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1618年耶稣会中国年信》译注并序(下)*

2018-01-23

国际汉学 2018年2期
关键词:基督徒教徒神父

杭州住院

如前所言,省城杭州是浙江省的首府,在这场风暴中是一片安全的沙滩,被逐出各自住院的耶稣会士,几乎全部聚在这里,除了驻江西的两位神父、一名修士外,还有驻南京的一位神父与我们的良进士(Leão)①即李之藻(1571—1630),字我存,号凉庵居士,万历二十六年(1598)进士,历任南京工部员外郎、福建学政、开州知州、太仆寺少卿等。1610年领洗入教,洗名良。关于李之藻,可参考方豪:《李之藻研究》,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66年。在一起,另有一名修士②此修士为邱良厚(Pascoal Mendes,1584—1640),见后文。在北京救世主教堂(Igreja do Salvador),以为利玛窦神父守墓的名义留下来。其余的人都藏身在杨廷筠(1557—1627)进士的荫庇及善意下:“我们还打发了一位弟兄与他们同去,我们在许多事上,屡次证验过他是热情的。”③《圣经·新约·哥林多后书》,8:22,“我们还打发了一位弟兄与他们同去,我们在许多事上,屡次证验过他是热情的;如今因他对你们大有信心,当然更加热情了。”手稿原文系用拉丁语书写:probavimus in multissaepesollicitumessenuncau temmultosollicitiorem。在历年的年信中,我们都会提及他对我们的热情、积极、爱和善以及信心,在这个受迫害的时刻他超出了所有人的期望。

起初,我们聚居乡间院墅,靠近府城,但是,随着敌人(沈㴶,?—1624)搬来同一座城,是时候撤回家里了。他(杨廷筠)将自己的房屋腾出一部分给我们,已经足够舒适,除了一个朝路的门是共用的之外,我们与他家的人是分开居住的。他留给我们足够的房间,以便我们做我们的工作,必要的附属建筑④指附属于教堂、修道院,用作贮藏室、宿舍和厨房等的建筑。也一应俱全,还给教堂留了地方,有几个厅用以接待教友和望道友。因为在这里面受到的干扰较少,杨廷筠就觉得在中国还有其他神父流落在他家之外四处躲藏,就是他的耻辱,于是他就写信给还在其他地方的人,要他们来找他,他家里是安全的。

但是,他收留的人越多,我们就越担心。在同一个地方聚集了这么多人,尤其是在这个地方还有我们的敌人,这是很危险的。我们的担心他都知道,只是还没有说。我们互相讨论,打算分开,因为我们害怕因为我们的缘故而连累杨进士。

他知道了,表现出了难过,他对我们说了如下的话:阁下们不必因为我而小心翼翼,与天主之律相关的事处在这么好的状态当中,我认为没什么可害怕的,就算教难再度发生,你们在我这里也很安全;我不说自己要坚守已接受之信仰,为了保住在中国的教会,我已准备好了,如有必要,可以丢掉官职、财富、家庭乃至生命。他是这样说的,我们相信他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将此事写信告诉其他奉教进士,激励、号召他们与其戮力于同一个目标。

他的这份热忱不只是在我们和教徒面前展现,他对所有人都不忌讳。他的热忱同样体现在迎来送往中,他既有频繁的外出拜访,也被城里的官员和重要人物拜访。他会对所有人说,我们多么无辜,受到哪些冤屈。他取得了如此幸福的成功,以致于在这省城中,没有人不说我们好,都称颂我们的一切。

他基于对我们的全然的爱而生出一个伟大愿望,这是天主赐给他的愿望,即希望看着主的至圣教律在这个伟大国家的全境传播、扩散。他从他的角度,尽其所能,以推动之。对教友中的读书人,他利用自己的权威和说项,帮助他们考取科举,希望(如他所说)有大量的教徒做官,这始终有益于其他很多人归信,有助于我们的布局及为我们提供参谋,我们受遣来此就是为异教徒改宗。他见我们囿于既有条件,无法经常布道、劝导教徒,尤其是异地的教友;我们编了一本书或日课,会很有用,只是还缺少必要的资金刊印,他便解囊促成印刷,在教友中随圣像一起发行。圣像也是他找人印制的,以此来激励教友们的敬虔。

(他)对人的帮助,不仅在灵魂上,亦在肉体上。他通过善会对有需要的人施以援手,这些善会是在过去几年间设立的。①即杨廷筠在杭州创立的仁会,参见钟鸣旦:《杨廷筠——明末天主教儒者》,第75页。他想方设法将善会推动向前,以其细心、勤勉,已经积累了可观的资金,为各类穷苦人做了许多善事,全城以为谈资,很多人都在这么说:杭州人烟阜盛,到处是人,只要有两名弥额尔(Miguel),全城就不会再有一个穷人了。

一个能为陌生人做了这么多事情的人,还要看看他为最亲近的人、对其担有更多责任的人做了多少。在此,我们不得不详述(杨廷筠)为使母亲归信所做的事情。她在今年受洗,但是,因为去年发生教难,传教纪要提前寄出,所以其中已提到她受洗一事。

他的母亲(受洗)之后,他又敦促其长兄归信。②杨廷筠父亲杨兆坊,母亲陈氏,兄杨廷策。他在长兄身上耗时颇多,只是因为他天天沉溺于寻欢作乐之中。但是,现在终于有了结果。其长兄来拜访我们,谈话一点儿一点儿变软,尽管仍然很慢。财富是阻挡少年追随基督的原因,也阻挡了这位长者,倒不是说他不应该当个富人,因而不能受洗,而是因为他很富有,这一辈子都很有钱,他的生命用于消遣,因此不愿踏进遵守十诫的路。但是,我们依然对他抱有很大希望,天主很快就会化难为易,因为有杨廷筠的祷告、建议,还有他的妻子、儿媳之例。今年她们正是征得他的同意,双双领洗。他的妻子对我们的圣律理解非常到位,每日花大量的时间口头、内心祈祷,检视良知以及其他虔敬活动,这些都是对照着日课书的学习来进行。有了这个好的例子,他的家里就出现了很多望道友,其中就有其丈夫的第二个妻子,她将会与丈夫一同领洗,佛像也被扔了出去,原位置上代之以救世主像,全家人每日都敬拜,她行其他事时也表现得像个基督徒。③这里讲到杨廷策皈依天主教过程中所面临的主要困难,尽管未直说,但其实就是其纳妾问题。杨廷筠早年迟迟未能领洗,亦因除了妻子吕氏之外,尚纳有贾氏为妾。吕氏为其生有一子二女,但子早夭;贾氏为其生有二子,杨约之和杨繇之。参见钟鸣旦:《杨廷筠——明末天主教儒者》,第38、68—69页。

至此我们一直在讲热忱、责任,(杨廷筠)进士以之去帮助其他人寻求救赎和灵魂上的益处,从中亦可窥见他之所持,我想暂且不表那么多事,只说其中的两三件,足以彰其热忱。

神父们决定在四旬斋的每个礼拜五都要对基督徒们进行一次布道,是关于主的至圣殉难的圣迹的,④耶稣受难日在礼拜五。这些教徒们为了自己的虔诚,都会带着一根鞭子前来,在《天主怜我》(Mizerere)⑤《旧约》诗篇,第五十篇。的颂声中,这批教徒全聚在小礼拜堂中,拿鞭抽打自己。杨廷筠也到了,因为他不知道教徒们决定做的这件事,来时没带其他人都带着的鞭子,他有一些茫然不知所措,全程便以拳头、耳光代之。

圣周⑥复活节前的一周,即大斋期的最后一周。中的一日,一名官员去拜访杨廷筠,按照中国礼数,(杨廷筠的)长兄设宴款待。杨廷筠本人是那位官员的好友,不能缺席。他思量着,在我主基督为我们遭受了这么多苦难的纪念日里,去赴宴娱乐,不合教徒本分,于是,决定拒绝。但是,吵嚷、纠缠喋喋不休,杨廷筠寻求神父的意见,这种场合该怎么办。神父们对他说(为了不使我们的圣律显得面目可憎,好似剥夺了友谊中的礼节、交际、规矩),去赴宴吧,但使庄重、谦逊外形于色,要多想我主当时的遭罪,重现我主附在我体中的灵魂。他照办了,就像一个和善而听话的初修士,他在宴会之上如此举止,引得在场的全家人注目。

圣周六①圣周最后一天,即复活节前一天。既到,他走进我们的小礼拜堂,一位神父正为复活节的庆祝做些装修,他就开始帮忙,就像是一个世俗助手(dogico),②通常写作dogiques,这个术语是从日本流传过来,在日本dojuku的字面意思是同居人,通常指神父的世俗助手,或者祷告首领。甚或家奴。他是如此沉浸其中,如此忙碌,全然没注意到疲劳,收工之后才感觉到劳累。尽管这些事情看起来都很小,了解和知道中国官员的官威的人却不这么看,所有中国官员都讲威风,大官更是如此,杨廷筠进士就是个大官。

