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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女弹词作者的创作心理探究

2017-10-15葛晓洁

报刊荟萃(下) 2017年1期
关键词:弹词

葛晓洁

摘 要:弹词小说从一种讲唱的艺术形式,到逐渐案头化,成为最受欢迎的女性读物,其作者也多是女性,她们有的从读者的角色转换为作者,通过作品表达出女性在现实生活中不能实现的愿望,表达出了她们内心所向往的生活,也由此建立了中国女性叙事文学的传统。

关键词:弹词;女性作者;创作动机;女性独立意识

弹词是在江南地区流行的一种古老的讲唱文学艺术形式,其起源的形式与时代尚无定论,但作为讲唱文学的一种,肯定对元明的词话有所继承,关于其起源的具体时代,我们尚不可知,但是至晚在明清时代已经盛行,至清代极为繁盛,是清代讲唱文学中成就最高,影响最大,流传作品最多的一种文学形式。随着弹词的广泛传播,弹词也由讲唱的形式逐步成为案头化的读物,这就是弹词小说,本文所论述的弹词创作心理也是指弹词小说的创作者。弹词最突出最引人注目的特点就是,弹词的优秀作品几乎都是出自女作家之手,并且其传播也多在闺阁之间进行。弹词小说的繁盛在文学史上也有一定的文学地位,建立了女性叙事文学的传统,这不得不引起我们的重视。为什么女性会热衷于弹词的创作?这些深闺女子的创作动机何在?她们是否想通过弹词表达内心的某种欲望或诉求?本文将针对他们的创作心理进行细致的分析。

弹词创作的动机之一便是愉悦家中女性及亲戚姐妹,“聊博我,北堂萱室一时欢”,弹词能够博得众多家庭地位较高的女性的青睐还得益于他本身的艺术形式,弹词的演出极为简单,二三人,几种乐器即可,可在富贵之家的室内演出,供女眷们消遣。弹词在写作之初是私下的读物,在家庭妇女成员间以手稿的形式流传。由于封建礼教对女性行为的种种制约,使得女子只能主内,待在深闺,而不能像男人一样在社會上抛头露面,未出阁的女子在家中也只是做女红,学些女性必备的治家技能,极少有社交活动,一些地位较高家庭中的妇女或许还读书识字,或结社吟诗作对,以此消磨时间,他们在深闺中的生活必然无聊至极,于是一些有文学修养的女子,便把文学创作当做消遣时光的一种娱乐方式。郑振铎曾经推断弹词吸引妇女的原因:弹词为妇女们所最喜爱的东西,故一般常日无事的妇女们,便每以读弹词听弹词为消遣永昼或长夜的方法……弹词正迎合了这个被幽闭在深闺的中产以上的妇女的需要……渐渐的有文才的妇女们便得到一个发泄他们诗才和牢骚不平的机会了①。很多弹词的作者,公开说明了自己创作的原因是为了愉悦自己的母亲姐妹。例如创作《再生缘》的陈端生在书中声称自己的创作目的主要在娱乐家人,尤其是母亲,在第三卷的卷末结语部分她写道:“原知此事终无意只不过暂博慈亲笑口开”。《笔生花》的作者邱心如在书中写说明了创作的目的之一也是愉悦母亲,在第一回自序部分写道:“原也知,女子知书诚末事,聊博我,北堂萱室一时欢”。陈、邱两人的语气完全一致,这足以证明她们创作的目的之一是为了愉悦家人。

弹词创作的另一动机就是通过作品抒发自己的心志,抒发女性在繁琐家庭生活的无聊之感,在男权社会,女性受限于性别角色和社会规范,无法参与公众事务,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家中。所以自许有才的女性对建功立业也有一种强烈的渴望。长期的闺中生活让他们有一种封闭感和无聊感,她们的活动受到空间的限制,她们的“无聊是指此生无大事的无奈感”②,女子没有读书中举,考取功名,做一番大事业的任务,他们毕生的终极目标就是相夫教子,做一位贤德的妻子,未出阁的每天待自深闺,已出阁的每天也在为繁琐的家事所累,除了在特定的时间赏心游玩。如邱心如苦于妇职,写作只能在空余时间,她用“闷”字来形容自己的心情,这种被琐屑杂事包围的感受就是一种无聊感,是她们有时厌烦的生存状态。她们在家中处理一些繁琐的家事,复杂的人事关系,而她们所看到的男人,无论是她们自己的丈夫,还是身边的男性,或者她们从文学作品中所读到的男性的人生、生活都比她们的生活丰富,或者说更有意义。男人可以在朝为官,共商治国大计;他们可以驰骋沙场,做护国先锋。于是她们对人生的无聊感便刺激了她们的创作,使得他们可以在小说中尽情想象,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把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不能完成的夙愿交给书中的人物去完成。像男人一样,考取功名,驰骋沙场,留名千古。如孙德英《金鱼缘》中的钱淑荣、秦梦娥,二人都女扮男装,改名改姓,钱淑荣做了文官,在朝为相;秦梦娥做了大将军。两名女性一文一武共扶大宋江山,作者通过钱淑荣之口,表达了自己的心声,淑荣在闺中长叹:“想从古及今,巾帼英雄也颇不少,莫不是襟怀磊落须眉气,莫不是志愿高超粉黛班,播得个万古不磨留美誉,播得个千秋共仰著奇谈,奴家志愿虽非俗,哪能够轰轰烈烈做一番,似这等迎归嫁娶,世俗繁文,岂吾心所愿哉,夫妻恩爱尽幻痴,生儿育女枉操持……”表达了自己对功名的渴望和对婚姻生活、生儿育女这些妇职的厌恶之情。有才女性渴望建功立业的强烈愿望,也是她们不断创作弹词小说的动机。

