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乎动作，起止于心

袁艺

摘要：本文从身体动作的连接探寻、人与人交汇的心灵解读、流畅内省的东方审美探讨了谢欣舞蹈剧场作品《一撇一捺》的艺术特色，指出在全球文化冲突与寻求文化身份认同的浪潮中，如何更好的以东方审美为主导，创造属于中国当下现代舞的身体语言，将本土现代舞推向世界，在東西方文明的碰撞中实现中国特色现代舞的传播、交流、推广，以及东西方舞蹈文化的共生与融合，是我们需要不断深入思考并亟待解决的问题。而谢欣以其关乎动作，起止于心的身体表达给予我们真诚回答。

关键词：谢欣舞蹈剧场 动作 连接 心灵 审美

中图分类号：J7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18）20-0082-02

谢欣是当代中国青年舞蹈编导中的重要人物，以其身体表达的自由感知与无限可能而著称。她曾先后任职于广东现代舞蹈团、上海金星舞蹈团、北京陶身体剧场、北京雷动天下等现代舞团体，2014年创建谢欣舞蹈剧场，专注于“身体研究、现代舞推广教育和原创现代舞作品的创作”[1]，并生发为中国现代舞发展的中坚力量。从作品《落》《PLUS》《面对·对面》《慢·漫》到《未知》《照见》《听见身体》《执迷》，我们看到谢欣多次斩获国内外现代舞比赛金奖殊荣，不断受国际艺术节邀约的成长历程。而现代舞作品《一撇一捺》更是其从量变走向质变的一个里程节点，作为谢欣舞蹈剧场巡演最多和最受观众喜爱的作品之一，充分体现出谢欣执迷于身体逻辑、探索未知的舞蹈观。

“人与人之间产生关于彼此的记忆，因为一个时间、空间点上的相交集，产生一个连接，架构了一个支点，否则我们只是不在同一平面没有相交的一撇一捺……感情、欲望、暴力、柔软，透过身体和精神，直至‘人感知的发源地与支点——心脏，它是迸发血液和情感的地方，是一撇一捺的交叉点，是一个安放自己和爱的地方”[2]。当走进剧场的那一刻，你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如同编导谢欣所言人与人的关系，我们正期待着和一部作品“相遇”“分别”，然后产生一段关于身体的“记忆”……

一、身体动作的连接探寻

谢欣舞蹈剧场作品《一撇一捺》以流畅内省的身体表达，质感丰盈的动作连接，简单纯粹却充满温度。整部作品在安静、松弛的氛围中展开，舞者们细腻、柔软、无骨的身体动作如丝绸般顺滑，在重心与连接的不断转换中自然而然的流淌，温润如玉，生生不息，仿佛有股清泉在舞者体内流动，到达肌体各个角落，而这种奇妙的动作质感正源于编导谢欣对舞者之间与身体动作内在连接的探寻。谢欣更为注重身体过程的细枝末节，捕捉作为个体人的共性“敏感、暴力、愤怒、疼痛”[3]，通过对身体各部位的感知、拆解、组接、重建，以想象力打开身体的知觉与敏锐，将能量传导至身体路径的每一寸肌肤，在解构到重构的过程中不断探知身体运动的未知与可能，幻化出层出不穷的动作方式。并在此基础上为动作注入新的力量，从而创造出与众不同的肢体质感与速度，探索独一无二的动作品质。因此在观赏时，我们能明确体察到编导谢欣创作立场中对动作本体的倾心与执著，对身体感官机能极限的开发，对动作纯粹极致的追求。透过动作发生的运动逻辑，以连接技术探寻最本真的身体特质。

二、人与人交汇的心灵解读

人与人的交汇体现在形式上，便是身体与身体的连接，就如同人与人交相而产生一段新的际遇，在舞作中出现了大量因身体碰撞而带来的奇妙“化学反应”。以作品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四人舞为例，片段起始，四位舞者站成一条直线，后者的手搭在前者头上，当第二位舞者拨动前者头部，好似多米诺一般，舞者们一一倒身，舞段由此开始。整个过程中四位舞者像是一个联动的生命体，只要其中一人舞动就会带动其他舞者的身体运动，一股力量在四人中循环传导、连锁反应，像极了生活中人与人间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现代舞《一撇一捺》由舞者个体身体内在的连接，引发人与人之间的联动。联想到舞作命名“一撇一捺方为人”，便能明白编导希冀以“人”作为原点，试图从人内心出发，依托情感与欲望，由内而外来探索“人”的心灵与身体。“透视从‘人看见身体，理性的研究身体本身和运动本质，再往里挖掘放大、人性、情感、欲望、暴力、柔软，人之所以为‘人的源头”[4]。人生在世，在时间的黑洞中，我们常常独自面对孤独，倘若没有交集，我们只是孤寂的个体与“一撇一捺”。而刹那的相遇与心灵交汇，联通了我们彼此的记忆，汇集在人与人的连接点上，便成为人之所以为人的关键与支点。因此，我们能够从心灵的源头，找到整部作品“动”的根源与意义——“开启内心与思维、与情感、与动作之间的通道，让心与动作发生关联，让每个动作都产生魅力……而这心的后面，我，看见孤独……”（谢欣语）。谢欣从情感深处出发，以舞者身心勾画出的“一撇一捺”皆成舞蹈语言，留下我们相遇的过往、记忆与温度，并失落于人与人因心灵连接、相依继而离开逝去的孤独。通过身体思维与心的连接、交汇、分离，碰触柔软而敏感的灵魂深处，以情感与精神的力量生发对人性的种种诘问与探寻。

