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刻铭文中的古代大理(上)
2017-11-09吴艳
吴艳
碑,是中华文明独具特色的载体,中国的碑文化源远流长。具有独特文化内涵的碑最早出现在2000多年以前的春秋战国时代,先秦文献中已经有“碑”的记载。碑石文化从汉代开始形成和发展,绵延数千年,经史子共存,佛儒道齐全,融文章、诗词、史实、书法、绘画、雕刻、造型、礼仪、风俗等于一体,内涵博大精深,影响冠古及今,作为了解几千年华夏文明史不可少的实物依据,构成了中国传统文化精华的重要组成部分。
大理,以秀丽的风光,悠久的历史闻名于世,银梭岛贝丘遗址为大理新石器时代代表;春秋战国时期,洱海地区青铜文明不逊滇国;汉晋以后,中原文明光芒闪耀;唐宋时期南诏大理国雄踞西南边陲,开启一代辉煌:元明清三朝,大理更是人文蔚起,风采不减当年。从唐时南诏政权以来,大理丰厚的文化积淀以碑刻为载体,传承延绵,成为深厚历史文化底蕴的实物见证,各类型的碑刻星罗棋布散落于苍洱之间,至今有迹可循。石虽无言,文化有声,大理厚重的碑刻文化背后展现的是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每一块碑都如同无声的史书,记载着关于大理的古老故事,就让我们走近这些碑刻,探寻那段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却深深铭刻在古碑上的无法忘怀的岁月。
南诏时期的碑刻
清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的一天,云南布政使王昶在公务之余慕名前往城南二十余里古道旁寻访一块古碑。这是一块神奇的巨石,不知何年何月颠匍于此,隐没于荒烟蔓草间。因其体型硕大,又被百姓称为磨刀石,附近的人们常刮取石末用作药引,据说非常灵验。
王昶(1725-1806),字德甫,号述庵,又号兰泉,乾隆十九年(1754)进士,清代著名学者,金石学家,钻研考证、探幽访古的兴趣使然,王昶觉得这不会是块普通的石头。经他探查,这块巨石居然是被后世称为南诏德化碑的唐代碑刻。然而,这块历经千年风雨剥蚀和人为损毁的一代名碑却字迹模糊不清,难以辨识。幸而,明代大理文人李元阳在其编撰的《万历云南通志艺文志》中首录碑文,也由此引起王昶的兴趣,使南诏德化碑得以重见天日。嘉庆三年(1798年),云南按察使分巡迤西兵備道李亨特建盖碑亭保护并撰《南诏碑亭记》将碑文内容与史籍记载互证勘误,南诏德化碑由此得到了世人的极大重视和广泛关注。据考证,南诏德化碑立于唐代宗大历元年(公元766年),为南诏清平官郑回撰文,以洋洋洒洒3800多字记述了南诏政权与唐交恶后脱离羁縻独立初期的一系列重要史实,描绘的社会图景涉及南诏政治制度、经济发展情况,除了歌颂南诏王阁罗凤的文治武功之外,还着重叙述了天宝战争的起因及经过,表达了与唐兵戎相见的不得已及重归于好的愿望。碑文文辞典雅,骈散交替,婉转曲折,书法流畅俊逸,刻工精美,被誉为云南第一大碑。
《南诏德化碑》重点追溯了南唐关系,首先声明南诏的建立得到了唐王朝支持和承认,而后记叙了天宝七年(748年)阁罗凤继位之初与唐朝边将的一系列矛盾和冲突,其深层次的原因是南诏的不断壮大引发了唐朝对西南管理权的忧虑,表现为张虔陀任姚州都督后对南诏势力的刻意打压,于南诏而言无异于挑拨离间,蓄意陷害,引发阁罗凤一怒之下攻陷姚州、安宁的“七宗罪”。张虔陀服毒自杀,南唐交恶,战争势在必然。阁罗凤请和无望只有求助吐蕃,不得已而应战,先后两次打败唐朝军队求得自保。碑文详细记述了两次天宝战争的经过,特别记录了战争结束后,阁罗凤胸怀德化治国的理念,心存大义,下令各地收拾唐朝将士的尸骨,就地埋葬祭祀,极力抚平战争留下的伤痕。碑文最后用诗铭的形式对所有史实加以概括总结,颂扬阁逻凤和其子凤迦异的文治武功,歌颂政权的巩固,通篇叙述严谨,文辞雅丽,富有韵律,显示出较高的汉文水平,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南诏“德化”治世思想,体现了南诏统治阶级对儒家德政思想的吸收和运用。
公元766年,阁罗凤刻碑立于太和城国门之外,除了歌功颂德之意,更是将不得已叛唐的心意昭告天下,哀婉的言辞深怀对中原王朝的向往和敬畏之情,字里行间流露出与唐尽释前嫌、重修旧好的愿望真挚而强烈,南诏渴望民族团结和统一的赤诚之心日月可鉴,令人动容。金石无言,岁月有声,鉴古知今,《南诏德化碑》所展现的不正是今日所倡导的“大气明理、崇尚礼仪、诚信进取、德化和谐”大理精神的历史源泉吗?