中国人庆祝生日的习俗也许比其他任何地方的异教徒都更隆重。生日当天,身着节日盛装,很多贺礼以及迎来送往,所有人都忙着操办宴席。这天任何一件小事都会被考虑到,但唯独忘了感谢天主创造之恩。杨廷筠的生日到了,③杨廷筠出生于嘉靖四十一年五月二十四日(1562年6月25日),参见钟鸣旦:《杨廷筠——明末天主教儒者》,第6页。推测杨廷筠会按照传统农历生日来庆祝,万历四十六年五月二十四日为西元1618年6月16日,是杨廷筠的56周岁生日。他为自己所做的庆祝,就是在该年岁的最后一日告解;翌日,他即去我们的小礼拜堂,带着虔诚聆听弥撒,还做其他敬虔活动,肉体苦修,以此替代欢宴(他在以前亦惯于办宴席),感至深处,他便会为自己的同胞尚在蒙昧中而哭泣;在这一日,应该更感谢主,因为是主赐给他们生命,他们却用新的和更大的罪来冒犯主。对于那些无法拒绝的拜访,他就接受,但是对于礼物,他都一概拒绝,因为在他看来,在他生而为罪人的这天,不去谢主,不去向主表达亲近,却用这样的方式为自己庆贺,是不合适的。

诸如此类,那么多的德行之举,天主每日都在杨廷筠的身上施展,使他博得名声,全城之中,无不赞之者,且推之为首屈一指者。这不仅是民声民意,就连与杨廷筠交往的要人、大人也是这么认为。他身上的光芒不可遮蔽,天主赐他光芒,如同点亮烛台。浙江省巡抚④可能指的是浙江巡抚刘一焜。万历四十七年(1619)二月,山东道御史沈珣“言巡抚浙江刘一焜窃讲学之名,为藏奸之薮,胪列脏迹十欵以闻。不报”。可能即指刘一焜振兴杭州会社一事。见《神宗显皇帝实录》万历四十七年二月二十日。另据张廷玉《明史》卷二百四十《列传》一百二十八,万历四十二年(1614)刘一焜曾与浙江巡按李邦华一同禁止宦官曹奉在普陀山兴建镇海寺,但曹奉仍依圣旨照办。就给出了一个享誉的、公开的例证:很久以前杭州就有一个官员与重要知识分子的会社,某些日子聚在一起,议德、议文和议善政;由于年代久远,这个组织衰败严重;巡抚决意焕其新生,为其寻找一位领袖,主持全局。不费时力就找到了人选,因为大家一致推选杨廷筠,即便他推辞也没有用,只得从巡抚之命,接受会长之职。每次聚会(每月一次),杨廷筠就按照巡抚之意,自居首位,巡抚居次席,其下则按年龄、官阶排序。当众人来讨论某一议题,由于杨廷筠进士才华横溢,博览群书,加上在与我们的交往、交谈中得来的新知识,听众非常满意,总是掌声如鸣。这个组织及其会长的名声鹊起于邻近各地,附近来者众多,请求成为他的门生。⑤钟鸣旦曾引用过这一段资料,推测该会社可能是万历年间杭州两个著名书院——万松书院和崇文书院中的一个。参见钟鸣旦《杨廷筠——明末天主教儒者》,第100页。

年底,杨廷筠的父亲离世,走得非常安详,算是天主对杨廷筠的安慰。死亡有令他伤感的一面,另一方面,他也高兴。他见父亲这一辈子散漫主外,天主通过他在他父亲老年的尾声中予以收留,将他父亲纳入自己的教堂这座葡萄园中。尽管他的父亲只付出了很少,主却给了他圆满而丰厚的回报,如每个人所愿。

这个善良的老人信主已三年了。在前两年,他的言行都是榜样,是一名好教徒,而在最后一年,他是一个伟大榜样,老人似乎感到自己已经步入末途,所以,就以最迅猛、最敏捷的方式直奔。

杨廷筠服侍在病榻前,所能期望的孝子和好教徒也就像他这样了。无论哪种身份,当他还是一名异教徒时就已开始尽孝尽善了。他当时在南京当一个大官,他抛弃了一切,恳请皇帝准他还乡,以便照顾父母,因为双亲已经老至人生最后阶段。他返乡了,侍奉父母有若干年,带着发自天伦的谦恭和善良,大家全都看在眼里。他在受洗之后,又加持了基督之善,很快他也去寻求救助人的灵魂,他以前只是在救助这些人的肉体。

善良的老人为儿子的身先示范和话语所打动,便领洗入教了。如前所言,生死如是,中国少有人能像他这样,他不仅做过了所有应该做的临终圣事,弥留之际还有我们的三名神父在床头,一直在帮助他,代他祈求天主,我们相信已将他的灵魂交予天主之手,他将永享快乐。

杨廷筠担心的是,作为异教徒的亲戚希望对逝者做一些迷信的、异教的仪式。老人死前留有遗嘱,其中一条就是厉行禁止此类仪式。老人这么说的,亲戚们照办了。杨廷筠出资将老人安葬,并做一些善事,这是父亲也会做的。杨廷筠将钱财分给穷人,这是如果办一场异教徒的豪华葬礼本来要花的钱,而他又额外捐出更多。

追思祭和三日弥撒,就在我们住院进行,一点儿也没有省钱。杨廷筠出钱做了新的祭坛帷幔,这些帷幔用的是双面黑缎,还用其来挂满教堂四壁、覆盖着灵柩台。灵柩台建在住院中央,很高,台阶很多,周围摆满圣烛,这在中国是个新鲜景观,可资观瞻。

所有的教徒都聚在教堂里,还有我们的李之藻进士。他正在杭州府,因为其三年的任职期已结束。所有人都对(教堂)修整一新感到惊叹,对我们的东西有很大好评,都说,中国人在丧葬之事上不优于我们,这是一个不小的赞美,因为中国人在这件事上讲究排场,花费巨大,在葬双亲这件事上他们可不想输给其他任何国家。

再说其他教友,他们今年展现出的热情引人注目。居住在乡间院墅的神父回到了城里,需要将一座礼拜堂重新整修,除了杨廷筠和他的全家都致力于该工作外,没有一名教徒想置身于这项善工之外。杨廷筠承担了所有的开销,只有他可以将大家召集在一起干活,他们背负手抬,将需要的物资搬来,满是虔诚、快乐,这活生生地展现了在圣殿恢复和翻新时,天主子民中的那种快乐。

教堂业已完工,装修好了,那件工程已不忙了,大家都还处在一种普遍的热忱中,对于自己的家,他们也开始了翻新,或者说新做家中的圣像龛。在这上面,每个人都尽其所能出钱去做,甚至连杨廷筠家中的女眷也在她们幽居的地方建了一座非常棒的礼拜堂,某位神父可以为她们去讲弥撒,不时过去布道。

从天主传递给这群教徒的热忱、虔诚中,每年都在教友中产生出有教育意义的事迹来。其中有一例是:一个人的母亲仍然是异教徒,他便做了大量工作促其归信。因为领洗之前,须将家中所有佛像烧毁,这位身为望道友的母亲将所有佛像交给我们,然而她留下一件,这件带有香炉,做工精良,倒不是因为她想拜这尊佛像,而是因为她有一名女亲戚是信佛的,她决定将这件佛像作为礼物送给亲戚。儿子得知后便对母亲说:母亲,如果你知道一份食物是有毒的,就不吃了,却把危险送给你的朋友,让她食之身亡吗?母亲回答,不会。儿子就讲,同样道理,既然你认为佛像不值得拜,并拒绝拜,为什么还要别人去拜呢?母亲觉得儿子有理,信服这个类比,立即让人将这件佛像与其他的混在一起焚毁。①此类讲述普通教徒信仰虔诚的事例,在年信中十分常见,此后的很多年信都有专门一个章节讲述这些事例,题为“有教育意义的事例”。此类记载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有很多事例涉及宗教奇迹。

一名教徒的关于耐心的例子,也在宽慰和教化着所有的基督徒。这名教徒已经70岁了,我主想要证明他是另外一个多俾亚(Tobias),②多俾亚遭逢被鸟粪掉落眼中因而失明的悲剧,而后造成他的婚姻产生裂缝,以致他向神祈祷收去他的生命。可参见天主教和东正教《旧约圣经》中的《多俾亚传》(“Book of Tobit”)。天主使其失明日久,以使他与圣徒多俾亚的遭遇更加类似,不乏有认识他的人嘲笑他,包括他的妻子,他却逆着众人,佩戴着十字架,祈求天主将他从那些魔鬼中救赎出来,那些魔鬼是试图来磨掉他的信心的。

一个病了四年的麻风病人,是这种品德(坚忍)的另一个很好例证,天主想要证明他是另一个约伯(Job)。③约伯失去了财产和子女,并患有严重的皮肤病。生活坎坷,不过约伯很坚强,他的忍耐常被看作对信徒的榜样。参见《圣经旧约》中的《约伯记》。教徒们全程帮助他、探望他、陪伴他,怀有极大爱德,就连居住在那个村子的摩尔人①指穆斯林。也对我们的圣教赞不绝口,他们表示,没有其他教律可以从中找出可类比的耐心、可类比的爱德。这名麻风病人向母亲交代了葬礼,他的母亲还是异教徒。在儿子死的这一天,母亲拿出一张长纸卷,上面有50多名异教徒的签名,儿子还健康地活着的时候,他们盟誓成为兄弟(这在中国非常常见),母亲向所有人展示了这张纸,当着他们的面撕碎了它,她说:当我儿子富贵时、有钱时,全都来攀兄弟,但是,在他生病之时,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来保护他,只有基督徒在他身上践行了什么是真兄弟。

另一名(基督徒)偶遇一名和尚,或者说偶像的传教者,(基督徒)与他谈灵魂转世以及佛像的欺骗性,他陷和尚于十分窘迫之中,和尚无话可答,就向他坦白了,说那里没有向信众宣扬的偶像、没有轮回。基督徒仍步步紧逼,问他既然知道真相,为何还用这么多的谎言欺骗民众。和尚答道,尽管他的货色不好,但是,买卖人不也应该自卖自夸吗?我们卖的就是嘴上功夫,赖此糊口,如果我们知道内在少有或是没有价值,再不吹嘘外在,那才是令你吃惊呢。

