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辞格在《阿诗玛》中的应用及翻译研究——以《阿诗玛》法译本为例

何 怡

（曲靖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云南曲靖 655011）

反复辞格在《阿诗玛》中的应用及翻译研究
——以《阿诗玛》法译本为例

何 怡

（曲靖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云南曲靖 655011）

反复是常用的一种修辞手法，它通过重复来增强韵律，突出话语的节奏美。对韵律要求比较高的叙事长诗《阿诗玛》来说，反复修辞是必不可少的一种修辞手段。在《阿诗玛》中，反复修辞的运用对诗歌的韵律和节奏起着重要作用，所以译者在译文中如何处理反复辞格关系到源语文本中诗歌节奏美和韵律美的传达。文章将通过对法译本《阿诗玛》中反复修辞的翻译方法进行统计和分析，揭示译者在处理反复修辞翻译方面的特点。

翻译；反复修辞；阿诗玛

一 引言

反复辞格是我国具有悠久历史的修辞方式之一，是汉族人民在长期的语言实践中逐渐积累和总结而形成的一种语言表达方式，具有丰富的民族文化内涵。在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至少一半以上的诗歌运用了反复的修辞，使全诗充满节奏和韵律。反复也叫重叠、复沓，指为了突出强调某种思想感情，有意重复某个词语或句子的修辞方式。[1]在现代汉语修辞学中，反复修辞有两种划分方法：根据反复的成分，可分为词语反复、句子反复和语段反复；根据反复成分出现的位置来分，可以分为连续反复和间隔反复两种。反复辞格多用于诗歌、戏剧、散文、歌词等文艺语体的话语中，以增强韵律、深化语义、抒发强烈情感。法语修辞格中，与之相对应的辞格为反复（répétition），指在一个较短的音义段中有意识地重复某个词或词组，渲染气氛，抒发强烈的情感，增强语句的节奏感，以加深读者印象的修辞。[2]

无论在中文还是在法语中，反复都是常用的一种修辞手法，尤其在诗歌等对韵律要求比较高的话语中运用较为广泛。反复辞格对诗歌、散文、歌词等文体中的节奏和韵律产生很大的影响。在文艺作品中，尤其是诗歌中运用反复辞格，能表达出创作者浓烈而深沉的感情，并起到强调主题、增强节奏和旋律的作用，让人读来有一种一唱三叹的节奏美。[3]著名的彝族叙事长诗《阿诗玛》，最先是以口头传唱的形式在民间进行传播，诗中大量运用了反复的修辞手法，这也成了该诗的一大特点。《阿诗玛》中词语、诗行、诗节的间隔反复或连续反复很常见，大量的反复使诗歌主题突出，表达了创作者强烈的感情，增强了诗歌的感染力；反复辞格的运用也使全诗节奏起伏、简洁明快，充满了重复美、节奏美和情感美。可见，反复辞格在叙事长诗《阿诗玛》中是一种比较重要的修辞方法，对诗歌的韵律和节奏起着重要作用，所以译者在译文中如何处理反复辞格关系到源语文本中诗歌节奏美和韵律美的传达。本文将选取1954年由云南人民文工团圭山工作组第一次整理出版的汉语版《阿诗玛》和1957年由何如翻译的法译本《阿诗玛》作为研究语料，通过统计和分析的方式，来探讨法译本《阿诗玛》中反复修辞的翻译方法及其特点。

二 法译本《阿诗玛》中反复修辞翻译方法统计与分析

（一）法译本《阿诗玛》中反复修辞翻译方法统计

根据笔者统计，《阿诗玛》源语文本中使用反复修辞共32例。在法译本《阿诗玛》中反复修辞的翻译，译者采用了直译法、意译法和省略法，以上三种翻译方法在翻译中的运用情况如下表所示：

表1 法译本《阿诗玛》中反复修辞翻译方法统计

由上表可见，在32例反复修辞的翻译中，译者主要采用了直译法，共24例，占75%；7例使用了意译法，占21.9%；省略法仅为1例，占3.1%。

（二）法译本《阿诗玛》中反复修辞翻译方法分析

1.直译法

直译法是何如在处理法译本《阿诗玛》反复辞格时使用频率最高的一种翻译方法。译者保留了原文反复的修辞手法，无论是词语的反复还是诗句、诗节的反复，在译文中都有所体现。通过直译的方法不仅保留了原文的内容，也保留了原文的形式，使译文的语言表达同样充满节奏和韵律。在直译的过程中，译者主要采用了句法成分对应的直译、句法成分不对应的直译、增译、减译等手段，具体情况如下：

例1 源语文本：撒尼人民个个喜欢，/撒尼人民个个赞扬

译文：Tous les Yi l’aimaient comme un frère, /tous les Yi faisaient son éloge.

