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庄稼
2017-10-31王振东
王振东
在南阳盆地,时下种植面积最大的庄稼莫过于小麦和玉米了,大到其它庄稼可以忽略不计,那连片种植的景象绝对称得上气势磅礡。可这看似热闹的场景,实乃难掩庄稼们的孤单。曾几何时,盆地中还有高粱、豌豆、荞麦、绿豆等庄稼和它们为伴,这些被称作杂粮的庄稼,是饥馑年代农人得以果腹的粮食,但随着农村城镇化的飞速发展和大批劳力的外出务工,农人没有功夫再去侍弄这些产量极低的杂粮了,曾经的主食正日渐淡出盆地,绝大多数已难觅踪影。它们行走在大地上,行走在岁月的长河中,似乎完成了重大的历史使命,集体走出盆地,餐桌上偶尔出现它们的身影,那也是从盆地外走过来调节人们口味的。小时候,我整天和包括这些杂粮在内的许多植物泡在一起,浸润在草木的气息中,乐此不疲。长大后,我也曾经种过一些杂粮,亲手为其间苗、锄草、培土、收摘,那一份感情尘封在了深深地记忆里。
豌豆
儿时生产队里种的豌豆,人们吃得少,大都用来喂牲口了。把豌豆在石磨上磨两遍,碎成颗粒状,给牛马驴骡当料。别看让牲口吃了,其实和人吃同等重要,因为牲口得替人出力的。爷爷说,草膘料力水精神。草能上膘,水提精神,吃料才有劲干活儿。想想也是,生产队里诸如送粪拉禾、犁地耙地、打场放磙等重活儿,哪一样离得了牛马驴骡?不吃料咋能干得下来?爷爷那时是队里的饲养员(村里人叫牛把儿),喂牛前,爷爷先挑多半缸水,从另一口缸里挖出半瓢豌豆瓣,倒入水缸,用拌草棍搅,搅出浑水,再用马匀舀出,泼到槽里的草上,反复搅拌,直到豌豆碎屑均匀地附着在每根草梗每片草叶上。往往还没拌匀,馋嘴的牛已显得迫不及待,趁爷爷不注意,将泼上去的豌豆料吞下一口。爷爷便会骂那牛:真是饿死鬼脱生的。在爷爷的戏骂声中,牛们不顾一切地抢吃草料,仿佛晚了就跟抢不到一样。
豌豆有两种,一种是白豌豆,开白花;一种是黧豌豆,开淡紫色的花,羽状复叶,小叶卵型,结的角似小刀状,籽为球形。儿时在小伙伴中曾流传着这样一则谜语:妖妖奇,奇奇妖,身上结的尽小刀。谜底就是豌豆。
种豌豆不是耧耩的,是在犁地时把种子丢在翻起的犁垈半腰处。丢豌豆时要掌握好丢的位置,如果丢进沟底,太深了,苗不容易拱出地面;如果丢得离地面太近,又浅了,难免凉种,苗出不来,即使出来也因墒不足而干死。豌豆常和大麦混作,下种比例大约为四比一。因为大麦秆比较高,豌豆长秧时,豆身就缠绕着麦棵往上长,在空中开花结角。如果没有大麦,豌豆席地而长,通风透光差,豌豆就打得少。
豌豆的嫩荚可生吃,老荚可煮熟了吃,面还可以打凉粉吃。有一年夏天,母亲将刚分下来的豌豆磨成面,为我们打凉粉。我站在锅灶前,瞪着双眼看母亲忙活,将嘴里冒出的口水不停地往肚里咽。母亲先将豌豆面用水搅成稀糊,将铁锅里添上水,让我烧火。等到水冒小泡泡时,母亲把搅匀的稀粉糊慢慢倒入锅里,一边倒一边用擀面杖快速地搅,粉浆慢慢地由白色变成了透明、粘稠的粉坨,然后铲到面盆里放凉,倒扣在案板上,切成长条,淋上用蒜汁、辣椒、十香菜、小磨油制成的调料,拌匀,滑溜、爽口、味足的豌豆凉粉就做成了,那香味立时把我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呼呼噜噜,一碗凉粉便见了底,那个味儿让你永远忘不掉。
