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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陈棚汉代画像石的色彩特征

2018-01-23

南都学坛 2018年6期
关键词:画像石彩绘南阳

赵 曦

(郑州大学 美术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南阳市汉画馆的考古专家们根据河南南阳陈棚汉代彩绘画像石墓发掘报告[1]246-263,对陈棚彩绘画像石墓的全部画像石重新进行整理,细致地核对每块画像石的施彩部位、施彩种类、发掘现状,进行彩色拓制,编辑出版了南阳汉画像图集——《色彩的记忆——南阳陈棚汉代彩绘画像石墓》一书。由于汉代文化上承先秦文化,因此,尽管南阳汉画像石反映的是从西汉中期到东汉末年长达三个世纪的民族文化现象,但对先秦华夏民族文化特质,尤其是先秦色彩文化认知的了解弥足珍贵。

一、南阳陈棚汉代画像石的政治礼制、乐舞彩绘

南阳汉画像石政治礼制、乐舞彩绘中,通常以黑、红、白三色为主。

(一)画像石政治礼制色彩

门吏人物着色,除了脸部为写实的土黄色外,最为常见的是黑、红、白,这真实地记录了当时的官方政治色彩使用制式。如刻于北前室北门柱正面的《熊·执戟门吏》:“上刻一熊,竖耳,瞠目张口,扭头舞爪,其眼和口部涂红色。下刻一人,头戴黑色冠,下部饰红带,身着红边白领、白袖黑色长袍,双手执戟,侧身而立。人物面部涂土黄色,唇部涂红色,脖子涂白色。”[2]28冠为缁布,门楣处为赤色带。所谓白领、白袖应为白色深衣,黑色长袍的领子另外镶有红边。人物面部土黄色较为写实,因而脖子白色描述应该是指深衣。刻于北前室南门柱北面的《执笏门吏》,“头戴进贤冠”黑色,“冠下部是红带,身着白袖口黑色长袍”*①参见凌皆兵主编,王青建、李真玉、徐颖副主编的《色彩的记忆——南阳陈棚汉代彩绘画像石墓》(大象出版社2018年版)中彩图1,文中所有彩图均出自这本书,下文不再一一标注。,刻于北前室南门柱正面《拥彗门吏》:“头戴红色帻,身着黑色长袍,白袖口,双手拥彗,侧身而立。”[2]32刻于北前室北门柱南面《拥彗门吏》“头戴红色冠,身着红领长袍”[2]30。这里的“身着长袍”,并未写明长袍颜色。图册中拓出来黑色,通常是参考现场照片,在没有现场照片的情况下,会以墨拓的方式呈现出黑色。尽管有个别画像的“长袍”在发掘报告中并未写明什么颜色,甚至出土的图片也看不出色彩,但是通过对大多数门吏服饰色彩制式的分析推断,这并不影响黑色在政治礼制中的重要地位。侍女着色,刻于北后室南门柱正面的《鸟·捧奁侍女》[2]42,颜色制式与前基本相同,只是手部没有使用土黄色。如同《执金吾、拥盾小吏》,只嘴唇为红色,面部、手部皆没有使用写实的土黄色。这里刻画者省略了涂色步骤的可能性较大,因此墨拓出来即显示为黑色。

(二)画像石礼乐色彩

礼乐色彩仍然以黑、红、白为主,只在视觉上多出了一个同类色。如《六博图》[2]40,四个人物形象皆为黑发黑冠,面部手部并未区分,其中三个人红色长襦黑领,左边一个人黑色长襦,右上角帷幔、中上部的樽勺皆为黑色,上边刻三角锯齿纹,红、黑色相间隔排列。左边一个人双手所执金吾为紫红色,下饰两道黑边,侧首观棋。中间的博盘和右边桌子亦为紫红色。与《建鼓舞》[2]98的色彩基本相同,击鼓人物短衣下身为红色,只右边乐伎全身红色长襦。再如刻于南后室门楣正面的《舞乐》[2]158,七人色彩制式、上边刻三角锯齿纹皆为红、黑色,帷幔为红色。笔者通过对先秦古典文献记载的服饰、玉器、祭品、墓葬、旌旗、车马和射礼所用的礼仪色彩所进行的研究,认为以“五采”为主调的祭祀色彩与以黑、赤、白三彩为主调的服饰和戎事所用的礼制色彩,是西周时期象征性视知觉文化认知。

二、南阳陈棚汉代画像石的墓葬色彩

南阳陈棚汉代彩绘画像石的墓葬色彩红、黑色。《朱雀铺首衔环》红色朱雀,眼部为红色,“用墨笔勾绘铺首眼眶”。《龙首》龙身为黑,眼、耳、口皆为红色。《白虎铺首衔环》[2]44-102从发掘的照片看,铺首眼为红色,铺首其他部分为黑色。中国史前赤色文化内涵体现在土壤、陶器、墓葬,以及对血液、火与太阳的迷惑和恐惧之中,无论东方还是西方,赤色是所有色彩文化认知的基础。史前墓葬文化中常常出现的赤铁矿粉、朱砂,直至西周仍然被使用,陕西沣西张家坡的西周遗址墓葬,其中一个墓主人棺内骨骼周围发现大片红色的朱砂[3]。《先秦色彩文化研究》第五章的春秋战国色彩文化研究中,对南方以《楚辞》为代表的楚文化浪漫主义及表现性为主的色彩特征进行了深入分析。最具典型的《招魂》有“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赤蚁若象,玄蜂若壸些”“网户朱缀,刻方连些”“经堂入奥,朱尘筵些”“翡翠珠被,烂齐光些”“纂组绮缟,结琦璜些”“翡帷翠帐,饰高堂些”“红壁沙版,玄玉之梁些”“青骊结驷兮,齐千乘,悬火延起兮,玄颜烝”[4]16-170。赤蚁、玄蜂等毒虫,残忍无比的怪物,这是模仿民间招魂的习俗,斑斓的色彩与瑰奇的神话相结合,以黑、红色居多的色彩与诡异莫测的招魂仪式相结合,来营造上下四方幽深、可怖的凄厉气氛,最后云梦之猎四匹青骊、燃烧的火把、黑夜与红色火光相互透腾,以此深情地呼唤“魂兮归来,哀江南”。夸张的描写却没有脱离现实基础,色彩语言更多的是知觉的意象,丰富的视觉色彩语言最终表达以情感知觉的表现性与象征性。体现在南阳陈棚汉代画像石的墓葬彩绘中,通常以红、黑色为主。