源语文本：妈妈问客人：/“我家的好囡取个什么名字呢？”

爹爹也问客人：/“我家的好囡取个什么名字呢？”

译文：Aux hôtes demanda la mère: / “Quel nom conviendrait à l’enfant ? ”

Aux hôtes demanda le père: / “Quel nom conviendrait à l’enfant ?”

例3 源语文本：心里想一想：/妈的女儿呀，/你不嫁不行了。

心里想一想：/爹的女儿呀，/你不嫁不行了。

译文：Réfléchit et dit en soi-même/:“C’est vrai, mon petit, ma mignonne,/

Il est temps de te marier.”

Réfléchit et dit en soi-même/:“C’est vrai,mon petit, ma mignonne,/

Il est temps de te marier.”

例4 源语文本：阿诗玛高兴一场。(重复2次)

译文:Le coeur d’Ashma bondit de joie. (重复2次)

上述例句中，前三例都采用了句法成分基本对应的直译法进行翻译，但具体情况有所不同。

例1源语文本中重复两次“撒尼人民个个”，以此突出年轻小伙子阿黑受欢迎的程度，译文中同样重复两次“tous les Yi”，产生了与原文相同的表达效果。出于对整行诗音节数量的考虑，何如将“撒尼人民”翻译为“tous les Yi”，用 “Yi”代替“Sani”，使整行诗由八个音节构成。“Yi”是“Sani”的上位词，译文中的“tous les Yi”扩大了人群的范围，更加突显出阿黑受欢迎的程度。另外，何如增译了“comme un frère”，补充说明了大家对阿黑的爱不是一般的喜爱，而是情如手足般的爱，使译文的表达更加生动形象。

例2中分别两次重复短语“问客人”和问句“ 我家的好囡取个什么名字呢？”，译文中同样分别重复了“Aux hôtes demanda”和“Quel nom conviendrait à l’enfant ?”，保留了原文的反复辞格。另外，在翻译“妈妈问客人”和“ 爹爹也问客人”时，何如将宾语提到句首，译为“aux hôtes demanda la mère”,“ aux hôtes demanda le père”，在译文的两行诗中形成头语重复的修辞，增强了诗句的节奏和韵律。在这节诗的翻译中，何如同时运用了减译的手段。原文中“我家的好囡”指自己的孩子，属于撒尼人特有的一种表达方式，译文中，何如省译了所有格“我家的”，以及形容词“好”，直接译为“l’enfant”，减译不仅没有影响原文意思的传达，反而使译文更加符合目标语读者的表达习惯。

例3中重复了两次“心里想一想：/……女儿呀，/你不嫁不行了。”，译文则直接重复两次同一个句子 “Réfléchit et dit en soi-même/:“C’est vrai, mon petit, ma mignonne,/Il est temps de te marier.”。原文中“爹的女儿啊”、“妈的女儿啊”是撒尼人对自己女儿的一种称呼，何如按法语的表达习惯将其译为“mon petit”和“ma mignonne”。原文并未重复“爹的女儿啊”和“妈的女儿啊”，而译文中，何如在同一行诗中连用“mon petit”和“ma mignonne”构成同义重复，不仅生动地刻画了父母焦虑的心情，同时也增强了诗句的节奏；另外，何如增译了“C’est vrai（译为：的确如此）”，表明父母内心对媒人观点的赞同，觉得女儿是该出嫁了，但父母又不愿将阿诗玛嫁给坏人。整行诗中的增译和同义重复进一步描述了父母听过媒人的话以后内心的挣扎与无奈，将父母为女儿婚事感到焦虑的心情描写得更加形象。

