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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时光

2017-09-21吴全礼

东方剑 2017年7期
关键词:老同事腿脚乘车

◆ 吴全礼

老时光

◆ 吴全礼

单位每年都要组织退休民警户外活动一次,每次我都是负责给他们照相,不知不觉十多年过去了。十多本照片文件夹里,留影最多的好像总是那几个不太显老的。稍加对比,还是能看到匆匆时光在他们身上留下的或深或浅的印迹:一条轻浅的皱纹,一绺渐白的头发,一块隐现的老年斑……时光老去如不再复返的河流,无能为力的痛坠扯出丝丝心境的灰色调,难以擦拭去除。

每一年都有新的面孔加入,也有曾经熟悉的面容不再出现。起初,犹如视同路边生生复生生的小草,腿脚轻便或迟缓的,老得不同程度的老头老太太。在他们眼里我轻快的脚步年年如是,平展的额头、眼角,衬得他们见一次就老一次。我的心在他们面前好似也不曾衰老,哪怕鬓角的白发丛生,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一些白了的头发,和老不沾边。他们的白发在我的眼里,是肯定及确定的老的表达,和他们看我鬓角的白发相差天壤。我的白发绝对不是衰老的另一种展示,是一种可笑或着急,抑或血液的原因所致的那种少白头。我的肯定和他们的否定之间,相隔十几年或二十几年的光阴,恰似一条宽宽窄窄的河流。他们在对岸,我是游向对岸的泳者。在他们看来,我再奋力前行,这段天河般的距离永远不会缩短。的确,我只是个追随者。

每年户外活动预计不会来得太多,但每次来的都比预想的要多。哪怕是腿脚不便,拐杖几乎成了再生的腿脚,或仰仗儿女有力的臂膀支撑前来,聚会的吸引力漩涡般地将他们的心拧到一处。那些行动不便的老民警,即便有人陪同,他们吃力的脚步也会令人揪心忧虑,随行的医护人员,紧抱着急救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个别状况比较严重一些的,绕过去没有通知,得到消息由家人推着轮椅过来,颤颤巍巍挪下轮椅,一脸怒气,埋怨不休。一些搬迁到外市的,大多也会乘车赶过来参加,好似一个盛大的活动等着主角的他们。在我们看来这样的活动就是不来也没啥遗憾。

我要是不为见见你们,大老远的才不来呢。

见一面少一面了,有这个机会就出来见见面。

谁知道哪天就走了,能走就来吧!

……

等我们按规定的时间提前赶到集中乘车点时,车里的座位坐满了大半,离出发的时间至少将近一个小时。一大早换乘了车辆赶过来的,顾不上抹去满头的汗水,看到还未发动的车辆和那些谈天说地的老同事,脸上的笑已经荡开了,抬起僵硬的胳膊招呼起来。已经坐在车里的,看着远处走来的老同事,又喊又叫孩子似的笑闹一番,等上了车你拉我扯地问这问那。听说谁又走了时,欢快的气氛立刻就变得凝重了起来,这个人的往事被一件件地提起来。那些从他们身边溜走的时光,由一件接一件的往事绘制成一幅幅画面,展示着他们共同度过的陈年旧事。也有沉默不语独自茫然地望向窗外,不再清亮的眼睛里,看不出是喜是悲,自有一种沉重令人思量猜测。

每一次的相见自有每一次的不同。

我的漠然在体察这种日渐衰老的相见中,粗犷的生涩感在年龄的追加中日渐细腻。对于他们相见的喜悦,不再轻率地忽略,用一帧帧照片记录爬满皱纹的脸庞上,那些鲜花盛开一般的笑容。是的,我闻到了“花香”。点名时脆亮的应答,乘车时挺直身板的坐姿,职业的印迹从点滴中挥写着往昔的积淀。没有了职位的高低、荣誉的大小,或许有过恩恩怨怨,此时一个“老”字安然平和了一切。放下了大多放不下的心念,这是“老”所带来的轻松,抵挡不住的溃堤,坦然接受起来也需要修炼。听着他们回忆了多次的回忆,慢下脚步等待他们对着几十年前的旧物,争相叙说曾经的往事,内心的烦躁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耐心的倾听。走在他们走过的路上,太多的相似经历在现实和历史间游走,只能静听无法评说。

十多年来,他们在我面前变成了一本厚厚的教科书,在我的不经意和不在乎间,一些精彩的篇章已匆忙翻过。多少警醒的话语,以无奈的慨叹被我忽略,对那些艳羡的眼神不曾用心解读,荒芜了不该荒芜的时光。

面对我将要接受的生活状态,内心却还在挣扎不休。在他们面前的这十多年,我一直年轻着。离世数年的作家三毛曾说:

我来不及认真地年轻,

待明白过来时,

只能选择认真地老去。

我在他们眼里的年轻,其实早已不再。身边的年轻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我的白发难掩年龄的真相,不想再用变身的染发剂为自己渲染出一个伪青春的假象,淡然接受着白发丛生的现实。似乎在这种老与不老的临界点,还不能确定未来能否选择认真地老去,但我懂得了坚持认真地对待现时的光阴。

半百的年龄握在手里,能够感觉到它流失与老去的速度,得抓紧做事。

发稿编辑/姬鸿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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