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雀山汉简《孙膑兵法》编连问题刍议

张海波

一、擒庞涓

本篇主要记述孙膑在“围魏救赵”之战中，在桂陵大破魏军、俘获庞涓的故事。本篇现存十三枚简，十二枚简可以确定位置，只有一简即二三五简整理小组没有编排位置，但有说明“二三五与二三六号两残简，据文义当是一简之折”。根据文末的计字尾题来看，这二简确是一简之折，因二三六号残简是简尾，位置可以排定，二三五上没有编绳痕迹，所以它的位置只能在第一道与第二道编绳之间或第二道与第三道编绳之间。因为二三五与二三六加起来的长度超出第二道与第三道编绳之间的长度，所以二三五的原本位置只能在第一道与第二道编绳之间；本篇有简背划痕，但二三五上没有，根据前后简划痕位置大致可以推测出这枚简的划痕位置应该在第一道编绳下，大约相当于本篇每简第一个字的位置，所以二三五的原本位置应该在简背划痕下与第二道编绳之间；又因为二三五上部的茬口与二三四号简b段的茬口基本对称，推测这两段残简上部的茬口是由同一次压迫造成的，这样二三五的位置可以根据二三四号简b段上部茬口形状大致编排一下。如按上述论述排定位置，二三五上部可能只缺一字，根据上文来看，有可能是“於”字。

二、见威王

银雀山汉简未公布部分0185号（出土号）简释文见于《银雀山汉简释文》①吴九龙：《银雀山汉简释文》，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年版，第15页。，此前没有与任何一篇编连，释文作：

于君是故天下唯（虽）无尧舜必为尧舜之虑故兵不顿而利可全□□□□……

此简下部残损，第一道、第二道编绳完好，简背有划痕。《见威王》篇简背有划痕，0185号简编入二五五简前，划痕可以与本篇其他诸简的划痕贯连。此简字迹与《见威王》篇其他诸简也没有大的出入，只有“舜”（）字与本篇中其他“舜”（）字区别较大。笔者遍查银雀山汉简，只有0185简上的“舜”字写法特殊，其他“舜”字写法都和本篇写法一样。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本篇“之”“是”“击”等字都有两种写法。《见威王》篇现有简文通篇都在讲“兵”，文中多次提及尧舜，0185简内容正好与此相关。

目前，从简背划痕、字迹、文义等方面来看，0185简似属于本篇，位置在二五五简前。

三、月战

本篇现存竹简六枚，正文四简，附录二简，主要讲“战争胜败与日、月、星的关系。古人认为月主阴，象征刑杀，所以用兵宜在月盛之时。篇中虽然涉及此类流行于当时的迷信说法，但篇首指出‘间于天地之间，莫贵于人’，特别强调了人的作用”①银雀山汉墓竹简整理小组编：《孙膑兵法》，北京：文物出版社，1975年版，第57页。。

本篇正文三三三号简残仅存简的下部，此简的编连有疑问。

为方便下文论述，现将《月战》正文释文附录如下：

月战【三三〇背】

●孙子曰：间于天地之间，莫贵于人。战□□□人不单（战）。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央（殃）。是以必【三三〇】付与而□战，不得已而后战。故抚时而战，不复使其众。无方而战者，小胜以付磿者【三三一】也。

●孙子曰：十战而六胜，以星也。十战而七胜，以日者也。十战而八胜，以月者也。十战而九胜，月有【三三二】……【十战】而十胜，将善而生过者也。一单【三三三】……

从上引释文可以看出，第二段论述有固定文例，“十战而×胜……者也”，“十战而六胜”后之“以星也”，张震泽注释：“准下文例，‘以星’下脱‘者’字。”②张震泽：《孙膑兵法校理》（“新编诸子集成”），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64页、第121～122页。所以根据辞例，“而十胜”前可以补出“者也，十战”四字。三三三简为简的下部，简尾完整，所缺诸字都应属于残缺的简的上端。三三二号简有37字，由此推测三三三号简字数应与此差不多，三三三号简现存十二字，加上所补的“十战”二字，此简还缺二十多字，据文例所缺诸字都应该属于“九胜”部分，加上三三二上的“月有”二字，属于“九胜”部分的文字，有将近二十五字。而此段论“六”“七”“八”胜，均用四字，“十胜”用七字。“九胜”部分文字众多（将近二十五字），从前后文看是有疑问的。