天宝战争以后,唐王朝元气大伤,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安禄山、史思明发动了长达8年的叛乱,唐王朝的统治由盛而衰,南诏趁机开疆拓土,推行德化之治,迎来了独立后欣欣向荣的时期。2001年,太和城遗址上出土一块刻于南诏初期的碑刻,碑高57厘米,中段最宽处为40厘米,两头宽17-20厘米不等,刻70字。碑文罗列了粮仓管理人员的姓名,记述了负责收缴、保管粮食的仓库管理人员在南诏王室负责分管粮食缴库封仓的高级官员的监督下,收到并封存谷粮九千五百四十九石九斗四升二十四钱一事,并将此事刻石勒碑公布于众。短短的七十个字里包含的文字内容涉及了南诏早期的城邑地名、职官称谓和仓贮制度。从收粮近万石入仓贮存的事件过程来看,可以想象南诏王室和朝廷机构消耗或拥有的粮食数量惊人,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当时洱海地区的农业生产已发展到了较高的水平。
大理国时期的碑刻
公元902年,南诏权臣郑买嗣篡权,结束了南诏的统治,大理地区由此进入一个政权频繁更迭的时代,直至公元937年通海节度使段思平建立大理国,年号文德,定都羊苴咩城,结束了大长和、大天兴、大义宁三个短暂政权带来的分裂、战乱的局面,建立起一个新兴的国家。公元960年,北宋建立后,在面对接替南诏政权的大理国邦交问题上,宋太祖吸取了唐与南诏关系的教训,以大渡河为界隔江而治,采取“守内虚外”的治边政策,除保持必要的马匹互市交易之外。对大理国始终保持冷淡和戒备的姿态,大理国政权因此拥有相对宽泛的自由发展空间,安居西南一隅300多年。
曲靖一中校园碑亭内。立有一通高1.25米,宽0.58米的碑刻,这块不算高大显眼的碑刻却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文物《段氏与三十七部会盟碑》,该碑立于公元971年,宋太祖开宝四年,大理明政三年,距今已一千多年。当时,初建的大理国还处在巩固政权阶段,在面对滇南、滇东及贵州、四川等地辖区内各部族的关系,有战有和。《段氏与三十七部会盟碑》即记载了大理国主段素顺联合滇东三十七部征讨“妄服背恩”的部落后,会盟立誓、行赏的史实。而这一历史事件却为赵宋王朝正史所忽略不计,碑刻的发现填补了历史空白,成为研究民族史和地方史不可多得的宝贵资料。《段氏与三十七部会盟碑》用汉字刻碑记录了大理国统治少数民族地区的事件,使用宋朝干支纪年纪日,是奉宋朝为正朔的实物见证。不但镌刻下云南历史上各少数民族的团结友好关系,也充分表现出少数民族与汉族历史文化艺术的交流融合。
大理国建国初期经过缔结联盟巩固政权的一系列措施之后,远近归心,以宽松的治国方略,广为推行南诏以来传人大理的佛教信仰,广施佛礼,大兴佛寺。原立于挖色镇高兴寺旧址的《高兴兰若篆烛碑》即是这一时代特点的实物见证。《高兴兰若篆烛碑》立于大理国定安四年(1198年),是大理地区发现的最早的寺庙碑。半月形碑额正中方框内阴刻篆书“高兴兰若”,碑文汉语白音相杂,开篇首赞佛理,以道家、儒家的学说阐述宇宙万物和人世的变化规律和哲理,其次记述建盖、施赠寺庙的缘由,详细记录了捐赠人施舍田地,房舍、牲畜、物件等事,最后颂扬段智兴的丰功伟绩,并为其祈福禳灾。可见佛教信仰已深入统治阶级,后来大理国22位国主中有9位出家为僧,也不足为奇了。
此外,佛教信仰如何深刻地影响着人们的生活,从大理地区发现的众多火葬墓及梵文碑刻也能充分感受到。从现立于大理市博物馆碑林正厅内的《大理国故高姬墓铭》《杨俊异碑》和《故溪氏谥日襄行宜德履戒大师墓志》中可窥其一二。
《大理国故高姬墓铭》中的高姬,名贵,是翰林郎李贤之妻,相国高护之女。高姬之母为大理国第十六代王建德皇帝段正兴之女段顺,高姬即建德皇帝段正兴的外孙女,身世显赫。碑文中称高姬为高金仙贵、高护为高妙音护、段顺为段易长顺、李贤为李大日贤,将金仙、妙音、易长、大日等佛号冠于姓名之间正是大理国佛教信仰的习俗,在地位显赫的人物之间普遍使用,也从一个方面反映了大理国时期佛教的兴盛。碑文为骈文体,引经据典追记墓主高姬之德,辞藻华丽,吟咏铿锵,具有很高的汉文水平和文学造诣。为其撰写碑文的是大理国衡鉴君国谏议大夫杨俊舁,正是《杨俊昇碑》之主,碑刻左侧刻有其封号“谥日释龟儒镜圆国师释照明”,可见杨俊异既通晓佛教哲学,又出仕为官,是大理国上层阶级精通儒释的人员参与政权管理的体现。《故溪氏谥日襄行宜德履戒大师墓志》中的溪氏为大理国名医溪智,其家世代行医,曾著《脉决》要书,布行后代。他医术高明,曾救过安国公主之命,又因道德高尚,任佛教密宗高僧“阁梨”之职,大理国国王段智兴、相国高护都对溪氏进行过封赏。溪智既是医生又是师僧阿吒力,也是大理国崇佛之风的例证。
