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杀意的恶虫
2017-09-21森村诚一
◆ [日] 森村诚一 著
李重民 译
带着杀意的恶虫
◆ [日] 森村诚一 著
李重民 译
1
天气一转晴,八沟三吉便沉不住气了。因为情侣们会成双成对地来到他家附近的沼泽地,躲开人们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做出一副副丑态。沼泽地离市区稍远,池沼四周以麻栎、榉树为主的杂木林密密层层,因此在感觉中那里远离人世间的喧嚣。
这个池沼地处崎玉县莲田市黑浜地区,当地人称为“青沼”,在地图上没有标示。沼泽地直径最多只有三十米,说是池沼还不如说水洼更准确。正如它的称呼,深绿色的水黏糊糊的像废油似的沉淀着。水量几乎不会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化。水面上藤蔓丛生,成为孑孓绝佳的栖息地。栖息着的鱼儿只有鲇鱼和泥鳅。
情侣们来得最多的时候,是春夏两季晚上8点到10点左右。
八沟相信自己的偷窥虽不值得炫耀,却是正道。这种行为似乎没有正邪道之分,但所谓的正道,就是绝对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与给对方带来恐怖或加害的犯罪者有本质上的不同。把模仿忍者潜身在黑暗中窥探他人的秘事当作无上乐趣,这无论如何是个没有害处的爱好——他这样自我辩解着。
不可能每天夜里都出门的,所以八沟每星期有一两次回家后借口出去散步或去看电影,而瞒着家人去了沼泽地;有时也谎称加班,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直接去池沼。
湿度高、气候微暖、雾气朦胧的夜晚,猎物最多。下雨天当然不行,天朗气清或者月明星稀的夜晚也不行。是否适合偷窥,要看蚊子的活动情况。蚊子多的夜晚猎物也多。八沟从自己的经验来推测这种连带关系,首先不会有错。蚊子成群结队的夜晚是最理想的。
开始时是一边忍受着豹脚蚊的叮咬一边拼命努力地窥看着,最近他想出了在身上涂抹除虫剂的办法。狎昵着的情侣也要正儿八经地讲究对付蚊子的办法,所以如此一来便有了“攻守兼备”的感觉。
经验丰富的人中也有点蚊香的意志坚定者,但一点蚊香,就很容易被对方察觉。八沟觉得,只要被对方有所察觉,在偷窥的“道”上就已经是失败了。八沟认为,理想的窥视不是被动地物色猎物的所在场所再悄悄地靠近过去,而是事先选定潜伏场所,然后再等猎物到来。这是偷窥的真髓。这样的偷窥,他以前也做过几次。
不料,这里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前年夏天,一对情侣在沼泽地遭到变态者的袭击,财物被抢,女性遭到强暴。那天夜里八沟正好在家。自从那起事件发生以后,沼泽地成为“危险场所”,情侣们都不来了。
若是每夜都在那种地方徘徊,八沟自己会被当作凶恶的变态者(他相信偷窥在本质上与变态者不同)。因此,八沟失去了道场和猎场。这地方多年来他已经熟门熟路,稔知窥视的各个要地,事到如今再去找新的场所,他没有信心偷窥时能否做到像以前那样游刃有余。
与年轻时不同,在没有土地感情的地方偷窥会感到心慌,并如沼泽地事件所象征的那样,偷窥方会不安分,受对方出格行为的挑逗做出超越偷窥界线的举动,或者变得凶横残暴。如果让那些个老人来说,就是偷窥之道已经堕落成令人可叹的倾向。八沟暂时放弃了窥视。他想借此机会从这条道上罢手不干了。
2
然而,此后过了两年,事件从人们的记忆中渐渐淡忘,沼泽地里又出现了情侣的身影。他们对事件几乎一无所知——情侣方面也完全是新老交替的。
年轻的情侣在八沟曾经的猎场里渐渐地出现身影,八沟暂时得到压制的偷窥癖再次抬头。正因为经历了长期的戒断,所以那种被压抑的痛楚是很强烈的。池沼的水面上映出芊芊草木。朦朦胧胧漂浮着的淫荡的憨态在他的眼睑里若隐若现,不停地晃动着。
“你最近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不会是真的有外遇了吧?”八沟魂不附体的模样引起了妻子的怀疑。
6月下旬酷暑的星期六晚上9点左右,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挠痒,事隔两年后又去了沼泽地。
节假日前夜9点过后的猎物举止出格的概率很高。猎物已经在不停地散发着腥味。这种感觉是被经验所证实的。池沼与两年前相比没有丝毫变化。他以前就经常躲藏在茂密的麻栎树底下。开始“监视”后过了有三十分钟,八沟怎么也沉不住气了,总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他不能明确地知道是哪里不一样,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头。正因为无法知道哪里不对头,所以心里直打鼓。
两年前他决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他硬撑着惶遽的感觉又等了三十分钟,猎物没有来。星期六夜晚过了10点以后还没有猎物出现,这令人颇感扫兴。
