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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事无成(外一篇)

2017-11-13王茂群

连云港文学 2017年7期
关键词:大坝文学

王茂群

一事无成(外一篇)

王茂群

那年正月初一也下雪。记得吃饺子时,哥哥用筷子敲着碗边望我笑:小弟也把退稿信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我笑着说:退稿信是铅印的,很气派!

父亲咳嗽一声,我知道父亲反对我搞文学创作,我故意大声向哥哥说:《人民文学》退稿还有《上海文学》,《上海文学》不行还有南京的《青春》呢!

屁!哥哥望着我,为什么不寄给本市《连云港文学》?为了培养本市文学爱好者,特设文学爱好者处女作专栏;经常举办征文大奖赛活动。你倒好,刚拿笔就朝全国有名气的期刊投,能不退稿吗?

我想说我的理想是当一名作家,而不是什么文学爱好者,但我看见父亲那瞪圆的眼,我什么也没说,转脸我看见窗外那任性的风,无情地撕扯着雪花,统统像垃圾一样被风吹在角落里。我看见院里的那棵迎春花绿意盎然,于那满天飞雪形成鲜明对比,我放下筷子,想去欣赏那傲雪的迎春花。

孩子,你才吃半碗饺子呀,妈妈吃惊地望着我。

吃饱了!吃饱了!一下子感觉到受到委屈,朝门外走去。

回来!父亲呵斥,连高中都没考上,还想当作家?真是蛤蟆想吃天鹅肉!好好跟我出门打工,那才是成家立业的根本。

弟弟搞文学创作,应该加以鼓励。哥哥在替我说话,我感激地望哥哥一眼,然后把门摔得咣当一声,出了门。

现在想起来,其实哥哥对我真好。也是哥哥瞒着我,把我写的文字寄给地方文学期刊。诗歌《二十岁的你》获得一九八八年《连云港文学》举办的“连云港文学之友”大奖赛鼓励奖。散文“舍近求远”发表在《东海文化》。没想到的是,乡里来了两个穿皮鞋的人,叫我去参加县举办的通讯员培训学习,说要把我培养成乡通讯员。哈哈,笑话!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作家!

知道吗?是一名作家!!

就这样,我决定采纳《青春》编辑老师的建议:深入生活,体验生活,积累文学素材。于是,我背着行李,跟着父亲去打工了。在三年打工的日子里,业余写的稿件被《人民文学》、《上海文学》、《青春》郑重其事退回来。我在日记里这样写:一定要咬紧牙关坚持写下去。一定!我不求收获,只管播种!相信有一天阳光一定会照到这里,那我播下的种子一定会开花一定会结果!

虽然这样写,但骗不了自己,真的灰心丧气情绪低落。那次在工作时竟然出了事故差点丧了命。我躺在医院里,一下子感觉到自己真傻,怎那样痴迷当作家!还是父亲说得对,打工才是成家立业的根本。于是把退稿信和文学书籍,统统放进一个绞织袋捆好口埋在衣箱的最下层。我找个女子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孩子。

女儿去年春天出嫁了,今年的春节女儿不在觉得冷清了许多。外面那纷纷扬扬的雪,已看不见院子里那棵迎春花的绿意了,像梦游的故事,读不出一点诗意了,仿佛年轻时的理想,连同那青春岁月一起沉寂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而那各家各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如锅底那正旺的木火,煮出了大年初一的味道。是的,我也闻到妻子煮出饺子的味道。我想该到院子里放鞭炮庆祝新年了。这时女儿打来了拜年的电话,然后问我,看没看到她发在我手机上的我外孙子的百日照片。

在心里,一直觉得自己还年轻,可一眨眼工夫,孩子成大人了,还有了外孙子,看样子自己老了。是啊,生活的经历改变了年轻时的世界观,回首自己人生走过的路,突然想起路遥的小说《人生》扉页上的一段话: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你走错一步,可以影响人生的一个时期,也可以影响一生。

说得对极了,如果听哥哥的话,我一定能在《连云港文学》发表许多文章,不会有三年打工的失落感。如果当年参加辅导班学习新闻写作,那我一定会是一名优秀的通讯员,随着政策的变化,我现在是政府的公务员。而现在呢?由于房地产不景气,连打工的地方都不好找了。

我还能再说什么呢?知道再也没有年轻时,想当作家的激情涌动了,相信纵然不甘的心抓住青春的尾巴,最终会落入了那渐行渐远的生涩里。

一位朋友看我一堆退稿信件,对我说:搞那些玩意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跟我做生意挣大钱吧!

我笑了,谢绝朋友的好意,朋友指着我说:不知东西南北,自命清高的家伙,你将一事无成!

一事无成?眼下,这句话像邻居家响起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格外地刺耳。

一事无事!我哈哈大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不相信自己会一事无成。然而此刻我拿着鞭到屋外,仰起脸,让雪落在我头上脸上,用我的体温溶化。这有什么不好呢?反正我的作家梦已经醒了,就让雪冰冷我的脸,渗透到我的全身,麻目我的心,也许我会好受些......我点燃了鞭炮,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我声嘶力竭地吼:

一 .......事 .......无 .......成 .......