溪智墓碑半圆形碑额正中雕有佛像,周围刻梵文种子字母,背后刻梵文佛顶尊陀罗尼神咒,而高姬墓碑和杨俊异碑后也刻有梵文,可见这一墓碑形制深受密宗阿吒力教的影响,具有浓厚的密宗文化特征。
除了墓碑之外,还有墓幢也是火葬墓的显著标志。墓幢由仪仗中的旌幡演变而来,受佛教密宗影响,因常刻有佛顶尊胜陀罗尼神咒而称为经幢,为六角形或八角形石柱,多安放于火葬墓旁。发现于喜洲弘圭山立于大理国元亨十一年(1195年)的《大理国彦贲赵兴明为之母造墓幢》就是典型代表。据墓幢上的文字得知此墓幢是大理国彦贲赵兴明为亡母所造,除陀罗尼神咒梵文外,墓幢上还雕有四臂尊胜佛母坐像浮雕,遍体璎珞,飘带缭绕,饰以火焰纹背光,法相庄严,雕刻精美,造像右侧上方题“南无尊胜大佛母”。《大理国彦贲赵兴明为之母造墓幢》是大理地区发现标有确切纪年的大理国墓幢,具有较高的历史文化价值,也是研究大理地区历史、宗教及丧葬习俗的珍贵实物资料。
而大理国布燮袁豆光为超度鄯阐侯高观音之子高明生所造的尊胜宝幢(昆明地藏寺经幢)则是大理国时期经幢的珍品。幢为方锥状塔形,七级八面,由五段砂石组成,通高6.7米,底部刻有《敬造佛顶尊胜宝幢记》《佛说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大日尊发愿》《发四弘誓愿》四篇文字,幢顶为葫芦形宝顶莲花瓣承托宝珠。通体采用浅雕、高浮雕、半立雕的手法雕刻密教佛、菩萨、天王及天龙八部共300尊,大者1米,小者5~7厘米,雕刻精美,造型生动,整体布局严谨、比例协调,层次分明,极具唐宋石窟和泥塑造像风格,是大理地区广为流行的密宗佛教在不断融合中原汉地、西藏、南亚等周边国家和地区的佛教文化因素的基础上融会贯通后所形成的独具地方和民族特色的南诏大理国佛教造像风格,代表了南诏大理国时期云南佛教艺术的卓越成就,具有较高的历史价值,是云南宋代石雕艺术的珍品。
經幢的出现从一个方面说明作为佛教密宗的重要元素已深入人们的思想观念之中,延绵元明清三代,影响深远。而在大理王城之外,大理国统治范围内还有几块重要的碑刻为我们勾勒出大理国时期的历史样貌和政局形态。
楚雄紫溪山的一块陡壁上,刻有宋高宗绍兴二十八年(1158年)的《护法明公德运碑赞》,这是为赞颂大理国相高量成的功绩而作。高量成以平三十七部叛乱有功而被封为“护法明公”,碑文多次以高国主相称,可见其地位显赫。相距楚雄紫溪山不远的姚安县兴宝寺《兴宝寺德化铭碑》也是一块对高氏子孙大理国上公高光重建兴宝寺歌功颂德的碑刻,碑立于段智兴元亨二年(1186年),仅晚于《护法明公德运碑赞》28年。碑文中所提到的高量成和高光都是大理国高氏家族的显赫人物。
高氏先祖高方随段思平夺取政权之后被封为岳侯,至高智升时崭露头角,因平叛有功被分为鄯阐侯,其长子高升泰也因讨平杨义贞叛乱而官至国相。父子二人一手拥立段寿辉为大理国主,实权在握,权倾一时。迫于形势,段寿辉主动禅位于段正明,而朝中已为高氏马首是瞻。宋哲宗甲戌年f公元1094年1段正明禅位,众人共推高升泰为大理国王,号称“大中国”,开始了高氏一门显赫的荣耀时代。高升泰在位只有短短两年时间,其子高泰明按其遗愿将王位归还段氏,高氏世袭为相,主掌国政,段氏徒有虚名,高氏子孙仍然权势熏天,大中国的时代一直在延续。《护法明公德运碑赞》和《兴宝寺德化铭碑》中多处出现“高国主”、“中国公”即是高氏时代的见证。
护法明公高量成为高泰明之孙。高量成之父高明量受封于楚雄,称政国公,其叔高明清封于鄯阐(昆明)称平国公。宋高宗绍兴二十年(1150年),高量成平定三十七部叛乱,功高一时,被封为“护法明公”,晚年在与其侄高寿贞的政治斗争中退居楚雄,归隐田园,颐养天年。而《兴宝寺德化铭碑》中所颂扬的高光则是高泰明的曾孙,其祖父高明清受封于鄯阐,是高量成的叔叔。
此外,还有两块碑刻可以为我们透露出高氏家族的信息,那就是《大理国渊公塔之碑铭并序》和《高生福墓志铭》。
祥云水目山,是云南开创最早的佛教圣地之一,大理国时期不少王室贵族在此出家为僧。立于大理国天开十六年(1220年)的《大理国渊公塔之碑铭并序》就记载了大理国相国高泰明的曾孙、护法公高量成的儿子皎渊(俗名高成宗)出家为僧的经过及其生平。高成宗生于大理国段正兴大宝元年(1149年),家世显贵,是“故相国公高泰明之曾孙,政国公明量之孙,护法公量成之子也。”其母为大理国王段氏正兴之女。然而,其父高量成在高氏家族的权力斗争之中落败,不得不退隐楚雄紫溪山,从小目睹家族争端的高成宗也选择在1168年出家为僧,在水目山清修佛法了却一生。1214年渊公卒,年66岁。大理国天开十六年1220年,他的嗣法弟子在水目山为他起建墓塔,大理国王段志祥礼号其塔曰“实际”,并谥曰“顿觉禅师”。
