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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之塔

2017-09-25沙爽

鸭绿江 2017年9期
关键词:格蕾丝沃尔卢卡斯

沙爽

辩护人

一张肥胖的年老的脸,加上一个肥胖的老年的身体,这样的配置显然增加了罹患心脏病的概率。不幸的是,他的职业又为这概率叠加了风险。事情就是这样,威尔弗里德爵士,一部移动式大英帝国律法辞典,刚刚在医院里躺过六十天,总算获准回家疗养。如今他的心脏是个脆弱的婴儿,由护士普小姐全权负责照管。贴心的老管家还特意在楼梯上加装了一部升降椅,省得他辛苦地爬上爬下。正当老爵士陶醉于自由上下的乐趣,一桩未及预约的诉讼案找上门来。

人到中年的沃尔差不多算是一个穷光蛋。但不久前他结识了一位富有的寡妇,两个人相谈甚欢。不幸的是,某天深夜,富婆被人杀死在家中,而一周前她刚刚修改了遗嘱,将八万英镑遗产留给沃尔。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沃尔犯下了谋杀罪,眼下他唯一的稻草,是妻子可以做出的不在场证词。根据多年办案识人的经验,威尔弗里德爵士相信沃尔是无辜的。既然无人胜任这桩案件的控方律师,老爵士决定先把心脏问题放到一边,拿起这只烫手的山芋。身为就职三十七年的老律师,爵士深谙此中的奥秘:所谓成功,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于虚拟的信心——如果不能坚定地信任委托人的诚实品性,法庭对决之间,任何微小的犹疑都将构成无从弥补的遗憾。

沃尔在律师办公室逗留的时间很短,闻讯而来的警督带走了他。紧接着,沃尔之妻克里斯汀也不请自来,她向老爵士透露了一个秘密:她并非沃尔真正意义上的妻子,他只是将她带离了她深陷于战火和饥馑中的祖国,而她法律上的丈夫仍生活在那里。她的镇定和冷漠让老爵士深感惊愕,她含糊其辞的对答更让他怀疑:她在法庭上做出的证词极可能对沃尔不利。于是他决定规避这位重要的控方证人,却终不能阻止她在法庭上现身。她推翻了此前的说辞,指证沃尔在那天夜晚十点半之后才回到家中,风衣袖子上溅有血迹。他对她直言不讳:他杀了那个女人,并请求她为他做出虚假证词。

至此沃尔被判谋杀罪已成定局。但是这天夜里,一个奇怪的电话打进了律师办公室。身份不明的神秘女子声称,她有他们需要的证据,只要他愿意付个好价钱。满怀疑虑的老爵士匆忙赶到火车站,花四十英镑买下了那几封信。信是写给一个叫马克思的男人的,在信中,克里斯汀对他倾吐了绵绵爱意,并告诉他她将在法庭上做出伪证,以此永远地摆脱沃尔。

这神秘的女子是从哪里得到了这些信?这是一个谜。按照这女子的说法,她很高兴她终于有机会报复那个夺走她至爱的女人,因为她理应受到惩罚。

转机来得过于突然,这意外获得的胜利,反倒让爵士心存隐忧。法庭宣判之后,克里斯汀被愤怒的众人责骂和羞辱,不得不退回法庭暂避。但这个非同寻常的女人仍保持着她的优雅和镇定,面对老爵士的质疑,她终于道出了真正的秘密:她在法庭上做出的证词是真实的,杀人者正是沃尔。但一位妻子的证词如何让所有人确信无疑?作为一个出色的演员,她精心策划了整场戏剧,并客串了出售情报的神秘女人。信是她写的;至于马克思,当然是虚构的人物。她宁愿承担作伪证的罪名,只要可以救下她深爱的男人的性命。

躲在一旁偷听的沃尔此时现身。这得意扬扬的杀人犯业已顺利洗清了罪名,即将携他年轻的新欢登上豪华邮轮,尽情享受身为富豪的美妙人生。那把他为了蒙混过关而故意划伤手腕的水果刀还留在桌子上,此时它冷冷地递出幽暗的光。闻声赶来的普小姐尖叫起来:“天啊,她杀了他!”