事隔两年,八沟的猎场果然今非昔比了。节假日的前夜,而且气候、条件都是如此适宜的时候,如此“空手而归”已经失去了作为猎场的妙趣。即使情侣又返回来了,也都是看看星星、观赏观赏月亮,相互握握手就分手了,属于极其健康的类型。
八沟兴味索然地从监视点站起身。若是这样,还不如在家里和家人一起看看电视。他后悔莫及。月夜清朗,但池沼的水面上雾气升腾,天空的星星时隐时现。刮着微暖的风。这风似乎有点儿腥味。八沟心想,也许就是这腥味的风,才让情侣们敬而远之的。
现代的年轻人很理性,根本不相信会有什么妖魔鬼怪,然而性格也许格外怯懦。在情侣天堂全盛时期根本没有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但在无人问津的晚些时候来,就会觉得的确有令人惶恐的妖怪凝神屏息地躲藏在散发着银光的水面底下。
两年的空白,就连那种毫无缘由的恐怖感都深深地烙在他的心里。
“我的偷窥也该退休了。”八沟感到很落寞。他沿着池沼边朝家里走去。这时他无意中向水面的方向望去,目光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晃动。水面上有件发着白光、像是巨大的鱼儿翻着白肚皮似的东西。
这么小的池沼里,不会有那么大的鱼儿栖息着。
“莫非是池沼的精灵?”八沟陡感一阵怵然。他凝神望去,想要看清这个可怕的东西。水面上的确有“异物”。在从远处照射过来的微光下,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牵动着他的目光。八沟战战兢兢地靠近水边,察觉到异物的真实,大吃一惊。
他在那里看见了一件令人不敢相信的东西。
3
通过110接到八沟的报案说在青沼漂浮着尸体,岩规警署的侦查员赶到现场。在这个阶段对事故死亡或是犯罪死亡还一无所知,所以所辖警署的刑事课率先出警赶来。
在现场拉起警戒线、拍完照片以后,尸体被拉到岸上。死者是女性,约莫30岁,盖着水藻伏浮在离池沼东边几米远的水中。
刑警们只看了一眼被拉到岸上来的尸体,顿时感到紧张起来。因为死者的颈脖处能清晰地看见用绳索勒过的索沟,被害人是被绳索勒死之后投入池沼里的。
从尸体的状况来看,死亡时间不长。据法医推测死后大约一两个小时。警方立即将案情向县警署搜查一课进行通报,同时对尸体和现场周围一带进行仔细勘查。
在尸体浮现的水面附近的岸边草丛里,刑警藤井捡起掉落在草丛里的纸包。纸包用颜色鲜艳的包装纸包裹得挺漂亮。
“这是什么?”
“好像是装糕点的包装吧。”松本刑警细看他手上捡起的纸包说道,“上面不是落满着蚊子吗?”
“真的!”
“哎,这蚊子好像刚刚吸过血,肚子血红啊!”
经松本提醒,正在附近的几名刑警的目光重又集中到纸包上。有十几只蚊子聚集在包装纸上,即使用光照着也不想逃走。其实是不会逃走,蚊群紧贴在纸包上死了。其中有几只蚊子的肚子鲜红通透。这证明刚刚吸血后还不久,再稍稍过一会儿就会发暗。
“是吸了我们的血吗?”
“不一定吧。也许是吸了死者的血。”
“蚊子吸了尸体的血?”
“那个时候死者也许还活着吧。”
“不知道这纸包是不是死者的呢。”
“不过,是假设。如若纸包是死者的,蚊子吸的血也许会是凶手的呀。”有名刑警这么说道。于是,看着纸包的目光都变得紧张了。假如真是如此,蚊子就会成为凶手遗留的重要“物品”。趁血液在蚊子的肚子里还没有分解之时,必须检验出它的血型。
将蚊子采集保存后,拆开纸包。店名是池袋站前的“小山面包房”,包装日期是当天。
“是冰淇淋。”
“还有些干冰。”
在发泡聚乙烯的隔热容器里,放着冰淇淋杯子和乙烯树脂袋,乙烯树脂袋里还残留着融化的干冰块。
蚊子被那干冰冷却,处于“冻死”的形态。
“原来如此,难怪蚊子会凑过来。”松本刑警一副恍然的表情说道。
于是,有刑警问道:“蚊子为什么会叮到干冰上?”
“就是你的问题多啊!听说蚊子到人体或动物身上来吸血,是因为受到体内散发的碳酸气的刺激。干冰也许会散发出碳酸气吧。”
“难怪啊。我是第一次知道干冰会招来蚊子啊。”
“不过,假如这冰淇淋是被害人带来的,就会放干冰延长冰淇淋的保存时间。推测死者死亡后已过一两个小时,带来的干冰还没有完全融化,所以估计至少要保存两个小时以上吧。”
“如果从池袋直接来这里,用不了两个小时啊。”
离青沼最近的车站是东北线的莲田,从池袋经赤羽到莲田车站约四五十分钟,再从莲田车站徒步到青沼约二十分钟。
从死者衣服口袋里的名片得知被害人的身份:饭山牧枝,经营房屋出租,丰岛区池袋二丁目94Х番地。从池沼中还发现被害人的坤包,包里的房租收条和印章也与名片符合。看来凶手没有做过隐瞒被害人身份的伪装。警方以后又进行了仔细搜索,没有发现新的像是凶手物品的遗留物。
不管怎么说,从池沼边的草丛里发现的冰淇淋,是否真的是被害人购买的食品,必须向池袋的小山面包房进行查询。结果得知,那是被害人尸体被发现的当天下午7点临关门时,被害人自己来到该面包房的冰淇淋柜台购买的。她是这天最后一位顾客,所以营业员还有印象。
那是镶有巴旦杏的香草冰淇淋,装有390克,在该柜台称为“中杯”,价格590日元。根据被害人的要求,营业员塞了能保存三个小时的干冰。
“三个小时,要保存那么久吗?”赶去调查的松本刑警从来没有买过塞入干冰的冰淇淋,因此感到有些意外。
“如果顾客有要求,也可以填塞五六个小时的干冰。不过,要带到那么远地方去的顾客还没有遇到过,所以三个小时是最长的。”
“当时饭山没有说要把冰淇淋带到哪里去吗?”
