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民族本土风格在汉语文本中的还原与翻译对应
2017-11-29大连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辽宁大连116024
姜 欣,姜 怡(大连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大连116024)
少数民族本土风格在汉语文本中的还原与翻译对应
姜 欣,姜 怡
(大连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大连116024)
《图说中国传统手工艺》一书中饱含浓厚的少数民族特色。通过对其词、句及语篇三个层次的分析,探讨了在类似的汉语文本英译过程中如何挖掘、再现民族特色的问题,认为少数民族本土风格的还原是翻译对应的必要步骤,旨在更加准确生动地向世界传播中华民族的多元文化。
少数民族特色;本土风格;还原;翻译;汉语文本
一、少数民族文化传播与翻译
文化传播与翻译“都具有语言和符号的特征,都须共同遵循作为人类创造的符号所具有的任意性、约定性、聚合性和衍生性”[1]。
在翻译涉及少数民族事物的汉语文本时,译者往往会遇到一些带有少数民族特色的语言表达,很多少数民族文学形式,如传说、山歌、民谣等,也逐渐纳入汉族文本,成为华夏文化的组成部分。然而每个民族都各有社会文化语境特色的思维方式,也有不同的表达风格,这些都是一个民族的传统,表达形式是证明其世界上的存在的最有效手段,是构成中国多元文化的有效表征,在对外传播中不容忽视[2]。因此,汉语文本中少数民族本土风格的还原应当成为对外翻译的必要步骤。
本文将以《图说中国传统手工艺》一书为例,探讨将此类汉语文本翻译成英语时,译者应如何挖掘和追溯其中包含的民族根性,以便在译文中再现少数民族本土风格,让世界人民更深入地了解和欣赏多姿多彩的中国传统文化。
二、《图说中国传统手工艺》的少数民族特色
《图说中国传统手工艺》由民族考古学家兆麟先生撰写,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在2008年出版发行。“本书采用图文并茂的形式将中国传统的石作、木作、纺织、陶瓷、墨砚、造纸、印刷、食品加工等十四个手工艺从其渊源与流变、传承与发展、技术与方法等方面进行了全面而又详细地介绍”[3]。
笔者在翻译中特别注意保留了文本中所包含的少数民族特色。该书的英译过程及其思考亦可为少数民族文本翻译研究提供有效的参考案例[4]。
《图说中国传统手工艺》的特色之一是对少数民族的覆盖面非常广。不仅有黎族、彝族、傣族、蒙古族、藏族、维吾尔族、哈萨克族等人口较多的民族,还包括普米族、纳西族,羌族、塔吉克族、独龙族、倪族、鄂温克族、达斡尔族、哈尼族、高山族等人口较少民族,书中出现了大量少数民族词语。许多手工器具加上了少数民族语言的称谓,基本采用的是“汉语名称+少数民族称谓汉译音”的手法,如:竹针,彝族称“十衣社”;夹板,彝族称“加斯加批”;纺纱纳西族称为“沙律”;法扇,彝族称“擒克”等等。将少数民族的部分语言及其代表的社会生活表征保留在此书当中。
具有少数民族特色文本的互文援引是本书的又一特色。该书中摘录了中国历史上出现的几十部重要典籍,其中许多都与少数民族传统手工艺发展相关,如《史记·西南夷列传》中描写了西汉时期中国西南各民族的社会生活状况;《岭外代答·器用·蛮甲胄》中记载了宋时岭南(泛指两广)的山川、古迹、物产资源以及壮族、京族、苗族等少数民族的社会生活状况,书中出现大量民俗名称;写于元代的《云南志略》《云南志略》(又名《乌撒志略》)介绍了云南地区白族、彝族、撒尼族;《漠河县志》中记载了满、蒙古、达斡尔、鄂伦春、朝鲜、鄂温克、锡伯等少数民族的手工业发展历程。对这些典籍的互文引用赋予《图说中国传统手工艺》更高的信度和权威性,同时也说明中国从南到北,不同民族间自古存在的相互交流,从另一个侧面展现出该书的少数民族韵味。
民族风情与技术信息的糅合也是本书引人注意之处。在这部以传递技术信息为要旨的信息型 (informative)文本中,作者融入许多他性异质文体,如传说、故事以及具有浓郁民族风情和浪漫色彩的山歌民谣。这些异质文体的嵌入在文本的风格变换、意象展示、音韵呈现等方面为该书增添了一定的文学色彩,凸显了鲜明的少数民族风貌。
三、《图说中国传统手工艺》翻译中两个步骤与三个层面
在这本书的词汇层面,原作者对少数民族词汇基本采用的是音译(transliteration)的方法,即以汉语读音相近的字词翻译外族语言。在句子层面,作者一般采用“汉语名称+少数民族称谓的汉译词重复”句式,如:“某物,某少数民族称某某某”;亦或“某少数民族称某物为某某”。这种几乎没有变化的句式反复出现,有助于方便读者熟悉和记忆祖先们创造出的词汇术语,以便让这些民族语言得以保留与传承。
为了做到与原文本形式对应和功能对等,译者采用了异化的翻译原则,通过音译与斜体标注加双引号的表达,使译文在词汇层面保持与原文少数民族词汇语音的呼应和语义的连贯,为异域语言输入了全新的文化单词。
在句子层面,译者采用了变换的句式,如主动语态、被动语态,过去分词短语语、插入语等,在保留原文的本源性的前提下既避免单调重复.
