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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夏洛克》的悬疑叙事

2017-11-16常荷丽

电影文学 2017年2期
关键词:莱蒂华生夏洛克

常荷丽

(聊城大学东昌学院,山东 聊城 252000)

在英国BBC推出电视剧《神探夏洛克》(Sherlock)之前,世界上已有超过七十余名演员演绎过柯南·道尔笔下这位神探的探案故事。而《神探夏洛克》的特出之处就在于它将故事背景安排在观众熟悉的21世纪,因其给观众制造出“发生在当下”之感,在播出之后受到全球观众的热捧。在这一背景下,导演道格拉斯·麦金农启动电视剧原班人马推出了电影《神探夏洛克》(Sherlock:TheAbominableBride,2016),电影中的大部分场景都位于1895年的英国,其时正值大英帝国的巅峰时期,但盛世之下依然有暗影,如贫富不均、妇女无地位、开膛手杰克等未破之案阴魂不散,因此这一时期也正是柯南·道尔原著诞生的时代,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一经典形象应运而生。可以说,电影又给予了“神夏”迷们一次观影盛宴。而从表现力来看,电影并不弱于电视剧以及其他以福尔摩斯为主角的电影,这主要归功于电影的悬念制造和叙事技巧。

一、《神探夏洛克》的结构迷宫

尽管诸多悬疑电影都是采用符合“起承转合”的单线叙事模式,让观众紧紧追随侦探的脚步慢慢逼近案情的真相。但是在《神探夏洛克》中,主创却给观众精心构建了一座结构的迷宫。在电影中,福尔摩斯本人并非传统悬疑、推理电影中处处占尽上风的侦探,他本人也是一个被愚弄、被困扰者。并且在案件中,真正的“敌人”并非单独的凶手瑞蔻莱蒂,而是整个庞大的女性团体,新娘杀人案并不是整部电影叙事的终点,福尔摩斯还必须去破解有关莫里亚蒂的疑点。结构迷宫的存在使得整部电影真假莫辨,但观众一旦梳理清楚电影的叙事逻辑,又会为它的玄奥和巧妙所折服。

从表面上看,《神探夏洛克》似乎采用的是双线螺旋形叙事,即一条线为当代,一条线为维多利亚时代,福尔摩斯与华生等人不断变换自己所处的时空,而叙事线索的螺旋形则在于两条线不断交织随后又分开,但都被统摄在“破案”这一方向上。但是,如果对克里斯托弗·诺兰的电影《盗梦空间》(Inception,2010)有所了解就不难发现,实际上《神探夏洛克》采用的是类似《盗梦空间》中道姆·柯布等人设计“梦中梦”的方式进行的嵌套型叙事(当然,就视听效果而言,脱胎于电视剧的《神探夏洛克》无法与《盗梦空间》媲美),这一复杂的处理手法也使得没有观看过剧版(尤其是第三季)《神探夏洛克》的观众很难理解福尔摩斯的“穿越”之旅。电影《神探夏洛克》实际上是对剧版第三季第三集叙事的延续,当时的福尔摩斯在揭穿了马格努森的诡计之后,由于马格努森掌握华生妻子玛丽的秘密,福尔摩斯被迫开枪打死马格努森,他本人也遭逮捕被送上飞机。而就在飞机起飞不久,他就因为据传莫里亚蒂死而复生而被召回。在电影中,福尔摩斯实际上是为自己的心魔所困,即他始终怀疑莫里亚蒂是否真的已死,在这种困扰下,他为自己构建了新的记忆宫殿,带有很强主观色彩的记忆宫殿便类似《盗梦空间》中柯布等人设计出的具有针对性的梦境。

