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周播剧如何运用观众管理艺术突围

2017-09-15余力

文艺生活·中旬刊 2017年8期

余力

摘要：对于仅仅将传统日播剧“按周播出”的国产“周播剧”来说，收视习惯不符、观众流失等尴尬和质疑是其从产生之初就一直面临的问题。本文以周播剧《如果蜗牛有爱情》为例，从片头设计、悬念控制、叙事节奏、人物塑造等方面展开分析，着重探讨应如何运用观众管理艺术打造出符合周播频率的品质剧集，为未来国产周播剧的特色化、差异化发展提供理论参考依据。

关键词：周播剧；观众管理；艺术手法；《如果蜗牛有爱情》

中图分类号：G22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7）23-0099-03

“周播剧”是近年来各大卫视在面临广电政策限制和视频网站分流的双重压力下，开始尝试的一种电视剧播出方式。与欧美、日韩及中国台湾地区模式相对成熟的周播剧不同的是，我国内地的所谓“周播剧”，目前还只是“按周播出”的电视剧，其项目运作、制播形式、观众互动方式等方面跟传统日播剧并无太大差别，尤其是受到国内电视剧成片报审制度的限制，尚无法实现周播剧“边拍边播”的关键性特征，这使得周播剧区别于传统日播剧的两大主要优势——“观众互动性”和“风险可控性”在国内当前的制作环境下都难以实现。

因此，为了抵消长达一周的等待时间对观众观剧兴趣的消磨，强化观众记忆，并能让新加入的观众顺利进入剧情，国产周播剧必须重视观众管理——从受众的角度进行制作，在题材选择、演员阵容、叙事结构、悬念控制甚至片头样式等方面进行精心策划设计，培养观众的收视惯性，从而提升收视粘性，发挥出周播剧在广告招商、话题发酵等方面的优势。

所谓观众管理，是美剧惯用的吸引观众持续观看剧集的一种艺术处理手段，例如每集片头的“前情回顾”、结尾留下的悬念、吊胃口的叙事技巧、开放性结构等，都是一种观众管理艺术。

在已播出的众多国产周播剧中，《如果蜗牛有爱情》呈现出较为明显的观众管理意识。该剧于2016年10月24日在东方卫视22：00周播剧场和腾讯视频同步播出，每周三集。播出期间，始终保持全国收视率同时段排名第一，甚至超过部分黄金档收视率①；上线14小时，网络点击量突破1亿，截至2016年11月28日，全网点击量已突破16亿②。

除了原著小说、创作团队和演员本身吸引的粉丝关注，以及剧集本身画面制作精良、取景构图考究体现出的高质感外，借鉴美剧的观众管理技巧进行叙事、设计情节、把握节奏，是其能够使观众持续关注、取得收视口碑双赢的主要原因。《如果蜗牛有爱情》的观众管理艺术主要体现在片头设计、悬念设置、叙事节奏和人物塑造等方面。

一、片头巧思——高潮戏份前置，迅速抓住观众

国产电视剧的片头处理，一般是在全剧中精选部分画面，配上主题曲，制作成统一的MV式短片，由于日播剧观众观看较为连贯，在前后集的剧情衔接上基本不做特别处理。“周播剧场”概念兴起之初，由于缺乏真正的周播剧资源，播出的大部分剧目实际上仍是按照传统日播剧的生产方式制作的，以至于之后再生产的“周播剧”大多也依然延续着日播剧的传统片头样式。

反观美剧的片头处理，由于每集時隔一周，观众的兴趣和记忆会产生一定的淡化，为强化观众对前集剧情的记忆，同时吸引新的观众顺利进入剧情，一般会在每集开篇精准提炼出前续剧情的重要信息点，剪辑成一组引人入胜的“引子”，起到“前情回顾”的作用，利用这种相对独立的视听冲击体系，在最短的篇幅内，以最吸引人的方式，让观众迅速抓住被遗漏或淡忘的信息点，顺利进入新的剧情。

《如果蜗牛有爱情》虽没有完全按照美剧的片头样式设计“前情回顾”，但也摒弃了传统国产剧单一冗长的MV式片头，每集开篇用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将当集最扣人心弦的一场戏前置，引发悬念，短时间内迅速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和继续追看的欲望。由于片段相对独立，即使是不了解前情的新观众，也能够以此为入口，顺利进入剧情。