“不,她处决了他。”老爵士出言更正。即将起航的船票需要退掉,他的休养旅行取消了。又一场谋杀案刚刚发生,而他又将出任控方律师,责无旁贷,自告奋勇。

纯属偶然,我发现了这部名为《控方证人》的电影,它拍摄于1957年,豆瓣评分高达9.6。但是它当得起这样的赞叹——每一个细节都设计完美,机巧对白更是引人喷饭。就连剧中人物的姓氏,也暗藏机心:老爵士的姓氏威尔弗里德(Wilfrid)源于日耳曼语,意为“意愿+和平”(will+peace);而沃尔(Vole)含有多层意思,既是“田鼠”,也可理解成“全胜”或“孤注一掷”,正吻合那杀人犯的秉性和气质;至于普小姐的姓氏Plimsoll,意为“橡皮底帆布鞋”——没错,我们知道,那是护士的标准配置。

谁说正直和可爱的人一定是对的?不,他也可能错到离谱。但正如老爵士所说:“正义的天平也许会偶有倾斜,但终将回归正义。”

对世俗人生而言,“正义”是个虚幻的词汇。可生命漫长,谁能保证自己一生平顺,既不会成为被告,也永不踏上原告席?一个人纵使生性宽和柔弱,被逼到忍无可忍,也要拍案而起。这时候,“正义”便落地为实,化为某种实实在在的东西,它是你理应获得的工资、版税、房屋、遗产;它是你清白的履历,是你做人的尊严。

我曾经看过那部《辩护人》的韩国电影,并相信那是真实的社会里真实的人生。做一个为稻粱谋的庸常凡人并没有什么可耻,做一个为他人的不平奔走疾呼的人则令人生敬。我也曾经坐在原告席上,为人性的曲折和幽深暗自惊心。是的,一定有这样的时刻:你渴望眼前存在的是一个理性和正义的世界——它与你如此息息相通,从来就不曾分离或割裂。

虚无之塔

北欧小镇的深秋安恬而静美,但是多多少少有些乏善可陈。森林在小镇的边缘处,野鹿成群出没其间。落叶窸窣,酝酿着冷而湿的腥甜之酒。如你所知,这里的人们相互熟稔,他们办Party、郊游、野餐,男人们聚在酒吧里豪饮。他们生于斯长于斯,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也必将终老于斯。

这是小镇的命运,和小镇上人的命运。

卢卡斯是一位幼儿园教師——小镇能够提供的职位总是有限的,而人则是一枚一枚棋子,要么在此,要么在彼。像卢卡斯这样的人,安静,温和,清秀,似乎天生就适合做一位幼儿教师。虽然他刚刚离了婚,正为了每月同儿子的相聚而与前妻反复拉锯。但这是生活中可以被分解和原谅的部分。男孩子们喜欢他,总是和他闹成一团,而克拉拉则安静地坐在一边——这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是卢卡斯的挚友兼邻居的女儿。这一天,当他在那群淘气男孩的“进攻”下倒在床上装死,克拉拉突然爬上他的胸膛,出人意料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endprint

该如何应对小女孩稚嫩的示爱?这个中年男人对此缺乏经验。想了想,他把那张塞进他衣袋里的心形卡片还给女孩,郑重地告诉她:只有对爸爸妈妈才可以亲吻嘴唇。

女孩小小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当幼儿园院长问她为何闷闷不乐,克拉拉的回答让人惊讶。尴尬的女院长请来了专家,在一连串提问下,小女孩有点懊悔自己惹来了麻烦,却又找不到化解的办法。而专家认为,女孩的语焉不详正是源于受到了惊吓,而且像这么小的孩子,他们既没有理由也不太可能编造谎言。

所有的家长都被告知幼儿园里发生了什么事,而在他们的观察和追问之下,小男孩们也表现异样。孩子们甚至详细描述了卢卡斯家地下室的陈设和壁纸的颜色……转瞬之间,小镇居民们眼中的好好先生变成了面目可憎的娈童癖和色情狂,人们满怀怒火、义愤填膺。只有卢卡斯尚未成年的儿子相信自己的父亲是清白的。警察随即拘捕了卢卡斯,可是他们始终无法找到这位嫌犯的任何罪证——卢卡斯家里压根儿就没有地下室!