赞美并感谢天主,这一年的望道友及新归信者,达到150人,②这只是杭州住地1618年的传教成绩,整个中国的数字前文已有交代。多于此前其他年份,天主“必开一条出路”(cum tentatione proventum)。③《圣经·新约·哥林多前书》13:10,原文是seddabituna cum tentationeetiamexitum, utpossitissustinere.“天主如加给人试探,也必开一条出路,叫你们能够承担。”

对基督徒而言,看到佛像被带到我们的住院扔进火里,也是一大快乐,望道友们直到这一刻才断绝了对佛像的崇拜。今年被烧毁的佛像超过了一百座,其中有很多头等的、值钱的,教徒们坦言有生以来也没见到过比这些更好的。所有的佛像都带有若干个香炉,或者金属铸造、鎏金,还有几座戴冠、宝石花束,另外一些尽管价值不高,也镶嵌着宝石;可以将所有能拆解下来的都送给穷人,再将余下部分焚烧。

在这些归信者当中,最能展现洗礼之效验的,当属一名少年。他的年龄很小,领洗之后彷佛变了个人,像是一位成熟男人,明智懂礼,在品德上,有古风和久经历练的感觉。他另有一名哥哥,是名老教徒了,只能归于受教育不是很多的那一类,但是,每一天看到新改宗的弟弟,看到我主之灵是以何种方式进入到弟弟的身体,这使他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有了这个范例,教化在(兄弟俩的身上)双双奏效,已经很难区分谁比谁更优秀。

天主通过他的方式进入他们家里。因为全家的人都信主了,都领洗了;所有人都会在早晨和夜晚集会祷告;每日都在固定时辰,大家一同修行天主之事;整个家庭处在那么整齐、和平、协调、仁爱当中,更像是宗教人士的修道院,而不是中国人的家庭。几天前刚进教的,洗名伯多禄(Pedro)、保禄(Paulo)的两兄弟及家里的其他成员,还没有践行教堂的禁食的义务(因尚未向他们宣讲此条规矩),他们却在整个四旬斋期间都斋戒了,自愿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只吃一顿。这是一个不小的折磨,这些人在这辈子已经习惯了一日三餐或四餐。他们或是听说或是读到圣良一世教宗(S.Leão)对此事的建议,④教宗圣良一世(S.Leo I, 400—461)在罗马教堂讲道训诲信友,他的讲道词流传至今的,有96篇,内容大都是关于博爱、施舍、信友生活和各端教义。封斋所节省下来的分发给穷人,穷人对他们很感谢。因为他们都是官家的人,倚靠工作为生,他所赚的被消耗掉越多,其他开销就会增加同样多的困难。但是,因为追求其他更大的财富,就会轻视这些(物质财富)。

他们对我主基督的所有圣像都极为虔敬,但是,对于所有的耶稣受难像——他们习惯称之为“基督其他的像”,只能让他们敬而远之。我们告诉他们,耶稣受难像再现了耶稣因对我们之爱而被钉上十字架,这激发了他们去行虔诚事工,尤其是在悔罪和苦修方面的践行。天主就是这样在他想时使那些人睁开眼,那些人在四天中将殉难圣迹视为荒诞,缺乏常识,但受洗之后便立即在主内找到了美德、神授智慧和疗治他身上所有恶的药方,因为天主确实就在那里。

我们以一件神迹为杭州住院部分收尾,这是天主通过我们的享真福品的神父完成的神奇之作。

有一名不信教妇女,分娩时间到了,婴儿开始出来了,但是又缩了回去,这使母亲处在死亡危险当中,这种情况持续了三天。这名妇女有一个邻居,是基督徒,这位基督徒的妻子也曾面临类似险境,被我们获得真福品的神父(Beato Padre)的一张画像给救了。①当时耶稣会中被列为真福品的,只有耶稣会创立者罗耀拉(Ignatius de Loyola, 1491—1556, 1609年由教宗保禄五世宣福而享真福品,1622年教宗格里高利十五世主持了其封圣仪式,与东方使徒沙勿略一同成为圣人,但沙勿略是在1619年10月才享真福品的),因此这一画像应该指的是罗耀拉的画像。基督徒去病人那里,向她讲述天主的能和我们的圣人神父在他身上效验的许多能,他使病人相信发生在自己妻子身上的活生生的例子,给了病人救回自己的命和孩子的命的很大希望,如果她发愿入教的话。任何可以摆脱危险和分娩痛苦的办法,她都愿意尝试,她发誓了。他们就将画像给她带去,那名基督徒的妻子也是名基督徒,女基督徒将画像给她贴上了,但是,恶状依旧,看不到任何的好转。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他们对这办法已没多少兴趣,他们认为这是因为这办法本来就没有用,问题不是出自病人身上,尽管原因的确就在病人身上。这名女教徒一点也没有被扰乱,她根据经验知道画像是有用的,尽管现在它还没有立即显灵。她偶尔瞥了眼墙壁,看到一排偶像,摆在一个类似祭台的地方。这家里的人拜这些偶像,她认为这就是原因了。她说,如果家里摆放着天主的敌人,天主不会对病人施以援手,你们有什么好惊讶的,还把偶像捧上君主宝座,你们觉得这合适吗?快将它们拿走,投入火中,拭目以待天主的奇迹吧。

女基督徒是这样说的,天主就这样兑现了,因为佛像开始燃烧之时,他们再次贴上画像,念着耶稣、玛利亚和我们光荣的真福神父的至圣之名,与此同时,孕妇很容易就分娩了。她康复了,脱离危险,她可是每时每刻都在盼望着这一切早点儿结束。三天之后,她就起床干活,忙家里的事了。

因为天主赐她这个孩子是有条件的,就是她要归信,(现在)她拒绝了这个条件,推迟接受我们的圣教,仅仅几个月后,孩子就夭折了,离她而去。因为孩子死前受洗了,去了天堂,她却在通往地狱的路上,就是天主曾经仁慈地想将她带离的地狱。

从杭州住院向几个省份传教

1.向北京和河南传教

我们在北京被打倒了,眼见无药可救,就寻找一切办法至少保留住救世主教堂。该堂位于利玛窦神父墓园一旁,我们试图将其作为我们在这场大风暴中的可以返航的避风港。

有了徐光启(1562—1633)的帮助以及奔劳,我们达成了我们想要的,我们有了新的居留许可,是官方给我们的。

邱良厚修士于上一年被派去(救世主教堂),②邱良厚原本一直陪伴罗如望神父在南昌传教,南京教案发生后,随罗如望避居建昌;1617年奉命来到北京,为利玛窦守墓,直至1640年7月26日去世。他在里面讲道、牧养教徒。对于邱良厚的在岗,大家都很高兴,但是,在没有一名神父跟他们在一起的情况下,教友们不是完全满意。他们将徐光启作为说情的人,共同给中国传教团的会长③利玛窦去世后,龙华民接任耶稣会中国传教区会长。龙华民(Niccolò Longobardi,1559—1654)写信,龙华民使他们全然宽慰:批准了他们对神父的申请,为他们派去了费奇观(Gaspar Ferreira,1571—1649)神父,费奇观之前在那里呆过。费奇观在徐光启位于北京城之外的家中住了两三天,他觉得当时进城有危险,因为正与鞑靼人交战,城门戒备森严,欧洲人比中国人长得更像鞑靼人,就很容易在城门处被怀疑为间谍。因为徐光启正在北京城里,(费奇观)神父给徐光启写了一封信,问他该怎么办。(徐光启)回复他,因为那时候我们的迫害者沈㴶正在城里为阁老的官位进行活动,在城内到处散布攻击我们的话,而这样做只是为了给自己的脸上增光,因此徐光启认为明智的做法是该等等的就等等,沈㴶一走,他就通知神父,再给他想一个办法,使他可以自由地、无危险地进城。神父就停留了,利用这段时间告解,牧养那些在徐光启家中的人。

沈㴶走后,(徐光启)通知(费奇观)神父过来。神父到来后根据命令隐居在一处乡间院墅,位于城墙之外,属于一个国公(quãcūm)所有,其头衔相当于中国的一个王爷,其祖先是曾帮助过明朝开国皇帝洪武(Hum vû)将摩尔人①指蒙古人。驱逐出了中国的众将之一。②应即定国公徐希臯,徐达子徐增寿、孙徐景昌一系。徐希臯自万历三十一年十二月(1603年1月)继承爵位,崇祯三年(1630)去世,爵位由其子徐允祯继承。他有一个基督徒兄弟,将费奇观收留在这处乡宅里,又派了一乘密封的座椅③“密封的座椅”是轿子。将费奇观从乡间送到城里,作为他的家人,这样行路既没有被看见,也没有被人认出来。

费奇观还是匿居在这个王爷的府邸里。王爷已派去人手,在等待神父到来的时候,已经为神父准备好了足够多的房子及便利的条件,包括了一座非常干净的小礼拜堂,已装修好了,基督徒就在这里聚会,仍然很谨慎、小心。