三、流畅内省的东方审美

现代舞《一撇一捺》自2015年11月首演至今，已复排了两次，拥有2016年国家艺术基金资助项目，中国舞蹈家协会“培青计划”优秀作品，2017年第48届芬兰库奥皮奥艺术节邀约作品，18届上海国际艺术节“走出去”入围项目等众多头衔。在2017年8月首届杭州国际舞蹈周中谢欣如是说：“时间变了，舞者变了，想法变了。我尝试着用此刻的心重新面对《一撇一捺》这个名字。我发现最让我心动的2个字是‘连接。所以这版的《一撇一捺》几乎是重新的一次开始。它更简单，却更有温度。在我心理留下的意义也更厚重了”。在首版《一撇一捺》中谢欣更为注重身体本身的拆解和连接，而此版中，编导更关注人内心的情感支点与人性书写，不断开掘青年舞者自身的特质与潜力，对部分舞段做出全新调整。对比欧美艺术家带来的《兄弟》《生》《天体》等舞蹈作品，我们能明显感受到现代舞《一撇一捺》流畅内省身心学式的东方审美表达。舞者们将强健的韧性与力量转化进内里，以沉静的气息带动身体的圆流周转，在连接与动力转换中专注于身体的自我察觉，享受运动过程的自在愉悦。这种独具特质属于谢欣的鲜明身体语言，区别于西方舞者充满棱角、能量勃发的身体语言，带着一股纯正、天然而舒适的东方质感。在中国本土现代舞文化输出西方社会的演出创作策略中，谢欣无疑用典型的身体诉说着东方特有的流畅、圆润、松弛、释然，没有丝毫故事情节，可那浸润了人类光辉，抽象而灵动的肢体却又如此诚恳，充满意味，令人动容。在太极般柔韧丰盈的气韵中，将孤独、梳理、忧伤而内敛的情绪蔓延开来，自然而然。第48届芬兰库奥皮舞蹈节总监更是声称：“在谢欣的作品中，我看到了在欧洲现代舞发展中没有寻找到的未来，有着极致敏感的独特性和唯一”。

《一撇一捺》是部有温度的作品，而这种温度来自人与人交叉点的连接感知。发现身体，探索未知，谢欣以拆解、透视、放大的角度，由内而外不断探索人的精神与肉身，在身体动作的连接探寻，人与人交汇的心灵解读、流畅内省的东方审美观照中，向观众传达那一份温存与感动。谢欣作为当前谢欣舞蹈剧场的艺术总监、编创者、舞者更以其开阔的国际现代舞视野与经历，处在新的开拓和形成自我特色的上升期，以“跃动着中国书法挥毫泼墨的写意脉象，交融着世间万物相依相生的精神情感”[5]的肢体质感标示出独特的东方气质。

四、结语

在全球文化冲突与寻求文化身份认同的浪潮中，如何更好的以东方审美为主导，创造属于中国当下现代舞的身体语言，将本土现代舞推向世界，在东西方文明的碰撞中实现中国特色现代舞的传播、交流、推广，以及东西方舞蹈文化的共生与融合，是我们需要不断深入思考并亟待解决的问题。而谢欣以其关乎动作，起止于心的身体表达给予了我们真诚回答。

参考文献：

[1]参见谢欣舞蹈剧场微信公众号关于谢欣舞蹈剧场的官方介绍。

[2]2016培青计划谢欣《一撇一捺》演出简介。

[3]谢欣：身已动，心更远[N].艺术云图，2015-11-24.作者不详.

[4]中国舞蹈家协会青年舞蹈人才培育计划2015年成果展演《一撇一捺》演出简介。

[5]乃顾.不论对错，只问真诚[N].北京青年报，2018-05-22.

[6]刘青弋.现代舞蹈的身体语言[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