三、南阳陈棚汉代画像石巫术与升仙色彩

南阳陈棚汉代彩绘画像石的巫术与升仙色彩较为丰富,除了黑、红、白色,增加了石绿色。

(一)汉画像石巫术色彩

《兽斗》[2]48,兽眼为红色,兽身所披毛为“粉绿”,上方横条装饰为红绿相间隔,笔者认为“粉绿”应为石绿色,《二兕相斗》[2]108与前者色彩制式基本相同。《应龙·羽人射兔》[2]141,应龙身黑口赤,下方装饰圆形,外圈白色、圆心红色、中间石绿填充。另上方三角锯齿纹,两个或三个间隔一个红色。《中国考古学年鉴》中《滕州前掌大新石器时代及商代遗址》一文,“山东滕州前掌大晚商中字型大墓,发现涂有成层红、黑、白三色图案的纺织物遗迹”。殷墟西区大多为族人的墓葬,因此棺椁顶部很多铺席和彩绘画幔,如:M269墓室四周的二层台上布满彩绘,红底黑线条,绘以三角形和方格,并填以白、黄色;M613为一较大型的墓棺椁顶上有一层彩绘布纹;710座墓有棺的棺上一般涂红、黄色漆,有的涂漆数层,少数棺上还有粉红、杏黄、黑、白等四种颜色的彩绘[5]。殷墟戚家庄296号墓发现大量的随葬品,在塌陷的梓顶上发现有红、黄、黑相间的多色彩绘残迹,在二层台上发现有红、黄、白相间的彩绘餐餐画面,以及镶嵌着圆骨泡的丝织品遗迹,推测也是作为帷帐面覆盖于顶[6]。《拳勇·熊》[2]25这幅图虽有红衣武士,但画间的山与云气,以及右边人物所戴的面具,左边的红嘴熊,表明其并非简单的乐舞,因此在下方出现了类似《羽人射兔》的白、绿、红的圆形装饰。

(二)汉画像石升仙色彩

在《楚辞》仙神与巫之色部分,《九歌·云中君》:“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王逸注:“华彩,五色彩也。”楚人继承了夏、商代以来的巫术文化,巫是接通人神的关键人物,神之子。香草沐浴后穿着五采华丽的衣服,像花朵一样鲜艳多彩,以为迎接神君的到来。《少司命》:“孔盖兮翠旌,登九天兮抚彗星。”王逸注:“言司命以孔雀之翅为车盖,翡翠之羽为旗旍。”无论是车盖还是旌旗,都是直接使用孔雀羽毛那闪烁而有质感的、绚丽的色彩表述,《东君》:“羌声色兮娱人,观者儋兮忘归……翾飞兮翠曾,展诗兮会舞。”翠,翠鸟。若如翠鸟般轻盈旋转,其服饰必定绚丽。《山鬼》:“被薜荔兮带女萝……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朱熹注:“言其容色之美者,自见其才能之高也。”[4]43-58巫者装束如此精妙倩丽,意在引迎神灵,身披薜荔,腰束女萝,清新翠绿,芳香四溢;再看看女巫迎神的车仗随从,浓烈的色彩跃然纸上,火红的豹子、斑斓的花狸,辛夷、桂枝、石兰、杜衡,还有折下香花朵朵,鲜艳多彩映衬出格外欢快的气氛。南阳陈棚汉代画像石有关的巫术彩绘中,色彩也则较为丰富,多以红、白、绿色为主。“画像石作为一种特殊的艺术品,在南阳区域内最早出现于西汉中晚期,表面施彩的现象大约同时发生。但资料证明,初期作品施彩单一,仅见朱红与黑色,而此墓的画像设色颜料有朱红、紫红、粉红、土黄、黑色、白色和粉绿等,达七种之多。”[1]263

四、结语

尽管汉画像石上的色彩是伴随着汉画像石的出现就有的,但是长久以来,一方面由于画像石出土时颜色褪变剥落严重,再加上彩绘画像石出土后缺乏有效的保护措施,因而在出土后很快褪色;另一方面,过去的发掘报告在色彩方面不够重视,有些描述及其概括,仅仅一个“皆”字,就涵盖看到的所有颜色。同时,画像石色彩的褪去并不影响图像的内容,故而发掘画像石墓时,人们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墓葬形制、图像内容等方面,往往忽略了对彩绘的研究。《色彩的记忆——南阳陈棚汉代彩绘画像石墓》图册的出版,弥补了彩绘画像石的空白,为深入研究中国传统文化的色彩文化认知,提供了珍贵的地下图像文献,对研究先秦色彩文化,以及秦汉以后色彩文化认知,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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