从记事起,我总是在春天沿着豌豆花的流向从村庄走向学校。那时,地里种了许多豌豆,从冬天播种到夏季成熟,豌豆与大麦一起成长,历经风雨冰霜。春天到了,密密实实的豌豆秧一片葱茏,每一棵秧苗上都长满枝枝杈杈,每个杈上都长出许多花苞,春风一吹,那些花苞便张开了笑脸,好似绿叶间落了成群的蝴蝶。豆秧攀着高高矗立的大麦,依偎在一起,在风中翩翩起舞,不几天,豆秧上便挂满了串串豌豆角。放学后,我们瞧瞧四下没人,就偷偷钻进豌豆地摘豆角吃,个个嚼得两个嘴角流绿水。吃够了,还摘,把书包、口袋摘得满满的,回家煮了吃。煮熟的豌豆,吃起来又甜又面,吃完还想吃。一日,我和几个小伙伴钻进十一队的豌豆地,吃得正香时,猛然听到一声断喝:谁家的小孩儿偷豌豆角?我一惊,见是看豌豆的夏爷爷。夏爷爷是个豁嘴,说话跑风,常把“吃”说成“刺”,把“谁”说成“随”……我们常学他说话,那油腔滑舌的腔调,惟妙惟肖的动作,逗得一群伙伴大笑不止。当时我们都吓蒙了,哪儿还敢笑,都趴在地上不敢动。看着夏爷爷距我们越来越近,再不跑就要被逮住了,我们这才缓过神儿来,像兔子一样窜出豌豆地,豆角掉了也顾不上捡。夏爷爷在后面紧追不舍,边追边说:“甭跑了,我看见你们了!”我像受惊的麻雀一样不敢回家,直到天黑,饿得实在坚持不住了,才硬着头皮回了家。母亲显然已经知道了我偷豌豆角的事,两眼瞪着我,把我狠狠地训了一顿,要我保证往后不准再去偷豌豆角了。喝罢汤(吃晚饭,老家人的叫法),母亲领着我给夏爷爷赔了不是,这次风波才得以平息。母亲尽管没打我,可我记住了母亲的话,以后再也没偷过豌豆角。
算来这已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夏爷爷早已作古,他的形象和有别于他人的话音也像小小豌豆一样,留在了我的记忆里。现在想想那时冒着挨打的风险去偷豌豆角,除了小孩子们固有的顽皮、好奇的性格外,与当时口粮短缺、吃不饱饭不无关系吧。
扁豆
扁豆学名兵豆,又名滨豆、鸡眼豆,是豆类中籽粒最小的一种豆,百粒重只有四克左右,籽粒形如田径运动项目中的铁饼,但其直径只有男子铁饼的五十五分之一。
在栽培的食用豆类作物中,扁豆最为耐旱,耐瘠,因为泼实,隨便撒下,不用管理就有收成。收获后的扁豆不用石磙碾,只需摊在场里晒干,用杈轻轻一拍,籽粒很容易就脱落了,挑去豆秧,拢堆迎风一扬,豆糠被风吹去,只剩下了饱满、干净的豆粒了。
尽管扁豆易种好管,但因其产量太低(单产只有五、六十斤),所以老家种植很少,在那饥饿的年代里,种一亩红薯能收两、三千斤,谁会去种单产只有五、六十斤的扁豆呢?所以,生产队只在村边地头和荒滩薄地种一些,属于荒地利用,以此调节一下社员的胃口。