“是叫饭山吗?如此说起来,这位顾客开始时还问过我到武州小川町要花多少时间呢。”
“是问到武州小川町要多少时间吗?”同去的藤井刑警说话的语气不由亢奋起来。
“是的。我想一般是乘坐电气列车,我向她确认,她说是的。所以我就说,快车的话有一个半小时就足够了。于是她说,离车站还有大约二十分钟路程,所以保险些,给我填塞三个小时的干冰。”
“离车站二十分钟?她没说是步行还是开车?”松本刑警问道。
“没说。只说是二十分钟。”
从营业员那里能打听到的,就是这些线索。这时,被害人的解剖结果出来了。
根据解剖结果,死亡推定时间是6月26日晚上8点起大约一个小时之内,死因是被绳状物勒住脖子窒息而死,死亡前后没有性交的痕迹。
经鉴定粘在干冰上的蚊子为红色小斑蚊,肚中的血为人血,AB型。吸血后没多久,蚊子便被干冰冷却“冻死”了,所以肚中的血在被蚊子的体内物质(主要是胃内消化液)分解之前被冷冻,虽是微量,但吸血的蚊子有好几只,所以勉强能够检验出血型。
被害人的血型是O型。侦查员中没有人在现场被蚊子叮咬过。蚊子体内的人血从凶手身上吸取的可能性很大。于是,该事件被认定为杀人事件,警方在所辖警署设立了搜查本部。
“被害人在池袋站前的小山面包房买冰淇淋是下午7点,应该是去离东上线小川町站二十分钟距离的X身边。虽然不知道这二十分钟是步行还是坐车,但并不影响死者要去X那里所需要的时间。她在与武州小川町完全不同方向的莲田市的青沼变成绞杀尸体浮现上来。这可以认定死者是打算去武州小川町,半路上被凶手强制或哄骗带往莲田方向,将她勒死,并把尸体扔进青沼里。作案场所估计是在青沼附近,但附近没有打斗的痕迹,所以也有可能是在其他地方杀人,然后把尸体运过来。当前的侦查方向,首先是全力查找离小川町站二十分钟路程的X。如果找到X,被害人为什么会在中途改变前行路线去青沼或是被带走的情况,兴许也就能清楚了。”
搜查本部的本部长三浦警部提出了当前的搜查方针。眼下“X”这个人物是最有力的嫌疑人。被害人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X在半路上等候并杀害她的可能性完全可以考虑。
4
X的身份不久便查明了,名字叫井泽和郎,28岁,以前是居住在饭山牧枝出租房里的工薪族,去年入赘武州小川町的店铺。饭山牧枝原是个艺人,被某家不动产公司社长包养。社长死后,作为遗赠,饭山牧枝接受社长财产之一的住宅,游手好闲地生活着。估计井泽拖欠住宅的房租时,饭山牧枝要井泽用男人的身体替代拖欠的房租,此后便发生了性关系。
看来饭山牧枝有好几个这样的“男妾”。她那得到丈夫开发的身体,在丈夫死后变得圆熟,靠与房租交换购得的年轻房客的体力,来平息生活宽绰却闲得发慌的欲望。其中井泽和郎是她最称心的,然而井泽却被小川町老字号店铺的女儿一见钟情。有迹象表明,饭山在年轻房客那里得到满足后,还不顾一切地紧追井泽,强行要求保持性关系。
但是对井泽来说,这是性命攸关的事。从穷职员的窘境一步跃到优秀老字号年轻主人的地位,却和艺人出身的住宅老板娘保持着那种丑恶的关系,如果被人知道的话,也许会失去那个遂心如愿的地位。
井泽和郎有作案的动机。经过细致调查获得以上信息的搜查本部,决定不管如何都要对井泽进行传唤。
面对警方的讯问,井泽面容苍白,承认了与被害人之间的关系,但矢口否认作案。
“牧枝的确是个欲望强烈的女人,但杀人这种事,太不可想象了!我也是有理智的人,现在自己的处境无论怎样称意,若为了维持这个而杀人,就会鸡飞蛋打一无所有!”他争辩道。
“那么,我们顺便了解一下,问你一个问题。6月26日晚上8点到9点左右,你在哪里?”藤井刑警例行公事地讯问他在案发时的去向。
“东松山在放映新电影,那个电影我早就想看却没有看过,所以我去东松山看电影了。”
“那段时间里你去东松山的电影院看电影了,有人或遇到什么事情能证明的吗?”