以第四集为例③，该集开篇安排了一场叶氏集团的女婿张士雍在地下停车库被杨宇追袭的戏份，看似和前后剧情都不连贯，但突如其来的蒙面人追袭，立即将和张士雍一样不知所措的观众带入了紧张的气氛中，利用悬念引发观众好奇心，无论观众是否观看或是否还记得上一周的剧情，都能被迅速吸引进入剧情。片段以张士雍的一通报警电话戛然而止，既留下了悬念，同时又为正片开始后警察问询张士雍时牵扯出的一年前的一通报警电话埋下了伏笔，增加了案件的复杂性，也使张士雍口供的真实性变得扑朔迷离，令观众既回忆起了前一周张士雍绑架案的剧情，又不禁疑惑张士雍虽已被成功解救，但案件背后是否另有隐情？张士雍只是单纯的受害者还是另有图谋？由此产生对后续剧情的强烈期待。

虽然相对于欧美国家成熟的周播剧片头设计而言，该剧的每集开篇在前后剧情衔接上仍有所欠缺，但这种运用观众管理艺术进行特别设计，将最易引发观众兴趣的信息前置，打破传统叙事顺序形成一种开放性结构的处理方式，是符合周播剧传播特点的一种有益尝试。

二、悬念控制——预埋“钩子”，牢牢锁定观众

“悬念，即是在剧情中设置的使观众产生好奇、期待、焦虑不安、急于探明究竟或对下文做出种种揣测的戏剧性因素。”④周播剧作为需要观众等待一周的剧集类型，除了对片头进行精心设计之外，要使观众保持持续追看的欲望和热情，悬念的作用显得更为重要。因此，在每周播出的剧集中适当地预埋伏笔、设置悬念，也是周播剧吸引观众的一种重要手段。

作为一部刑侦悬疑爱情剧，《如果蜗牛有爱情》充分利用题材本身的悬疑元素，加上巧妙的叙事手法，不断为观众制造紧张情绪、引发好奇心理，吸引观众随着案情的展开一步步深入剧情。

例如第一集中，男主角季白只身来到一家神秘的店铺坚持买下一个旧烟斗、卖烟斗老板办公室墙上的几张老照片、季白在餐厅隐约察觉到躲进后厨的神秘人以及收到的神秘纸条、警局接到有人在小区草坪里埋刀片的报案、季白从叶梓夕口中察觉出叶氏集团海外部亏损蹊跷等等，都是该集预埋下的悬念，这些悬念有的在两三集之内就能解开（如旧烟斗的来历、刀片案等），有的延续至七八集（如叶氏集团海外部亏损蹊跷），还有的甚至成为整部剧的重要线索，一直埋到最后（如躲进后厨的神秘人以及神秘纸条传递的情报）。这些悬念就像大大小小的“钩子”，能够迅速激发和捕捉观众的好奇心，牢牢地勾住观众的兴趣，使其即使等待一周也要为了弄清问题的答案而重新回到剧集前来。endprint

当然，悬念的设置也有一定的分寸和技巧，正如美国剧作大师罗伯特·麦基所说：“你不是靠给予信息来保持观众的兴趣，而是靠扣押信息，除了那些为了便于观众理解而绝对必需的信息。”⑤因此，哪些信息需要先透露、透露到什么程度，哪些信息需要刻意隐藏，哪些信息是剧中人物知道而观众不知道的，哪些信息是只让观众知道而对剧中人物保密的……这些都是需要精心选择和设计的。

三、叙事节奏——张弛有度，把控观众心理

一部电视剧的节奏可分为内部节奏和外部节奏，内部节奏由叙事结构、内容铺设、情节推进所带来的情绪起伏构成，是情节叙述的整体节奏；外部节奏则是由镜头组接的速度快慢而形成的节奏，即镜头节奏。

对于周播剧而言，由于播出的节奏不同于日播剧，其叙事的内外节奏也应具有自身的特点。

（一）内部节奏

英国剧作家威廉·阿契尔曾说道：“戏剧建筑的秘密的最大部分在于一个词——紧张。而剧作家技巧的主要内容就是在于产生、维持、悬置、加剧和解除紧张。”⑥这种紧张从产生、维持、悬置、加剧到解除的过程，用一个形象的比喻，就像一个“系扣”和“解扣”的过程。故事情节正是在不断的系扣和解扣中得以推进，而系扣和解扣的速度则形成了剧集的内部节奏。

对于悬疑罪案类题材来说，一起案件的出现就是“系”上了一个“扣”，随着案件的调查深入，线索一点点被挖出并逐渐拼凑起来，直至最终案件的侦破，就是“解扣”的过程，而观众所期待的，正是“扣”被一点点解开时的紧张、兴奋以及解开后的恍然大悟。

