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工作的动力、路径与机制
2017-11-21孙林
文/孙林
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工作的动力、路径与机制
文/孙林
20世纪90年代兴起的“新公共管理与运动”与互联网几乎共时性地引入中国并相伴发展,这一理论潮流重新反思政府与市场、社会的关系,强调公共部门对市场机制和管理技术的借鉴。互联网作为市场和技术的新增长点,在公共管理和政党建设中必然被重点关注,而由互联网技术所激发或放大的一种以用户为中心、以数据为依据、以互联为工具,强调平等、互动,开放、参与,量化、个性的思维方式即互联网思维尤被关切。在政治指引、理论指导和舆论塑造等多因素叠加影响下,互联网思维跨界进入党建工作领域,由此产生了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工作的动力、路径与机制问题。
动力:多力源重复博弈的合力
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工作的动力通常被认为来自互联网技术的跨界冲动,然而,无论历史还是现实经验都表明,技术及其思维的扩散动力很少完全是内生的。传统党建工作在外借互联网技术催生的互联网党建、智慧党建、大数据党建、计量党建、微党建、党建云等党建新形态的过程中,互联网思维通过技术绩效内渗党建领域发挥作用,展示从技术到思维的渐进影响力,的确强化了技术驱动的直观印象,但透视技术中介——人的行为动因就不难发现技术和思维发挥作用的深层动力。由资本、权力、意识形态和知识等外部驱动力量在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工作过程中扮演着更为重要的角色,这些深层多源外驱力量,在互联网与传统党建工作交叉融合的新场域重复博弈,合成了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工作的最终驱动力。
资本驱动力来自资本与技术的结合体即互联网企业,在资本增值和技术扩散的驱动下,互联网企业沿着利润边际效益递减的市场路径先后向商业、政务、党务领域投入资源,逐渐形成不同的业务分途。党的十八大以来,坚持走中国特色“新四化”道路、推广政府购买服务、提出实施网络强国战略、实施“互联网+”行动计划、实施国家大数据战略加快建设数字中国,特别是全面从严治党重塑党建政绩观等一系列政策和环境利好,党建市场需求迅速扩大。在市场刺激资本驱动力的作用下,互联网企业通过线上线下投标、游说、推销等多种方式,传输互联网党建技术、产品和服务以及附带或蕴含其中的互联网思维,叠加互联网技术、思维在党建域外的示范效应,更加增益了资本驱动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工作的效能。
相对资本驱动的外部性,作为资源权威性分配的权力驱动显然更加直接。党的十八大以来,随着以“两个责任”为代表的党建责任不断压实,作为“最大政绩”的党建在党内权力晋升中的赋值不断加大,互联网思维凭借党建域外示范效应和内渗试点绩效越来越被关注,互联网思维遂即成为党建问题解决和提质增效的重要选项。在这种情况下,不同层级、领域的党组织,不同级别的党员干部为了获得更多更大的党建绩效,积极利用行政资源、经费资源直接移植互联网思维及其要求的技术、产品和服务,构建互联网党建的各种新形态。
权力驱动互联网思维移植的直接刺激显然来自制度的压力,但制度背后的意识形态影响却更为根本。中国共产党是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导的执政党,先进性自觉注入了意识形态的观念、观点、概念、思想、价值观等每个要素之中,并与意识形态融为一体。从马克思、恩格斯强调阶级先进性构建无产阶级政党领导和专政理论,到列宁“全俄政治报计划”主张借用时代最先进的报媒组织技术、逻辑和思维建党,再到中国共产党与时俱进地进行一系列先进的理论和实践创新,无不验证了无产阶级政党意识形态中的先进性自觉。这种先进性自觉催生党对时代最先进技术、制度和思维方式的渴望,并孕生“知行合一”的先锋逻辑,即先试先行自我实现才更能加强和改善党的全面领导。在互联网思维被引入党建工作领域并发挥作用的过程中,意识形态无疑发挥着清障破阻的驱动作用。
学术研究本应属于意识形态的一部分,但在互联网全球化背景下,学术研究主体跨越地区和行业的多元性,以及研究对象背后蕴藏的客观发展规律,都是基于民族国家内部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无法完全兼容的,这使得学术研究的独立性大为增强,并在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工作领域成为一支相对独立的驱动力量。学术研究经过对现象观察的沉淀,通过新理论建构或原理论裁剪,从理论逻辑上预测、检视、总结现象,透视现象背后的规律性。这些规律性构建了现象中各事件之间想象的知识联系,并形成一套逻辑自洽的规范叙事,可以为相关实践主体提供行为的合理性资源。