说这个时候在看电影,这是嫌疑人最常见的遁词。东松山在小川町东侧约十五公里处。
“没有遇到熟人,那半张电影票我也扔了。可是,电影的内容我记得很清楚。”
“如此说来就是没有证明啊。电影院售票处的人或者检票小姐,会记得你吗?”
“那些人会不会记得我,我不能保证。我实在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所以我没有特地要让检票的女孩能记住我。”
“当时入口处是什么样的人在检票?”
“记得好像是个女孩。我没记清。”
“看电影的观众有多少?”
“观众好像有八成左右,我看电影很专心,记得不清楚。”
“你到东松山是开车去的,还是坐电气列车去的?”
“开车。”
“车停在哪里?”
“哎……记得是电影院附近的路边。”
“电影院没有停车场吗?”
“也许有的,我第一次去,所以不太清楚。”
“你回答得都很含糊啊。全都是‘不清楚’,不是吗?你现在的处境极其尴尬。你以为用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就能蒙混过关吗?我们还知道你的血型是AB型。据我们调查,你结婚后还和饭山牧枝保持着秘密交往。只是逮捕令还没有签下来,现在就差这一步。那天夜里你不会是和饭山约定要幽会吧?饭山是在去和你约会的半路上被杀的。我们要去电影院调查,如果和你的申辩稍有不同,你就很难摆脱嫌疑。饭山被杀的那天夜里,你在哪里?干什么?请你好好地回忆一下。”
在藤井刑警的逼问下,井泽知道无处逃遁,好像绝望了。
“其实那天下午5点左右,牧枝打我手机,说她8点半到9点左右要去小川町站,要我开车过去等她。我和牧枝每月幽会一两次。我想断了和牧枝的关系,但如果强行分手的话,她威胁我说要把两人以前的关系告诉我妻子,我只好顺从她的要求。而且牧枝还很依恋我,答应帮我保守秘密,所以我如果答应她每月幽会一两次的要求就不会有危险。平时我们总是在车站附近会合,去附近的汽车旅店一起过两个小时,然后我回家;牧枝一般要住一晚,第二天早晨回家。以前都是牧枝自己驾车来的,那天大概是汽车出故障,她第一次坐电气列车来的。我把汽车停在小川町站附近,从晚上8点左右等了有两个小时,见她怎么也没有出现,我心想她也许是突然不方便就没有来吧,我懒得打她的手机便回家了。我去接别的女人是瞒着妻子的,所以我把车停靠在暗处,没有见到熟人。
“第二天在报纸上得知她被杀了,我大吃一惊。我想到警察早晚会盯上我,便去看电影装作我不在现场。这是真的!我没有杀过牧枝,是没有必要杀害她。请你们相信我。”井泽抽抽搭搭地诉说着。
然而,他的嫌疑丝毫没有减轻。正因为之前作过虚假陈述,所以新的陈述就更不可信。因为不担心他会逃跑,所以警方让他待在家里继续接受调查。不过看这情形,估计他必然会被逮捕。
5
武州小川町的X作为杀害住宅老板娘的最有力嫌疑人浮现在侦查线上。八沟三吉在报纸上看到X的陈述时感到很纳闷。逮捕令还没有下达,所以X的名字还隐瞒着,但报纸已经作了报道,所以作案嫌疑应该是很大的。
X的陈述触发了八沟的潜意识。自事件发现以来在他的脑海里隐隐约约地牵动着的违和感,由于报道中X的陈述,开始稍稍显出清晰的轮廓。八沟与X毫无关系,他丝毫没有为X辩护的必要,况且对他的供述又是持中立态度。然而,血型是警方认定X有嫌疑的证据之一,八沟开始怀疑它的价值。可以认定被害人是在青沼或青沼附近被杀的。而且被害人携带的、保存冰淇淋的干冰上粘有蚊子,从蚊子腹中采集的人血经化验为AB型,与X的血型相符。
可是,现在八沟读着X的陈述才想起来,那天夜里青沼边没有蚊子。以前随着季节转暖,八沟躲在青沼边偷窥时倍受蚊子的袭扰。情侣方和偷窥方都要涂满驱蚊的杀虫剂,才能沉浸在各自的愉悦里。尤其是偷窥者必须潜伏在密林和灌木丛里,即使涂沫了驱蚊剂,也赶不尽执拗的蚊子。
那天夜里是八沟事隔很久才去偷窥,所以尽管把驱蚊的事忘得干干净净,可是一只蚊子也没有出现过。这就是缠绕在八沟心头的违和感。此后,青沼一带今年没有出现过蚊子。
可见,粘在干冰上的蚊子,不是出现在青沼边的蚊子。X说,从晚上8点起有两个小时在小川町站附近因等候被害人而没有动弹过。如果他的陈述没有作假,X和被害人没有接触过,他的血就不可能被附着在被害人携带的干冰上的蚊子吸入腹中。而且,今年蚊子从这个以青沼为中心的区域绝迹了。蚊子腹中的血液也有可能是从X以外的人身上吸取的。血型的吻合不能认定他有作案的嫌疑。
八沟向妻子说了他心中的疑惑。
“今年没有出现蚊子啊。若在以往,现在这个时候青沼的孑孓羽化后会蜂拥而来啊……”
“哎,你不知道吗?”妻子露出有点儿意外的表情。
“不知道?不知道什么?”