而另一位高氏的后人高生福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从出土于楚雄莲花池的《高生福墓志铭》中对高生福生平事迹记叙來看,尽管高生福年轻时抱负高远“幼有昂霄耸壑之姿,拔萃出类之口,杀身成仁之志”,然而这一轩昂少年却身逢多事之秋,离乱之世,随时移世易,生活态度日渐消沉,受当时为躲避政治斗争避爵为僧的风气影响,高生福隐逸山野,漂泊人生。虽然最后官复原职,也未能施展抱负,白白虚度年华。仁寿四年(1236年)十月二十三日六十九岁的高生福卒于德江城,后被追封为“天子追封忠节克明果行义帝”,终于彰显了一份高氏家族的荣耀。几块碑刻让后人窥见了高氏家族曾经的尊荣显耀,也看到了一个家族盛极而衰的沧桑悲凉,拨开历史的烟云,窥见南诏大理国一代的政治风云。
元代大理地区的碑刻
公元1253年,蒙古大军的铁蹄打破了妙香佛国的宁静,至今留存于大理三月街街场上的一块青石巨碑镌刻下了那段浩荡的历史。《元世祖平云南碑》俗称“乌龟碑”,碑高4.44米,宽1.65米,碑心由两块青石组成,碑下有赑屃石座,规制完整,高大雄伟。碑中篆刻“世祖皇帝平云南碑”八个大字,碑文分二石书刻,约1300字。元大德八年(1304年),云南平章政事也速达儿上奏元成宗所立,翰林院程文海撰文,追颂开国皇帝元世祖忽必烈以亲王之尊受钺专征,怀着神武不杀之恩,以过人的智谋和宽厚的胸怀平定云南的经过。碑文文词典雅,气势磅礴,歌颂了忽必烈的文治武功彪炳史册光耀千古,是元朝统一云南,结束了大理国割据历史,将云南地区纳入中央统治的实物见证,具有重要的历史、科学和艺术价值,可谓元碑中的精品之作、帝王之碑!
元世祖忽必烈攻克大理国后,对云南进行了有效的统治和经营,建立云南行省,将省治设于中庆路(今昆明),在大理设置“大理军民总管”,由大理国段氏的后代世袭此职,总领云南,形成了元代云南特殊的政治体制。第一任云南平章政事赛典赤到任后,在各地兴建学校,大力推行儒学,现藏大理市博物馆碑林的《大理路兴举学校记碑》《崇奉圣旨碑》和《加封圣诏碑》铭刻着元朝统治者大力推行文化教育史实。
《大理路兴举学校记碑》立于至元二十五年(1288年),碑文记述了元初云南行省平章政事赛典赤·瞻思丁推行儒学教化民众,其后继者脱脱木儿命郝天挺、焦征至大理督查办学并祭祀文庙之事。
《崇奉圣旨碑》则由大理路军民总管府立于至元三十一年(1294年),碑体巍峨高大,碑文为皇帝崇奉孔子,宣明教化,保护学校的圣旨,是元代将尊孔重教的思想以诏书的形式颁布并被地方立碑加以崇奉的实物例证。
与此碑内容类似的还有《加封孔子圣诏碑》,碑额正中刻楷书“加封圣诏”四字,周刻双龙捧日浮雕。碑身高180厘米、宽100厘米、厚20厘米,四周刻缠枝莲纹,中间刻碑文,分为上、下两段。上段刻大德十一年(1307年)元武宗加封孔子“大成至圣文宣王”的圣旨,下段刻至大二年(1309年)尚书省据旨行文各地建立加封孔子“圣诏”碑石的文告及刻立碑石职事人员名单。
除了推行儒学之外,元朝统治者还着力保护地方佛教信仰,在《大崇圣寺碑铭并序》一碑中可以看出这一重要方略。崇圣寺及三塔始建于南诏,大理国有“佛国”之称,崇圣寺即为“佛都”。泰定二年(1325年),段氏第六代总管段隆请著名书法家圆护书丹,由翰林国史大学士云南省参政知事李源道撰写了《大崇圣寺碑铭并序》,碑文不但记述了段隆先祖段实笃信佛教,发愿重修崇圣寺的经过,还描述了崇圣寺的具体情况。碑阴刻有用白话书写的至大四年(1311年)元武宗皇帝颁发的对崇圣寺财产进行保护的圣旨《大崇圣寺圣旨碑》。由此可见,元代通过大理军民总管对大理地区进行了有效的管理,还在宗教信仰方面给予宽松的政策,在大理的统治可谓因地制宜,卓有成效。尽管如此,元代的统治依旧没有能够长久,1368年,明军攻占大都,元朝灭亡,元顺帝北逃外蒙古后改元宣光。然而,元朝却在云南依赖着大理军民总管维系其苟延残喘的统治。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农民起义军明玉珍在四川建立大夏政权,并积极进军云南,元朝在云南的当权者梁王一度退出中庆,求助于大理军民总管段功,段功随即由大理出兵,将明玉珍军逐出云南。梁王感念段功恩德,封其为云南平章政事,并将女儿阿盖公主嫁给段功。可惜好景不长,至正二十六年(1366年),梁王忌惮段功势力强大,设计将其杀害,大理与梁王的联盟名存实亡。
