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膑兵法·陈忌问垒

【原文】

田忌问孙子曰：“吾卒少不相见，处此若何？”曰：“传令趣弩舒弓①，弩□□□□□……不禁，为之奈何？”孙子曰：“明将之问也。此者人之所过②而不急也。此□之所以疾……志也。”田忌曰：“可得闻乎？”曰：“可。用此者，所以应猝窘处隘塞死地之中③也。是吾所以取庞〔□〕而擒太子申④也。”

田忌曰：“善。事已往而形⑤不见。”孙子曰：“蒺藜⑥者，所以当沟⑦池也。车者，所以当垒〔也〕。〔□□者，〕所以当堞⑧也。发⑨者，所以当俾堄⑩也。长兵次之，所以救其隋[11]也。[12]次之者，所以为长兵〔□〕也。短兵次之者，所以难其归而邀[13]其衰也。弩次之者，所以当投机[14]也。中央无人，故盈之以□……卒已定，乃具其法。制曰：以弩次蒺藜，然后以其法射之。垒上弩戟分[15]。法曰：见使谍[16]来言而动□……□去守五里置候[17]，令相见也。高则方之，下则圆[18]之。夜则举鼓，昼则举旗。”

【注释】

①趣：迅速。舒：引，展。

②过：忽略过去。

③猝窘：原为“卒宭”，仓促窘迫之意。隘塞死地：险隘阻塞不利部队生存的地形。

④庞：后应为“涓”或“子”，即庞涓，此役战败自杀。 太子申：魏惠王的长子，在马陵之战中为齐军所杀。太，原为“泰”。

⑤形：原为“刑”。

⑥蒺藜：原为“疾利”。

⑧堞（dié）：雉堞，城墙上的矮墙，亦即女墙。

⑨发：疑同“瞂（ fá）”，一种盾牌。

⑩俾堄（pìnì）：即“埤堄”，城墙上有射孔的矮墙，俗称城垛。

[11]隋：同“隳”，音huī，危急。

[13]邀：原为“徼”，拦击。

[14]投机：原为“投几”，指机动灵活地打击敌人。

[15]弩戟分：弩与戟各占一半。

[16]谍：原作“枼”，间谍。

[17]置候：原作“直候”，设置斥候（观察哨）。

[18]圆：原为“员”。

【译文】

田忌问孙膑说：“我军兵力不够多，彼此又联络、接应不上，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接着又问道：“传令士卒迅速引弩开弓，弩……不能制止，应该怎么办？”孙膑说：“这是明智的将帅所提出的问题，一般人常常忽略过去而且并不感到着急、担心。这是用来迅速……”田忌说：“能讲给我听听吗？”孙膑回答道：“可以。这种办法，是用来应付突然发生的不利情况或处在不利于生存的险隘阻塞地形之中的，同时也是我们所以能战胜魏军并擒获庞涓和太子申的原因。”

田忌说：“您说得很好。但事情已经过去，当时的情形已无法再见到了。”孙膑说：“我可以为您回忆一下：蒺藜可以用来作为沟堑和护城河，战车可以用来作为壁垒……可以用来作为雉堞，盾牌可以用来作为埤堄。在上述工事后面首先配备长兵器，以用来援救危急之处；再配置，是为了用来接济长兵器；再配置短兵器，是为了用来断敌归路、阻击疲惫之敌；最后配置弩，是为了用来机动灵活地打击敌人。中央没有部署兵力，用……加以充实……兵力部署已毕，然后确定具体打法。按照制度规定：弓弩配置在蒺藜后面，并且必须按要求发射。壁垒上弩和戟要各占一半。兵法上说，要等见到派出去的间谍回来报告后再行动……在离防守之地五里的地方设置观察哨，以便能相互看见信号。高处观察哨所要筑成方形，低处哨所要筑成圆形。还要夜间击鼓，白天举旗，随时进行联系。”

【解析】

本篇记述了田忌与孙膑之间关于筑垒和防守等战术技术问题的讨论，但由于简文残缺太多，全貌已无法了解。从现存简文仅可看出，孙膑论述了部队在来不及构筑营垒的紧急情况下应当如何恰当地配置兵力并合理地利用和发挥各种兵器械具性能的具体方法，如“长兵次之”“次之”“短兵次之”“弩次之”和以“蒺藜”当“沟池”，“车”当“垒”，“发”当“埤睨”，等等。孙膑特地说明，这是他所以能成功地“应猝窘处隘塞死地之中”并“取庞[涓]而擒太子申”的原因所在。

本篇的重要价值，仍在史料方面。因为史籍关于桂陵之战和马陵之战的记载，重点突出了孙膑“批亢捣虚”“因势利导”“攻其无备”“减灶诱敌”“围魏救赵”等战略举措，而有关技战术方面，则未见任何记载。对此，本篇可以看作是对上述记载的一种补充。从内容上看，本篇记载的是孙膑对陈忌关于阵地部署一般性设问的具体回答，但实可以看作是桂陵之战和马陵之战战场营筑构垒、兵力配置、兵器使用和地形利用的具体指导。这是因为，就技战术而言，其在不同战役中一般不会有太多太大变化的。此外，由这些记载我们也可以看出，由步战为主代替车战为主之后，战场部署出现的新特点，如“垒”的出现及其重要意义、有利地形的选择与恰当利用，等等。

本篇篇名原写在本篇第一简简背。陈忌，亦即田忌。“陈”“田”二字古代音近相通，而齐国陈、田实为一家。垒，古代军营四周构筑的防御工事，一般为木栅或土墙，情况紧急来不及构筑时，也可临时以战车串连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