笔者猜测可能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抄手抄写时发现抄错，削去错字，简上有十多字的空白。银雀山汉简中有削去误字的例子，如《客主人分》一一四九号简“则数负而不足”，“数”与“负”之间空一个字位。整理小组注释：“疑抄写者误写一字，发现后削去。”③银雀山汉墓竹简整理小组编：《银雀山汉墓竹简〔贰〕》“释文注释”，第151页、第167页。

另一种可能是，本篇有两种抄本，三三三号简属于另一抄本。银雀山汉简中有一些篇章是有两个抄本的。如《孙子兵法》上编《形篇》，此篇残简多有重复，整理小组根据书体风格整理为甲、乙两个写本；《孙膑兵法·官一》篇后附有很多残简，而且“文字均与本篇重复，可见此篇原有两本。篇题‘官’后加‘一’字，可能表示此为两本中之第一种本子。篇后所附残简之篇题，疑当为‘官二’”④银雀山汉墓竹简整理小组编：《银雀山汉墓竹简〔壹〕》“释文注释”，第69～70页。。“论政论兵之类”之《十官》，此篇“收有两片相同的简背篇题简，且有重复的文字，可见《十官》篇原有两本”⑤银雀山汉墓竹简整理小组编：《银雀山汉墓竹简〔贰〕》“释文注释”，第151页、第167页。。

四、强兵

《强兵》篇记孙膑与威王的问答，但可能不是孙膑书本文，故整理者暂附在书末。关于本篇编连，张震泽、陈剑两位先生有相关研究。

张震泽提到本篇前半内容主要以威王与孙膑问答形式论强兵之道，后半残句乃记齐败诸侯等事，内容前后不同，兹分为两篇。“厚，威王宣王以胜诸侯，至于”一简，原列正文中，观其语气与“威王问”不伦，特移入下篇，如此则上篇七简，下篇亦七简也。下篇别录于后，姑题曰：《齐胜诸侯》。⑥张震泽：《孙膑兵法校理》（“新编诸子集成”），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64页、第121～122页。

陈剑指出未公布竹简1575（出土号）简首完整，可与简尾完整的四四九连读。《强兵》现编联成篇者主要系孙膑与齐威王的问答，另有若干附简。简四四九原亦编在正文中，篇末最后一简。已有研究者指出当剔出与诸附简另编为一篇。既已言及齐威王、宣王，则时王最可能应系愍王，此是另一人与齐愍王的问答。①陈剑：《以银雀山汉简为例谈谈竹书整理的一些问题 资料长篇》，2017年11月8日南京大学文学院讲座。

本篇附简有如下简文：

……将胜之，此齐之所以大败燕【四五〇】……

……众乃知之，此齐之所以大败楚人。反……【四五一】

……知之，此齐之【所以】大败赵……【四五二】

……□□人于啮桑而禽（擒）氾（范）皋也。【四五三】.

整理小组原注：齐败燕，当指齐宣王伐燕事；齐败楚，疑指齐与韩、魏等国伐楚取重丘（或曰攻方城）之战，事在公元前三〇一年齐愍王初立时；齐败赵，疑指齐胜赵于平邑俘赵将韩举之战，当齐威王三十二年四五三简“人”上一字疑是“宋”字，宋于齐愍王十五年为齐所灭，此处所记可能是灭宋以前的某次战役。《荀子·王霸》说齐愍王在大败于燕以前“……强南足以破楚，西足以诎秦，北足以败燕，中足以举宋”，故简文所说大败燕等战役也可能指的是愍王时的战争。②详见银雀山汉墓竹简整理小组编：《银雀山汉墓竹简〔壹〕》“释文注释”，第72～73页。附简所记之事涉及齐威王、宣王、愍王时代，所以时王应系愍王。

综上所述，四四九、1575及附简应是某人与齐愍王的问答，与《强兵》篇正文齐威王与孙子问答不同。本文暂从张震泽、陈剑两位先生意见，将四四九简从正文移出，与1575简编入附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