1370年,大理段氏第十一代总管段宝在邓川云弄山下石窦香泉溶洞内刻下一块摩崖,全文共四百一十三字,以汉字记录白语的形式记载了段宝捐田建寺的经过,因而称为《舍田碑》。碑文称段宝为“大元国奉训大夫都元帅段信苴宝”,碑立于元至正三十年,而此时距明太祖朱元璋建立明朝定都南京已两年有余,此时的大理,依旧奉元朝为正统。无独有偶,由段宝篆额的《大光明寺智照灵塔铭并叙碑》立于大元宣光九年(1378年),碑文记述了大光明寺住持瑞岩的身世和经历。瑞岩,名祥,先世为北庭(今新疆)察罕脑儿兀鲁族人,其祖父南嘉台是成吉思汗部下宿卫亲军的军官。至元年间协助忽必烈的儿子忽哥赤镇守云南,任总兵官讨伐缅甸,因功授正义大夫晋安路宣抚司同知。父完者,任嵩明州军事长官(达鲁花赤)。瑞岩14岁执意出家于昆明妙高寺,天历三年(1330年)昆明诸王秃坚及万户伯颜组织兵变,瑞岩至大理、腾冲避难于金轮寺,后任大理大光明寺住持长老。宣光,为元顺帝北逃外蒙古后的年号,是当时云南仍处于梁王统治,尤奉北元为正朔的历史见证。
清代金石学家、书法家叶昌炽在其所著碑刻专著《语石》中曾有“得唐宋碑易,得元碑难”的感慨,无外乎元朝统治时间极为短暂,碑刻数量因而有限。然而,大理却罕见地保存了大量的元代碑刻,这要从1977年的一天说起。这天,在大理县文化馆内,一组石碑令昆明师范学院副院长、云南著名地方史专家王云教授如获至宝,激动万分。据文化馆工作人员介绍,这些碑刻来自五华楼基址。五华楼又称五花楼,为史书中记载的南诏国宾馆,是南诏国都羊苴咩城内规模宏大巍峨壮丽的建筑群,也是南诏举行重大仪式的场所,声名远扬,可惜宋元之后终为历史的尘埃所掩埋。明代大理卫指挥周能奉命筑城时,将大量大理国时期和元代古碑,拆搬来建筑房基,并将南门大街钟鼓楼改称为五华楼,以示纪念。1972年大理县在城市建设过程中为拓宽街道,拆除五华楼时这批碑刻才得以重见天日,县文化馆保存了其中的重要的一部分,还有一些被砌到了灯光球场看台下。
很快,王云教授的发现引起了上级部门的高度重视,1979年,由王云教授和蒙元史专家方龄贵教授带领的工作组完成了五华楼碑刻的清理识读工作,这批碑刻多数为元代墓碑,前面所提到的《大理国故高姬墓铭》《杨俊异碑》和《故溪氏谥曰襄行宜德履戒大师墓志》都是五华楼碑刻的重大发现。虽然以墓碑为主,但这批古碑涉及内容广泛,蕴含丰富的历史信息,弥补了大理地区宋代至元初三百多年间历史空白,成为研究大理历史的重要史料。
如《京兆郡夫人墓志铭碑》,碑立于至正二十二年(1362年),僧人圆护撰文并书丹。碑文记述的墓主高氏,名药师娘,腾冲大理国布燮高泰廉后裔高通之女,品行端庄精于治家,精通佛理,死后追赠为“京兆郡夫人”。圆护,元代僧人,李元阳曾盛赞其书法功力,称其为“玉腕”,可惜其作品多无流传。此碑刻文字清晰,实为圆护不可多得的书法作品之一。同为圆护书丹的还有《杨孝先先生墓碑铭》,立于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支渭兴撰,段功篆额。碑文追述墓主杨孝先家世及生平事迹,述其先祖为华阴人,天宝年间随鲜于仲通征云南兵败后留大理,为云南王阁罗凤重用,曾劝异牟寻与唐重修旧好。杨孝先博学多才,著有《斐位集》,其子杨庭曾辅佐段功击退明玉珍的红巾军,一家事迹多涉及大理重要史实,是元代大理地区上层显赫人物。
而《故大师白氏墓碑铭碑》除追述其先祖事迹外,还涉及宋代大理国至元代大理路总管段氏时的一段重要史实。大师是对大理佛教密宗僧人的尊称,碑文追述墓主白长善的先祖为中原人士,后迁太原,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叔叔白敏中是大师白氏的先人。宋仁宗皇祜四年(1052年),广西依智高叛乱失败后,大师的先人白和原随其来到大理,以文学医术闻名。后大理国在宋王朝的压力下,不得以诛杀了侬智高,白和原却以医术高明而升为“医长”。后世子孙继承家业,至墓主白长善一代,因其崇信佛教,大理段氏总管授予其“大师”的称号。
此外,这批元碑还多有涉及元代官职,如立于元顺帝至元三年(1343年)的《故大理差库大使董踰城福墓志》,碑中文追述董踰城福先世为南诏僚佐董匹第二十七代孙,至元三十一年(1264年)忽必烈派兵讨伐缅甸,在龙尾关建粮仓,任命董踰城福为差库大使,因克己尽职受到上司的赞扬之事。
立于元至正九年(1349年)的《故父張照磨墓志》一碑记叙了照磨张义的生平。照磨为元代官职,掌管核对文卷之事,碑文述及张义之父张泰,在南宋理宗宝祜元年(1253年)率众归附忽必烈,后世祖登基,赐张泰田亩一百余顷的事迹,成为研究元代地方史的重要资料。
还有《故理阳寨长官司案牍段琏墓铭》所述墓主段琏,字继昌,卒于至正十年(1350年)。其先祖出自战国庄蹻开滇时,其父段正在元初赛典赤执政期间任归措库提控。段琏在兄弟七人中排行第六,曾任大理路吏、姜州吏目、普安路理阳寨长官司下属案牍。其弟段智剃度为僧后在感通寺上方创建普光明殿,段琏晚年也在此修行。