弹词女作家通过弹词所表达的内心的愿望也从侧面表现了她们独立的女性意识,包括对婚姻自主和对经济独立的自主意识。女性独立意识的觉醒深受晚明个性解放思潮的影响,明中叶,资本主义经济萌芽不断增长,欧洲先进的科技和人文思想逐渐传入中国,强烈的冲击了中国传统的思想意识,驳斥理学,倡导性情,呼唤个性解放,对人自身的价值关观念有了更多的重视,弹词作者的女性独立意识的凸显深受其影响。

弹词小说表现了弹词女作者强烈的婚姻自主的独立意识,在古代,封建礼教对妇女的言行有很多的规定,她們要“三从四德”,“未嫁从父,即嫁从夫,夫死从子”,“谨按妇人以夫为天,而姑舅为夫之父母,义莫重焉”,“夫为天也,一生须守一敬字”,“事夫者须愉色婉容,曲体欢心,不可纤毫触犯”,婚姻大事更是由不得她们做主。但弹词女作家所创作的弹词小说中的女主人公都有着强烈的反叛精神,她们反对媒妁之言的婚姻,要求自主的婚姻。如《再生缘》中的孟丽君,孟丽君才貌双全,十三省提督之子皇甫少华与元戎之子刘奎壁争相求聘,结果刘奎壁以一箭之差败北,孟丽君于是受聘于皇甫少华,但是刘奎壁不甘心,于是便迫害皇甫家,致使皇甫家败落,皇帝便命孟丽君改嫁刘奎壁,此时孟丽君的父母看到皇甫家的情况,再看和刘家的这门婚事,皇上赐的婚,刘家又是皇亲国戚,便劝孟丽君答应嫁给刘奎壁,在这种情况之下,丽君嫁给奎壁已成定局。但是孟丽君却没有按照父母的意愿奉旨成婚。当她得知真相后,当堂怒斥父亲见利忘义,在婚姻问题上表达了强烈的自主意识。再如邱心如《笔生花》中的姜德华,也是两次抗婚,拒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

再次,女性在要求婚姻自主的同时,也意识到了婚姻的独立依赖于自身经济的独立,自身有经济来源,不依附于男性生活,女性才能摆脱家庭生活对女性行为的束缚,女性对男性经济上的依附才是导致两性关系不平等的根本原因,而弹词女作家深刻的人事到了这一点。作者通过作品中的人物表达了女性经济独立的愿望。孟丽君因为自己卓越的才能,位居百官之首,在第四十四回为母诊病时说道:“爹娘呵,世人说做了妇道家,随夫荣辱。想当初,孩儿不避风尘,全身远走,也算与皇甫门中同受患难了。今日伊家烘然而发,孩儿倒不在乎与他同享荣华。丽君虽则是裙钗,现在而今立赤阶。浩荡深恩重万代,惟我爵位列三台。何须必要归夫婿,就是这,正室王妃岂我怀?况有那,宰臣官体嵬嵬在,自身可养自身来。”“自身可养自身来”,孟丽君认为自己现在位居百官之首,自己凭借自己的才能所得到的俸禄足够养活自己和双亲,又何必非要嫁夫婿,做回无事可做的家庭主妇呢。弹词中所反映的女性独立意识,超越了之前的盲目的反抗,触及到了女性摆脱男尊女卑处境的根本原因,表现了超越时代的女性观。

弹词小说从一种讲唱的艺术形式,到逐渐案头化,成为最受欢迎的女性读物,其作者也多是女性,她们有的从读者的角色转换为作者,通过作品表达出女性在现实生活中不能实现的愿望,表达出了她们内心所向往的生活。也由此建立了中国女性叙事文学的传统,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去了解弹词。

注释:

①郑振铎:《中国俗文学史下册》,第353页。

②胡晓珍:《才女彻夜未眠》,第161页。

参考文献:

[1]清·陈端生,《再生缘》,中州书画社,1982年.

[2]郑振铎,《中国俗文学史》,东方出版社,1996年版.

[3]胡晓珍,《才女彻夜未眠》,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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