在这么多烦恼、局促中,受洗礼者仍有31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例洗礼是一名老寡妇。她的信教的亲戚们长期以来都在劝她接受洗礼,却总是做无用之功。天主降给她最后一场病,她仍保持着以往的固执,她到了生命的终点,失语、失去知觉,所有人都判断她已死亡,给她准备好了棺材,将她从床上抬起来,以便装进棺材。她因这一动而活过来了,睁开眼睛,大声叫着,想成为基督徒。亲戚们正在为她的灵与肉的死亡痛哭,见她活过来了,还有这么好的决心、愿望,感到双份喜悦,跑着去叫神父。神父来了,发现寡妇的病好了更多,这样,他就可以根据需要对她进行充分的入教前教育,佯装问她是否愿意推迟洗礼,她含泪请求考虑她正身处其中的危险。

伴随着所有亲戚的巨大喜悦,她领洗了;领洗之后,又活了20天,尽管带着巨痛,仍然带着最大耐心,这教育了所有的人。她觉得自己是那么低小,当住院里的人习惯性地称她为夫人的时候,她摆手说,叫她罪人,因为这才是她的名字。她到了最后的时刻,是与魔鬼鏖战的时刻,但是,她凭着我主基督的十字架打赢了所有的战斗,我们虔敬地相信她去主那里享福了,因为天主等了她这么久,又以这么不寻常的方式使她归信。

同样是从杭州住院出发,我们另外四个人去了陕西省,中国最边远的省份之一,除了鄂本笃修士④鄂本笃(Bento de Goes,1563—1607),葡萄牙耶稣会士,1602年从印度阿格拉(Agra)出发,从陆路前往中国,历三年终抵肃州,证明“大契丹”即中国,“汗八里”即北京。利玛窦派钟鸣仁前往肃州接洽,两人见面不久,鄂本笃即于1607年4月11日在肃州去世。费赖之:《明清间在华耶稣会士列传》,第109—117页。之外,尚没有任何耶稣会士抵达过那里。鄂本笃是从莫卧儿(Mogor)而来,一路寻找大契丹(Grande Catayo),最后在陕西去世了,⑤明代肃州属陕西承宣布政使司,所以这里说鄂本笃在陕西去世。这些已在去年写过。

进行这次外出传教的原因是,在这个(陕西)省有一名热切的基督徒,姓王(Vân),名斐理伯(Felippe),⑥即王徵(1571—1644),字良甫,号了一道人,陕西泾阳人,约1616年领洗入教,天启二年(1622)进士。参见黄一农:《两头蛇——明末清初的第一代天主教徒》第四章《儒家化的天主教徒:以王徵为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是读书人,已在举人之列。(王徵)效仿福音书中的那位妇女,将他的一部分德拉克马(drachma)⑦德拉克马(drachma),一种古希腊银币。《圣经·新约·路加福音》,15:7-9,我告诉你们:同样,对于一个罪人悔改,在天上所有的欢乐,甚于对那九十九个无须悔改的义人。或者那个妇女,有十个达玛,若遗失了一个达玛,而不点上灯,打扫房屋,细心寻找,直到找着呢?待找着了,她就请女友及邻人来说:你们与我同乐罢!因为我失去的那一个达玛又找到了。我告诉你们:对于一个罪人悔改,在天主的使者前,也是这样欢乐。分给乡亲们,这是他在基督律法中找到的,为了更好地帮助他们和劝其改宗——经常是面对面的帮,(王徵)今年写了多封信请求会长给他派一名神父。因为所有人都集中在杭州了,要忙的事没那么多,另一方面也应该分出去一些人,以免太多人在沈㴶的眼皮底下,沈㴶正在杭州,出于这个原因,也是为了满足这名基督徒的虔诚,会长决定派史惟贞(Pierre Van Spiere,1584—1628)与一名修士结伴而去。

但是,我们希望在那个省站住脚,抓住以那种方式碰巧而开启的机会,因此会长决定与他一起去,用自己的眼睛去考察,看看那片希望之地,都有哪些可被期待。一切看好之后,会长离开前述神父,经河南省返回,他想看看能不能与(河南省的)犹太人谈谈,还想与那个省既有的“十字”基督徒谈一谈。

带着这个打算和目的,两名神父、两名修士共计四个人出发了。25天后,他们到达陕西,距王徵所在之地不远了。他们一路艰辛,因为正值盛夏,山陵崎岖,很多次不得不费力地翻过。他们立即派人去通知基督徒(王徵),因为王徵盼望、等待他们已经很久,但是,他不能按照应该做的去接待、收留他们,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保证在自己家里安全,而是躲藏、远走,躲避很多那时候正在纠缠他的人。

当地人推选了一个头目,作为一起向邻地索赔案的原告,因为干旱,邻地从一条河里取了他们的水,而这条河是由两地来分配的。因为王徵是整个地方最大的知识分子,又最受人尊敬,其余的人希望得到他的支持,就瞒着他,以他的名义向官员投“本”(puen),“本”中抱怨邻人对他们做的坏事和不公平。法官站在他这一边,也做出了对其有利的判决,这份判决使对手的仇恨都指向他,群情激愤起来,眼见所有人被一个人打败了,他们纽成一股绳来找他算账,如果他慢吞吞地不避难,事情的祸福就真不好说了。他们没有找到王徵,怒火就发泄在能找到的他的亲戚的身上,一人家的门被暴力拆碎,进到家里,先是抢了能找到的东西,随后纵火焚烧。

在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神父们抵达了,因为神父是外国人,又处麻烦风头,若他们的到来被人发觉,就是在向敌人递刀,若是王徵招待他们,就更雪上加霜。

尽管如此,王徵还是前来拜访神父,告诉他们现在正处在危险中,请求他们等待一些日子,直到看到事情是何结果。王徵这边已经把他们的房子准备好了,还有一座小礼拜堂、祭坛,还需要其他任何东西的话,他都会给。

他们在客栈里等候了一个月,眼见时光流逝,没有找到他们来寻找的,对手的怒火不仅没有熄停,连缓和的希望也不会那么快到来,他们就告别了王徵,约好等待风暴完全平息,王徵再召他们回来。

但是为了不使这么长的行程一无所获,不使这么多辛劳和花费全落空,会长龙华民神父命令史惟贞神父与钟鸣仁(Sébastien Fernandes,1562—1621)修士走访湖广、南京、广东三省,找到那里的基督徒,听他们的忏悔,指导、鼓励他们。他则与钟鸣礼(João Sébastien Fernandes,1581—?)修士去河南省探察,看看在被称为十字基督徒的身上能有什么发现,以及能与他们做些什么。

大家旋即启程,龙华民神父去了上述的(河南)省,并在省内发现了多样化的宗教。第一个是摩尔人的,摩尔人在全中国尤其是在河南省数量庞大,他们来自印度各地(我们称为印度斯坦)、莫卧儿、波斯、阿拉伯和土耳其,我们通常称其为鲁姆斯(Rumes)。①葡萄牙人将马穆鲁克人和土耳其人混称为Rumes,暂时没有中文对应这一名称。这些人在很多年前全部以使节的身份来到中国,因为来的人有这个头衔,且是凭此而被准许入境的,可以每三年跟随同一个使团回来;第一个使团之后他们就这样持续了很多年,来来去去,他们还做生意;每年都会有一些人留下来藏起来,后来,也就不再那么东躲西藏;因为这个数字增长很大,而这归因为他们已在中国有很多老乡,可以收留他们,每年新留下来的都会加入先前留下来的,这增长成一个庞大的数字,他们甚至还通过与中国人的婚姻而大规模地扩展、膨胀;承蒙中国人的关爱,过五代之后,他们就被接纳,作为同胞对待,允许他们参加科举,对配得上的人授以秀才、举人和进士等功名,甚至会被授以官阶,与中国本地人在一切方面往来,不会有人怀疑、猜忌、害怕他们;他们曾经帮忙将鞑靼人逐出中国,之后他们便被认为是忠诚的。

这些人最初什么都没做,也没寻找机会,以传入他们荒谬的教律,他们不想冒因此而被逐出中国的风险,但是,他们凭借着狡猾和手腕,闷声不响地传播着(他们的教律),一点也不张扬。

(他们)不允女儿以任何方式与中国人通婚,他们的儿子可以自由地娶当地人,因为女人、小孩很容易跟从丈夫、父亲的信仰,通过这种方式使他们的谬律在中国流传之广泛令人难以置信。他们皈化了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腐蚀了正德(Chitĕ)皇帝。正德自从信从了这个关于猪的教派之后,就向猪宣战了,将能找到的猪集中起来,填入大坑,再埋上土,同时,禁止全国养猪,严令国人不得像其他的国家一样饲养猪、吃猪肉。①《武宗毅皇帝实录》正德十四年十二月十九日:“上至仪真时,上巡幸所至,禁民间畜猪,远近屠杀殆尽,田家有产者,悉投诸水。是岁仪真丁祀,有司以羊代之。”《万历野获编》卷一“禁杀怪事”:“正德乙卯,武宗南巡,禁宰猪,则民间将所畜无大小俱杀以腌藏。”但一般认为,正德禁猪,是由于“猪”“朱”同音,《明朝小史》卷十一《正德纪》“猪与朱同”:“帝以猪字声同于朱字,犯御姓,令天下禁杀猪。”

(龙华民)发现的第二个宗教是犹太人的。他一到那里就命令钟鸣礼修士去犹太教堂看看他们在做什么。钟鸣礼修士会一些波斯语,是通过与摩尔人的交往习得的,几年前他去寻找鄂本笃修士,很容易见到摩尔人,于是从他们那里学习了波斯语。犹太教堂中的人见他会说那种语言,就认为他是同胞,这个误会帮了大忙。钟鸣礼修士对他们说,在其旅店有位他的老师,来自泰西,居住在广东省多年,广东有很多摩尔人。犹太人对这条新闻感到兴奋,以为已找到了某位犹太教拉比,是来给他们以教诲的,因此他们想立即去旅店拜访神父。但是,钟鸣礼阻止了他们,对他们说,神父希望第二天即礼拜六见他们,神父会去这座犹太教堂见所有人。翌日,所有人都聚集在教堂。众人见神父生髯须,与中国人大异,都相信他就是摩西之律的上师。

