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悲兮魔兽》解读分析
2017-08-14曾钴畅
曾钴畅
摘 要:《悲兮魔兽》(Behemoth)是赵亮拍摄的一部纪录片,历时三年拍摄制作,影片用4K拍摄,全片无对白,完全是用影像来叙诉,开创性跳脱出“客观性”的束缚,将创作者的主观意识嵌入到作品影像表达中。正因为这种艺术上探索性,这部作品入围了2015年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最后时刻因不可抗的外力因素与“金狮奖”失之交臂,但也是史上首次入围三大电影节主竞赛的华语纪录片。
关键词:尘肺病 录像艺术 视听语言
《悲兮魔兽》是部关于劳动和工矿产业链的一个现代性反思的游记式的影片。本片借用但丁《神曲》的梦境方法和三界框架,进入内蒙古庞大的重工业產业链。影像始于“土壤”,在无数工人让人敬畏的身体的驱动下,经过红色的“地狱”(煤矿、铁矿、钢厂),灰色的“炼狱”(疾病、医院),最后到达蓝色的“天堂”(鄂尔多斯的鬼城),对仍在发生的自然和人文双重灾难进行审视和反思。
片子讲的主要是,在内蒙古地区严重的污染、雾霾、煤炭等资源的开发,以及对草地、草原的蚕食,造成了严重的环境破坏;在人文方面,很多在煤矿厂这种污染型企业工作的农民工,由于长期缺乏正确的保护措施,所以有大量的农民工患上了尘肺病,片子基本上涉及了这些题材。
到说内蒙古的污染,或者说中国整体的污染,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你即便知道,当你看到那种奇观的时候,你还是会非常非常的震惊,比如说有一幕是,有个草原的工业园区的公园里,有一个牡羊女的雕像,底下有几只假羊,背景就是一堆烟囱,就在放白烟,在景深的地方,飘出的烟正好和牧羊女前探的姿势完全重合,角度也完全一样的,然后你可以看到背景全是烟囱了,荒漠化非常严重,基本上真实的羊和草都没有了,所以你会发现你能看到的羊就是你面前的几只假羊,所以说这一幕的讽刺性特别大,它没有给你任何的解释说它是个工业区,草地都没有了,真羊都没有了,当这个画面呈现上去的时候,这个信息量就有了,所以它没有“这个地方真严重呀、当地官员草菅人命”这些废话,完完全全就是一组镜头的呈现。
然后另外一组镜头也是特别的震撼,远处景深全部都是土,就已经堆积成的土山,然后一辆辆运土的翻斗车还在往这个山上倒土,然后前景是一片草原,这个时候你会发现草原和这个土山的交界线还在那个土山的底下,然后下个镜头,这个交界线大概已经退到了镜头中间的位置,然后等再一组镜头就是展现这草原上有一家蒙古人,这家蒙古族人有个蒙古包,然后这个草原和荒漠的交界线就已经退到了蒙古包边上了,然后呢这家人有一个小孩,这个小孩光着身子,就在唯一的仅有的一块草原上玩土,然后小孩面对镜头,背对荒漠化的这个世界,所以那一幕的震撼性非常强,其实你可以把他解读成:我们把什么样的世界留给了这个孩子!就这三组镜头摆在你面前的时候,一切就尽在不言中了。
所以《悲兮魔兽》是个什么样的片子呢,你让我形容,它确实是关于尘肺病,也确实是关于污染,但是它没有具体的指向,只是把这些东西陈列出来,用了一个概念,是什么概念呢,就是但丁的《神曲》,《神曲》分了三部分,炼狱、地狱和天堂,他把这三部分积攒的素材奇观,用《神曲》的三界框架编织起来。