相较于学术驱动的模糊性,更为模糊的是资本、权力、意识形态和知识所涉及主体之间借助新媒体的人际传播,驱动互联网思维通过“无组织的组织力量”介入作用党建工作。这些多源驱动力不仅共时性汇集,而且历时性共存,彼此之间不断重复进行博弈,形成诸如资本、权力、意识形态和知识主导型驱动力,但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工作的最终动力显然不是单一,而是复合的,即是多力源重复博弈后的合力。
路径:以人为中介的多维传播
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工作的多源动力自生成多个驱动路径,在重复博弈过程中,三种干道型路径逐渐清晰起来,即互联网思维以人为中介通过组织传导、党员对流和观念辐射路径作用党建工作。
(一)传导路径
传导是互联网思维的强作用路径,不同组织间客观存在的思维落差蓄积着思维势能,组织间传导无疑是配平落差转化势能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式。经典传播文论中的“皮下注射论”是传导的理论基础,它建筑在孔德、斯宾塞大众社会理论之上,假设受众是无防护和分散的,媒体可以基于机械的刺激—反应机制直接传输情感、观念和逻辑,但这种经验主义研究范式忽视受众自主性,互联网将传播关系重新定义为“双向、去中心化、异质性的”,强调互联网及其思维介入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是受众自主选择的结果,“皮下注射论”的传导路径被修正为刺激—反应—选择。从互联网思维传导实践来看,思维势能的二重性契合了修正的“皮下注射论”,并沿着一大一小,一内一外传导路径,即组织内小传导路径和组织外大传导路径进行能量转化。
所谓组织内小传导路径,即拥有互联网技术企业特别是国有企业,在资本、权力以及意识形态的复合驱动下,互联网技术在企业内部跨越业务和党务之间边界进入企业党建工作领域,互联网思维则沿着技术改造、移植的路径传导作用党建工作。
所谓组织外大传导路径,即互联网从国家组织外传导内入,从商业、社会领域逐渐向政府和政党工作领域拓展,郑永年将这个过程描述为“双向赋权”,但“双向赋权”关注了“量”的维度,但在一定程度上却忽视了“质”和“时”的维度,实际上,互联网不仅对国家和社会赋权存在“质差”,即互联网应用水平差异,还存在“时差”,即互联网沿着从技术到思维,由国外到国内,由科技、商业、社会领域逐渐传导至政治领域中的政务和党建工作中。
(二)对流路径
对流路径的形成滞后于传导,对流受知识、观念等落差形成的驱动力影响,以党员干部为中介,通过人员流动中的人际传播传输互联网思维。对流虽然不像传导那样的强作用路径直接、有效和精确,但比传导更加制度化和规范化,这缘于对流背后的发展党员和党内学习制度的支撑。
不断增加的“数字原住民”党员,在党建工作实践中把互联网思维带入工作,由此产生的党建工作绩效激励即完成了对流路径的“最后一公里”。然而,实践中对流路径并未完全封闭,“数字原住民”党员大量增加还会产生“二次对流效应”,这在共时性维度上表现为:行政分包制下拥有互联网思维的“数字原住民”党员最终承担更多的党建工作,并有意或无意识地将互联网思维带入影响领导干部甚至组织的行为,此外,党内“数字原住民”“数字移民”“数字难民”之间的人际传播也属于共时性维度上“二次对流效应”。在历时性维度上表现为:“数字原住民”党员因干部任期或代际更迭等因素沿着纵向权力位阶或横向权力权重实现职务晋升,将互联网思维更深入、全面地带入党建工作之中。“二次对流效应”是对流路径的延伸,深化了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的程度。
(三)辐射路径
传导和对流都是有形的,而辐射路径却是模糊的,很多时候更似一种想象的路径,这根源于诸如观念、智识、价值等辐射介质的抽象属性。具体到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工作领域时,辐射既是党建域外互联网思维绩效示范效应的传播路径,也是党组织、党员干部以知识学习为主要形式的观念碰撞、融合的路径,但无论是那种具体的形式,辐射都必须经过观念内化才能最终完成。
就第一种辐射路径而言,互联网思维绩效示范效应既来源于技术意识形态,也来自互联网思维直接应用领域。技术意识形态是技术工具逻辑塑造作用的结晶,互联网思维在商业领域的成功实践被广泛推崇的情势下,耀眼的实践绩效和庞大的应用体量聚合而成能量的对党建工作形成了强辐射,当然,这种辐射必须经过党员干部的观念内化,才能输出真正的影响力。需要指出的是,由于互联网的广泛应用,相应地,互联网思维辐射也是多源的,多源辐射造就了一种辐射背景环境,党员干部在这种环境中是通过潜移默化的非制度化学习逐渐在观念上接受并输出互联网思维至党建工作实践的。
而与之相对的制度化学习则是第二种辐射路径,即党员干部有计划的自学,单位组织的集体学习,高校、党校或干部学院的培训,大量的互联网思维通过学习直接被党员干部吸纳。党员干部这些学习不论是出于提高素质还是解决问题动机,学习背后的知识迁播和观念碰撞、拒斥、融合将不可避免,其结果要么是强化固有观念,要么是触发思想解放,新知识、思想内化于心,进而外化于行,后者则是互联网思维辐射的重要实现形式。