(他们)进了犹太教堂,(这座教堂)是三殿的,装饰极好,路面都铺上了鸟羽马鬃、上好地毯,还有很多中国式香。中央有一华盖,盖下是中国皇帝的匾额、金字。匾额之后,另有一处更高的台,置有一盒,古代圣龛样式,内有《摩西五经》,②又称为摩西律法,是《希伯来圣经》最初的五部经典。这个木制藏经盒及部分经卷,目前藏于加拿大多伦多Royal Ontario Museum,也有部分经卷散见于其他欧美博物馆、图书馆,如纽约American Bible Society Library, 图片资料参见Uri Ram (ed.), The Jews of Kaifeng, Chinese Jews on the Banks of the Yellow River (Exhibition Catalogue), Beth Hatefutsoth,The Nahum Goldmann Museum of the Jewish Diaspora, Tel Aviv, 1984.希伯来文书写。因是周六,大家就以念诵此书开始,念了一点,他们也不理解念的是啥。念毕,便以激动嗓音祈请天主,快派弥赛亚来,弥赛亚允诺要恢复以色列国。他们中有些人还唱起来,却跑调了。日常衣服之上,除了一块棉布外,别无他物,由肩垂下,像我们的典礼(之服),他们的却有三倍大。书盒是方形的,七层帷幔包裹,他们对之极为尊敬,在需要搬回后面的时候,就从两侧饰带着手,不让盒子前后翻转。

犹太教堂侧翼有一座小礼拜堂,其间有油灯台,灯火全燃。礼拜六的安息始于周五傍晚,(信众)于前夕聚在犹太教堂中,焚很多香。外侧一边,即门廊中,立有一块大理石碑,③应即《重建清真寺记》碑,明弘治二年(1489)立。上书汉字,碑文讲述(他们)如何从被称之为天竺(Tieñchǒ)之一部分的印度而来,亦即印度斯坦,似乎第一批是在汉代由那里来的,接基督徒之踵而来。

这块石碑上还有亚伯拉罕、以撒、约伯和十二族长的名字。最初入华的不过五六名商人,由他们而繁衍出16个家族,再生出其他更多人,然后又翻数番,达一万人。在与中国人订婚时,他们有一条件:弃绝偶像,而崇拜唯一的天主,从此信守、信奉摩西之律。

现在(这种情况)日渐式微,既是因为当他们搬迁到其他地方,生活闲适,被当作中国人,也是因为那些依旧遵守摩西之律的,因为耳濡目染,很多都掺杂进谬误、异教迷信,甚至拜佛,最后是因为那些成为知识分子的,可以像摩尔人一样,跻身为官。可是,犹太人全员经商,社会地位较摩尔人低许多。他们中少有人高兴得起来,因为名声较差,很多人不惜丢掉犹太人的名字和头衔。

他们结束了前述的仪式,龙华民神父开始与他们交谈。他们听神父讲《圣经》,强烈地确信了第一判断,认为来找他们的是某位犹太教拉比。但是,随着交流深入,神父向他们展示了几幅图,他们立即上前纠正,这不是他们所信奉的。为了澄清事实,他们便问神父是否已经环节包皮,是否不吃(牛羊)肉的(腿)筋,是否亲手宰牲以食,是否在某些时候用盥洗盆。因为神父如实回答了所有的问题,他们确证了先前的疑问,知道(这名神父和修士)是基督徒,信奉耶稣基督及其至圣律法。

神父希望并设法比较一下他们的与我们的《圣经》,但都知道这不可能,他们给的理由是那本书不能拿出来,除非在礼拜六要诵读时。(犹太人)让神父回旅店了,热情、掌声较接待他时少了,神父留给他们的是同样的硬心肠,以及他们及其先人永赍的困愚、蒙昧。①17—18世纪,有很多欧洲来华耶稣会士接触、探访或记载了开封犹太人,其中最早前往开封探访犹太人的是澳门修士徐必登,1607年他奉利玛窦之命前往考察;龙华民和钟鸣礼的此次河南之行,是耶稣会士对开封犹太人的第二次探访和考察。参见荣振华、莱斯利:《中国的犹太人》,耿昇译,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15—33页。我们尚不知道龙华民和钟鸣礼是否有此行的报告留下来,在发现他们的第一手报告之前,本年信中所载的上述内容,对研究17世纪早期的开封犹太人历史极具参考价值。

发现的第三个宗教是十字基督徒的,在鞑靼国王统治中国的时代即元(Yuên)时来此,因为在对华战争中帮助了鞑靼人。他们在这个国家从来不被高评价,还受到摩尔人的迫害,仅仅因为他们是基督徒或顶着基督徒之名。他们也对这个名分感到厌恶,因此,当神父想与他们交流时,所有的十字基督徒都拒绝他,他们把神父当成是来揭露十字教徒的摩尔人。这样,除了知道这是一群有着十字、耶稣之名的人外,我们对他们无法有更多的了解。

该省曾有许多豪华的庙宇,就像浙江一样,现在还能看到遗迹。让人颇为感慨的是,其中一处庙宇今日已是皇家马厩。一名犹太人说,在这些十字基督徒的一个儿子手中有一本书,书中有一幅图,是我们的圣母怀抱着圣婴耶稣,还有两位圣人的图,一人执剑,另外一人他已记不清楚是何标识。毫无疑问,这是两位圣徒。②这里所谓的十字基督徒,是从元代留存下来的基督宗教信徒。元代也里可温盛行一时,但经过元明换代后,似乎这批基督教的信仰者也随之消亡于中国的境内。如果龙华民所见为实,则这段话可成为元明鼎革后基督教在中国境内继续存在的证据。

情形如此,所有这些(信徒)现在固执于其谬信,中国人亦如此,我们也不太适合透露我们所掌握的关于他们的一些讯息,因为这会产生我们与其串联起来造反的巨大嫌疑,尤其是在这个与鞑靼人③指满洲人。战事正酣的时期,而他们以前曾帮助过鞑靼人。④指蒙古人。从这句话来看,阳玛诺将满洲人和蒙古人统称为鞑靼人,而未加区分。

据会长神父的观察,能在这些人身上做的事极少,尽管没有所期望、所等待的串串果实,但是,神父对这些工作及价值很高兴也很满意,于是就返回了阔别多日的杭州。

2.向湖广、南京和广东传教

现在转而继续讲述史惟贞神父,如前所述,他与会长龙华民神父分道而行。史惟贞去的第一个省份是湖广,中国最偏远的省份之一,也是我们的教徒李保禄(Lì Paulo)⑤即李应试,曾任职锦衣卫。1602年领洗入教,洗名保禄,曾参照利玛窦《坤舆万国全图》绘制《两仪玄览图》。参见徐光台:《利玛窦、李应试与〈两仪玄览图〉》,《汉学研究》第30卷第4期(2012年12月),第133—167页。的老家。在之前的年信中,我们多次提到过李保禄,有一年的年信中记载了他去世的事情。他的儿子达陡(Tadeo)以与父亲同样的爱和喜悦接待了神父们,就像他的父亲仍然活着。

果真如此,好人保禄死后,他们立即就起来对付他的儿子。他们使出所有力量,将他几处极好的府宅夺走,以作为被毁庙宇之赔偿,这宅邸是皇帝赐给其祖父的。但是,这个儿子手里有的不仅是父母留下的财富,更多的是从父亲继承的信仰。他还知道,若要放弃一切,也要有条不紊、淡泊宁静。

保禄很有宗教热忱,我们事无巨细地记载了多次。他遵循宗徒的遗嘱“务要宣讲真道,不论顺境逆境,总要坚持不变;以百般的忍耐和各样的教训去反驳,去责斥,去劝勉”①原文是拉丁文opportune et importune,截取自《圣经·新约·提摩太后书》第4章第2节。李应试取洗名“保禄”,有追随保禄之意。,利用他所找到的任何地点、任何场合的一切机会,传道不息、赞美不止、感谢圣律不歇。这种场合很多,来者位高权重,这归因于其在大人物中间的权威、名声。

保禄还有一位官员朋友,一心向佛,虔诚奉献,将一部分个人财产和一部分施舍凑在一起,铸成一尊铜佛。它是如此巨大,仅仅佛头就比一个正常身高的人站着还高。除了劝止他外,保禄不做别事,保禄对他讲佛的欺骗性,他固然不喜听,也一直都忍着,不想失去这份友谊,因为交情很深,他们之间走动频繁。保禄不时去拜访他,这位朋友的客厅里有一尊佛像,摆在上首,他习惯将访客的座椅稍微向边侧摆放,这样就不会将背正对着佛。但是,保禄这次去他那里,主人正想把椅子靠边移,就像为其他人访客摆放的那样,而保禄一有机会就故意把椅子往中间挪,整个会晤期间,一直都背对着佛像。这位异教徒眼见如此却不知所措,一方面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神”受到侮辱,心里不能忍受,另一方面,他不敢言,这是他的东道,不能严厉地向客人指出来。最终,他把怒气发向自己,说这全是自己的错,不该与道不同的人交友。但是,保禄不管,只管展示其内心中的信仰,使形于外,他的信仰如此炽热、激昂,尽管这么多年没有神父陪伴着他,正如圣徒保禄在谈起他的基督徒时所说:“好使你们成为无可指摘和纯洁的,在乖僻败坏的世代中,做天主无瑕的子女;在世人中你们应放光明,有如宇宙间的明星。”③《圣经·新约·腓立比书》2:15,该节全文是:utsitis sine querella et simplicesfilii Dei sine reprehensione in medionationispravae et perversae inter quos lucetissicut luminaria in mundo,年信中是截取引用。

