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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欧阳修、辛弃疾对滁州地域文化的贡献研究*

2018-01-01李应青

关键词:琅琊山滁州辛弃疾

李应青

(滁州学院 学报编辑部,安徽 滁州 239000)

宋代是个非常奇特和发展不平衡的时代,军事上积弱,经济上积贫,被历史学家视为“中国历史上最软弱的一个朝代”。然而,宋代的思想文化政策宽松自由,使得文化获得了极大发展。文坛名人辈出,文学登峰造极,正如国学大师陈寅恪先生所说:“华夏民族的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1]明代学者宋濂在撰《太史苏平仲文集序》时也称:“自秦以下,文莫盛于宋。”

一、知滁宋代文坛名人欧阳修和辛弃疾

宋朝文人的最高境界:既是政坛要人,又是文苑大师。这些文苑大师到地方任职,担任主官,重视文化建设,对当地区域文化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作出了重大贡献。这种现象在滁州十分突出。宋代有史可记的滁州知州①162人[2]323-326,其中就有欧阳修和辛弃疾。

欧阳修(1007-1072)早年站在革新派范仲淹一边,庆历五年(1045),以“‘朋党’罢参政,欧阳修被牵涉”[3]228,遭受守旧派的诬陷,被卷入“张甥案”被贬,以右正言知制诰知滁州。欧阳修知滁(1045)时,正值江淮之间百年不见干戈,人民安居乐业。欧阳修重视道德风化教育,不用刑威,祭神祈雨,关心农业,兴修水利,“宽政爱民,勤政尽职,仁民爱物,兴办利民实事,倡导官民共苦同乐,人与自然和谐之风尚。庆历七年(1047),他实施了一项修城隍(无水城壕)的工程,增扩旧制,奠定了宋代滁州城的规模格局。同年夏秋,滁州先涝后旱,欧阳修组织百姓竭力抗灾。由于他治政有略,备灾甚谨,均丰补歉,虽有水旱,无有饥民,州内地泰民安”[2]17。

辛弃疾(1140-1207),乾道八年(1172)正月,以右宣教郎由司农寺主簿改知滁州。他乾道八年正月(1172)到滁后,“至之日,周视郛郭,荡然成墟,其民编茅藉苇,侨寄于瓦砾之场,庐宿不修,行者露盖,市无鸡豚,晨夕之须无得”[4]41。面对这荒凉残破的州城,辛弃疾同情百姓疾苦,致力于发展生产。“于是早夜以思,求所以为安辑之计”[4]42。有条不紊地采取了一系列治理措施。“弃疾宽征薄赋,招流散,教民兵,议屯田,乃创奠枕楼、繁雄馆”[5]9563。主政滁州两年,把滁州从战争废墟中拯救出来,滁州面貌改观,人口逐渐增多,生产得到发展,市场开始复兴,以致岁丰民安,五业兴旺,深受滁人爱戴。

二、文化建设对滁州地域文化的贡献

欧阳修和辛弃疾知滁后,特别重视文化建设,为滁州地域文化做出了巨大贡献。

(一)营建亭楼景观建筑,增添滁州山水、人文魅力

“滁州在中唐以前只是一个地理存在。中唐之后,随着李幼卿、韦应物对滁州山水的审美发现,才开始散发出一定的文化影响。”[6]4北宋欧阳修贬滁,政余常偕僚属流连琅琊山中,陶醉于环滁秀美的景色,琅琊寺山僧智仙敬重仰慕欧公的学术文章和道德人品,于山中建亭为其游山助兴,欧公欣喜之余,名以“醉翁”。不久,欧公又在丰山“疏泉凿石,辟地为亭”建丰乐亭,于其亭东数百步得山之高再建醒心亭。“为点缀亭泉,特从城东以‘三犊两轮’大车运来半年前发现的五代时刘金故宅的菱溪石,‘立于新亭面幽谷’”[7]“醉翁、丰乐、醒心三亭的兴建,在滁州掀起了一股文化热潮,激发了滁州地方官吏对琅琊山、丰山景观建筑营建的热情。”[6]4据韦骧《琅琊三十二咏》,至熙宁末、元丰初,琅琊山一带新添置建筑近20个[8]。欧阳修对丰乐景区的开发情有独钟,疏泉筑亭,移石置景,广植花木,“与滁人往游其间……四时之景无不可爱”(《丰乐亭记》),初步形成了幽谷鸣泉、亭林蔚然的景象。丰乐景区代代续有开发,也有毁废,最盛时也有三十多个景点。南宋辛弃疾贬滁后,在滁城“招福坊”建造的奠枕楼为当时滁州第一高楼,“东望瓦梁、清流关,山川增气,郁乎葱葱”[4]42,辛弃疾的同乡好友周孚也有诗句赞之:“屹瑯琊之千仞兮,与兹楼而相望。”(周孚《济南辛侯作奠枕楼于滁阳余登而乐之遂为之赋》)