而电影的嵌套叙事也来自整个记忆宫殿,宫殿共有三层:第一层便是观众一开始所看到的,生于维多利亚时期的福尔摩斯一心要破解新娘杀人案,为此而忧心忡忡。第二层则由昏迷并瞳孔放大的福尔摩斯苏醒而跳转回120年后的现实,观众在这里很容易将福尔摩斯记忆宫殿中的“现实”与真正的现实混淆。在这一层中,福尔摩斯在飞机上苏醒,并带领着华生和玛丽前去挖掘瑞蔻莱蒂的坟墓。他正是要借这一行为来证明莫里亚蒂确实已经死去。然而事实上,这依然是福尔摩斯的想象。此处的逻辑是,既然整个新娘杀人案都是福尔摩斯本人的想象,那么他自然也不可能在现实之中寻找到新娘艾美利亚·瑞蔻莱蒂的坟墓。果然电影很快就为观众揭示了这一点,在福尔摩斯和华生的奋力挖掘下,坟墓中的尸体喊着“别忘了我”并开始动起来,骨头中爬出蛆虫,福尔摩斯被这惊悚的一幕吓到,随即进入了记忆迷宫的第三层。第三层也是最深一层,即福尔摩斯与莫里亚蒂在瀑布边上相会。莫里亚蒂直言对于福尔摩斯来说,在福尔摩斯的脑中自己是永远都不会死的。在这一层梦境中,一旦福尔摩斯被莫里亚蒂杀死,那么他就有可能如同《盗梦空间》中在梦中被杀死的人陷入混沌域一样再也醒不过来。然而,就在福尔摩斯即将与莫里亚蒂同归于尽时,华生突然出现打死莫里亚蒂救了福尔摩斯,即尽管莫里亚蒂自认是福尔摩斯一生中清除不掉的病毒,但是华生却可以成为最为强力的杀毒软件。

在整个结构迷宫中,叙事场景从维多利亚时期的伦敦切换到现代伦敦,再到莱辛巴赫瀑布,不断给观众造成视觉和心理上的刺激,但是最终通过解释这一切都是福尔摩斯的梦境,又将电影的叙事结构统摄在一个完整、独立且有限定的结构之下,实现了封闭与开放的统一。

二、《神探夏洛克》的悬念生成

悬念指的是“欣赏戏剧、电影或其他文艺作品时的一种心理活动,即关切故事发展和人物命运的紧张心情。作家和导演为体现作品中的矛盾冲突,在处理情节结构时常用各种手法引起观众或读者的悬念,以加强作品的思想和艺术感染力”。对未知事物产生好奇心理是人的天性。在一部悬疑电影之中,悬念的制造无疑是叙事重点,如若主创无法为观众安排好谜团,并掌握好提供答案时的节奏,那么电影就会在某种程度上失去对观众的吸引力。这也是剧版《神探夏洛克》始终能保持诡秘气氛,给观众带来期盼、惊异感受的原因所在,而电影也不例外。

首先,电影《神探夏洛克》采用了双重悬念的设置模式。如前所述,《神探夏洛克》实际上讲述的是一个“案中案”,那么电影之中必然存在两个悬念,一是在剧版第二季中已经吞枪自杀的莫里亚蒂究竟是死是活;二是电影中的新娘究竟是如何做到“死后杀人”的。而这二者是有关联的,那便是“死”与“未死”的问题。在电影之中,新娘瑞蔻莱蒂手持双枪站在阳台之上,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死人之后又在众目睽睽中吞枪自杀,完成了后面一次针对自己丈夫谋杀的不在场证明的制造。而之所以选择让瑞蔻莱蒂用这样的方式自杀,并非仅仅是为了诡计的需要,而是为了与莫里亚蒂的死进行对应。在剧版中,莫里亚蒂为了逼福尔摩斯跳楼自尽,当着福尔摩斯的面吞枪自杀,断绝了福尔摩斯最后的退路。但是在此之后,先是福尔摩斯跳楼未死,后又传来莫里亚蒂死而复生的消息,因此破解了瑞蔻莱蒂自杀之谜,就有可能破解莫里亚蒂的死亡真相。

