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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文性视阈下的路遥小说创作

2017-12-18宋珊

出版广角 2017年22期
关键词:互文性路遥创作

【摘 要】 将路遥的作品放在互文性的视阈中不难发现,他在接受并借鉴世界经典文本的同时,也在自己的创作中产生了文本的互文性關系体例。除此之外,现代媒体对其文本传播产生的跨体互文性影响,也是学术界对路遥小说的研究方向之一。文章对路遥的创作及其文本的互文性进行梳理,有助于对“路遥现象”进行准确而中肯的评价。

【关 键 词】 互文性;路遥;跨体互文性;文本

【作者单位】宋珊,延安大学文学院。

【基金项目】陕西省教育厅2016年专项科研计划项目“外国文艺对路遥的影响研究”(16JK1841)阶段性成果。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法国著名文学理论家克里斯蒂娃曾说:“‘文学词语是文本界面的交汇,它是一个面,而非一个点(拥有固定的意义)。它是几种话语之间的对话:作者的话语、读者的话语、作品中人物的话语,以及当代和以前的文化文本。任何文本都是由引语的镶嵌品构成的,任何文本都是对另一文本的吸收和改编。互文性的概念代替了主体间性,诗学语言至少可以进行双声阅读。”[1]据此,文本与文本之间,甚至文本与其他学科、艺术之间都存在互文性。简单来说,“互文性是指文本与其他文本,文本及其身份、意义、主体以及社会历史之间的相互联系与转化之关系和过程”[1]。当代文坛出现了少见的“路遥现象”,人们反复研究路遥的作品。路遥的创作是单独的个人创作成功经验,还是创作之思到文本的形成,都与其他文本产生了互文性呢?研究这个问题,有助于从根本上厘清路遥的创作是融个体经验和社会经验为一体,真正具有社会意义这一维度的评价,这也是路遥小说持续火热的原因。

一、路遥文本与其他经典文本的互文性表述

路遥在中外文学经典的浸润下取长补短,再融合自我独特的生命感知,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首先,路遥接受并发扬了中国文学的传统。从创作的意识观念来看,路遥受“文以载道”理念的影响很深,他又将“道”的内涵进行时代的补充,可谓路遥笔下“‘道的内涵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呈现功利意识、忧患意识、道德意识和改革意识”[2],路遥用创作来表达自己对社会生活的深切关怀。从创作的艺术结构来看,路遥借鉴中国传统中“人情小说”的模式,立足社会现实,基本以写实的方式来反映人间百态。但路遥以理写情,在他的创作中看不见悲天悯人的控诉,也看不见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他很巧妙地设置人物道德高地,受情感意念的感化,从而追寻向善、积极、乐观的人生。在人物形象的塑造方面,路遥笔下的“英雄”几乎都是平民出身,他们没有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只是在平凡的人生路上做着平凡的事情,这些人物在对待生活中的困难时选择坚守、隐忍,他们是生活的强者。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路遥塑造了全新的女性形象,即以美德、善良、美丽等性格为载体,融知识、理想等现代认知为一体,实属可贵。

其次,路遥积极主动地向新文学大师们汲取创作经验,尤其注重梳理新时期文学创作的规律,寻求自我创作的特色。路遥曾说他喜欢鲁迅的著作。路遥有着对现实理性的思考,其作品所呈现的深沉、宽厚之感,以及作品中所关注的普通人和事,与鲁迅的创作基调有相似之处。路遥同样延伸了对农民的描写,他更关注青年农民的成长史,展现新时期社会发展带给农村和农民的改变,从而引发人们对当代人生复杂性的思索。路遥还说他喜欢柳青的《创业史》,他曾说柳青“是一个具体的、活生生的楷模”[3]。路遥在《人生》的开篇引用了《创业史》中的两段话,在《平凡的世界》中从题眼到笔法都效仿柳青,可以看出柳青对他的影响颇深。路遥十分钦佩柳青在作品中对人性的展示,也许是同为陕西人的缘故,他们展示的人性有着黄土地般的厚重,又有着黄土地般的朴实无华。只是路遥是站在新时代的背景下创作的,其展现的人物内心更加复杂,矛盾冲突更加激烈,社会生活画面更加广阔,在对人物心理的深入以及对人物的自我剖析方面,路遥明显超越了柳青。

