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影像的舞台复仇

2017-11-23驳静

三联生活周刊 2017年46期
关键词:戏剧节托马斯剧目

驳静

来自美国的《黑夜黑帮黑车:影像的复仇》将它的全球首演放到了今年第五届乌镇戏剧节,这部跨越影像和舞台的剧目在所有24部特邀剧目里,上演前票最难抢,上演后却最受争议。但它的试验、先锋与冒险,代表人们对一个戏剧节的重要期待。

概念影像

一直到整部戏谢幕,演员之外还有若干个黑衣人上了台,我才意识到是他们推动了箱子。箱子,说的就是盛放观众们的立方体匣子,一面挖空,换上投影幕布。灯光暗下后,屏幕上只有几个字,告诉狭小空间里紧挨着的50名观众闭上眼睛。

我没有闭眼睛,但还是被幕布突然扯掉时吓了一跳。箱体外就是舞台,相较于箱子里,外头是一个广阔的空间。换句话说,这是一出舞台反而比观众席更宽广的剧目。另一个与传统舞台相异之处是,移动的是观众席,而不是舞台——表演过程经历了若干次迟重缓慢的转动,以此变幻舞台空间。正是这两点触发了该剧相对特别的观剧体验。

这部来自纽约加州艺术学院的《黑夜黑帮黑车:影像的复仇》(Fantomas:Revenge of the Image),表演空间在乌镇国际会展中心的5号厅,这是一个高挑空旷的大展厅,本身也不属于传统剧场,这部后来被中国观众称为“三黑”的戏剧,是戏剧节影像系列的四部之一。在戏剧节开始前,“三黑”是24部特邀剧目里最被期待的戏剧之一。虽然这和戏剧节发起人之一的赖声川的推荐不无关系,但它的一场50位观众的上限和它稍显神秘的简介,都为它收集了期待。

随着演出往前推进,观众逐渐意识到,原来自己身处黑匣子,等于进入了一台摄影机内部。当匣子转动,仿佛它在移动取景,当它停下,仿佛寻找到了中意画面而专心录入。观剧时当此意识逐渐清晰,眼前的影像也得以变得饶有兴趣。

“三黑”导演特拉维斯·普雷斯顿(Travis Preston)是加州艺术学院戏剧学院(California Institute of the Arts,School of Theater)院长,也是该校新表演中心(Center for New Performance)的艺术总监。联合创作人汤姆·甘宁(Tom Gunning)则是芝加哥大学的教授,他更为著名的身份是他对大卫·格里菲斯(D.W.Griffith)等早期电影人的研究。这样两位学院派的创作者,尤其是后者对影像的多年研究,使得这部作品原本就是建立在跨越影像和舞台的创作初衷之上,以至于它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所跨越的媒介还有文本、音乐和独白。这种影像呈现,几乎是“反电影”的。

创作者们在舞台上寻找叙事之外的表达,模仿的是早期电影里的视觉奇观追求,虽然当年所谓的“奇观”,即杂质式的戏法效果,在电影技术几次里程碑式发展的今天,早已经无法打动观众。它所抵抗的,正是当下电影里追求的叙事和情节反转,某种程度上,它解释了剧名里的“复仇”二字。但这种逆势而上的表达方式,能为影像成功复仇吗?

至少,从75分钟表演中走出来的观众,一部分认为“前所未见”,另一部分则感到“找不到共鸣”。该剧变换主题在戏剧节的“小镇对话”和“青年论坛”里多次出现,再加上10天里进行18场演出,该剧目几乎贯穿了整个戏剧节周期。它成为乌镇戏剧节中最被热烈讨论的剧目。

方托马斯隐喻

作为隐喻主体的方托马斯,并不是一个在现代社会里人尽皆知的名字,但在这个人物最早被创作出来的20世纪初的法国曾非常流行。1911年,它最早出现在法国犯罪小说里,后来逐渐变成了一本特别受欢迎的系列小说。