其次,电影保持了悬念的封闭性,即隐藏应有的信息,让观众以并不觉得突兀的方式将伏笔摆在观众面前,除此之外不再透露任何端倪。电影在叙事中有意隐藏了角色与角色之间的关系,这也等于是切断了不同事件之间的联系,使电影既提供了侦探破解迷案的线索,又能够对真相保持秘而不宣,使最后真相被揭晓时观众恍然大悟,获得一种极为深刻的审美体验。电影《神探夏洛克》是带有女权主义色彩的,有关于女权的线索大量隐藏于电影之中。如当福尔摩斯与华生刚回家时,房东哈德森太太天天抱怨华生刊登在报刊之上有关福尔摩斯破案的故事一句台词都没有给她,似乎她只会端茶倒水。而观众对此也只会报之一笑,几乎每一人都觉得哈德森太太的意见值得尊重;当一位神秘的黑衣女士站在福尔摩斯家中一言不发,要委托他们破案时,华生甚至没有认出这就是自己的妻子玛丽,这说明他并不在意妻子。而当两人要出门破案时,华生则对她说你只要在家做饭就好。当玛丽对雷斯垂德说自己正参加一个有关女性投票权的活动时,雷斯垂德竟问“那你是支持还是反对”,这激怒了玛丽。又如,当福尔摩斯等人前去停尸房时,福尔摩斯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法医是女扮男装的茉莉·琥珀,而华生发现后对她说了句“为了混进男人的天下,你也是蛮拼的”,茉莉瞬时热泪盈眶。此时,观众并没有将哈德森太太、玛丽和茉莉三个人联系起来,更不会将她们与新娘谋杀案相联系,而会认为她们的出现只是电影对剧版或原著内容的忠诚。而实际上,在福尔摩斯揭露新娘案真相时,观众才知道,上述情节实际上都说明了女性对男权压制,自己无法取得被尊重地位的不满。不仅如此,茉莉等人还参加了一个女权主义组织,而瑞蔻莱蒂在自知必死后上演的这一次谋杀,实际上就是这个组织策划的,目的是向高高在上的男性发出女性的声音。这几位女性角色在电影中的真实身份和作用被电影隐藏得足够深,以一种似乎各不相干的关系出现在观众面前,才在最后给观众制造了震惊效果。

三、《神探夏洛克》的不可靠叙事

在电影中,往往会存在一个或一个以上作用、类型不同的叙述者,当只有一个叙述者时,这便是外叙述者,即作者(导演),而多个叙述者则包括电影中参与到剧情本身的人物,悬疑电影则通常采取多叙述者的方式来保证悬疑效果并过渡情节。无论是外叙述者抑或是内叙述者,他们的叙事都有可能是不可靠的。由于《神探夏洛克》的嵌套型叙事模式,电影必须保证观众尽管在得知一切是福尔摩斯的梦后震惊,但在回味电影时又能够发现电影埋下的伏笔,电影必须使用不可靠叙事来提醒观众眼前所见并不是真实的。

以内叙述者福尔摩斯为例。当电影开始,福尔摩斯与华生在房间谈话时,福尔摩斯便说:“有时候为了破一个案子必须先破另外一个案子。”华生疑惑道:“有新案子了?”福尔摩斯则说:“一个老案子,非常老,我必须得深入。”华生更为不解地问:“深入什么?”福尔摩斯回答:“深入我自己。”而随后雷斯垂德登门,从他的叙述中观众可以得知新娘谋杀案刚刚发生于昨天,所谓的“老案子”并不是新娘谋杀案。因此,此时福尔摩斯的叙事是不可靠的,这实际上意味着此处是福尔摩斯梦境的开始。而人在进入梦境时往往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观众此时也很难发现福尔摩斯话中的暗扣。又如福尔摩斯等人前去验尸时,墙上竟出现了单词“YOU”,这是新娘开枪时嘴里念叨的词,但同时也是宿敌莫里亚蒂曾经写给福尔摩斯的词。此时福尔摩斯说了句:“他(he)怎么可能还活着?”而事实上在当时的语境下,福尔摩斯应该说的是“她(she)”。

以外叙述者为例,通常情况下,导演所呈现给观众的画面是最具客观性的,但同样可以具有引导效果。电影中福尔摩斯打开自己的怀表,怀表中装的是“那个女人”艾琳·艾德勒的照片,然而艾德勒身上穿着的是却是21世纪的服装,这显然是与福尔摩斯所处的时代冲突的。艾德勒是福尔摩斯唯一甘拜下风的女性,在剧版中也是曾经对福尔摩斯动过真情的女人,而一向理性的福尔摩斯也保留着两人的短信。在原著《波希米亚丑闻》中,福尔摩斯保留的是艾德勒身穿晚礼服的照片,此处电影不仅仅是在呼应原著这一细节,同时也是在暗示观众这一切都是值得怀疑的。

《神探夏洛克》在叙事结构、叙事方式与悬念设置等方面上的成功,与近年来优秀的悬疑之作如《盗梦空间》等有着异曲同工之处,电影以精彩的剧本表达出了有意义的主题,弥补了视听效果的不足,为观众制造出了共鸣与紧张,也对其余悬疑电影的叙事有所促进和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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