欧阳修和辛弃疾先后知滁,营建的亭楼,如丰乐亭和奠枕楼,不仅是欧阳修“与民同乐”、辛弃疾“为民解忧”的见证,更增添了滁州山水、人文的魅力。特别是欧阳修遗迹数量多,重修次数也最多,尤其是醉翁亭,是滁州标志性景观建筑,形成了醉翁亭文化景区传承的载体,为滁州政府申报将琅琊山、丰山打造成一个山中园林、游览胜地的琅琊山5A景区奠定了基础。为强化古城历史文脉传承,努力提升“辛弃疾与滁州”文化品牌效应,奠枕楼、繁雄馆的规划重建方案也已经过滁州市政府研究同意,开工建设。

(二)饮宴、题咏、刻石,丰富滁州官民的文化生活

滁州自北宋盛闻天下,文人骚客接踵来滁饮宴、题咏、刻石,至明初“名人石刻颇夥,兵后焚炼为垩殆尽”[8]。欧阳修在政事之余,常同宾客、僚属游琅琊山,“信马寻春踏雪泥,醉中山水弄清辉”(《班春亭》)。览景兴杯,留下“会须乘醉携嘉客,踏雪来看群玉峰”(《怀嵩楼新开小轩与群僚小饮》)的诗句;趣于石刻,一日于琅琊山中寻到唐代大书法家李阳冰在大历六年(771)所作《庶子泉铭》的石刻篆文原碑,细辨释读,回到官衙欣然写下《石篆诗并序》,为赞赏这一“罕世传焉”的艺术珍品,“封题远寄苏与梅”(《石篆诗》)转请好友梅尧臣、苏舜钦二人做诗刻石。元祐六年(1091)欧阳修的《醉翁亭记》由苏轼书写,楷书端庄敦厚、神韵飘逸。“欧文苏书”碑刻2块4面,今存醉翁亭侧宝宋斋内。辛弃疾也钟情山水,自称“一生不负溪山债”。公务之余,流连于游山、饮宴、题咏、刻石。乾道八年(1172)十月,僧人智淳以宋太祖赐王嵓帖来献,辛弃疾得帖后“惧其湮没”请友人周孚代写了一篇《跋王嵓帖》[10]42;奠枕楼建成之后,辛弃疾举酒楼上,与滁州父老登楼以娱乐。乾道九年(1173)初春,辛弃疾与来滁的游者一同冒着大雪后的酷寒,登上了银装素裹的琅琊山,游览之后,泼墨题字,命人勒石,在无梁殿西清风亭侧山崖上,留下一方45字楷书的琅琊山纪游摩崖石刻[11],书法逸趣自然,惜乎年久侵蚀模糊,有些字已很难辨识,无疑是一大遗憾:

乾道癸巳正月三日大雪,后二日,辛弃疾、燕□良、陈弛弼、同孚、杨森、慕容□、□怒、戴居仁、丁俊民、李扬、王□、江浦来游②。

(三)诗文唱和,形成文人集团,推动滁州文化的辉煌繁荣

欧阳修贬知滁州,虽然是其人生仕途的一大挫折,但秀丽的滁州山水不仅成就了他文学创作上的一篇千古传颂的美文《醉翁亭记》,还成就了《醉翁亭记》的姊妹篇《丰乐亭记》,还有发现菱溪石创作的《菱溪石记》,以及在醒心亭建成后,命正巧来滁问学的高足曾巩创作的《醒心亭记》。《醉翁亭记》《丰乐亭记》《醒心亭记》《菱溪石记》的问世,引得一批志同道合的师友、文豪来滁唱酬,梅尧臣有诗“引水开石池,结宇覆碧瓦” (《寄题滁州丰乐亭》);王安石因故未能亲至滁州,也作赞诗道:“山有木兮,谷有泉;公与客兮,醉其间”(《 幽谷泉》);与梅尧臣并称“苏梅”的著名诗人苏舜钦的诗则更有深意:“公来辟一径,疏凿随指踪。……构亭于其间,四面开轩墉。……使君何所示,所乐惟年丰。” (《寄题丰乐亭》)道明欧公开发丰山景区的“惟愿年丰,喜同民乐”的初衷。《菱溪石记》作成后,欧公还似余犹未尽,又作《菱溪大石》长诗:“爱之远徙向幽谷,曳以三犊载二轮。行穿城中罢市看,但惊可怪谁复珍?”称夸此石的奇绝,并将诗寄赠好友分享,苏舜钦赋诗“百人拥持大车载,城市观走风涛翻”(《和菱溪石歌》),描述当时车载菱溪石,万人空巷争看的盛况。

欧阳修的诗文创作在滁州迈向了新的高峰。粗略统计《欧阳修全集》,居滁期间,他讴歌滁州风物的诗文,存世的有一百多首(篇)。居滁期间往来的门生故旧、文人骚客也有数十人,众多的文人士大夫聚集在欧公周围,形成一个文人集团,推动滁地文学发展。

辛弃疾知滁承流接响,“爽尚气节,识拔英俊,所交多海内知名士”[5] 9563。和当时的名士交往,彼此多有唱和赠诗。如奠枕楼建成时,辛弃疾“喜其政之成,移书二千里”,请好友严焕(字子文)为记。严接信后表示“是不可不书也”,遂转请时任平江府学教授的崔敦礼代写。接受任务后的崔敦礼,并没有到滁州来,而是根据辛弃疾书信中的叙述和介绍撰写了《代严子文滁州奠枕楼记》;辛弃疾的同乡好友周孚也写了一篇《奠枕楼记》;辛弃疾自己则写下了一首《声声慢·滁州旅次登奠枕楼作·和李清宇韵》,表达了他登楼时的兴奋和感慨的心情:

征埃成阵,行客相逢,都道幻出层楼。指点檐牙高处,浪涌云浮。今年太平万里,罢长淮千骑临秋。凭栏望:有东南佳气,西北神州。

千古怀嵩人去,还笑我、身在楚尾吴头。看取弓刀陌上,车马如流。从今赏心乐事,剩安排酒令诗筹。华胥梦,愿年年、人似归游。

粗略统计《辛弃疾全集》,辛弃疾居滁其间他讴歌滁州风物、与故旧唱和的诗词,存世的有十余首。如:乾道八年(1172),友人访晤滁州,辛弃疾赋词《西江月·为范南伯寿》为他祝寿,词人此时雄心勃勃,充满壮志凌云的豪气词语中充满浪漫的遥想和胜利的期待:

秀骨青松不老,新词玉佩相磨。灵槎准拟泛银河,剩摘天星几个。奠枕楼东风月,驻春亭上笙歌。留君一醉意如何?金印明年斗大。

欧阳修和辛弃疾在滁州的交游是丰富多彩的,而且友人之间通过交流互相影响,将这些不同身份、不同年龄、不同经历的人联系在一起,成为彼此人生道路上重要的篇章,推动了滁州的文化发展,还传承了滁州的文化精神,将滁州的文化推上一个辉煌繁荣的时期。他们的才华,以及对滁州地域文化的推动,赢得了滁州人民的爱戴。