更有《大理宣慰使司札付董益充木匠提举墓铭》,大理宣慰使司为元朝在大理的行政统治机构,“木匠提举”为褒奖艺高木匠大师的誉称。元代曾有一些被称为“滇工”的木匠被选人京城参加修建皇宫御苑,董益即为其中之一,可见元代大理木雕已享有盛名。
而立于至正二十二年(1362年)《弘农氏故千户护碑》蕴含的信息则更加丰富。碑刻两面刻文,额篆“弘农氏故千户护碑”周围刻精美花纹和五方佛种子字,碑阴刻梵文,碑额中刻尊胜佛母像。碑文所述墓主杨护,卒于至正二十一年(1361年),享年五十九岁。碑文叙述其一家的世系流传及其生平。大理杨氏自称弘农氏,千户为元代官职。碑文还提到杨护曾于海东罗荃之东建寺供养僧人的事,对于补充和佐证海东地方史料有重要的历史价值。
还有的碑刻则揭示了元代大理宗教信仰的重要信息。如《故大阿左梨赵道宗墓碑》,碑立于元至正二十五年(1365年),两面刻文,碑额篆“左梨释道宗墓碑铭”八字,旁饰花纹及梵文数字。碑文记述了大理白族名家大姓赵氏之赵道宗一支世代为佛教密宗僧人的事迹,蕴含着白族大姓与佛教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故大理杨氏道济大师墓碑铭》所述墓主杨公,为儒释世家,曾祖杨觉慧被大理国王段正兴尊为国师,母亲是“义学教主赵德馨之长女”。杨氏自大理国到元代,都是大理白族佛教密宗世家之一。元宪宗二年(1253年)杨公率先归附,为元军安抚地方筹备资用,安定大理有功,死后被封为“躬节仁义道济大师”。碑文为忽必烈攻取大理,提供了一段详实记载。
还有《追为亡人大师李珠庆神道》碑文中记述墓主李珠庆出生于绘画世家,洞明儒释之学,长于绘画佛事,被封为“玄机拔萃明德大师”,卒于至正二十六年(1366年)。而至正二十八(1368年)年立的《追为亡人杨昭宗神道》则讲述了一个悲惨的故事。墓主杨昭宗,字彦诚,号复斋,其先人为大理巨族,因其生前习通经史,请任为蒙化州学训。杨昭宗性情耿直,得罪于州牧段兴,于元顺帝至正二十六(1366年)年被州牧致戮而亡,年仅二十七岁,风华正茂却死于非命,令人感伤。一一历数,每一通墓碑,都镌刻着悠远岁月里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透过那些饱经风霜的模糊文字,仍能感受到历史的余温。
五华楼出土的元碑曾经为尘土掩埋,而今得以重见天日,携带着丰富的历史信息,静静等待着后人的进一步解读。如今,这批珍贵的碑刻屹立在大理市博物馆碑林走廊下,传递着来自800多年前的元代大理的风采,不时吸引观众驻足停留,触摸和感受一段古老的历史。
明清两代大理地区的碑刻
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朱元璋建立大明王朝十四年后,亲自部署,命傅友德为统帅,蓝玉、沐英为副统帅率30万大军挥师南下,一举攻克包括大理在内的云南全境,一个新的时代在云南就此开始。明王朝平定云南后,沿袭元朝的行省制度,将大理路改为大理府,下设太和县和诸卫所,逐步实现改土归流,将段氏和蒙古贵族迁往北方,同时通过军屯和民屯大量迁入内地居民,真正实现了中央王朝对大理的有效控制,汉族人口第一次超越了土著居民,汉文化也逐渐成为大理地区的主体文化。伴随着苍山大理石开采水平的进步,明代碑刻数量激增,内容丰富,形式多样,呈现出与中原文化同步的态势。
1942年8月,喜洲弘圭山上来了两位年轻人,他们整日出没于墓碑林立的草丛中,清理掉墓碑周围一人多高的荆棘茅草,翻起倾覆的石碑,碑上的文字让他们如痴如醉,一点点地小心清理,一块块地仔细拓印,饿了就啃点干粮,渴了就喝点溪水,顶着酷暑烈日,如此辛苦了一个多月,将喜洲弘圭山走了个遍,采集了200多块有价值的碑刻拓片。这段经历,被其中的一名年轻人石钟健写成了《大理喜洲访碑记》,记录了他在喜洲寻访碑刻的重大发现。
石钟健(1913—1991),又名石钟,浙江诸暨人。1939年考入武汉大学历史系,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随校南迁昆明,1941年转学西南联大历史系,师从著名历史学家向达先生。1942年,在向达先生的建议下,石钟健与哲学系的徐衍利用暑假到大理考察历史风物,借住在喜洲华中大学。当时,全国抗日战争形势严峻,华中大学由武汉经桂林迁至大理喜洲办学已四年,在边疆少数民族地区的学习和生活让学子们新奇和兴奋,石钟健在这里也找到了让他感到惊喜的碑刻,1943年8月,他再次到大理邓川、洱源一代寻访碑刻,收获颇丰,奠定了他白族文化研究的基础。1944年,云南大学教授、历史学家徐嘉瑞先生也到大理實地考察,寻访碑刻,之后完成了大理历史研究学术力作《大理古代文化史》。在石钟健、徐嘉瑞先生的推动下,以及一些当代著名学者如向达、邓天挺、陶云逵、方国瑜、马曜的关注中,大理的碑刻得到了世人的重视,一批明、清时代的碑刻被完整地搜集和保存了下来,为我们描摹出一个时代的背影。