他在领洗后的人生中,总是在这样那样的美德中展示出这种宗教热情,在他生命的最后五年,他继续践行着,不仅是他自己,还有他的全家,家族以他为榜样而受到激励,而见过这个家庭的人表示,就像是一座井然有序的修道院。

保禄做了很多悔罪,对教堂的每次斋戒都很准时,尽管他没这个义务;他白天要花大部分的时间诵经,晚上要花大部分的时间祷告,他从这祷告的惬意中得以提升,变得更加自由,更为欣慰,“专于事主、心无纷扰”(sine impedimentoDominumobsecrandi),④《圣经·新约·哥林多前书》7:35。他还与妻子达成了一致,分开睡觉,他们生活在一起就像一对无欲的兄妹。

保禄奉教后沉浸于这些或其他类似的修行,通过这些修行,天主见他已很成熟,就使他发了一场高烧,以为他的荣耀收尾。第三天时,他就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所剩无多,便叫人来帮助他,将他抬到家里的圣像龛前。疾病使他很弱,他靠着精神中的热忱从虚弱中发力,他以他能做到的最好方式跪下,泪如泉涌,祈求天主原谅他所有的罪孽。然后,他回去躺下了,让人为他点燃了一根蜡烛,他手持着燃烧着的蜡烛,践行他的信仰,他在洗礼中所接受的信仰。他在生前所做出的良好表率,在与他交往最多的人中记忆犹新。为了让这份记忆、这个好的榜样持续更久——因为他所有的品性都配得上——即使我们没有记录他的全部,也没有理由不在这里提及他。

他死后的情况,我们上文已经讲了,他的儿子达陡正忍受着亲戚们的纠缠、烦扰。我们的人到了他的地方,尽管时机不巧,但是,大家都见到了这样的新面貌:看见神父在他家里,他的亲戚们都很热情,欢天喜地,这也使得大家愿意接待他了,彷佛这敌对的双方之间正享受着巨大的和平与宁静。而他表面上仍然一贯小心行事,以免火中添薪,挑旺火气。

我们在那里忙的第一件事是重新指导、教育教友,他们还是那么朝气蓬勃,很好地理解了我们的神圣信仰,从中可以看出保禄生前在对他们宣讲教义时的用心。然后,神父就去听他们的告解,他们出门来找神父,全都来了,满怀热切、机灵,有些人知道神父在那里停留时间不久,便抓住这个绝好的机会,在15天中来告解了两三次,还有一些在领洗后终生都在做告解。此次湖广之行中,新领洗的只有3人,暂时没其他人可以付洗。

因为在湖广已无甚可做,其他地方也没有基督徒可造访,神父就遵照会长的指示,与他的随行回南京省了。

在抵达南京之前,他们顺道造访了万路基约(Vâm Lucio①或王路基约,此处的信息尚不足以让我们考证出此人的中文名。),他距南京两天路程,因为路基约是其省基督徒中最具表率的之一,他盼望了很长时间能有机会使家里的一些人受洗。因为教难原因,他没指望机会这么快来,神父一行不期而至对他是一个莫大的惊喜。路基约留神父一行住了一个月,不想让他们走,如果不是神父们在其他地方还有事要做,他会挽留更久。路基约出钱供养神父,不同意为自己服务的人还花自己的钱。在这期间,他们对路基约的父亲进行了教义辅导,尽管这位老人是基督徒,但是年迈已将他所学的各种东西擦去。母亲和两儿一女新接收了洗礼,剩下其他准备还不充分的人另找机会施洗,反正他们离南京和杭州都近,时而会有此种机会。

到达南京,教难烧过后的火还是热的,那里的教徒就像是没有牧羊人的羊群,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看到牧羊人。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神父们在无颜面和屈辱中被驱逐出那座城市后才没过多久,因此神父一到,他们就认出了神父的声音。南京城非常大,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神父十分想见他们,并与他们交流,但神父不希望他们一下子全来,神父不想公开他的到来。但神父的话和权威抵不过他们的巨大热情和虔诚,他们还是纷纷前来见神父。

第一波来访者流下高兴的泪,礼数亦不少,还根据当地习俗给神父带来了礼物。这波探访刚刚结束,另一波又络绎而来,像干渴的鹿寻找泉水一样,来参加告解、圣餐等圣事,尽管这最后一项圣事只留给在教难中表现最突出的教友。因为有人希望用这次机会把在这么长时间内的损失都补回来,伸手抓住他们担心以后就抓不住的一切,所以他们不离神父、修士左右,听他们讲天主之事,几乎不给他们休息时间。

由于我们留在他们中间不会很长时间,神父就建立了两个类似修会的组织,一个男会,一个女会,每名教友在某些日子去各自的修会团契,在彼处祷告、交谈和互相检查有关于救赎的事工,关照望道友的教义学习,救最贫穷的基督徒之需,他们生病时就去探望他们,他们死了就去埋葬他们,最后,以尽善尽美的方式来完成这样的、那样的善事。他们做这些事是从处理林斐理神父②林斐理(Feliciano da Silva,1578—1614),葡萄牙耶稣会士,1605年来华,一直在南京传教,1614年5月9日在南京去世。1617年,沈㴶命人掘墓开棺,暴尸示众,发现林斐理遗体完好如初,被仇教分子遗弃城外荒郊中,后经教友寻获,重新入殓,安葬于秘密地点,直到1637年迁葬于南京聚宝门外雨花台山脚下的公墓。参见费赖之:《明清间在华耶稣会士列传》,第98页。的遗体开始的,他在那座城市(南京)去世了,落葬没有享有他应得的礼仪,因为我们的对头沈㴶不同意将其带着荣誉安葬,而按照中国习俗,这种体面是该有的。杨廷筠进士决定将其迁葬于杭州,他想在杭州为神父修一座墓,但是,这边教徒们不同意。最终,杨廷筠也没能使他们放弃自己的权利。以前,杨廷筠就对(林斐理)神父颇敬重,曾多次去神父的埋葬地吊唁。有人说通过杨廷筠的敬意,他们已从天主那里收获了一些东西,那就是林斐理神父的尽善尽美和堪为榜样永远活在我们中间。

关于此处教徒热心之事,还有几件,本来可以提的,这里暂且不表,因为它们大多类似,在他们中都是常事。我只想谈谈一名热心的女教徒,她叫路济亚(Lucia),今年天主带走了她。她有很多美德,最突出的是怜悯心,对有需之人的慈悲、慷慨好施。教难期间,她对我们以及监狱里的教徒也行善如常,她不能亲自出面,就派几个儿子去探望神父及教徒,送去她积攒的物资;当她没有东西可资援助,就典当了自己的衣服和一些珠宝,以应他们之需。

她从不间断地祷告,执于告解,其异教徒丈夫不能使她放弃,疾病也打断不了。因为生病,我主今年召了她去,而她却是虽死犹生,这在规戒着她的儿子们做诚实的人、做真正的基督徒。

在她死后,亲戚们来为她入殓,但是见到她没棺材,因为她在生前已向穷人倾其所有,还与丈夫怄气,亲戚们就走了,将她留在去世时的床上。正是大热时节,这样过了三天,第三天末,一名亲戚为如此不人道而后悔,因为他与其他亲戚都用过路济亚的,就为她准备了一口棺材。亲戚们又聚在一起,但是他们都很害怕她的尸体已腐烂,气味难闻,没人敢靠近她。她已去世多时,当时天又这么炎热,尸体当然会这样了。但是,亲戚们靠近她后,却看到她的面色红润,彷佛仍然活着,气息怡人,因此所有人都啧啧赞叹,对她赞颂不已。我们的圣律对于真正地和完美地信奉它的人,是有效果和灵验的,会在他们身上施展这样的奇迹。

尽管现在仍处教难期间,然而这些教徒习惯在对着马路的门上贴上耶稣至圣之名,大家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基督徒。一名异教徒朋友劝一名教徒把(写有耶稣之名的)纸收起来,教难风声未过,免得被危险找上门。但是,这名教徒回答,他的光荣就在于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名基督徒,所以他才贴出来的。

就在教难方兴未艾、我们在南京的神父被驱逐期间,若是有一名教徒去世了,其他所有教徒就会趁此机会张扬信仰。全体教徒都会出席身故教徒的葬礼,抬着他的尸体进行宗教巡游,竖起十字架来;巡游队伍中每个人手持燃烧着的蜡烛,还抬着一幅圣母像,圣像按照中国人抬佛像的方式被置于一把椅子上——这是异教徒所惯用的形式。他们就这样在城中穿过,异教徒们对这新奇事物吃惊不已,便问那是什么。他们回答:他们全都是基督徒,在以那种方式安葬一名基督徒,这是基督徒特有的仪式。

他们活得这么有自信,以致天主眷顾他们,没人欺负他们,也没有人去找他们麻烦。

在众教徒中,有一名新受洗的教友尤引人注目。天主赐他那么多的慧光,使他重视纯与净。这是在洗礼中灵魂该伴随的,他在尽其所能避免失掉灵魂。任何过错,哪怕再小,当他一有机会,他就立即告解。当他告解时没有眼泪,也会祈求天主赦罪,将他从罪孽中拉出来。他在领洗之后,生活起了变化,他成了一个好榜样,这些“迫使”母亲也去信奉她在儿子身上寻找到的圣教。

