些热爱生活,将生活艺术化、淳朴化了的人们,才能在大山里找到创作的灵感,脱口成歌。有时,两个人的对话或者理一段故事,也会用歌的形式来表达。
顺州坝,还暗藏着神秘。这里的人们都知道,在坝子中,表层是泥土,泥土以下是草莓地的“草海”,一直深埋着 “万年桩”。所谓的“万年桩”,其实是一个松树桩,不管岁月如何流逝,它却仍旧光滑而坚固。它究竟被埋藏了多少个春秋,又是如何埋于此的,这一切,都是一个谜,人们无法破解。这也是一个传说,一个不老的传说。老人也会娓娓道来,这里与程海是一对美丽绝伦的孪生姊妹,程海是姐,较为勤快。有一天,姐姐忙完农活回家,看到妹妹还在床上酣睡,便掀开被子,让她起床。妹妹起床才发现,已是近昏,自己感觉羞愧,便顺手将杂草蒙住自己的脸。没想到,此时电闪雷鸣,地动山摇,她也变成草海止不往下沉。玉皇大帝便派手下搬来三块女娲补天时留下的巨石,支撑于地下,才使草海幸免于难。草海便痛改前非,砍树桩深埋地下稳固地基,便勤耕劳作,安居乐业。与迪里水库遥乎相望的,还有一个秘处,人称闷水洞。这是迪里坡下水流的唯一出水口,历经沧桑,水流进洞后却不知去向。民间有人将米糠放入闷水洞中,从板桥的一些大型出水口及程海等地的型出水口,观察是否有米糠浮出,但终就没有寻到米糠从附近的出水口浮出,最后还是成为千年之谜。但人们还是对它感恩。
顺州坝的闲暇时光里,冬日总会与火塘有关。火塘旁的那一张张笑脸,只有亲切,只有淳朴,屋内的温暖,便是一个村庄,打发着岁月。土屋里煮出来的米酒,香甜得让人想多吃几碗。这也是小村庄里与冬天有关的故事。冬天里,各家都会酿制米酒,在晚上加上鸡蛋、面粉等调煮,以用来驱除体内的寒气。冬天晚上煮米酒,也成为一种习俗,与村庄分不开。当然,除了冬天的米酒之外,自制的米花糖、米揽(音)、粑粑还有瓜子、核桃以及村庄才有的特产,也会在得到展示。由于这片土地的肥美,水稻(慢谷)、玉米、烤烟、魔芋、中药材遍布顺州,茅草茶、麦蒗酸菜、松子、核桃、酸梨子、黄心桃、柑橘、黑松露、软骨泥鳅、小白鱼、黑毛猪、红骨黑山羊、毛驴等让人年轮中惦记。
老人还在诉说着子土司的那些往事。据老人传说及学者研究,自元代以来,顺州的各少数民族中都出现了姓“子”的人,永胜县志中记载“元初,顺州罗罗蛮子日归附”。在周城村刘家坡静静躺着的子日坟,碑心石刻着“随元大帝征西有功,敕封顺州世守土司”。公元1215年,元世祖忽必烈骑兵横扫中原大地,在湖北,子日和他的家丁全部被招入了元军,随后进入云南。子日在随元军征服吐蕃胜利返回后,被封为永胜顺州世守土司,管辖今顺州、板桥、大安等方圆五百多平方公里的地盘。明朝,顺州划归永北府,子日到顺州与当地原来管辖这片土地的少数民族头目结合成立了土司府,土司衙门设于顺州坝西北角的鸡公山下。子姓便融入当地少数民族,在土司府的右侧,有间佛堂,土司家的女人都信奉佛教。但自从元朝子日被封为顺州土司,土司统治下的税负增加,不断有民族暴乱,还引发过三四次大的战争。到1949年,永胜顺州“子”姓共传24代,第24代最后一任土司子天明,曾到丽江读书,后因喜好骑马,回顺州,后死于顺州腊果一山洞。
顺州,还崇文尚教。随着历史的变迁,屯边队伍将中原文化与边疆土著文化,种在了四季,也开在了四季。历史的记忆里,融合后的这群人,一直对文化、教育推崇备至,尚文重教成为最典型的人文特征和价值尺度。每走进一户,你会看到院内专设有书房,墨香,画动,沉甸甸的书,串起的诗句,文化的味道浸入每一个细胞。
顺州的民居也是一幅幅艺术作品。在这里大多是灰瓦红墙的土木结构,坝区的房屋皆依山而建,雕砌岁月,沧桑也在湖面滑过。每走进一户,气派的大门,朝着阳光,依着大山将古典的美守住,守住。在这里,雕刻的精湛会让人惊叹,用原木表达自然,表达内涵,也收藏着远去的岁月。作为龙的传人,龙的各种姿态与神韵,也被雕刻在这里,也通过雕刻,文明古国的一种精神与文化的精深博大,被它所演绎。洞经音乐,带着明清的影子,从未被遗忘,依然在稻田深处激起浪花。乐声悠扬,载着历史,有歌舞升平,也有金戈铁马,总会在每个夜晚,与月亮,与星星,与这装满色彩的顺州,安详地感受着岁月的流动。
顺州,便是以这样的姿态,静静躺在丽江永胜县城西部40公里处,东与三川镇、程海镇毗连,南接涛源乡,西与鹤庆县隔金沙江相望,北邻大安乡。这里,海拔相对高差2196米,用48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养育着13个村委会147个村民小组30多万子民。纳西、彝、傈僳等13种少数民族占48.7%;耕地4万多亩,森林覆盖率达46%。
顺州,陈酿在深巷里醇香,你是否已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