机制:以观念为中介的互动
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工作的机制,是互联网思维在资本、权力、意识形态、知识以及技术扩散等力量的驱动下,沿着传导、对流、辐射路径与党建工作之间的互动关系方式。历史上,技术及其思维与实践的互动无不以人为中介进行的,更具体地说是以人的观念为中介发生的,正如尼古拉斯·卡尔继承恩斯特·卡普在技术哲学的奠基性著作《技术哲学纲要》中所表达的核心观点“工具和器物是人体器官投影”,进而提出“每一项技术都是人类意愿的一种表达”论断,揭示了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工作深层的发生机制,即以观念为中介的互动。
互联网思维无论沿着何种路径进入党建工作领域,都必须经历观念的互动才能转化为实践的力量。在这个过程中,IT技术人员正像库尔特·卢因所定义的“把关人”,“把关人”对信息的控制能够建构受众对外部世界的认知,其中“把关人”心理因素起着主导性作用(库尔特·卢因,1947),受众所获知的信息即为“把关过滤信息=输入信息-输出信息”。在“把关人”分析框架下,一是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工作所依存的党建信息化水平,就受制于“把关人”对党建工作的理解程度和对互联网技术、思维的运用程度;二是互联网思维附随知识进入党建工作领域。党员干部受多源知识的影响,将习得并在观念上认同的互联网思维运用到党建工作中去。在这个过程中,党员干部是“把关人”,互联网思维运用水平则取决于“把关人”的观念接受程度、理性认知程度以及转化实践的意志力、执行力。
这两个典型的场景都揭示了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工作深层的发生机制,即“把关人”的“观念翻译”。“观念翻译”是“把关人”基于对党建工作的认知将互联网思维“翻译”到党建工作中去的一种机制,它是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工作的主要机制,这一机制又有三种子类型。
首先是“直译”,对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工作而言,“直译”即是“把关人”未将互联网思维进行观念加工直接“翻译”到党建工作中去并由此产生一系列互动关系方式。
其次是“意译”,在互联网思维的绩效充分实证、互联网思维概念成形、舆论共识形成、主要由资本驱动的知识扩散不断加深的情势下,“把关人”对互联网思维进行深度观念加工,使之符合党建意识形态以及工作既存思维的叙事形式,并融入党建工作的思维体系之中。“意译”以党建工作为本位,并在其中寻找互联网思维的“代理”元素,换言之,以“旧瓶装新酒”方式搭建互联网思维发挥作用的隐蔽载体,在缺乏“代理”元素域场的情况下则以添补方式直接介入,所以,互联网思维通过“意译”作用党建工作更为顺畅、持久。
再次是“韵译”,相对于“直译”“意译”而言,“韵译”是新思维终期跨界作用的普遍机制,它对“把关人”要求最高,即“把关人”既要充分理解党建工作的理念、制度、流程、形势、任务和问题,还要充分熟悉互联网技术和思维利弊,特别是互联网思维存在建构和解构相互背驰的二重作用,并能利用这种智识优势将互联网思维和党建工作进行无缝对接,使之充分融合。
“直译”“意译”“韵译”三种“翻译”机制并不能完成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工作的全过程,在实践中,互联网思维需要不断地与党建工作技术、制度和观念进行多重博弈才能最终将思维物质化。
互联网思维是技术的衍生物,附随技术发展并在技术支撑下才能有效发挥作用。互联网思维作用党建工作需要一定水平的“互联网+党建”“党建+互联网”或党建信息化应用,然而,党内“数字鸿沟”以及不适用互联网技术的工作领域,都阻隔了互联网思维的有效作用。即使在适用互联网技术的领域,技术被用来“刚度等代”,或被去思维化用来强化既存思维模式,都会大大挤压甚至排除互联网思维作用空间。所以,互联网思维被“翻译”机制引入,还需要与既存党建工作技术博弈,不断进行根基自我构建和价值自我证实,才能争取、扩大思维空间和场域,实现思维物质化。
此外,党建工作是在一定的观念指导下实施的,既存的党建工作观念是一个多维分层的体系,包括政治伦理、政治理论和政治技术,同样,互联网思维也是一个多元多维的思维集合,既存党建工作观念与互联网思维接触必然产生多样化互动关系,综合起来,主要有以下四种:契合模式、竞合模式、互斥模式和离散模式。无论哪一种模式,都共同实证了互联网思维在作用党建工作的过程中,给党建工作理念体系注入新的思维元素,一定程度上形成了“鲶鱼效应”,激励党建工作理念在多元思维接触和碰撞中继承和创新,并促进党建工作形成理念新格局。
(作者系中共中央党校党的建设教研部讲师;摘自《理论学刊》2017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