例1:竹弹弓,彝族称“哈摩”,长160厘米,以竹或木为弓背,以牛筋或竹丝为弦。
译文:A bamboo slingshot called “hamuo” in the Yi dialect, with bamboo or wood for the frame and a tendon or bamboo string for the projectile strip, is usually 160 cm long.
例2:纺麻纱则选用木制纺车,纳西族称麻坯为“沙卡”,称麻纱为“沙律”,称麻线为“斯布”。
译文:A wooden spinning wheel was a top priority for linen yarn. Naxi people called linen fibers “shaka”, the yarn “shalü”, and the thread “sibu”.
例3:做酒必用酒药,黎族称“欧比牙”。
译文:To brew the traditional liqueur, the fermenting yeast called “oubiya” by the Li people had to be used.
例4:普米族的纺轮有两种,“瓦把”和“寄赛”。
译文:There were two kinds of spindle wheels in the Pumiarea; one was “waba” in its local dialect, and the other “qisai”.
至于语篇层面,篇章整体风格的协调与呼应尤为重要。如上文所述,《图说中国传统手工艺》中融入了传说、故事、山歌民谣等民间文学体裁。这种异质文体互文交叉现象是文体意义上的一种他性文体嵌入,反映出不同民族异彩纷呈的美学风格。这种跳跃式的风格变换对这部总体上属于信息型文本在翻译文体上的协调构成了挑战。
从本书第十章《冶铸》的第三节“铸铁”中有一段关于纳西族祖先的“秋巴喀”,即祭祀仪式的描述,将文本中拘泥严谨的工艺技术阐述中插入了古代有传说情节的渲染,这一不长的语篇片段使得原文经历了从说明文到叙述文的文体变化。
“在炼铁前夕,必须举行“秋巴喀”,即祭祀仪式。所供的神为“雪垮普拉”,用两根松树叉制成,长50厘米,上部刻成人形,一男一女,分别代表男女矿神。其中的男神呈低头背负状,女人头部被削尖。古代传说认为这两个人是一对夫妻,男人叫甲窝娘义,女人甲窝娘迷。他俩最早发现了吉纳山,进行开矿冶铁,死后,人们为了感谢他们,崇拜他们为矿神。从名字上看,两人可能是纳西族的祖先。又说男偶像是背矿石的,女偶像是替男人做饭的。”
在前面的铺垫中,译者仍以“音译加阐释”的方法译出“秋巴喀”这一祭祀仪式的民族用语、“雪垮普拉”这一纳西族特有的神明,以异化的方式表明了中国古代少数民族尊神事鬼的传统及其对先祖巫觋的崇拜。接着,译者以增译There goes a legendary saying like this… 向目标语读者提示了文体变化的开始,从翻译中可看出少数民族原始风格的还原是其翻译中对应再现的基础。
A sacrificial ceremony called “qiubaka” was always held prior to the iron casting practice. The idol they worshiped was an immortal figure named “xuekuapula”. It was made of two pine branches of 50 cm long, their upper parts being carved into a male image and a female image respectfully to represent the man and woman mine gods. The man god showed a gesture of lowering his head as if carrying things on his back, while the goddess’ head was sharpened. Ancient legend told that the two were a couple. There goes a legendary saying like this: The husband’s name was “JiawoNiangyi” and the wife’s name was “JiawoNiangmi”. They were the first to discover Jina Mountain and exploited its iron ore. Local people worshiped them as mine gods out of gratitude after their death. Their names suggested that they were probably the ancestors of the Naxi ethnic group. Another version of the legend said the man was carrying iron mines and the woman cooked for him.