再次,路遥接受了外国文学的影响,其创作从最初文本的借鉴到自我的创化,然后有了后来的坚守与自我风格的形成。路遥曾说:“喜欢列夫·托尔斯泰、巴尔扎克、肖洛霍夫、司汤达、莎士比亚、恰科夫斯基和艾特玛托夫的全部作品,泰戈尔的《戈拉》、夏洛蒂的《简·爱》、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等。这些人大都是生活的百科全书式的作家,他们每一个人就是一个巨大的海洋。”[4]所以,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描写到16岁的孙少平阅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语言描述带有无限的憧憬;在《平凡的世界》中引用了艾特玛托夫《白轮船》中吉尔吉斯人的古歌等。如果说,路遥引用这些原文本只是单纯喜爱这些文本,那么到了路遥开始提升和增强文学创作基调及思想意识时,他则是不断地从外国文学的浸润中逃离,选择了现实主义创作方法,放弃当时西方各种现代派手法,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不能轻易地被一种文学风潮席卷而去”[4]。所以,路遥用现实的笔调、现实的语言去勾勒这个现实世界,慢慢地形成了自己的文学世界。我们从中能看到“交叉地带”下人性的焦灼,能看到个体与群体意识的社会走向,更能看到人们对生活的追寻感。

从中国传统文学中走出,积极主动地向新文学大师们汲取创作经验,再到接受外国文学但不盲目追随风潮,路遥的创作发生了互文性关系,但我们又能清晰地看见路遥的文本是个人化的。可以说,路遥在与世界文学发生联系的同时,也寻求到了自我的创作个性。

二、路遥作品的互文性表述

路遥创作的作品产生了互文性,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首先,作品结构有互文性特点。路遥的作品呈现两种结构模式:一是多条线索共同铺叙,呈现放射性状态,打破了封闭式叙述的传统模式;二是“出走—返回”的结构模式,这两种结构模式几乎贯穿了路遥的全部小说。多条线索共同铺叙,是指路遥采用作品的主人公及与之相关人物共同产生作用的方式,即人物有主次,承担事务无大小的方式进行布局。比如,《你怎么也想不到》中郑小芳、薛峰共同叙述,但阐述的事情主旨是一样的。到了《人生》《平凡的世界》,这种结构设置更加明显,小说的整体性更强,内容更加饱满。路遥采用“出走—返回”的结构模式,旨在表现走出黄土地的青年农民的生存境遇,表达作品的主题:无论何时人都要凭心生活,纵然有过错,悔悟后,这方土地最终可包容你。路遥作品多采用这两种结构模式形成互文性,突出了作品强调的道德意识,加深了作品的主旨。endprint

其次,小说人物设置有互文性表现。路遥在作品中对小说人物互文性的设置,主要体现在人物的名称、性格和身份的互文性上。从人物名称来看,《月夜静悄悄》与《人生》都出现了高明楼、三星,这是设置人物互文最直接的方式。同时,路遥在人物名称的互文性上还采用了隐藏人物名称、用人物相似经历的方式来设置,也可以说路遥用人物的身份代替人物的名称。比如,《在困难的日子里》中武装部部长的女儿吴亚玲、《人生》中武装部部长的女儿黄亚萍;《我和五叔的六次相遇》中省报记者“我”、《平凡的世界》中省报记者田晓霞、《人生》中通讯干事(记者)高家林等。路遥之所以热衷于用这些人物的社会身份来表达内容,一是他认为人物的社会身份标志着人所拥有的社会归属感;二是在一定程度上,路遥对这样的社会身份产生惊羡感,社会变革给人带来对社会身份的认知,这是正常的心理反应。另外,人物性格的互文性也是路遥设置人物形象的一种方式。在路遥的作品中,他笔下的女性“都有着美好的品质,美丽的外貌和善良的金子般的心是她们共同的特征,而且忠诚地爱着男主人公”[5]。据此,路遥笔下的田润叶、刘巧珍、冯玉琴、郑小芳等都具有这样的特质。而路遥笔下的男主人公大都是青年农民,经历过痛苦、迷茫,凭借自己的刻苦努力,最终都迎来了“新生”。路遥在其作品中对人物形象进行这样的设置,是为了进一步说明人在苦难面前依然可以保持积极向上的态度和与人为善的品质。

再次,小说语言及其环境场面的设置也具有互文性。在小说的语言方面,路遥采用了文白混合的形式,作品中不时穿插一些方言,形成了浓厚的“路遥式风格”。在《平凡的世界》中,路遥多次描写具有疯癫特质的田二不断重复述说“世事要变了”,路遥以这样的语言铺陈,强调时代环境下百姓生活的变化,也以此说明创作基点在新旧时代的碰撞下产生的社会认知有了新的内容,重点强调新的事实与内容。同样,路遥在他的创作中反复使用信天游这一民歌形式,在浓重的乡音乡调中渗透出清新的乡土气息,也再次重申了路遥对黄土地的赞美之情。路遥对环境场面的描写,习惯用一些意象语言进行表达,诸如风、雪、秋叶,尤其是他不断地叙述杜梨树,形象地传递出“爱情之约”的内蕴,文学审美意蕴具有了无限的延伸性。