因此，国内此类题材一般常用一至两集解决一起案件，即完成一组“系扣”和“解扣”，待一个案件侦破后再出新案件，前后案件之间不一定有关联。这种情节推进节奏的好处是，能够在系扣解扣的过程中不断给观众带来一种从紧张到释然解疑的快感，但每一次结案往往容易成为部分观众流失的节点，所以有的剧集会将案件的侦破放到后一集的开头，或者在结案当集的结尾处安排一场新案件的引子，以此来留住观众。

这样的叙事节奏虽然“工整”，但过多运用却容易落入程式化、套路化的窠臼，使观众对案件何时能侦破已然形成了预判，弱化了悬疑感。

《如果蜗牛有爱情》在叙事节奏上跳出了同类题材的惯用模式，采用大小案件互相交织、多个案件并行推进的叙事结构，营造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戏剧效果，而小案件与大案件之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让观众始终处于寻找线索、拼凑线索的紧张氛围中。

当然，这种紧张也需要适当地缓解和释放，因此，诸如埋刀片案（1-3集）、张士雍绑架案（2-4集）、聋哑少女拐卖案（5-6集）等小案件在两三集之内即被侦破。然而这些案件的解决并不是结束，反而带来了更多的悬念，例如在公园草坪埋刀片同时也是绑架张士雍真凶的杨宇为什么那么恨张士雍？张士雍和叶梓夕之间存在怎样不可告人的关系？人贩子供出的上线“噜哥”到底是谁？这些悬念成为预留的重要线索，带动着观众一步步深入之后更大的案件，有效避免了观众的中途流失，保证了收视率的稳中有升（如图1所示）。

（二）外部节奏

该剧从第七集的叶梓夕被杀案开始进入全剧的一个小高潮，该案件的侦破用了五集，相对之前的小案件，内部节奏有所放缓，因此，该剧在外部节奏上进行了加快处理，来避免内部节奏放缓带来的拖沓感。

例如：命案发生后，警察到叶氏集团对每个人分别进行问询，此段用了平行剪辑的手法，在同一时间内，一个问题提出后，让处于不同空间的各人分别给出答案，有的甚至是在A处提出的问题，迅速组接B处的回答。随着一个个问题的提出，镜头迅速在每个人的不同反应间进行切换，删节了重复的问询过程，加快了镜头节奏，在较短的篇幅内扩大了剧集的信息量，增强了紧张和悬疑的戏剧效果。而几条线索的平行展现，也起到了相互烘托、相互对比的作用，产生了强烈的艺术感染效果。

除了平行剪輯外，该剧还大量运用手持摄影来营造紧张氛围，轻微晃动的画面从视觉上给观众制造出一种不安定的情绪，加快了节奏感。同时，也巧妙地利用航拍、升格等具有电影质感的拍摄和剪辑手法来达到抒情的效果，穿插在紧张的破案过程中，较好地实现了张弛有度的节奏控制。

四、人物塑造——投射情感，吸引观众代入

除了情节上的悬念设置外，人物也是勾住观众的一个重要戏剧因素。对于按周播出的剧集来说，由于间隔时间较长，很多剧情发展的细节可能会在等待的过程中逐渐被淡忘，但一个鲜活的人物形象、一组生动有趣的人物关系，却更容易留在观众的印象中。

因此，对于周播剧而言，“以人带事”是比“以事带人”更有效的一种观众管理手段，即通过人物形象的精心塑造，让观众和人物产生共鸣，代入人物情感，从而期待跟随人物实现目标，与人物共同经历命运的转折与成长。

（一）人物性格

在人物的性格塑造上，容易吸引观众产生情感的人物形象大致有两种：一种是特别贴近现实大众的，每一个观众都能在他/她身上或多或少找到自己或亲人朋友的影子，即“真实自我的投射”；而另一种是符合观众期待的，在某方面有特殊天分或才能，甚至各方面都接近完美的形象，即“理想自我的投射”。

在《如果蜗牛有爱情》中，男主人公季白英俊硬朗、能文能武，智慧与实力同样出众，遇事沉着冷静，总能在女主人公陷于危难时挺身而出，十分符合观众，尤其是女性观众心目中的“理想形象”。而他高冷毒舌的外表下却又充满铁血柔情，面对罪犯嫉恶如仇，面对孩童又温柔细腻，这种反差使得人物性格更加鲜明立体。