例4采用了句子成分不对应的直译。原文中“阿诗玛”作为主语，动词为“高兴”，译文中主语为“le coeur d’Ashma”，动词谓语为“bondir”, “joie”则作为宾语，译文的句子成分与原文完全不对应。何如通过句子成分不对应的直译使译文的表达更符合法语的表达习惯。本行诗在原文中间隔重复了两次，何如在译文中同样重复了两次，保留了原文的反复辞格。

2.意译法

意译法在法译本《阿诗玛》反复辞格翻译中使用较少，共出现7例。由于中法两种语言和文化间的差异，直接按照字面意思来翻译原文中的一些诗句有可能造成目标语读者的不解，或不符合目标语的表达习惯，所以译者采取了意译法进行翻译，确保译文的表达通顺流畅，使译文读者能够准确理解原文。在意译法的运用过程中，不同诗句的具体处理方法又有所区别：有的译文保留了原文中的反复辞格，有的则舍弃了原文中的反复辞格，如：

源语文本：撒尼的人民，/一百二十个欢喜，

撒尼的人民，/一百二十个高兴。

译文：Tous les Yi de s’en réjouir/ et de nager dans l’allégresse.

源语文本：谁帮爹爹苦？ /谁疼妈妈的苦？

囡帮爹爹苦，/囡疼妈妈的苦。(重复2次)

译文：Qui courait aider le vieux père?/ C’est Ashma qui le soulageait.

Qui calmait les soins maternels? /C’est Ashma,baume de la mère. (未重复)

例3 源语文本：爹爹喜欢了一场，/妈妈喜欢了一场。(重复5次)

译文：Ses parents pleurèrent de joie. (重复3次)

例1原文中分别两次重复“撒尼的人民”和“一百二十个”，表达了住在阿着底的彝族撒尼人为阿诗玛的出生而感到无比高兴的心情。文中的“一百二十个欢喜”和“ 一百二十个高兴”表达了非常高兴、无比喜悦的心情。用数量词“一百二十个”来强调高兴的程度属于撒尼人特有的一种表达，如果采用直译的方法会让译文读者难以理解原文的意思，所以何如按照法语的表达习惯将其译为“s’en réjouir”和“ nager dans l’allégresse”。在译文中，译者舍弃了原文的反复辞格，并未重复“撒尼的人民”和“一百二十个”，而用介词de引出名词“tous les Yi”的两个并列补语翻译了原文的整节诗。译文虽然传达了原文的内容，但表达不及原文生动形象，也失去了原文的节奏和韵律。

例2中不仅在同一诗节分别两次重复“帮爹爹苦”和“疼妈妈的苦”，整个诗节也在文中重复了两次，但在译文中译者并未保留原文的反复辞格。文中“帮爹爹苦”指帮助父亲分担，“疼妈妈的苦”指理解母亲的烦恼和痛苦，这是撒尼人特有的表达方式，所以译者按法语的表达方式进行了意译。同时译者调整了译文诗句的位置，将原文的“两问两答”的结构变为“一问一答”,构成头语重复的修辞,取得了与原文反复辞格相同的表达效果。

例3同一节诗中两次重复“喜欢了一场”，并在不同诗节重复了五次“爹爹喜欢了一场，/妈妈喜欢了一场”，表达了阿诗玛的成长为父母带来的喜悦之情。而原文中的“喜欢了一场”属于撒尼人特有的表达方式，所以何如采用意译法，将其译为“pleurer de joie（喜极而泣）”。同时出于对法语四行诗诗句行数的考虑，何如将原文的两行诗合并译为一行，将“爹爹”和“妈妈”译为“ses parents（父母）”，所以译文并未重复短语“喜欢了一场”，但在不同诗节中重复了诗句“Ses parents pleurèrent de joie.”，保留了原文的反复辞格。