被法庭宣布无罪释放,但这并不代表卢卡斯洗清了他的罪名。他心爱的小猎犬被人残忍地杀死;家中的玻璃也随时可能被愤怒的路人砸得粉碎。到超市购物的卢卡斯被店员殴打并驱逐。平安夜到来,卢卡斯着装齐整,前往教堂,满脸的伤痕和瘀青泄露了这个男人正经受着的煎熬和屈辱。当孩子们甜美的童音唱响赞美诗,卢卡斯的眼中慢慢涌满泪水……他起身冲向克拉拉的父亲,他曾经的挚友和兄弟,是什么让他们莫名其妙变成了死敌?

回到家中,小女孩再一次告诉她的父亲:“他其实什么也没有做。”这一次,做父亲的哭了。

误解似乎就这样得到了冰释,生活又回到它原来的样子。当深秋再一次光临小镇,卢卡斯的爱子终于等来了他拿到狩猎证的日子。按照小镇的传统,所有人都赶来参加这庄重的成人礼。祖传的猎枪被郑重地交到男孩的手上,在几个朋友的陪同下,父子俩向森林走去。

依旧是落叶窸窣,森林弥漫着冷而湿的腥甜气息,一切都似曾相识,一切都恍如隔世……突然,一声枪响,沉浸于怀想中的卢卡斯登时魂飞魄散,跌倒在地。

暖黄的夕照穿过枝叶间的缝隙,一个逆光的黑影,正举枪向他瞄准。卢卡斯闭上眼睛,再睁开,黑影已悄然消失。

是幻觉吗?还是,真的有人刚刚在背后试图将他杀死?

是的,生活并没有真的恢复原样。它永远也不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只是在表面上,它平滑如初,像冰河深邃的裂痕覆盖上一层薄冰。

他怎能忘记那些汹涌的恶意?它们凭空而起,又消泯于无形。但是它们,曾经淹没了他整个的生活,甚至生命。

流言可以杀人,众口可以铄金,古今中外莫不如此。《战国策》中讲过一个类似的故事——当年曾参住于费地,当地有个与他同名同姓的人犯了杀人罪。于是有人跑去告知曾参的母亲。曾母正在织布,知子莫如母,她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样的蠢事。但是接下来,又有几个人跑来说了同样的话。曾母再也不能不信,她慌乱地扔掉手中的梭子,逾墙而逃。

曾参是孔子的得意门生,他参与编纂了《论语》,还著有《大学》和《孝经》。孔子临死之前,将儿子孔鲤的遗孤托付于他。而众人的讹传如此强大,强大到足以摧毁一个母亲对爱子的信任。

这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虚无之塔。这塔由空气累积,仿佛顷刻之间,化身为众人心中的道德高地。俯瞰的感觉如此美妙,谁不愿意将自己安放在这儿?而一旦站上这样的高地,也就没有人肯主动承认它是虚构的。是的,人心会执迷于它创造的幻象,因为潜意识会生成对比——他者的罪孽刚好衬托了自身的高贵。如同酒醉者难以分清现实和幻觉,而承认幻觉,首先构成了对个人智商的嘲讽和威胁。

世事变幻,这部名为《狩猎》的电影在现实世界里一再上演。而生活没有旁观者,如果可以选择,我们是否更宁愿扮演受困于自身错觉的大多数,置身于众人中间寻找安全?万一不幸,我们被命运之神乱箭射中,化身为百口莫辩的卢卡斯……枪声回荡,世界如此令人猝不及防。