我一下跪倒在雪地上,失声痛哭,我把青春岁月所有的悔恨,所有的委屈一下子都释放出来。我的吼叫声被这鞭炮声炸得粉身碎骨,如鞭炮那炸碎的纸屑,纷纷落下,在那白茫茫的雪的映衬下格外地耀眼。

等这2017年春节过后,我不知道有谁会拾起我遗落在雪地上那一事无成的吼叫声,你若想来安慰我,那我会在这里等你。等春风溶化了那片白茫茫的雪,这一份理解与懂得,定然会格外美丽。

那山那水

古文献《尚书.舜典》记载:“殛鲧于羽山”。说的是上古时代鲧采取不断加高堤防的办法,结果河床淤高,堤倒水决,淹死无数黎民,被杀死在羽山。

传说鲧的儿子禹采用疏导挖河道疏导的办法,动用全天下的民工挖的第一条河道就是羽山北二十余里的古石梁河。当时在就近的山坡上用石磨碾粮食供给民工,这座山后来便叫磨山。

1958年,在毛主席发出一定要把淮河治好的号召下,沿古石梁河开挖新沭河,把山东沂蒙山下来的,泛滥成灾的洪水沿新沭河东去,从江苏连云港就近入海。为了驯服洪水,让它为人民服务,在古石梁河上游,今处新沭河中游,一条十里长的南北大坝把新沭河拦腰一截,那河便膨胀了,宽了,深了,绿了,一直延伸到古老的磨山脚下,形成了八十五平方千米的湖,成了国家大(2)型,江苏第一大人工水库一一一石梁河水库,又名海陵湖。

海陵湖最醉人的是她的绿。这么大的一片绿,不由我想起朱自清写梅雨潭那篇绿来:那醉人绿呀,仿佛是一张极大的荷叶铺着。朱自清说,西湖的绿波太明,秦淮河的绿波太暗,梅雨潭的特点是她的鲜润。而海陵湖呢?我说她绿得深沉,绿得固执,是一张极大的人工雕刻成的荷叶,铺在家乡的土地上。

在无风的晴天,湖面没有浪的花、涛的声,但无处不在涌动,像一块抖动的绿绸子。那浮在湖面上五万多网箱养鱼的浮框,像在湖面上划出的棋盘,而管理网箱渔民的小舟,便是棋盘上移动的棋子,再加上开采湖底黄沙而高高耸立的钻沙架,还有穿梭于码头的运沙船......啊,这是多美的景色呀,这给极目开阔感的湖面增添了丰富的内容。

站在大坝望去,大湖两岸的树木清晰可见,随眼光远去,景色渐渐不清,最后只剩下轮廓了。南岸的磨山是盘坐在湖边的圣人,在大湖的映衬下,色彩浓厚而庄重。再随眼光西去,两岸景色便与湖面融为一体了,与天相连接,感觉这湖是从天通向人间的羊肠小道。

是啊,从沂蒙山下来,通过新沭河,洪水便被锁在这里。只有在这里无可奈何地等待,在等待中渐渐驯服,沉落自身的泥沙,积蓄着力量,磨炼着性格,增加着修养,变成碧波千顷,心甘情愿为渔民下一盘致富的棋。

在磨山脚下,湖水提高二十四米,经过六百多米长的悬渠,沿着围山渠,浇灌周围的土地。当你驾车经过书写“磨山翻水站”悬渠下的公路,你一定能闻到湖水的清新,感叹连接着湖水和磨山的悬渠之雄伟壮丽。难怪海陵湖的水绿得那么固执,那么深沉,因为人们从远古就酝酿着准备着,那绿寄托着人民改造自然的意志。为此,我的祖辈响应政府号召,五十年代末从库区移民到水库南岸。每当连云港三十多万亩水稻田用水库水浇灌,水库的水就不多,便露出了祖辈居住过的地方。我的老爹曾领我去寻找过他确信居住过的地方不肯离去。我不知老爹那时候什么心情,不知他凭什么说那地方就是他居住过的老庄,但我记住了他讲那老院里的那棵老槐树,记住了一位秀才根据这槐树,给我们王氏定的家谱辈分:本、兴、枝、叶、茂、根、深......

记住从那棵老槐树下穿上军装,参加了解放战争再也没回来,他的叔叔王兴胜、王家,他的侄子王业廷。我无法忘记老爹讲时“扑通”跪下泪流满面的情景。

四十年代,当时的海陵县人民政府,在磨山顶峰,建一座凝重庄穆“抗曰烈士纪念塔”。从我上小学一年级起,每年清明节,学校都组织学生到山上,举行祭祀革命烈士活动。我无法忘记,我们围着红领巾,排着整齐的队伍,举着红旗,抬着花圈,来到“抗日烈士纪念塔”下的庄严宣誓: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烈的遗志......当然,也忘不了山风吹来的松涛声,忘不了妈妈为我煮的鸡蛋的味道,还有那山泉水的甘甜.......