“每到夏天,这地区就会倍受蚊子袭扰,今年林业试验场把青沼的孑孓都灭了!”
“林业试验场……真的?”
“真的呀!居民会议的广告单上写着呢,说是一种新的使用植物种子的驱除方法。”
“用植物种子能驱除孑孓?”
“好像可以啊。据说,如果喷洒杀虫剂,就会连同栖息在池沼里的鱼和孑孓的天敌都被杀死,遗患无穷;如果使用这种植物种子,就完全没有那些后遗症。”
“这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啊。那份广告已经不在了?”
“如果没有和旧报纸一起处理掉,也许就还在库房里呢。”
“一定要帮我找出来。”
“我不知道你对那种事感兴趣啊。”妻子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去库房里搜寻了一遍,带着那份广告单回来,“你看,还在呢!”
据广告单上讲解——将十字花科植物的种子浸泡在水里,会向周围分泌黏性物质,孑孓粘上后会死亡。根据这一现象,农林省林业试验场天敌微生物研究所考虑将它用来消灭孑孓。
这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生物防除部率先进行研究的。日本接过这项研究,目前处于实验阶段,向孑孓投放了24种十字花科植物的种子,结果有播娘蒿和荠菜以及油菜的种子能捕捉孑孓。
撒入青沼的是荠菜(在日本也叫三味线草)种子,一公斤种子约有440万颗,一颗种子的粘着物质能捕捉二龄孑孓达27只,所以一公斤种子有可能捕捉11880万只孑孓。研究所从6月上旬到中旬两次用直升机向青沼及周边区域播撒种子。
八沟读过广告单以后,目光望着空间,他的头脑里渐渐形成一个思路。
根据广告单的讲解,得知附在干冰上的蚊子不是“青沼出身”。研究所还用直升机在青沼附近播撒了孑孓的天敌,所以蚊子不是从青沼附近来的。
看来搜查本部把作案现场认定是在青沼或青沼周边一带,这明显有偏差。不!作案现场如果是搜查本部认准的地方,蚊子腹中的血就不是凶手的。不在作案现场的蚊子不可能吸入凶手的血停留在那个地方。
蚊子至少在被害人的尸体被发现的一个小时前(被害人死亡后经过时间的最下限)附着在干冰上“冻死”了。就是说,蚊子在离青沼步行或驾车间隔一个小时路程的地方吮吸了凶手的血。被害人是在那里被杀害的。凶手不可能扛着尸体步行一个小时,所以可以认定那一个小时是驾车移动的距离。如果从武州小川町到青沼驾车赶来且交通顺畅的话,一个小时时间有些紧,但也不是不能赶到的。
因此,假设被害人按照约定9点左右到达小川町随即被X杀害运到青沼来,那么无论怎样紧赶慢赶,也要在晚上10点以后才能把尸体扔在青沼。然而,八沟去青沼是9点。他躲藏着神经紧张地等着偷窥时,如果把尸体当着他的面扔进池沼里,他必然会发现的。尸体被扔进池沼是9点以前。警方根据解剖后认定,被害人的死亡推定时间是晚上8点到9点之间。
蚊子是凶手作案时吮吸了凶手的血。它还没有吸够就从营养源被赶走,便向干冰寻求欲罢不能的饱和感。再也没有像只吸了个半饱的蚊子那样固执的生物了。
X无法证明自己不在现场,所以X的嫌疑依然没有洗清,但至少在被害人的死亡推定时间里,X没有在小川町作案,这是毫无疑问的。作案现场在既不是青沼也不是小川町的什么地方。真正的作案场所是距离青沼驾车一个小时之内的地方。
八沟怎么也无法把自己苦思冥想得出的推测独自装在心里。这个推测是否适当暂且不论,他想把这个想法告诉警方。蚊子不是“青沼出身”,至少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
八沟提供的情况令搜查本部颇感意外。在这之前,警方认定蚊子来自青沼或附近一带,并对此深信不疑。
“可是,井泽和郎的嫌疑丝毫也没有减轻啊。从小川町赶到离青沼不到一个小时的地方,是能够杀害死者的。”
尽管有八沟提供了新的情况,但搜查本部依然没有动摇对井泽的嫌疑认定。而且,对井泽的嫌疑,八沟完全处在中立的立场。只是,根据八沟“不可能在小川町作案”的说法,警方要重新进行查证,所以警方对八沟的印象多少有些好转,而且对他的偷窥行为只是进行了训诫。
6
因为证据不足,逮捕令还没有下达,警方对井泽的传唤还在继续。井泽依然矢口否认。没有出现认定他嫌疑的新线索。在侦查中也没有出现新的嫌疑人。被害人除井泽之外还和若干个男人有关系,但全都是逢场作戏,除了井泽外没有出现那种会酿成杀人动机的特定对象。
案件的侦破处于胶着状态。正在这时,崎玉县比企郡川岛町青柳新田地区爆发了日本脑炎。这是日本流行性脑炎中最常见的一种,致命率极高,因此被定为法定传染病。传播这种病毒的媒介是红色小斑蚊。红色小斑蚊在初夏开始出现它的身影,七八月时它的势力最旺盛。日本脑炎是在这蚊子的全盛时期过后开始爆发的。