消失的小镇

道格维尔小镇隐身于落基山脉深处。在这里,人们习惯于日升日落、深居简出。但是这一天,伴随一声枪响,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闯进了小镇,追杀她的黑轿车尾随于后。这些不速之客遇到了小镇年轻的作家汤姆,并留给他一张名片。

这逃亡的美丽女子名叫格蕾丝。汤姆说服人们收留下这个可怜的女孩,以两个星期的“试用期”为限,让她帮助大家做些杂务。转眼两个星期过去,格蕾丝得到了众人的好感和友谊,那些礼物被悄悄塞进她的行李包里:详尽标出了当地危险区域的地图;烤得刚刚好的面包和馅饼;小男孩心爱的一只铅笔刀……甚至,还有一张面额不菲的钞票。

经过小镇居民们共同投票决定,格蕾丝留在了小镇上。

小镇有些众所共知的秘密。比如说,杰克·麦凯失明了,但他以为可以掩饰这一点。而多年来小镇的建筑并没有什么改变,每天傍晚时分,教堂尖顶的影子仍然倾斜地映上杂货店,尖角刚好指在“正在营业”的“营”字上面。杰克乐于讲述这一切,类似的伪饰无伤大雅,但也无意中透露了一个无人明言的事实:在这里,没有人会真正地同情弱者,个体的缺陷因而需要掩饰。

还有,查克与妻子维拉的感情并不好。但他们生了七个孩子,还养了一条叫莫斯的狗。这一天,维拉因为要去听一场讲座,由格蕾丝来替她照顾孩子们。查克先于维拉回到家中,他对格蕾丝说了一番话——

“这个镇已经从里面烂掉了,如果它明天埋葬在山谷里,我该不会错过的……那树,那山,简单的人们,如果这些還没有让你变成傻瓜的话,我打赌肉桂会的。”

是预言吗?但是格蕾丝已经吃过了小镇上用肉桂做成的馅饼。

警察的出现带来了巨大的不安。怎么?格蕾丝不仅被身份不明的匪徒追杀,她同时还是个被警局通缉的逃犯!那么除了这里,她已经真的无处可去——既然居民们承担了包庇格蕾丝的风险,那么大家有理由要求她在经济上有所补偿。因此格蕾丝被要求付出更多的劳动,同时她也应该获得更少的工资。而这是小镇居民们共同投票决定的,因此它合情合理、不容置疑。endprint

格蕾丝的隐忍和让步再次让人们确认了自身的优越地位,每一个人都好像突然间明白过来,作为清白而安全的守法公民,自身的优越原本在同类之间湮没无闻,如今它奇迹般得以浮出了水面。而一旦意识到这一点,那渴望支配并凌驾于他人之上的隐秘欲念,便如同沉睡的饿兽悠然醒来。最初的相敬如宾就此彻底终结,下意识的践踏和凌辱迅速展开。指责、不满、呵斥,而这并没有什么不妥——主人对待他们的奴隶原该如此。就连小男孩杰森都无师自通地懂得,该如何准确地戳中格蕾丝的软肋,让她无计可施乖乖就范。

当警察又一次出现在小镇,查克以向联邦调查局告发相要挟,强暴了格蕾丝。而此事随后被维拉所知,她带来两个女人助阵,对格蕾丝推搡打骂。当着格蕾丝的面,维拉将七个陶瓷小人一个一个摔碎——那是格蕾丝用微薄的薪金从杂货店里一个一个换来的。眼睁睁看着心爱之物碎成齑粉,这是第一次,格蕾丝流下了眼泪。

她决定逃离这个仿佛突然间变得无比恶毒的小镇,而能够为她提供帮助的,似乎唯有汤姆一人。汤姆想出一个主意,他建议给那个叫本的卡车司机十元钱,让他借着拉苹果出镇的机会,将格蕾丝带离小镇。但汤姆和格蕾丝一样身无分文,他说他可以找父亲去借。