说到胃口,扁豆还真是一种好吃的东西。在我的记忆里,队里分了扁豆后,母亲先给我们做顿扁豆糊涂(实为糊糊,不知什么原因,老家人都把糊糊说成糊涂),剩下的装在瓦缸里,到过年时蒸豆包吃。母亲添上半锅水,下一把扁豆,把豆煮烂后,搅上红薯或高粱面糊,一锅豆糊涂就做成了,喝上一口,那种特殊的香甜味儿顿时在体内丝丝缕缕地萦绕。因为豆子少,想多盛些豆确实不易。所以在盛豆糊涂时,我会趁母亲不备,用勺子连续上下顿几下,锅底的扁豆就会被顿上来,一粒粒挤挤挨挨,酷似水塘中扎堆的蝌蚪,趁势一盛,就盛到了“许多”扁豆,尽管下锅的扁豆并不多,但相对于不顿就盛的糊涂,扁豆还是要多些。我把扁豆大都盛在了自己碗里,母亲骂我是“吃嘴精”。我心说,骂就骂吧,只要能多吃点儿豆,挨骂也值。等再做豆糊涂时,我还那样盛,只是想办法不让母亲看见而已。像这样的饭食,我家一年也喝不上几顿。每喝一顿,感觉就像过年一样。
扁豆除了煮汤吃,还可做馅,蒸成扁豆包,只是大都在过年时做。先将扁豆煮七、八成熟,捞出淋去水分,再将蒸熟的红薯捏碎掺进去,拌匀就成了豆馅,把发好的白面(麦子面)或黑面(红薯面)擀成圆片,放入豆馅,包好蒸熟即可食用。扁豆馅包子吃起来沙中带甜,甜中有香,是那个年代少有的美食之一。
扁豆不像其它粮食作物一样不易存放,只要不给它一个适宜发芽的环境,可以存放许多年不会坏。据报道,2009年,土耳其杜姆珀纳尔大学在进行考古发掘时,发现了四千年前的扁豆种,科学家把这些种子种下去,一个月后,它们居然发了芽,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其实,在解放前,一些农人怕遇到天灾庄稼欠收,在庄稼好收的年景把扁豆掺土和成泥脱坯,晒干后悄悄垒在墙里,只要不遇潮湿,扁豆就不会发芽变质,如遇灾荒,把这些“扁豆坯”扒出来,洗去泥土,就可以救命。这一方面体现了农人的智慧,另一方面也说明这是饥馑年代人们的无奈之举吧。
不知道从哪年起,家乡人不再种扁豆了,我再也没看到过那白色或浅蓝色的蝶型花瓣。如今,不再缺吃少喝的我,时常怀念那小小的土黄色的扁豆粒,怀念那香甜的扁豆糊涂。
荞麦
虽然公元前五世纪的《神农书》中将荞麦列为八谷之一,但在我的记忆里,荞麦和豌豆、扁豆一样属杂粮作物,在村里的种植很少。风调雨顺时,人们一般不会种,只有在天旱无雨错过农时,或倒茬套种时,人们才会选择种植荞麦应急。这可能与荞麦不是主要作物和自身特性有关吧。
荞麦株高只有一尺多,秆呈淡绿色或紫红色,幼嫩时为实心,成熟后呈空腔,开白花,果实为三角形,被一个硬壳包裹,去壳后磨面食用。
荞麦抗逆性强,耐旱耐瘠,不需要过多养分。荞麦生长期短,播种三、五天就能出苗,并快速生长,从种到收只需要两个多月时间,当年可多次播种多次收获。正因为这些特性,荞麦自古以来就是重要的备荒救灾作物,一旦遇到旱灾、水灾、雹灾等自然灾害而导致主要作物绝收时,就立时补种荞麦,从而减少损失,这很像如今球类运动项目中的替补队员,一旦主力队员受伤,替补队员马上登场比赛。
记得有一年大旱,快立秋时才下了一场透雨,主要作物都错过了播种季节,村里的土地大都赶种了荞麦,开花时,田野里一片洁白,如雪如霜,十分壮丽,那是我大半生中在老家看到的唯一一次 “荞麦花海”。秋末,荞麦收割了,家家户户分到了不少荞麦。正是有了荞麦,来年春上,家家凭着荞麦和红薯干才度过了荒春。