影片用炼狱、地狱和天堂分成了三段,三段的主色调都不一样,“地狱”(煤矿、铁矿、钢厂)用的红色,“炼狱”(疾病、医院)用的灰色,最后到达蓝色的“天堂”(鬼城鄂尔多斯),鄂尔多斯,在蒙语里面,就是“天堂”的意思,但是鄂尔多斯那个地方没有人住,所以“天堂”部分最后展示的呢就是非常空的一座城,在鄂尔多斯能见到两种人是最多的,一种是清洁工,还有一种是追债的,所以赵亮在“天堂”部分放了个清洁工的镜头在一个巨大的城市当中,路上基本上看不见人,但是这个城市是非常干净的,看起来是非常美的,但是却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所以也是用了一个镜头去过度,就是因为我们知道片子第二部分“炼狱”讲的就是一些煤矿厂铁矿厂,煤矿厂提供能源给铁矿厂炼出钢来,片子其实有了这样一个引导就是说:付出了这么多农民工的生命和身体为代价,他们患了这么严重的尘肺病,所制造出来的东西(钢材),究竟干什么去了?制造出来的钢材呀能源呀,究竟为了谁去输送了?镜头跟着一辆向鄂尔多斯运送钢材的卡车,把片子引入了第三部分“天堂”,原来付出了这么多代价制造出的,是一座又一座的鬼城,片子其实有这样一个隐藏的指向性在,但并没有明说,所以我觉得这个的震撼性是非常非常强的。
片子里面也有一些装置艺术的设置,比如有意的让其中一个尘肺病患者,去摆拍,让他背一面镜子,走遍了片子里的各个地方,蒙古包、煤矿厂、铁矿厂呀,包括走到了最后的鄂尔多斯,因为在但丁的《神曲》里是有个向导在的,这个人就相当于这个向导,所以它并不是我们传统意义上的纪实性的纪录片,它实际上是结合了一些装置艺术和录像艺术,说白了就是一些当代艺术的手段,然后通过这样一种手段,以及但丁的《神曲》,加入的一些旁白,让后把这些污染形成的奇观给串联起来,所以《悲兮魔兽》基本上是这样的一部电影。
因赵亮在《悲兮魔兽》里使用了摆拍、装置艺术和录像艺术的手法,很多人质疑其不是纪录片。赵亮在威尼斯的采访里说过“我更注重的是在纪录片本体上的一种突破,因为我更把它当成一个影像视觉艺术来看待。《悲兮魔兽》里用不真实的摆拍,躺地上的裸男,破碎的画面,背负镜子的人,它们呈现了一个真实到虚假、虚假到恐怖的世界,山河破碎,霾烟滚滚。在手法上,我觉得这部电影没有任何问题。虽然在片中加入了大量艺术电影的主观语言,超脱了纪录片的客观性。但它又是一部真正的纪录片,忠实的纪录着我们时代发生的一切。炸山,挖矿,怪异而恐怖的有色粉尘,那些震撼的场面,堪比国家地理的大手笔拍摄。只不过,在同样的画面背后,一个是自然的,46亿年的演化。一个是人为改变的,敢叫大地换新颜。它让我想起了文德斯拍摄的《地球之盐》,萨尔加多拍摄到巴西的金矿万人坑。很多人不喜欢纪录片去摆拍,总觉得作者别有用心。但整部《悲兮魔兽》,绝大多数场景,其实远在作者的掌控以外。那些接连不断的载重卡车,将大地斧劈刀削的人类行为,挖到地下几十层的黑暗坑道。别说摆拍了,机器都要佩服人类的疯狂。也可以注意到,在《悲兮魔兽》里,很多被拍的人,房间宿舍,钢厂工人,拖拉机上的,他们的眼神都有注意到了摄像机的存在。赵亮也并不避讳,就站那观察着,还有那些仿佛会干扰到真实的瞬间,也保留了下来。至于那些搬家,扛电视机,抱着绿植,牧民拿着套马杆,羊群和小羊,它们根本不需要承载太多意义。赵亮放它们进来,意图当然很明显,也太过好懂。在那些靠得太近的镜头里,《悲兮魔兽》不断反复表现着附着在人体身上的黑色污垢。眼角,鬓角,嘴唇。颈部,肩膀,大腿,还有肺里头。如果你只是觉得,它们被拍得很丑又很真实,毫无美感可言。那么,再去联想下那个躺草地上的裸男(实际上他正是本片录音师),电影是不是又多出来了别样的解释……
总之,草原在慢慢消失。坟墓和雕像,注视着林立的烟囱。最后,电影通往了“天堂”:鄂尔多斯。那里有着空旷干净的马路,却荒无人烟。环卫工成为了最幸福的一群人。这里没有了矿上了的骇人爆炸,没有了煎熬的噪音,就连“安全生产,人人有责”之类的标语,也不见了踪影。但我总还是记得,工人宿舍的墙上,还刻了一个“忍”字。忍疲惫,忍疼痛,也忍受着“巨兽”的蹂躏。
参考文献
[1].宋杰.《纪录片: 观念与语言》 云南大学出版社,2008.
[2].[美]比尔·尼克尔斯.《纪录片导论(第二版)》中国电影出版社,2016.
[3].[意大利]但丁.《神曲》 上海文艺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