本拿了格蕾丝的十元钱,让她藏进了车厢里。车行半路,本爬进车厢,告诉格蕾丝外面有很多警察——当然,他奸污了她,又开车将她带回小镇。

事实上,没等格蕾丝藏进卡车,汤姆的父亲已经发现自己丢了十元钱。如何证明自己并非格蕾丝的同案犯?汤姆向大家指出,当然是格蕾丝偷了钱;而她偷钱是为了逃走。于是一切都准备好了——对待一个无耻的试图逃跑的窃贼,人们还需要客气吗?他们在格蕾丝的脖颈钉上铁链,铁链的末端锁在老磨坊遗留的那个沉重的转轮上。这样一来,她再也休想逃掉——沉重的转轮只能在平地上艰难地拖曳而行,而我们知道,小镇藏身在险峻的大山之中。

格蕾丝从此彻底沦为镇上男人们共同的性奴。“床上的骚动已不再是秘密,因为那不能称为真正的性行为,它们令人羞愧,就像乡下人操作母牛一样。”

而孩子们呢,他们喜欢坐在格蕾丝的转轮上面,她的每一步行进,因此更加痛苦而艰难。

故事进行到这里,已经对观众的心理和生理构成了严峻考验。如此压抑、悲屈、窒息、恶心……时间凝止,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

汤姆感到他对格蕾丝的爱已经变成了危险之物——尽管作为旁观者,我们拒绝承认它与“爱”有任何关联。但在汤姆看来,格蕾丝的存在使他有可能站到众人的敌对面,这存在因而成为负担。他拉开抽屉,找到了一年前追杀格蕾丝的车中人递给他的那张名片——它当然没有像他告诉格蕾丝的那样被悄然焚毁——果然,电话顺利地拨通了。

五天后,一列由八辆轿车组成的浩荡车队驶进了小镇,汤姆组织了一个接风代表团,对来客满怀期待——多么幸运,他即将得到一笔不菲的赏金。

故事至此真相大白。“追杀”格蕾丝的,是她那身为黑帮老大的父亲。做父亲的希望独生女儿接手他的事业,但父女俩谈崩了。女儿指责父亲手握生杀大权,自以为可以代上帝行事,未免过于傲慢;而做父亲的则一针见血地指出:格蕾丝要求自己持有非同凡人的道德水准,像上帝宽容和原宥他人的恶行,才是真正的傲慢行径。曾经格蕾丝认为,父亲身边的人像恶魔般品行败坏,但在道格维尔近一年来的遭际,让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些平凡的小镇居民,其实与前者并没有本质区别。她终于明白,父亲是對的,对恶行的纵容本身已接近罪孽,每个人都应该为他的恶付出代价。“如果世界上少了哪一个小镇会变得更好,那么就是这个小镇了。”

道格维尔(DOGVILLE)——狗镇,自此彻底地从世间消失了,只剩下那条叫莫斯的狗,它不曾对世界施恶。“狗可以学会许多有用的东西,只要你不是每每在它们顺从自己本性时都原谅它们。”人性与狗性有何区别?究竟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一种解读说,《狗镇》片中,格蕾丝(Grace,恩泽之意)象征基督(上帝的恩典)降临人世,对凡人之罪一律宽恕以待,而钉在她颈上的锁链,一如基督被钉上十字架为世人赎罪,直至审判日最终到来。

作为一个非基督徒,我更关心的是,一群原本并不缺乏善意的人,是怎样顺理成章地挖掘出了他们内心的黑暗——如果这恶本来就在,在此之前,又是什么将它密封于凡俗生活的表层之下?善良和忍让又是怎样变成了阿里巴巴的咒语,开启了撒旦的幽闭之门?

感谢拉斯·冯·提尔,他是如此别出心裁,以舞台上画出的格子代替了房间。他以此隐去骇人的难堪和血腥,并最终让柔弱者握紧了神的枪柄。

【责任编辑】 行 者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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