日本脑炎在崎玉县比企郡青柳新田地区传播了一个星期后,在东京都世田谷区下马又出现了同样疾病的新患者。东京吓坏了,担心日本脑炎会蔓延开来,立即对患者进行隔离,同时对患者住处为主的地区和近邻地区的居民集中进行预防针注射。
可是,这个预防针发挥效力需要一个月,对已经感染的患者无济于事。因此医生对患者只能进行力所能及的对症疗法,同时积极预防并发症以及对后遗症的治疗。只是,这种疾病即使开始蔓延,大部分人是隐性感染而疾患不会发作,两三千人中只有一个人发病。
7
有个人在关注着这场日本脑炎的蔓延,就是住宅老板娘被杀事件搜查本部的藤井刑警。
“在新患者出现的世田谷区下马一带,没有适合红色小斑蚊滋生的水田,这很奇怪啊。”他嘀咕道。
“是在别处的水田附近被受到病毒感染的蚊子叮咬的吧。”松本刑警听到他嘀咕,随口说道。
“最早出现患者的崎玉县川岛町,离青沼的距离开车不是一个小时左右吗?”
“听你这么一说,正是这样的感觉啊。用地图查看一下吧。”
赶紧打开地图一看,直线距离有十几公里,道路经桶川也有好几条通往青沼。如果不堵车的话,一个小时能很轻松地到达。
“红色小斑蚊和粘在死者携带的干冰上的蚊子是同一种类啊。”
“是的。就是这种蚊子,红色小斑蚊啊。莫非你……”松本刑警好像终于领会他的思路。他是把日本脑炎第一发生地设为这起事件的作案现场、站在凶手的角度来揣测东京世田谷区出现的新患者。在作案现场附近有携带日本脑炎病毒的红色小斑蚊。凶手在那里被毒蚊叮咬过,也许已经发病了,所以病毒好像在扩散。
第一发生地和青沼之间的距离,以及新患者发病日和案发日,都大致对应。
“东京新患者的血型和死者之间有没有联系,我觉得很值得调查一下啊。”
藤井刑警的侦查思路被采纳。这思路虽然有些离奇,但在理论上是成立的。何况对已经进退维谷的搜查本部来说,没有别的侦查对象。调查结果得知,东京的新患者曾经在饭山牧枝的住宅里住过,两人之间有过关联。他的血型也是AB型。
面对这一发现,笼罩着沉闷气氛的搜查本部沸腾起来。
“完全毫无关系的两个人,这就有了联系。如果再深挖下去,肯定会有更深的关系。”三浦本部长也信心倍增地鼓励部下。
新嫌疑人的名字叫前野卓也,26岁,单身,银行职员。从大学毕业在银行就职的22岁时起,在被害人的住宅里住了两年。于两年前从总行调到世田谷支行的同时,搬迁到现在的住处。
前野眼下与银行董事女儿的婚事正在进行当中。
“这情形越发可疑了!”
“这家伙也是死者的男妾之一,却与富贵人家的女儿谈婚论嫁,以前的资助人就会从中作梗啊。”
警方将被害人与井泽和郎的关系径直类推到前野卓也的身上。然而,前野作为法定传染病患者被隔离期间,警方不能直接向本人进行讯问。前野眼下被隔离在地处驹込的东京都传染病医院里,说是发高烧,意识模糊,生命垂危。据说这病最危险的时期是发病后四至七天,捱过这个时期高烧会渐渐退去,病情会慢慢好转。
可是,听说恢复后出现后遗症的概率非常高,刑警们面面相觑。
“会变得很健忘,性情也会大变。患者重症的话,会永久性地留下手脚僵直性麻痹,还会出现精神障碍。”
听医生这么说,刑警们越发郁闷了。好不容易浮现的有力的嫌疑人因为生病而有精神障碍,警方一时间束手无策了。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时又出现了新的情况。警方从前野的汽车上采集到相当数量的荠菜籽。荠菜籽是林业试验场为了治退孑孓而用直升机在青沼周边大量播撒的。荠菜籽粘附在前野汽车上的事实,说明他的汽车在播撒后不久去过青沼一带。
然而对警方来说,幸运的是前野已经度过了急性期,从第七天起开始退烧,此后症状也渐渐减轻,一个月后便完全康复出院了,也没有令人担忧的后遗症。
藤井和松本两名刑警拜访了出院后暂时在家里休养的前野。前野的住房是一套间的民房。毕竟是大病初愈之后,面容显得很憔悴。可是,血色和语气大致恢复了常态。也许是因为他那眼睛深凹的倒三角脸型,再加上大病初愈的先入为主,才显得很落魄的。
不时出现在房间角落里的老女人,估计是来照顾生病儿子的母亲。两位刑警走进房间与前野一见面,老女人便提着购物筐悄悄地出门去了。刑警们松了口气。有至亲在场就很难对嫌疑人进行讯问。
警方因为不担心他会潜逃,所以今天的访问事先通知过他。
“这次这场大病是个灾难啊!”藤井刑警从令人生疑的病患开始,将调查的锋芒不动声色地向前野推进。
“倒了血霉了。根据统计,据说两三千人中只有一个人发病。看来我的运气实在太差了?”