然而,他的母亲一开始受到了另一名不信教的女性朋友的激烈反对,后者怀着错误的同情心,为她感到惋惜,考虑到她不打折扣地进行了连续十年奉佛持斋,就告诫她,若是她为了追随一个异域的信仰、一个只承认一个神的信仰,就毁弃了她的第一个信仰,是会招来大不幸与惩罚的。但最终天主的恩慈,战无不胜的天主的恩慈,又在此处获胜。这位母亲领洗,她的丈夫也因为她领洗,这样,这一家三口便互相帮助、互相鼓励,于我们不在时其信仰亦维持得更好。

一名少年所展现出的坚贞,也该赢得不可少的尊敬,况且是在他身为奴仆、无自由的条件下展现出的,而不是在日常生活和惯例中展现的。这名少年一开始隶属于一名基督徒,这名基督徒又把他卖给一名异教徒主人,这名异教徒主人不知道这名仆人的信仰,命令他点香并摆在家里的佛像前。少年作为基督徒拒绝了,表示基督徒是不允许这么做的,主人吩咐自己做的任何事都不能不合他信奉的天主之律。

后来,少年跑去找从前的基督徒主人,抱怨他将自己卖给一名异教徒,使自己陷入做有违于信仰之事的危险。为了将少年从这种危险中解救出来,这名基督徒主人去找那名异教徒主人,告诉后者,其所买的奴仆是一名基督徒,请求他从今往后别命令仆人去做类似的事,这名仆人会一直忠诚地、带着爱为他服务。异教徒主人便答应了,也照办了,这名忠贞的仆人就胜利了,没向巴耳(Baal)①《圣经》中与耶稣角逐信众的邪神。屈膝。

神父在这座城市逗留了几日,其间,他的随行修士去拜访了高要(quônyaô)的教徒。高要是邻近广州府的一处地方,这里耳目很多,非常危险,目前因与鞑靼人在交战,更危险了,官员们担心鞑靼人在北方省份滋事的同时,澳门的葡萄牙人在南方生事。因为这些猜忌、危险,神父不能去看望这些基督徒,而命令修士去慰问、鼓励教徒。修士用了几天时间做了这些,给教徒们留下了一些书,可用于他们互相帮助,然后,就回去神父那里了。最后,他们二人就回到了杭州住院,他们奔波了约几千里格,甚至更远,跋山涉水,到了一些我们之前所未到的地方,但时势不利,否则,所经过的每一处都容易有所起获。

3.向上海传教

对上海县进行了两次传教,上海是徐光启的故乡。

第一次是由龙华民会长去做的,人们看到他都喜出望外,高兴的程度就与听到教难消息时的悲伤一般。他们原以为我们所有神父都被赶出了中国,再也见不到了。

神父在那逗留期间,所有人都热情高涨,为使所有人都能行告解,得到慰藉,神父对于任何工作都不推辞。

在这艰难时刻,神父付洗20人。其中,有一名受洗者读书甚多,他花了很大功夫将能找到的我们的全部书籍抄录一遍,又印出来,分发给众教友。他说,他这样做,是为了万一他们的老师不幸被驱逐了,则还有老师的书留下来供他们学习。

还有一名新领洗者,年事已高,有人问他为什么在暮年还要更换信仰。他回答说:不久前他遇到了一名和尚,便问和尚,觉得基督宗教怎样;和尚回答他说,事实是这样的,那些宣扬基督教的人是在寻求真理,但我们致力于捕获当下的收获、利益。和尚的这句话自相矛盾,根据那公开的和令人生疑的种种迹象,他用自己的理智做出了判断,于是,老者来寻我们,从我们这里接受了洗礼。

一名贵妇人的言谈亦可资效法,她的一名婢女跟她对着干——我不知道是什么不好的事——在贵妇领洗的这天,她对婢女说,你犯下的冒犯我的错,看在天主的爱的份上,我原谅你了;我犯了那么多错,在我的生命中不知道冒犯了他多少次,今天他原谅了我。

还有一个更年长的人,践行我们至圣诫命之事。这位教友的异教母亲到了死亡边缘,其他异教亲戚却来“帮忙”,使她不得好死,为了那一(死亡)时刻,他们带来了大量的佛像,以陪伴濒死者的灵魂。

因为基督徒儿子在家中设了一个圣像龛,异教徒亲戚们就把佛像与圣像摆在了一起,无论儿子怎样反对,也无法阻止他们,就不得以做了让步。等到来的人都走了,他见光明与黑暗没什么好并存的,基督与贝里雅耳(Belial)②《圣经》中“哥林多人后书”第六章记载,贝里雅耳是与基督相对之“恶”的存在。既无法相处、又没有相似度。他将亲戚们置于其圣坛上的所有佛像都拿走,扔到公共道路上,当着所有邻居的面焚毁。之后不久,碰巧有一名围观者生病了,邻居中就起了流言,他们说那件坏事和其他坏事即将来临——已经使每个人都害怕了,因为他们任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烧毁了自己的神,既没阻止也没反抗这个在他们面前做出如此不敬之事的人。基督徒使他们安静下来,说道,你们都大大地错了,没有这个道理,如果那被烧了的神会来报仇,怎么是报在你们身上,让你们来承受不幸,却仍使我健康、平安,我才是焚烧你们神像的人啊!他们对此无话可说,“一个一个地都溜走了”(unus post unumexiebant)③《圣经·新约·约翰福音》8:9,全文:“他们一听这话,就从年老的开始到年幼的,一个一个地都溜走了,只留下耶稣一人和站在那里的妇人。”,只留下基督徒一个人在那里享受着胜利。

对此间教徒的第二次巡阅是由毕方济(Francesco Sambiasi,1582—1649)神父完成的,徐保禄进士的儿子④徐光启独子徐骥(1582—?),天主教徒,洗名约伯。以爱和热情接待了他,其热情程度与他的父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徐保禄的儿子是名秀才,品性贤良,是个榜样,在整个地区没有一个文人可以与之比肩。现在,我们都从他那里得到爱和好客之情,徐保禄则正在帮我们的大忙,替我们向京城和全国各地的大官们说情,在他们的面前提起我们,用这些大官和用他写的书来为我们担保,这对我们帮助很大。而他的儿子尚做不到这些,既是因为他还缺少父亲的学识,也是因为他还欠缺靠山、名望、信用、威望,以及由它们所派生出来的一切。在这个国家里,这些要素总是交织在一起的。

神父来听教友们的告解,鼓舞他们,抚慰他们,他们满怀热忱奔走而来,甚至还有一名90岁的老者。他离这里差不多两里格,听说神父到了,是来听教友告解的,便步行前来参加这项圣事。这位老者是当地最有威望的,大家全都因其威望慕名而来,各取所需;他也很乐意去为大家做事,并且不取分文(这在中国是罕见的)。他说,宁愿丢钱,也不能丢自己的价值和荣耀,而这些将是天主因为他所做的这一切而在另一段生命中赐予他的。

在新领洗的人当中,最让和尚们感到难堪的是一名60岁的老人。这位老人曾是拜佛最勤快的香客之一,信佛已超过30年,在和尚所执的职业活动中、在这个教的成员的祷告中,这位老人曾经是宗教仪式的一名头目、一名大师。他对此是如此醉心,又是如此执着,有那么几年他要持续不断地做一件敬虔活动,还有几年就要完成了;这件事是念诵一部佛经,约四万字,每念一字要在地上磕一个头,以示虔敬。他做这些事或其他事,总会得到周围人的好评。正如圣良一世教宗在罗马所说的,“被撒旦紧紧束缚的人,通过基督而获得解放,便更为奇妙”(erat per diabolumtenaciusllligata , tantum per Christum estmirabiliusabsoluta)。①这是教宗圣良一世的一段布道词,编号82,2(Sancti Leonis Magni, Tractatus,SERMO LXXXII,‘In Natali apostolorum Petri et Pauli’),见http://frcoulter.com/leo/latin/tractatus82.html,最后访问日期:2017年7月2日。现在他仍是如此热情、勤奋,但所做的却是不间歇地向之前被其谎言蒙蔽的人灌输真理,规劝他们,将他们带到教义要理的面前。眼见他体内曾崇敬的魔被捣毁了,那些敬佛的人便甚讨厌他,他们都认为他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对他们的神不忠心,认为他是一个败家子、是一个挥霍者,轻易地就把这么多年的修行放弃了,这可是他经过那么多的磨练才达到的。但他用另一种眼光来看待他所放弃的,他说,“我并不以为我已经夺得,我只顾一件事:即忘尽我背后的,只向在我前面的奔驰。为达到目标,为争取天主在基督耶稣内召我向上争夺的奖品。”②《圣经·新约·腓立比书》3:13—14。

顺道还拜访了依纳爵举人,④孙元化(1581—1632)。关于孙元化,请参考黄一农:《天主教徒孙元化与明末传华的西洋火炮》,《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67本第4分,1996年,第911—966页。他正做官,在这次教难中,掩护了毕方济神父几个月,神父这次返途予以回报,听他告解,授以圣餐,为他一个尚未领洗入教的儿子施洗。做完这些之后,回到了杭州府。

江西住院

本年度我们在该省有三人,包括两位神父,一名修士。⑤其中一位神父为罗如望(Jean de Rocha,1566—1623),另一位神父及修士待确认。根据情势和需要,他们有时聚合,有时分开,就以这种方式来牧养两处的基督徒,一座是省城南昌(Naňchá),另一座是建昌府(Kieňcha),都是教徒们居住的主要城市。