故事里,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杀人犯,几乎十恶不赦。但去看第一版小说的封面上当时艺术家对这位城市著名罪犯的勾勒,又是另一种形象。他穿着礼服,戴礼帽,一副绅士派头,可眼罩让我们无法辨别他的形象。他一手托腮,另一只手半躲在身后,露出手里握着的鲜血隐隐可见的匕首。城市在他面前很渺小,更何况,他脚踏整座城市,看上去非常危险。而且,跟现代人习惯性展示“坏人也有好的一面”的既定模式不同,方托马斯在小说里并没有这“好”的一面,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善意,读者的观感跟当下对恐怖主义的观感趋于一致。

方托马斯这个形象与影像产生关联,是因为在他出世的20世纪初,也正是摄影技术开始成熟的年代。那个时期的警察,已经能够通过摄像技术,准确描绘罪犯的形象,与依靠画像勾勒时期相比已鸟枪换炮。伪造身份变得困难起来。而小说中的方托马斯,是个“千面人”。他擅于易容,至少用过一百种身份去掩盖他的真实身份,身份不明,雌雄难辨,使得他成为一个形象的综合体。

小说虽然只连续出版了两年左右,却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而且这种影响不仅限于文学领域里的模仿者——作家们开始将作品里的主角形象模糊化,法国画家们也开始将方托马斯作为描绘对象,尤其是超现实派画家。一个普遍被接受的观点是,方托马斯的形象在“一战”前夕,成为一个流行符号被法国艺术家接受。

当然,最重要的依然是电影。在发明电影的法国,艺术家们热烈地以方托马斯为主角进行创作,电影技术每进行一次更迭,他就被重新改编一次,几乎像是一堂电影史课。光是1913年就有三部根据小说改编的黑白默片,黑白有声电影流行的短短20余年里,仍有三个作品。60年代中期,法国电影新浪潮开始之初,安德烈·于纳贝尔(André Hunebelle)拍摄的“方托马斯三部曲”则是彩色电影时期的代表作。但是方托马斯的形象已经逐渐偏离了最初犯罪小说里的生冷和黑暗。

在“三黑”中,方托马斯回归的正是他最早的意象。戏一开始,独白里就有一段是:是的,我的确是方托马斯,我就是那个全世界一直寻找的人,没人能看见,也没有人能找到。我是罪犯,我是黑夜,我没有面孔,因为黑夜也没有面孔,我有无限的力量,我是死亡。

按照普雷斯顿的说法,“黑匣子移动,城市出现了,这意味着人们可以有地方藏身。所以城市这个概念变得重要起来。与此同时,背景里是火车移动的声音。火车代表了交通和运输,也是早期电影里非常重要的主体。城市主体、交通构成了完整的外部环境。接着,方托马斯出现了,但你会发现,他全身由黑袍笼罩,实际上是隐形的”。

接着是白衣女人,她出现在沙发上,这个场景借助了瑞士画家亨利·福塞利(Henry Fuseli)那幅著名的《噩梦》(The Nightmare)。她察觉到屋里有东西,感到害怕。随后她意识到,这种诡异的感觉原来源自内心。方托马斯,就是内心恐惧的隐喻。

可是要怎么呈现“内心恐惧在这个世界上的投射”?最简单、直观的方法是什么?普雷斯顿将影像投射于宇宙空间里,于是有了那些早期电影片段。与此同时,声音同样被投射到舞台空间。“影像和声音是分开投射的,这让你想到什么?早期的默片。默片中,声音以文字的形式,滞后于影像,投射到屏幕。所以投影这个概念在这部作品里就变得极为重要。”endprint

猜你喜欢

戏剧节托马斯剧目
学校里的戏剧节
托马斯·杨的光干涉实验
舞台剧目
新见晚清民国传奇剧目十一种
第七届江西艺术节·第十一届江西玉茗花戏剧节演出安排表
画与理
文华大奖”获奖剧目
优秀剧目进校园
托马斯送电器
托马斯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