“染上这样的病,怎么会运气那么差啊!”在警察的眼里,前野似乎很健谈。
“不知道。传染病这种疾病,都不会知道是在哪里受到传染的吧。”
“今年最早发生日本脑炎的,是崎玉县川岛町青柳新田地区,你到那里去过吗?”
“我是东松山的高尔夫球俱乐部成员,那一带经常去。”
东松山是武州小川町的“邻町”,因此藤井和松本更坚定了信心。
“患病前是什么时候去的?”松本刑警问道。
“一般是周末去打高尔夫球。”
“6月26日星期六,你去过吗?”
“嘿!你冷不防问我,我也记不太清了。这怎么了?”
作为前野来说,知道如果清楚地回答说去过,警方立即就能对证查实,所以这是个微妙之处。
“你很有可能就是那天感染了日本脑炎啊!”藤井刑警说。
“为什么能这么断定?你又不是医生。即使医生也说不清我是什么时候传染上的吧。”
“现在我告诉你原因,你没有去过崎玉县莲田市区名叫‘青沼’的沼泽地吗?”藤井刑警单刀直入,凝神注视着对方的反应。
“青沼?没有!我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
前野的脸上没有出现算得上是反应的反应,好像也不是故意装傻。可是,凶手若是蓄谋已久地杀人,这种程度的演技是能够做到的。
“青沼,你一次也没有去过吗?那地方在川岛町向东约十五六公里,有好几条道路都很畅通,有一个小时就能很轻松地到达。”
“没有去过啊。”
“真的没去过?”
“真啰嗦啊。那种地方,我从未去过。名字也是刚才第一次听说。”
“那么,我再问你下面一个问题。6月26日晚上8点到9点左右,你没有去过青沼吗?”
“对不起,你的脑子不会是出问题了吧?我从未去过也从未听说过的地方,无论是几号,我都不可能去的,不是吗?要不就是我的脑子被日本脑炎烧坏了?”前野故意地摇了摇头。
松本刑警毫不介意他的调侃:“那么,那天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这种事,我不能立刻回想起来。何况我刚刚脑子患大病初愈。”前野拿日本脑炎出来挡驾。
“请你无论如何要回想起来。6月以后,你有没有把自己的汽车借给什么人?”
“没有啊。”
“肯定没有借过吗?”
“绝对没有借过。”
“饭山牧枝你认识的吧?”藤井刑警冷不防问道。
“哦,两年前我租借的房子,是那里的房东吗?”
“那个饭山被杀了,你知道吗?”
“电视里的新闻,我耳边刮到过。我只是借她的房子,另外有管理员,我没有直接打交道。”
“发现那个饭山尸体的地方,就是青沼啊!”
“是吗?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饭山的尸体在一起的冰淇淋上……我们知道那是饭山在遇害前不久在池袋的面包房里买的,那上面粘着蚊子,在蚊子的肚子里吸着和你的血型同样的血啊!”
“很无聊。我是AB型,和我同样血型的人大有人在吧。”
“可是吧,此后不久,你感染了日本脑炎啊!这日本脑炎是在离青沼只有十几公里的川岛町发生的!”
“所以我说很无聊。我刚才不是说过我去过东松山的高尔夫球俱乐部吗?而且我的日本脑炎也未必就是在川岛町传染的。携带病毒的蚊子会借着风到处乱飞。这种传染病的特征就是一到流行期,相互间即使没有任何关联性,也会毫无征兆地在各地同时发生。而且发病率两三千人中只有一人,所以另外应该还有很多隐性感染者。”前野的面颊有些泛红。
“你对日本脑炎很了解啊。可是,你是川岛町之后出现的病患者。没有别的感染者。首先考虑你是在川岛町受到了感染,这是顺理成章的吧?”
“所以我不是说过还有隐性患者,而且川岛町也许是因为打高尔球去过吗?”
“你是6月26日晚上8点到9点左右去川岛町,才感染上日本脑炎的。”
“这种事,怎么能说得那么肯定?”
“你的汽车车身和车轮上粘着大量荠菜籽,也就是三味线草的草籽。这种植物的种子,林业试验场为了治退孑孓而在6月上旬和中旬用直升机在青沼一带大量播撒过。不管怎样,据说三味线草籽泡入水中会杀死孑孓啊。”
“听说日本的警察在世界上是最优秀的,我必须从根本上改变这种认识了。为什么我的汽车上粘着三味线草籽所以我就一定去过什么青沼?三味线草籽这东西,在那一带的任何地方都有生长吧。说你的思路跳跃得可怕好呢还是武断好呢?”
“那三味线草的草籽,肯定是6月上中旬播撒在青沼一带的。”
“这话听起来很有趣。三味线草上标着记号吗?”