从上文中提及的彝族《擀毡歌》的翻译更可以看出少数民族本土风格的还原是其翻译中对应再现的基础。在本书的第四章《毛皮加工》的第三小节《毛毡》中,作者开篇先介绍了“毛毡”的定义。“人类最早是披树叶或兽皮,后来才利用各种纤维制作衣料,主要分两大类:一类是通过纺织变成布匹;一类是不用纺织而把某些纤维制成衣料,即无纺织布,毛毡就是这样一种无纺织布”。接着,作者很自然地过渡到善于“擀毡”的彝族同胞,介绍风格变得有几分像是叙述文体。“彝族男子善于牧羊,也精于擀毡,其中有些擀毡能手,经常外出为人擀毡。除吃饭外,还能得到一些粮食报酬”。再接下去,这一娓娓道来的叙述自然而然地引出了一首彝族山歌民谣《擀毡歌》,原文这段民谣山歌的翻译经历了从说明文到叙述文到民歌的文体变化。
山歌民谣大都具有节奏自由、音域宽广、旋律起伏跳荡的特点,是中国少数民族喜闻乐见的咏唱形式,一般创作于从事生产劳动的过程中,随意性较强,反映出劳动人民的喜怒哀乐[5]。然而原文中的这首彝族《擀毡歌》是彝族同胞在擀毡的过程中自然情感的真实流露,虽然有一定的叙事风格,但它语言过于直白,既不押韵,节奏感也不够强,缺乏山歌旋律起伏跳荡的特点。但是从这首《擀毡歌》能够被复制入本书这一事实,不难推测其在彝族同胞间被广泛传唱的流行程度,否则它很难具备保留至今的模因特质[4]。也许是由于口口相传中缺乏有效的书面保留措施,或者是彝族的口语表达难以用它族语言在语音上模拟重现。总之在汉语文本中,这首《擀毡歌》丧失了原型本应具备的音乐性。从其与一首脍炙人口的彝族撒尼人叙事山歌《阿诗玛》的对比中可明显看出两首山歌的差异,见表1。
表1 《擀毡歌》与《阿诗玛》的差异对比
《阿诗玛》选用高亢流畅的ang音押了尾韵,如“唱”、“乡”、“伤”、“上”、“响”、“羊”,吟唱起来朗朗上口,且节奏感很强。此外还使用了传统民谣歌赋中最常使用的反复、赋、比、兴等修辞手法,生动传情,流传至今仍历久弥新。故此,笔者结合对彝族民歌的资料收集,依照《阿诗玛》的韵律风格,首先拟设还原了《擀毡歌》应有的彝族山歌民谣特性。还原了本土风格后,《擀毡歌》传达的信息保持不变,但是语言变得更加生动,既有描写彝族同胞擀毡的过程及披毡风俗的叙事风格,同时也具备了少数民族的山歌民谣音调流畅,浑然天成的艺术感。在此基础上,译者根据风格还原后的《擀毡歌》,转译成了英语歌谣,见表2。
完成了隐形风格还原和显性的汉英转换之后,此译文在一定程度上再现了中国少数民族山歌民谣的韵味。译文中使用了彝族山歌中常用的修辞手法,如反复、赋(One sprays to the snow-white felt, One is sprinkled on the one brown)、比(the snow-white felt, Like a fountain)、兴(Hello, Yi folks, let’s get up at dawn、Behold, Yi folks);还用了目标语文化语境中常见的的头韵、尾韵和重复,如large and long、Burly and brawn、Fluffy and puffy。,押韵后的旋律既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目标语读者对歌谣的审美期待,也兼具彝族山歌起伏跳荡乐感的特色。
表2 《擀毡歌》的汉英互译
四、结 语
本文以《图说中国传统手工艺》一书的翻译为例,分析了这类汉语文本中蕴含的少数民族特色,探讨了如何实现其在英译文本中的再现。在词、句层面的翻译中,译者可采用的异化翻译原则,用语义翻译直接传达原文本中的技术信息:音译使民族语言转移至译文本,为目标语输入新鲜血液;音译加释译可使译文表达在语音呼应的基础上达到语义连贯,接近功能上的等效。上升至语篇层面后,译者可能会遇到文本中他性文体嵌入的问题,翻译时须考虑文体从语义翻译向表达型,或呼唤型文本使用的交际性翻译转换,以风格的呼应协助实现语篇的连贯。
要实现译文在篇章层面上的风格呼应,译者实际上要经历两个步骤:第一是对少数民族语言和风格进行追溯还原,即从前期文本的民族文化语境的角度,加入一个追忆和重写的过程,以便还原前期文本的民族韵味;第二个步骤以相应的英诗艺术形式为背景,将汉语翻译成目标语读者熟悉喜欢又兼备异域风格的英语,实现译文本与真正意义上的原文本的呼应[5]。这两个步骤中的前者可能是隐性的,但却是确保信息内容准确传递和民族风貌再现的基础。只有充分重视和深入研究这些翻译问题,才有可能全面反映中国传统文化的整合系统,展示其多元性、丰富性和延续性,让世界人民了解和欣赏多姿多彩的中国传统文化。