而女主人公许栩作为一个犯罪心理研究的天才新人，除了目光犀利、思维缜密、头脑灵活、逻辑强大外，也有着体能不合格、我行我素、临场经验缺乏等明显的缺陷，更贴近观众心目中“真实的自我”，容易让观众自我代入。此外，她日常生活中表现出的迟钝呆萌和破案时的敏锐灵动形成鲜明反差，也使人物形象更加可爱讨喜。endprint

（二）人物关系

周播剧由于延续时间较长，为了吸引观众持续观看，除了人物自身的性格必须鲜明突出外，人物关系也必须具备强大的戏剧张力，充分利用情感互动、矛盾冲突以及力量对抗等方式推动人物弧线（变化）的形成，从而提升故事的可看性和总体价值。

《如果蜗牛有爱情》虽大刀闊斧地改编了原著中的案件结构，甚至将一些次要人物删繁就简，对原著中的感情线也稍作了淡化，但保留了原著中男女主人公看似冷淡实则情愫暗生、“亦师亦友”的微妙情感关系，以及二人之间“最萌身高差”、“蜗牛拎”等有爱互动。二人的情感走向成为与破案主线相互交织、相辅相成的重要辅线，也成为引发观众情感共鸣、促使观众对剧集保持持续关注的重要因素。

除了贯穿始终的主要人物外，次要人物尤其是反面人物在设置上也需要充分考虑到与主人公的有效互动。出场人物需要有丰富完整的前史（back-stories），即使是反面人物也需要有自己的情感和明确的行为动机，才能形成真实而强大的反对力量和主人公对抗，把主人公不断推入困境。

《如果蜗牛有爱情》在次要人物尤其是反面人物的设置上，充分考虑到了周播剧的特点，从手段简单低劣的绑架犯、人贩子，到互相包庇、暗潮涌动的叶氏家族，再到凶狠狡猾的跨境贩毒、拐卖妇女儿童团伙头目胡志山、噜哥，以及潜藏在缅甸军方中的内奸珀将军，该剧通过一点点增加新人物，一点点加大反面人物的对抗难度，不断抛出新线索、制造新冲突，从而引发观众不断产生新的兴趣，保持持续追看的热情。

而剧中主人公所面临的危机和困境，主要都是由于对手的强大、狡猾、奸诈造成，而非同伴的失误，因此带来一种势均力敌的效果，使得双方的斗争显得更加激烈精彩、扣人心弦。

五、结语

受制于当前内地的电视剧制作模式与审片制度，国产周播剧还难以完全实现与观众真正意义上的互动，因此要想有效吸引观众、保持观众的追看热情，则不得不在品质上进一步提高，从观众管理艺术的角度出发，针对周播剧的特点进行策划设计：在片头处理上，可适当打破传统的线性叙事结构，将最能吸引观众注意力的戏份前置，迅速勾起观众的观看兴趣，或者精准提炼信息点组成“前情提要”，帮助观众顺利进入新剧情；剧中巧设悬念，利用信息扣押和欲言又止的分寸，不断为观众制造紧张情绪、引发好奇心理，吸引观众一步步深入剧情；利用跌宕起伏的戏剧性和张弛有度的叙事节奏，牢牢把控观众的情绪起伏，尽量避免观众的中途流失；精心塑造个性鲜明、真实饱满的人物形象，搭建具有戏剧张力的人物关系网，使观众主动代入人物情感，增强对剧集的好感度和忠诚度。

总之，国产周播剧除了形式上的“按周播出”外，无论是叙事的结构、情节的起承转合，还是人物的个性发展，都需要具备周播频率的要求，形成有别于日播剧的特色，才能充分调动观众追剧的积极性，令观众对新剧集产生期待，逐渐培养起与剧集的“约会意识”，实现剧集价值的最大化。

注释：

①数据来源：央视-索福瑞媒介研究有限公司收视率数据统计（CSM52城）.

②数据来源：腾讯视频https：//v.qq.com/.

③《如果蜗牛有爱情》每周播出三集，第四集为开播第二周播出的首集，故选择此集进行分析较有代表性.

④黄会林.电视文本写作学[M].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0（06）：366.

⑤（美）罗伯特·麦基，周铁东（译）.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1：99.

⑥（英）威廉·阿契尔，吴钧燮，聂文杞（译）.剧作法[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4.

⑦数据来源：央视-索福瑞收视率调查，52城市组，2016年10月24日-12月12日，22：00-24：00，4+.

参考文献：

[1]黄会林.电视文本写作学[M].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0.

[2][美]罗伯特·麦基，周铁东（译）.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