实事求是地说,荞麦面不太好吃,口感和白面相比差远了。那时荞麦面有两种吃法:一种是包饺子吃。平常几乎吃不到肉,饺子馅大都是把萝卜剁碎后炒一炒,或把采摘的野菜焯一下,滴几滴油,撒几个盐子儿,用荞麦面做皮儿。另一种是擀面条,擀成的面条硬撅撅的,在那缺油少盐的年代,吃起来像嚼劈柴,没滋没味。尽管不好吃,但对于一日三餐都吃红薯、红薯面的农人们来说,也算是“改善”生活了。不好吃的原因是,荞麦面含糖量比较低,粘性差。家乡就流传一句歇后语:荞麦面打糨子——不粘板。因此,人们很少用荞麦面打糨子。
其实,荞麦有很高的营养和药用价值。我查阅了有关资料,荞麦面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脂肪、淀粉和纤维素,蛋白质含量明显高于小麦、大米、小米、玉米和高粱面粉。同时,食用荞麦面可降低人体血脂和胆固醇,软化血管,降低血糖,对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癌症病人有特殊的保健作用,被视为理想的保健食品。同时,还有抗菌、消炎等作用。因此,荞麦还有“消炎粮食”的美称,只是当时人们只着重温饱和口感,无暇顾及营养和药用价值罢了。
这么优秀的作物,印象中从我八九岁以后,村里再也没种过,我已经几十年没吃过荞麦面了,这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
高粱
最近一次见到高粱,是在电影《红高梁》中,那成片成片的高粱地,那火红火红的高粱穗,使我不禁想起了童年时期的高粱。
高粱既耐旱,又耐涝,即使在水里泡十天,甚至更长时间,也淹不死,照样抽穗结籽,是名副其实的“铁秆庄稼”。
高粱有两种,一种秆高,足有一丈多,秆为白色或紫色,穗大,但秆偏细。一种秆矮,老家人称其为“三尺三”,秆均为白色,穗偏小,但秆粗。高粱收打时,先把穗扦下来,摊在场上用石磙碾,磨成面后,主要是搅糊涂和蒸窝头。相对于红薯,高粱似乎上了一个档次,做的糊涂和窝头就比红薯面糊涂和窝头好吃,特别是把白面和高粱面搋在一起蒸的“糊黧头”(老家人的叫法)馍,是仅次于白面馍的一种馍了。
高粱全身都是宝,是传统农业社会的主要作物。庄户人睁开眼就能看到高粱的影子,从吃到用。除了高粱面可以吃之外,高粱米还可酿酒,不但家庭作坊用高粱酿酒,连茅台、五粮液等名酒也用高粱酿酒。高粱秆(家乡人叫秫秸)可织成箔,用来铺床、当红薯干栈子和瓦房的里子。如果破成篾,可编成席、茓子和凉帽,特别是用紫秆秫秸和白秆秫秸混编的席,手巧的席匠可编出“喜鹊登枝”、“鸳鸯戏水”、“荣华富贵”等精美图案,是娶媳妇必用的“花花席”(过去房屋都是土坯墙,把床头和床边的两面墙用席围起来,既干净又美观,围墙的席叫“花花席”)。高粱秆顶端的一截儿,叫莛子,可纳锅盖、蓖子,还可编篮子。高粱叶可喂牲口,还可以当作蒸馍的“笼布”,用高粱叶当笼布,蒸出的馍不但不粘蓖子,馍吃起来还有一股清香味道。高粱穗去籽后叫刷子毛、笤帚毛,它可以扎刷子、笤帚。就连小小的高粱壳也有用处,它可是做醋的好原料。当然,高粱秆还可以当柴烧,只是人们舍不得罢了。
高粱不事张扬,就像那些老实本分的老农一样朴实,它们虽“身材”高大,但绝不以此优势自居,而是默默地为人类奉献自己,难怪著名作家魏巍在《谁是最可爱的人》一文中,形容战士马玉祥“像秋天田野里一株红高粱那样纯朴可爱”。