我们在南昌的会友居住在伯多禄(Pedro)进士⑥此人待考。的宅邸,他是皇帝亲戚,是皇族贵戚。他的品德、热心、勤奋,以及在此次教难中他为我们的神父所做的所有事,鼓舞和慰藉了基督徒,这在去年已经写过。

其余基督徒崇奉生活都在照常运转,就像神父在时一样,因此,无须赘述。

在建昌府,万德望(Vaǹ Estevão)①或王德望,此人待考。1615年年信中提到,Vaǹ Estevão是建昌开教的领路人,邀请南昌住院院长罗如望和修士邱良厚往建昌开教。他本人是一名退休官员的孙子。是重要的教徒,是所有教徒中最专心致志的。他曾经是最爱佛的,是对佛事最用心的。在本次教难中,我们向皇帝奏本(Pueǹ)以自辩后,他立即令人抄写了很多副本,在全城广泛地散发;还放在书房里,很多文人都会造访他的书房,他分几次送给五六个人,以向客人展示、谈论我们。这样,我们的无辜就为人所更好的了解,基督徒也更有热情经常参加弥撒和灵修活动。

对万德望的这些行迹,他的兄弟玛弟亚(Mathias)②此人中文名待考。完全追随、效仿,玛弟亚也是教会的领袖之一,我们对他也已另外提到多次。

一名叫安当(Antão)的少年学生不输于这里的任何人。他的年龄在十八九岁之间,与神父们谈起天主之事从来不停,并向神父提出他的问题。在整个住院中,关于天主之事,没有人知道得像安当一样多,也没有人表达得比他好,只要他说此类话题,其他人都不说话了。在思辨中,在日常中,没人占其上风,也不可能比他做出更好的示范。他在向人传授教理之时,散发着纯真的气息,这些纯真也与这么小的年龄相符。

我们有理由称其为荆棘中的百合。因为安当做这些时,他的祖父、父亲、长兄都是浸淫于异教之徒,极度敌视我们的至圣律法。他们是魔教的教师,无法容忍安当是基督徒。但是,安当与他们不知道辩论了多少次,也不知道他赢了多少次,安当终于使他们闭嘴了。现在,鉴于他已摆脱了与他们的争论,他们就让安当去当基督徒了,由着他的意愿生活。

安当生活在一个亲属都是异教徒的家族中,我们前有所述。他的一个女孩生了毛病,他哥哥的男孩也生病了,爷爷命人叫来了几个魔鬼的宗教师,如巫医一般来治疗这两个孩子。这些人穿着红衣,在为病人做了一番祷告之后,一手执刀,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鞭子,爬上屋顶,全力大喊大叫,砍着空气,与空气对打,说道,已将魔鬼劈开,魔鬼就是病因。

安当得知爷爷安排了这件事,且对此事保密,便匆匆地回到家里,等着和尚到来,和尚既来,便对他们说道,自己是一名基督徒,他不同意在他女儿身上施展魔鬼仪式。和尚们便与安当辩论,但是看到不能胜他,最后他们走了,不管他了。安当的父亲知道事情的经过后,便在全家大发雷霆,从来没有对儿子这样不客气。后来,老父又找来了和尚,来为孙子(即安当哥哥之子)祈福。这番祈福仪式所得到的结果就是病程大大延长,而天主立即就将健康还给了这名好的基督徒的女儿。安当及其他基督徒为此非常开心,那些逼迫安当的亲戚们甚为尴尬,不知该对他说什么。

一名贵妇人信仰的定力不足,天主立即对她施以惩罚。这名妇人正在分娩,命人叫来一名稳婆,是名女僧,照顾着某一座庙庵。她接生得很好,没有费多少力气就生出来了。稳婆将这一切都归功于佛的帮助,为表示谢意,稳婆请求这名女基督徒捐一些香油,用以供在佛前。于是女教徒就把供品给了她,但是,很快瓶里的香油就变质了。翌日夜里,女教徒梦见她生的这个儿子在折磨她,预感最终她要失去这个孩子,他将在她这里死去。噩梦竟成真,男婴在受洗的这天得了死症,洗礼之后活了八天,每天都不吃奶,这令全家丧气不已,如果不是教徒的话,孩子可能就被活埋了。如果见到孩子得了不治之症,这里的异教徒通常这么做。但是,这位母亲认为这是天主仁慈的惩罚,孩子通过这个惩罚得到救赎,母亲则受到教育。

还有另一名基督徒,靠着一门手艺过活,固然合法,却时刻面临着良心的拷问。通常做这一行的名声也不会好,其触犯了(十诫的)第七诫。③罗明坚最早将“十诫”翻译为中文,其《祖传天主十诫》中,第七诫为“戒偷盗诸情”。则该教徒的营生或与盗贼发生关联,但具体为何种手艺,年信中未交代。他便第一次来忏悔,修士为他讲解了这一诫,好让他去告解,他聆听后,便放弃了这门营生。他的父亲,是一名刚入教的基督徒,不赞同儿子的这个决定。父亲说,为了学习这门手艺,花费很大。但是,儿子的信念很坚定,宁可穷上天堂,不要富下地狱。为了说服父亲,一次性解决父亲在同一个问题上对他的叨扰,便叫上了父亲还有一个叔叔一起来到我们住院,听那名修士把他听过的话再说一遍。我主以同样的方式感化了他们,他们当天就忏悔了,因为他们是新教徒,之前还没有忏悔过。这样,儿子就解脱了,达成了其目的,也没有人再烦扰他,令他不得安宁。

另外一名基督徒也展示了同样的坚贞,他更令人钦佩,因为他更不害怕穷。他以庶民身份去与一名官员抗衡,而其他人都很害怕这名官员。该教徒是一名印工,官员让他印刷一些题材无关紧要的书,他奉命拿来印刷了。这批完成之后,官员又交给他另外一些材料,关于佛的。他拒绝了多次不成,最终离职返回家里。他说,他信奉的教义不允许他印这类书。

这些基督徒就这样展示对天主的忠诚,我主就这样以一些神迹来鼓舞他们、慰藉他们,尤其是赐予他们对抗魔鬼的力量,以下两个例子可窥一斑。

在建昌城郊坐落着一个村子,全村只有一个大户人家,全村同姓,约有70名基督徒,全都表现很好。滕·雅各伯(TeJacobe)是他们的头人,不仅受教徒的尊敬,也受其他异教徒亲戚的尊敬。他是一个淳朴的人,且又平易近人,当一些异教徒打算信教时,就去叫他来为他们烧毁佛像。他们在生病时,他去他们家里拿走佛像,又在原处为他们摆救世主像。有的地方出现几次魔鬼,他们就叫他将魔鬼驱赶出去。这些魔鬼今年在村中的几户人家游走,这几家都明显地感觉到了,魔鬼恶劣对待这些居民。一名户主是异教徒,叫来一批魔鬼来把另一批赶出去,他叫来的是和尚,和尚要将那个折磨了大家许久的祸害赶到屋外。但是,一魔不降另一魔,和尚们诵再多经、再怎么去求告、驱魔咒语念再多遍,恶灵却一直在嘲笑他们。最终,通过一些基督徒的介绍,这名户主知道了雅各伯,便托人恳请他来帮忙驱魔。这名被信仰武装的优秀基督徒就来了,他带来了赐予他信心的圣像,进了屋后,将所有能找到的佛像都扔了出去,而代之以圣像,又在被冤家破坏最多的地方洒了很多圣水;他和其他几名基督徒来祈祷,通过这种方式,魔鬼就逃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屋子没了阴霾,住户也安宁了。①此类驱魔的事例,在耶稣会中国年信中也很常见。

另一个村,距省城约四五里格,居住着一个农民,是异教徒,魔鬼进入了他的20岁女儿的身体。这名父亲因为女儿病魔缠身而忧心忡忡、陷入困境。为了找到良方,他将大量家产花费在魔鬼的宗教师身上,不停歇地宰杀活的动物用以献佛,仅猪就宰杀了60多头,但是,都白费了,没有效果。

此时,他得知在自己村里,有一名基督徒医生正在行医,因为任何救治方法他都想试,所以也把这名教徒叫来,看看他有没有某一个土方子可让魔鬼离身。

基督徒医生为她贴上了耶稣至圣的名签,他为这个中魔女子频频呼求,命令魔鬼因着那至圣名字的威力离开那女子。当和尚们在为那女子念咒驱魔时,不见奏效,女子还对和尚恶言恶语,加在她身上的巫术之物也被她扔还给他们。神奇的是,当基督徒命令她跪在救世主的像前,将头磕地多次以示敬拜之时,她完全照做了,还很安静、谦卑。于是,她在亲戚们的惊讶中痊愈了,未受任何损伤,彷佛她的身上从来没有被魔鬼寄居过。丈夫立即将她接回家里。丈夫是家里第一个受洗的,见证这个奇迹之后,这个女子和三个孩子就学习教义,以便也尽快去受洗。

天主之律便这样进入了这个村子,他的名字在这里大获全胜。我们盼望他的名字,通过目前他在这个副省传教团的子弟们,不断地制造出新的胜利。我们最亲爱的全体神父、修士,请为我们代祷,我们在你们的祝福、祈祷、祭献中。

发自中国澳门港,1618年12月7日

奉巡阅使神父之令

尊父您的贱子

阳玛诺

猜你喜欢

基督徒教徒神父
祈 祷
摔跟头
骇图
圣诞的中国往事
祈 祷
我们的老板
神父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