[1] 罗选民. 文化传播与翻译研究[C]∥ 中国英汉语比较研究会全国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2008:47.
[2] 露丝·本尼迪克特. 文化模式[M] .王炜,译.北京:三联书店,1988:48.
[3] 宋兆麟. 图说中国传统手工艺 [M].西安: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8:1.
[4] 姜怡,姜欣. 跨语际翻译与民族文化模因的有效复制[J].民族教育研究,2015(5):105-109.
[5] 向程. 声音与形式重现中的民歌前景化特质呈现[J]. 民族翻译,2016(1):31.
(责任编辑 王楠楠)
ReducingEthnicMinorities’NativeStylesinChineseTextsandRevealingtheminTranslation
JIANGXin,JIANGY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Dal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Dalian Liaoning 116024, China)
Each ethnic group has its own social and cultural context of the expression and its unique native Style. They represent the diversity of Chinese culture which should never be ignored in its communication with the outside world. The bookIllustratedChineseTraditionalHandicraftscontains in its Chinese Han text some representative features of minorities’ expressions, which have been analyzed in this paper at levels of words, sentences and discourse respectively. The paper then tries to explore how to excavate the original native style of these expressions, and reproduce them in their corresponding English versions, verifying that the restoration of the indigenous style of ethnic minorities is a necessary step in translating similar Chinese Han texts. The aim of the paper is to convey the vitality of the multicultural Chinese culture to the world more precisely and vividly.
ethnic minority features; native style; reduction; translation; Chinese Han texts
2017-09-18;
2017-10-1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3BYY032,17BYY057)。
姜欣(1959-),女,江苏南京人,教授,博士,主要从事中国文化典籍英译研究。
2096-1383(2017)06-0611-05
H315.9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