(四)广纳青年问学,培养新生力量,对滁州文化建设有长远影响

欧阳修官滁虽属贬抑,但由于他的为人风范和一世文宗的文学、学术地位,吸引了众多有志青年前来拜学。如《欧阳修全集》记载:庆历七年,曾巩来滁拜学,“住且二十日”,向欧公请教古文作法,陪欧公游遍了滁地山水胜处,不仅写下《游琅琊山》《归云洞》《琅琊溪》《班春泉》等九首诗,而且居滁其间还受命写下可与《醉翁亭记》《丰乐亭记》媲美的《醒心亭记》。《醒心亭记》全篇346字,文风、笔法与欧公的《醉翁亭记》《丰乐亭记》一脉相承。这些得到欧阳修点拨的诗文,既奠定了曾巩在散文创作上的地位,以至成为欧学的继承人,也有利于我们通过品读曾巩的这些诗文,进一步弘扬琅琊山水文化;苏轼是欧阳修最为欣赏的晚辈后生,《风月堂诗话》第一卷中记载欧阳修奖掖后进的高尚品格:“东坡诗,落笔辄为人所传诵。每一篇到欧公处,公为终日喜。前后类如此。一日与裴论文及东坡,公叹曰:‘汝记吾言,三十年后,世人更不道着我也。’”[12]足见欧阳修对苏轼这位文坛新秀的赏爱,苏轼缘于滁人的厚意、欧公的师恩,先后以其最精彩的书法将欧公的《醉翁亭记》《丰乐亭记》书成楷书大字,留存于世。如今,藏于醉翁亭西侧宋宝斋内和丰乐亭院内“欧文苏字”的《醉翁亭记》和《丰乐亭记》两碑是滁州的珍贵文物,不仅是苏轼楷书大字的代表作,也是全国仅存的苏字大楷四碑中的半壁江山,对今天滁州文化建设有长远影响。

三、结语

滁州文化积淀丰厚,自李幼卿建琅琊山寺、浚庶子泉而始知名,工作、生活于此的欧阳修、辛弃疾在政务余暇寻幽探胜、追抚先贤遗躅往迹来表达高山仰止、尚德尚友之心,在山水之间与先贤的精神世界产生跨越时空的共鸣。

历史机遇,滁州得幸欧阳修、辛弃疾两位文坛名人、文苑大师,惠政之外,二公对滁州文化建设、弘扬地域文化做出了巨大贡献。

注释:

① 历代州守称谓不同,唐以前称太守、刺史,宋、元、明、清称知州,但元代州守除知州外,还设置路总管府达鲁花赤官职,实权大于州守。

② 辛弃疾的琅琊山纪游题刻,滁州文史专家刘思祥先生据拓片,并参考有关资料辨识为:乾道癸巳正月三日大雪,后二日,辛弃疾、燕世良、陈弛弼、周孚、杨森、慕容辉、度恕、戴居仁、丁俊民、李扬、王恕、李浦来游。

参考文献:

[1] 陈寅恪.金明馆丛稿二编[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245.

[2] 安徽滁州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皖东人物[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1.

[3] 黄传新.安徽历史系年辑要[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13.

[4] 崔敦礼.宫教集:卷六[M]//邓广铭.辛弃疾传.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

[5] 脱脱,等.宋史:列传第一百六十[M].北京:中华书局,2000.

[6] 程宇静.南京太仆寺的职事演变及其对滁州的文化贡献[J].滁州学院学报,2017(6):1-7.

[7] 曹家富.欧阳修 太守何人似醉翁[M]//林长源,徐茵.琅琊人文.合肥:黄山书社,2011:102.

[8] 韦骧.钱塘集[M]//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集部:1097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卷5.

[9] 赵廷瑞. 南滁会景编合刊:第3册[M].李觉斯,订辑.合肥:黄山书社,2016:247.

[10] 周孚.蠹斋铅刀编:卷二十三[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

[11] 王甫,谭庆龙.瑯琊山石刻选[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89.

[12] 贾文昭.皖人诗话八种[M].合肥:黄山书社,199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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