3.省略法

在法译本《阿诗玛》反复辞格的翻译中只有一例使用了省略法，何如省译了原文中的“去央告洪水神，/崖子脚下来显灵 (重复2次)”。原文讲述了热布把拉家去乞求洪水神发大水阻止阿诗玛和阿黑回家的故事。由于中法两国文化的差异，尤其是宗教文化方面的巨大差异，给译者的翻译工作带来很大的障碍，有时译文中有关宗教的内容也使目标语读者难以理解。在本节诗中，不知译者出于何种考虑，直接将与神灵有关的诗句省略，译为 “Giboubla, ainsi que sa bande, /Décida de rompre la digue :/ Les eaux emporteraient Ashma,/ L’arrachant enfin à son frère.”。译文中用“Giboubla, ainsi que sa bande, /Décida de rompre la digue （译为：热布把拉及其同伙决定冲毁堤坝）”替换了原文中的诗句“去央告洪水神，/崖子脚下来显灵”，译文淡化了宗教的色彩，强化了人的作用。省译虽然便于译文读者的理解，但令人遗憾的是原文中撒尼人特有的宗教文化并没有得到有效传达。

三 结语

综上所述，彝族叙事长诗《阿诗玛》中大量运用了反复的修辞手法。因其特有的修辞功能，反复辞格成为《阿诗玛》中必不可少的一种修辞手段。反复辞格最重要的功能之一就是通过重复来突出话语的节奏美，使话语回环复沓，增强韵律，可以起到一唱三叹使人感心动耳的作用，所以对韵律要求比较高的叙事长诗《阿诗玛》来说，反复辞格的运用显得尤其重要；另外，反复辞格不仅具有增强韵律的功能，而且还可以起到衔接语段的作用，特别是一些间隔反复。享誉中外的彝族叙事长诗《阿诗玛》最初是一种口传文学，并没有书面的文本，民间艺人往往通过反复吟唱诗句或诗节来帮助记忆；此外，诗歌创作者往往借助反复来强化所要表达的意思或抒发强烈的情感。由此可见，反复辞格在彝族叙事长诗《阿诗玛》中起很重要的作用。

何如在翻译的过程中尽量保留了原文中的反复辞格。通过法译本《阿诗玛》反复修辞方法统计和分析来看，何如在翻译源语文本中的反复修辞时主要采用了直译法。通过句法成分对应或不对应的直译保留了原文的反复辞格，无论是词语的反复还是诗句或诗节的反复，在译文中同样得到保留。在直译的基础上，何如还采用了增译、减译等手段，有些是出于法语诗的音节或行数的考虑，有些则是出于译文读者表达习惯的考虑。增添或删减的内容不仅没有影响原文内容的忠实传达，反而使译文表达更加通顺流畅，保留了原文的节奏美和音乐美。对于因中法两种语言和文化差异而无法实现直译的诗句，何如主要运用了意译法。彝族叙事长诗《阿诗玛》中很多表达都具有浓郁的民俗特色，生搬硬套的直译则会造成译文语义含混不清，无法使译文读者理解原文的内容，在这种情况下，何如以求意为主，用解释的方式来传达原文的内容。在采用意译法时，何如尽可能地保留了原文的反复辞格，在译文中保留了部分诗句和诗节的间隔反复，或通过对诗句位置进行调整的方式构成头语重复的修辞，取得和原文反复辞格同样的修辞效果。而对于无法同时保留内容和形式的诗句，何如则以忠实于原文内容为主，舍弃原文中的反复辞格，这也让译文失去了原文中具有民俗特色的生动表达，有时这也是翻译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损失。

[1]骆小所.现代修辞学[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0:275

[2]王文融.法语文体学导论[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111.

[3]陈汝东.当代汉语修辞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136.

[责任编辑龙倮贵]

Study on the Application and Translation of Rhetorical Repetition in Ashima——A Case of French Version

HE Y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Qujing Normal University, Qujing 655011, China)

Repetition is often used to enhance rhyme and highlight the rhythmical beauty. Rhetorical repetition is an essential figure of speech for the narrative poem Ashima, which has a high demand for rhythm. The use of rhetorical repetition in Ashima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rhyme and rhythm in this poem. Therefore, how to deal with the rhetorical repetition in the translation is closely related to convey the beauties of rhyme and rhythm in the source text. The thesis aims at revealing the characteristics of how the translator translate the rhetorical repetition in Ashima by studying the translation of the rhetorical repetition in its French version through statistics and analysis.

Translation; Rhetorical repetition; Ashima

H32

A

：1008-9128（2017）04-0025-04

10.13963/j.cnki.hhuxb.2017.04.007

2017-04-1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彝族叙事长诗阿诗玛的跨民族翻译与传播研究（11BZW135）

何怡（1984-），女（傈僳族），云南大理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法语语言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