大理明清时期留存的碑刻数量众多,涵盖墓碑、墓志、记事碑、政事碑、兴造碑、诰封碑、功德碑及书法石刻等多种形式的碑刻,种类齐全形式多样内容丰富,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明清时期大理经济文化随着汉化程度在不断地加深而快速发展。
在喜洲弘圭山、剑川中科山、沙溪鳌凤山、洱源凤羽、大理凤仪、海东等地具有一定规模的明清古墓群中,发现了大量的墓碑和墓志,他们的主人都是明清时期身份显赫的名家大姓,达官显贵,如:
明正统三年(1438年)《故宝瓶长老墓志铭》,碑文记载宝瓶长老杨德出生于大理喜洲杨氏家族,为佛教密僧阿吒力世家。始祖杨法律为南诏著名的阿吒力七僧之一,其母妙圆,为五密僧杨俊之女。宝瓶长老才通显密,在佛教艺术上有兼绘塑雕铸图像之妙,曾奉皇帝之令到北京城内的著名寺院内讲经。宝瓶长老地位显赫,故而大理卫太和千户所昭信校尉土官陈荣为其篆额,大理进士杨森为其撰写碑文。
明成化二十一年(1486年)《明故旗英那公讳全墓志铭》记述旗英那公讳全,是大理洛阳村(今鹤阳村)望族。鼻祖那护在大理国时授万户之职。那全自幼伶俐,弓马娴熟,有郭子仪之才。从军后,曾参加攻打佛光寨,平麓川、金沙江等地战役,以军功保补为百户所总旗等职,也是大理本地的土官之一。
明弘治十六年(1503年)立《杨公碑院碑》,碑文记述杨姓是洛阳村的望族,杨王羲幼时尊师好学,长大后“立足以国家之用,才足以济世之王尔”,被郡人推荐为国家做事,任文书期间,成绩显著,被公卿大夫称赞为杰出人物。卒于明弘治十六年(1503年)。
明正德六年(1511年)《大理卫指挥使鲍杰墓志铭》由张天瑞撰文,王仲仁书丹,周曼篆额。鲍杰,字庆奎,生于明宣德丁已年(1437年),卒于明正德庚午年(1411年,)原为直隶六安州永知县人。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其父鲍昭随沐英国公征南,后留居大理,曾任大理卫指挥佥事、大理卫指挥使等职。明成化乙酉年(1465年),鲍杰承父职出任大理卫指挥使。以治军严谨著称,后升任昭毅将军上轻车都尉。掌兵政二十余年,使其所镇守疆域兵强马壮,人民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死后封昭毅将军上轻车都尉守备。
明嘉靖十一年(1532年)立《检庵隐寿翁碑》,杨士元撰,杨南金篆额,周臣书。检庵隐寿翁董廉,字尚清,生于正统十二年(1447年),卒于嘉靖十一年(1532年),享年八十六。碑文述其始祖为南诏清平官董成,高祖为邓川同知董升宝,系出名门。董廉喜读书工笔法,生性刚直有着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气概。
清道光二十一年(1829年)《霞溪杨公墓表碑》述杨公,名绍震,字光西,号霞溪,原籍南京。先祖明朝洪武年问随军征云南后举家落籍大理。碑文记述杨绍震一生德行,对研究大理清代的社会生活具有一定的价值。
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陕西兴安府知府秀峰赵公墓志铭》,林则徐撰文。墓主赵廷俊,字选特,号秀峰,喜洲白族人,嘉庆十年(1805年)进士,曾在陕西宜川、汉中、兴安、凤翔等地为官,与林则徐相知较深,林则徐为云贵总督时,赵公已七十有六,彼此书信往来,可为忘年之交。故墓志铭由林则徐亲撰,追述了赵公政迹以及去职还乡后的情况。
除了立在坟茔的墓碑之外,在棺葬墓中还出土了大量的墓志铭。墓志铭流行于汉族官员和白族知识分子之中,用于记述死者的祖籍、功绩、职官、生卒年月等内容,格式统一规范,多由名人撰写篆额和书丹,追述先贤事迹,颂扬墓主功德,极尽溢美之词,如:
明成化三年(1467年)《杨禧墓志铭》。杨禧,字佑之,大理府太和县人,生于明洪武二十年(1387年),永乐九年(1411年)举人,曾任四川某县教谕、四川道监察御史、广西庆远府知府、广西布政使司左参政等职,历官五十五年,仕途通顺,后加封为中奉大夫正治卿布政使,成化三年(1467年)卒。其子杨登为成化元年(1465年)进士。
明嘉靖二年(1523年)《韩政墓志铭》。韩政,字廷佐,号葵轩,大理文化坊人,任大理卫右所副千户。生于景泰元年(1450年),卒于正德十六年(1521年),三十七岁后致仕,膺推荐袭祖制任武毅将军。