路遥在创作中不断使用互文性的表达,从中能看出路遥对描写的人、事、物怀有深深的爱恋之感,同时也能看出路遥对同一主题、同一意象的无限描述是饱含深情的歌唱,说明了路遥长期保持一种发自内心的歌颂之情,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三、路遥小说与现代传播媒介的跨体互文性表述

跨体互文性是指“涉及两种以上的艺术门类或传播媒介之间的转换和互动”[1]。跨体互文性得益于传播学的发展,文學艺术活动将“形式”与“传播”在艺术文本接受过程中的作用释放出来,为在新的交流环境下如何重新定义、理解文本提供了新思路。

1984年,路遥的《人生》被改编成电影;2015年,《平凡的世界》被改编成电视剧;2016年,《平凡的世界》以连环画的形式推出。文本与现代传播媒介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密,可以说,文本给现代传播媒介提供了内容,而现代传播媒介又使文本得以被大众熟识。

文学作品被改编后搬上大荧屏,有很多原著的作者参与了编剧的工作,比如,余华参与了电影《活着》的编剧工作,莫言参与了电影《红高粱》的编剧工作,路遥也参与了《人生》的编剧工作。关于电影《人生》的改编,路遥说:“第一,小说的主旨应该完整地给予揭示。第二,力图将小说涉及的生活通过视觉使人感到真实可信。第三,还应揭示社会的、历史的、审美的甚至哲学的内涵。第四,力求通过银幕搞出一种气势。第五,不能孤立地表现生活表层的民情风俗以及和主题无关的民情风俗,这不是艺术所追求的,也不是艺术。”[6]按照路遥的想法,电影应该以具象的形式表达出文学作品中一些具有话语蕴藉而未让读者尽兴的内容,可谓填充观众的想象。电影《人生》基本忠实于原著的内容,为使电影在荧屏上展现更强的张力,路遥设置了较多的旁人,从旁人的语言、行为推进主人公的经历,创作的单向度表述具有了铺陈特点,内容基础得到了夯实。另外,电影《人生》将陕北高原的环境元素表述得很具体,浓浓的生活化场景将人性展现得更为通透。比如,原著、电影剧本中都有一句台词,就是德顺爷爷说的“黄土是止血的”。这句台词一语双关,从表层上看,黄土确实是一味止血的良药,而实际上是将高家林被顶替教书,以及后来从城里回来做了隐喻表达,走出黄土地,回归的还是黄土地,这才是治愈人心的方法。《平凡的世界》被搬上荧屏,让这部文学作品大受欢迎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少批判的声音。比如,电视剧中插入了旁白,有时会将观众从剧情中抽离;电视剧中普通话与并不标准的方言夹杂在一起,让观众听起来不是很舒服;电视剧删减了金波、金俊海一家的戏份,硬生生地把孙家变成了单打独斗的英雄……

文学作品向电影转化大致分为以下四种类型:一是将文学作品视为原材料的转化;二是图解式的转化;三是变形式转化;四是记录式转化。也就是说,文学作品借助电影这种现代媒介再次传播的过程,重点在“转化”,而“转化”的实质与原著存在一种关系,即“是否忠实于原著”的问题。在这个前提下,我们在评价一部文学作品向电影转化时出现了多样性,这是一种正确的声音,在争辩之中更能凸显这两者之间存在的互文性关系。文学作品也在更加开放的传播语境下,开启了一种超文本形式,使文艺阵地越来越繁荣,同时也要注重文艺启迪、净化人心的作用,这样的文艺才能为大众称道。

“任何文本都处在若干文本的交汇处,都是对这些文本的重读、更新、浓缩、移位、深化。从某种意义上讲,一个文本的价值在于它对其他文本的整合和摧毁作用。”[7]无论是路遥创作作品与中外经典文本、作家之间产生互文性,还是他所创作作品之间拥有互文性,甚至借助现代媒体传播方式再次产生互文性,我们都能看到,在文学作品的创作中,没有任何一个文本是孤立的。路遥在创作文学作品的过程中,也不断地整合和摧毁前人的创作。他是一个积极主动的创作者,在他不断吟唱的“城乡交叉地带”,讲述青年农民“出走—返回”的故事。故事之间有许多互文性的表述,但他坚持自己的创作旨趣,在保持开放姿态的同时,彰显了自己独特的个性。

|参考文献|

[1]李玉平. 互文性:文学理论研究的新视野[M]. 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

[2]李继凯. 论中外文学视野中的路遥[J]. 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1(4).

[3]路遥. 病危中的柳青[J]. 新读写,2015(7).

[4]路遥. 早晨从中午开始[M]. 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

[5]张霞. 农村出身知识分子的返乡之旅——一个情节结构类型的演变[J]. 理论与创作,2010(4).

[6]路遥. 路遥文集(第二卷)[M]. 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2.

[7]秦海鹰. 互文性理论的缘起和流变[J]. 外国文学评论,2004(3).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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