现在磨山已建成一个红色旅游风景点。每年清明,我都要去磨山看一看,看那纪念塔上的鲜红大字:抗日烈士纪念塔。然后到陵园为烈士献几束鲜花。那时我脑海会出现老爹跪下泪流满面的情景,我的眼泪会汹涌而出,我一下子跪在王氏三位革命烈士灵位前久久不肯离去。当然,我也陶醉那里的松涛声,也一定要喝几口那里的山泉水,只有这样,才会觉得一年的完整。

我曾在QQ空间这样写:游过千山万水,我的心间己挂满了祖国大好河山的美丽画卷,唯有家乡的那山那水最美、最亲切、最令人难忘。一位网友在评论中问我,家乡的那山那水是国家几A级旅游风景区?我笑了。我回复网友说,家乡的那山那水只是一个风景点,虽然不是国家级风景区,但风景独好。网友发来一个笑脸,问我独好在哪里?我一下怔住了,真的一时说不出独好在哪里。现在我清楚了,家乡的那山那水的灵气己熏陶了我童年的灵魂。那风景的独好,是我的情感潜移默化过的童话,溶入了家乡的那山那水,即便看了一万遍也陶醉也亲切,那是我无法忘记的风景。

我在初中一年级的作文里这样写:如果没有南北大坝拦住了河流,那就没有石梁河水库,那我一定出生在老爹给我讲的那个老庄,那我的父母一定在耕种着被水淹没的大片土地......

我不知道怎么会想起上学时的作文,但我意识到,不管愿意不愿意,家乡的那山那水都将影响着我的前世今生,或许还有来世。我是天空上随风飘荡的风筝,不管飘到哪里,那根线都被家乡的那山那水紧握着。

在南北十里大坝南部,有南、北两个泄洪闸。北泄洪闸是1958年建的老闸。共有三十个闸门,由于闸口与消力池的落差大,泄出的水如龙腾马跃发出“隆隆”的厮杀声震撼人的心灵,在消力池里撞得粉身碎骨的飞沫,在闸囗到大闸的桥面上空,形成“雾濛濛”奇景,瞬间使站在桥面的游客浑身湿漉漉的,感觉置身于另一个天地。那奔腾而出的水,像一条舞动的银色绸缎,沿着新沭河飘然东去。

南泄洪闸是根据防洪需要,于2002年紧靠水库南岸的浅水建成。两头桥头堡的建筑,像在大闸两头蹲着两只老虎。那虎头虎脑,那伸长的舌头,显示她的壮观与威严。“石梁河水库南泄洪闸”竖写在虎头侧面,十分耀眼。她有十个大闸门,洪水一出闸口,便是一马平川的河道,流出的水便像被梳理过的少女长长的秀发,柔柔地滑去。直到于新沭河交汇处才有了落差。谁知那柔柔滑去的水,在此遇到落差坡上的消力墩,自然地撞击出奇特的水花,像在长长的秀发上打了个“蝴蝶结”,令人赞叹不已。

紧靠南泄洪闸建有水力发电站。在海陵湖修养得静如处女的绿水,把内涵的力经发电站转化为电能,高压线带走了她们的灵魂,剩下的躯体沿着一条南去的石安河,直奔安峰山水库。一路欢歌,用她们的躯体浇灌着农田,换来了农民粮食的大丰收。

奇妙的是,石安河在离防洪大坝三百米,建有石梁河电力翻水站,南水北调的长江水,经过一路上多个翻水站抬高,到这里穿过大坝下的涵洞,注入海陵湖,哪怕是百年不遇的大瀚海陵湖风光依然。

在南、北两个泄洪闸之间,有伸进湖里的分水坝,建成景色优美的旅游景点,特建一安澜雕塑,并勒石纪念。铭曰:新沭河上,大库石梁,碧水决决,旖旎风光,巨龙双锁,固若金汤,蓄泄自如,安澜无恙,当代大禹,治水有方,除害兴利,造福海邦,除害兴利,靠福海邦,国是民先,千秋业旺。

江苏省连云港市人民政府立

二〇〇二年十一月

沿着南泄洪闸向南约一千米,南北十里防洪大坝拐弯向西了。向东与石梁河镇东西大街相连。在有星星、有月亮无风的晚上,我喜欢从小镇步行来到这大坝上。放眼望去,湖面碧澄澄的,与天色相浑然。湖面管理网箱的船上的灯光,如撒满天空的星星,无法分清天上与人间。看不见浪却听到浪舔湖坡的声响。哦,那分明是去世多年的老爹,在讲老庄那老槐树的故事,分明是磨山风过的松涛声,分明是......

当我满含热泪再回望大坝下的村庄,看那在路灯笼罩下忙碌的人们,真的感觉是天上神仙,在俯视人间的繁华。

东海县石梁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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