明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李丹山墓志铭》记述李丹山始祖李春为江苏江阴人,明代随军出征云南,后戍守大理卫。李丹山曾任四川射洪县令,卒于明嘉靖二十年(1541年),于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葬于大理苍山下。
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杨士云墓志铭》。杨士云,字从龙,号弘山,别号九龙真逸,生于成化十二年(1477年),卒于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享年七十八岁,明弘治解元,正德十二年(1517年)进士。官翰林庶吉士,后转给事中。为官期间不畏权贵,因不满仕途恶习弃官回乡,在“乾乾斋”小屋潜心钻研经史,著述诗文,与李元阳、杨慎交往甚密。是研究明代著名学者杨士云生平的实物资料。
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高崧墓志铭》。高崧,字孟岳,号中川,大理卫人。嘉靖十九年(1539年)举人,任饶阳县(今河北省饶阳县)知县,有惠政,五十九岁不幸卒于任所,家人历时四月由河北扶柩归葬于苍山祖莹。
明万历八年(1580年)《李元阳墓志铭》,李元阳,字仁甫、号中溪,为明嘉靖五年(1526年)进士,任翰林院庶吉士、监察御史、知荆州府事等职。李元阳生于弘治十年(1497年),卒于万历八年(1580),享年八十四岁。碑文叙述李元阳为官清正,多有善政。辞官后捐修崇圣寺及三塔等内容。为研究明代著名白族学者李元阳的生平有重要价值。
此外,墓志也体现着母凭子贵,妻以夫荣的封建尊卑等级思想,如明嘉靖十三年(1534年)《明武毅将军韩公宜人王氏墓志》、嘉靖十八年(1539年)《明张儒人李氏墓志》、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明贞德孺人王母张氏墓志》、明万历五年(1577年)《明敕封赵母李氏墓志》等。宜人、孺人是封建社会根据父亲或丈夫或儿子的官阶品级对其妻女母亲的封号。
从这些墓碑、墓志中,我们认识了一位位明清时期生活在大理这片土地上的人物,他们的生平与史籍互相参照,留下令后人刻碑立传的荣光。而今,在历史的风尘之中已化为尘埃,只留下这碑碣依稀印记着曾今的尊贵荣耀,他们是闪耀在这片土地之上历史星空中的点点繁星,如杨禧、张云鹏、杨士云、高崧、董廉、杨王羲、李元阳、杨绍震、赵廷俊等得以镌石留名的人物,其所共有的一大特点就是同属大理的文化阶层,他们几乎都通过读书中举出仕后而步入社会上层而名留青史,此时的大理,浸润了百年的中原文明,汉化更加细致和深入,在上层士人阶级中通过“学而优则仕”的科举之路愈加广泛而普遍。
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大理府卫历年贡士题名记》记录下大理府卫历年贡士34人(可识读15人),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立于文廟的《大理府卫州县历科进士题名记》则详细叙述了大理士子在嘉靖年间参加科考的盛况,记录了明代大理卫各县从永乐十年(1412年)至万历二十年(1592年)180年间历科进士名录45人,(永乐至嘉靖进士题名37人,其后补录隆庆、万历科题名9人)其中包括李元阳、杨士云、杨南金、赵汝濂等一大批白族著名学者,可见大理士人通过科考高中,入朝为官者甚众,居于云南榜首。而清乾隆六十年(1795年)立的《太和县学司铎题名碑》则记录了大理太和县学主持教化的司铎人员名单,证实着明清官学教育之兴盛。
编辑手记:
我国自先秦时期就已出现碑刻,而以碑刻为研究对象之一的“金石学”则在北宋时期形成,“金”指的是青铜器,“石”指的就是石刻,金石史料由于其资料性强而受重考据的乾嘉学派重视,使金石学在清代达到鼎盛。碑刻由于其坚固和耐侵蚀的天然属性,对延续我们的历史认知起到了重要作用。
本文记录了大理地区以及与大理有关的碑刻数十座,从南诏国一直延续到明清时期,碑刻涉及政治、军事、宗教经典、文化教育、官制沿革、战争事件、名人墓志铭等,其中我国元代所留史料少,但在大理碑刻中对元代实行的各种社会制度却有多方面记录,是十分珍贵的研究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