高粱是所有高杆作物中身材最高的,它们像一道天然屏障,是极佳的隐蔽场所,当年八路军、游击队打游击战时,就是利用高粱地的隐蔽性和敌人周旋的。当然,高粱地也为我们小孩子偷瓜提供了隐匿场所,尽管这与八路军、游走队的叔叔们所从事的事业不可同日而语。有一天,我和几个小伙伴去瘸子爷的瓜地偷瓜。瘸子爷左腿有点儿跛,我们叫他瘸子爷。瓜园在一个四面环水的岛形地块里,和外边连接的唯一出路是两根木桩捆在一起的“桥”。我们淌过齐腰深的水沟来到瓜园时,瘸子爷正在瓜棚下小憩(老家人叫栽嘴儿)。看时机正好,我们淌过齐腰深的水沟,飞快进入瓜园,捡最大的西瓜摘。突然,瘸子爷一声断喝:“谁家的娃子在偷瓜?”他边喊边瘸着腿朝我们奔来。正应了做贼心虚那句老话,当抱着西瓜跑时,西瓜秧绊着了脚,我一个嘴啃泥摔趴在地。眼看瘸子爷越追越近,我翻身爬起,抱起瓜继续逃。离瓜园不远处是一片高粱地,有幾十亩大。我们跑得快,很快就钻进了高粱地。等瘸子爷跑到地边时,我们已消失在高粱地里。只听见瘸子爷朝我们喊:“你们摘的瓜还不熟,吃了会生病的。”我们怕瘸子爷再追上来,就往地中间跑。感到“危险”消除了,我们才停下开始吃瓜。捶开一个,不熟。再捶开一个,还不熟。连着捶开五个,没一个熟的。剩最后一个时,我说这个不能捶,要是还不熟,我们今儿个就算白忙了。这个瓜就埋在这儿,等焖熟了再吃。几个小伙伴都同意我的意见,便在地上挖了个坑,把西瓜放进去,用土埋好,上面盖了些高粱叶,这才偷偷地钻出高粱地……正是这片高粱地,才使我们顺利逃脱。
“秫秸掇”(把秫秸捆成捆,头朝上跟朝下垛成像宝塔的形状,中间是空的,老家人叫秫秸掇)也是很好的躲藏地方。有一次捉迷藏,我就躲在秫秸掇里。记得那晚的月亮很圆很亮,我和小伙伴们轮番当“敌人”。在经过了几次反复后,我又一次当上了“敌人”。那次我藏在一个比较远的秫秸掇里。秫秸掇由几十捆秫秸垛成,方园有两间房子大。我挤进秫秸掇,屏气躲在里面。那时,已是一更多天,因为我藏得严实,小伙伴没找到我。小孩子爱打瞌睡,不大一会儿,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见娘正喊我吃饭哩……我一机灵,猛然醒了,原来娘真在叫我。娘的喊声已经嘶哑,声声都充满了爱怜、焦急。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钻出秫秸掇,循着喊声朝娘奔去。娘看到我,又惊又喜,朝我扑过来:“我的小祖宗,你跑哪儿去了?快让娘急死了!”那夜到家时,已是次日凌晨。秫秸掇让我躲过了“敌人”,也让娘焦急了半夜啊!
如今回想,高粱的一生默默无闻,无怨无悔,把一切都奉献给了人类。自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我的家乡再也没看到过火红的高粱,秫秸掇永远刻在了我的记忆里。这不是高粱的错,是农村实行种植业结构调整的必然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