“是的,有道工序和做记号一样。林业试验场播撒在青沼的三味线草籽,浸泡在水里会分泌出捕杀孑孓的粘着物质,但即使它能驱除孑孓,播撒那种种子的话,那一带就会长满了三味线草。因此,据说用于驱除孑孓的种子在播撒前要用121摄氏度的热水处理三十分钟,使它失去发芽能力。听说即使做过热水处理,也不会妨碍粘着物质的分泌能力。从你汽车上采集的三味线草的种子,这种发芽能力全都被阻断了。这样的三味线草籽在全日本只有青沼一带才有。只有去过那里的汽车,而且是在荠菜籽播撒以后去过的汽车才会被粘上。可是,你说你从未去过那里,连青沼这个名字都从未听说过。那时候也没有把汽车借给过任何人。这不是很奇怪吗?加上从粘在饭山冰淇淋上的蚊子,准确地说是以日本脑炎为媒介的红色小斑蚊,它的腹中检验出与你血型同样的血,而且此后不久你又患上了日本脑炎。既然这些情况都吻合,就请你无论如何都要回想起6月26日晚上8点到9点时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听着藤井刑警的叙说时,前野的脸色变得煞白,全身微微地颤动起来。
8
不久,前野开始招供。据他供述,借住在饭山牧枝的住宅里时,两人还没有发生关系,但调到东京的世田谷支行工作以后,为了拉存款去劝说有些小钱的饭山牧枝,被饭山牧枝以与存款交换的形式发生了性关系。
对单身且没有固定恋人的前野来说,这实在是事随人愿的关系。在拉到存款的同时,还能获得饭山牧枝那妖艳的身体,在这期间甚至还能不时地得到零花钱。在她的帮助下,他在工作方面获得了加分,同时消除了他的性饥饿和缺钱症。
前野靠着从饭山牧枝那里获得的、令他满意的零花钱,尝到了赌博的滋味。开始时欲罢不能,到清醒时赌瘾已经渗透体内。于是,赌博成了无底洞,无论有多少钱都填不满。搏一胜负购买的赛马券或赛船券全都事与愿违成了废纸。越是急着想要搏回损失,受到的伤害就越深。他终于把手伸向客户的存款。审计逼近,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牧枝救了他。
前野摆脱困境后便终止赌博谨言慎行。银行干部被他那表面的老实和小聪明所欺骗,来向他提起与女儿的婚事。对前野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姻缘。那位上司在行业内也是屈指可数的强势者。如果能成为他的女婿,他的将来就有了保障。然而,这时阻拦他的也是饭山牧枝。她逼着他说,结婚固然是值得祝贺的大喜事,但在那之前,要把为他填坑的钱先还清了。并威胁他说,如果不还,不仅仅是以前与牧枝之间的关系,甚至还要举报他挪用客户的钱用于赌博的事。
对前野来说,再也没有像那样的丑事被揭露更糟糕的事了。首先,婚事泡汤是毫无疑问的。因为事情发生在注重信誉的银行里,所以也许会被开除。前野为了渡过眼前的难关并确保将来,终于下决心要除掉牧枝。
前野从牧枝的片言只语中探出6月26日晚上要与井泽幽会,便尾随着牧枝,趁她在池袋的小山面包房买冰淇淋出来时拦住她,并花言巧语地哄骗她说,从住在川岛町的熟人那里借到了钱,有希望能把钱还给她,把她骗到停靠在附近停车场里自己的汽车里。
她说要去武州小川町,前野说,还钱以后把她送到那里去,牧枝便毫不怀疑地钻进了前野驾驶的汽车里。
相信自己处于绝对优势地位的牧枝并没有隐瞒与井泽的关系。面对拿了前野还的钱以后要与另一个喂养着的久违了的男人幽会,她无法掩饰喜悦之情。前野这种人,在她的脑海里好像只是没有人格的性奴之一。据前野交代,他让牧枝坐上汽车后还在犹豫着是否要下毒手,听她事无巨细地说起与井泽的性爱样态就连细节都与他作比较时,他便坚定了杀意。
杀人的实施易如拾芥。谎称来到了熟人家的附近,把汽车停靠在远离人家的田边,将事先准备好的细绳套住了毫无戒备的牧枝的脖子。
前野以前和别的女朋友去过青沼,熟悉那里的地形。他把汽车一直驶抵池沼边,把尸体扔进池沼里。当时他把牧枝的携带物品全都一起扔了。他不知道在川岛町叮咬自己的蚊子飞到了保存冰淇淋用的干冰上,甚至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蚊子叮咬过。
据说饭山牧枝买冰淇淋是打算与井泽调情时吃的。如此说来,她是个酷爱吃冰淇淋的女人。她总是买得吃不了,把多余部分让狗舔吃了。对她来说,前野和井泽与喂养的狗没有多大区别。前野因杀人罪被起诉,在判决下达时说“不知为何想吃冰淇淋”。
回想起来,前野谋划得十分周密的作案计划,因为患了几千人中只有一人的发病概率的病症而崩溃了。送来病原体病毒的病虫,给他带来了几千比一的凶签。然而,对警方来说却是吉签。
特邀编辑/浦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