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悲歌
2017-08-13唐金萍
摘 要:凯特·肖邦是20世纪著名的女性作家,所著一千字短篇小说《一个小时的故事》浓缩了女主人公跌宕起伏的命运和各种二元对立力量的角逐。文章通过分析文中的喜悦与悲伤,强大与弱小,熟悉与陌生,生与死,善与恶,男性与女性的二元对立来表现作者对男性和婚姻的复杂心理。
关键词:《一小时的故事》 二元对立
凱特·肖邦是20世纪最为著名的女性作家之一,所著短篇小说《一个小时的故事》被认为是女性主义的经典著作之一。小说中女主人公既受到大家的同情,又受到大家的指责,小说的主题也备受争议,小说是对女性的同情,还是对女性主义思想的讽刺,是对婚姻的指责,还是对反婚姻观的指责,历来众说纷纭,难以定论。本文试图从小说中二元对立的要素入手,分析小说的主题和作者对女性主义的复杂心理。
一、二元对立
二元对立的分析法是结构主义的基本分析方法。结构主义学家格雷马斯在索绪尔的语言学基础上提出了假设“在语言之上,存在着一个思维层次”。所以研究对象被分解为一些结构层次之后,研究者可以从这些成分中找出对立的、相互联系的排列和转换关系,这些关系或结构又总是被体现为两种事物被置于相互对立的位置,形成区别和对比,从而形成另一层次上的意义,这就是二元对立的基本原则。
二、强大与弱小
“大家都知道马拉德夫人的心脏有毛病,所以告诉她丈夫的死讯时,大家非常注意方式方法。”[1](P101)马拉德夫人的心脏病让大家担忧她受不了丈夫死讯的打击而对身体造成危害,所以小心翼翼地告诉她消息。“要是别的妇女遇到这种情况,一定是手足无措,无法接受现实,她可不是这样。她立刻一下子倒在姐姐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当暴风雨般的悲伤逐渐减弱时,她就独自走向自己的房里,不要人跟着她。”手足无措应该是面对巨大灾难无法应对的正确方式,也是人面对不可抗拒力量时弱小的表现,狂风暴雨般的哭声足以证明弱小绝不是马拉德夫人的品质,狂风暴雨般的哭声是马拉德夫人长期压抑力量的爆发,马拉德夫人的柔弱不过是旁人的错觉。在她“就独自走向自己的房里”之后,朋友亲人眼中柔弱无力的形象再次荡然无存。坚毅的脸,坚定的凝视,专心的思考,明亮的目光,门内的马拉德夫人还是柔弱、需要照顾、需要怜悯的弱女子吗?女性主义者认为社会是男权社会,男性在社会和家庭中都居于统治地位,是强大的力量。她丈夫的朋友理查德知道马拉德先生的死讯被认为是男性掌握统治的表现,理查德传递给马拉德夫人的信息被认为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是马拉德夫人悲惨命运的推手。“她屏住气息一次又一次地说:‘自由、自由,自由!”马拉德夫人对自由的向往被认为是受到丈夫控制压迫产生的反抗思想。然而在妻子的回忆中,丈夫温柔亲切的手和充满爱意的脸没有丝毫力量的象征。医生的诊断既是对马拉德夫人死因的判断,也可以说是男性对女性命运的掌控的象征,但是男性真有决定女性命运的力量吗?医生的诊断不过是误判,丈夫对妻子的掌控也不过是虚无缥缈的臆测,男性的强大不过是读者的胡乱推测。女性主义者所坚持强大和弱小的对象似乎正好互换了身份,控制与服从似乎也颠倒了位置,女性主义者所批判的强大欺凌的男性消失了,女性主义者的批判也就成了无稽之谈。
三、喜悦与悲伤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既是马拉德夫人命运的写照,或许也是作者对人生的思考,对女性主义者偏执顽固的揶揄。听到丈夫的死讯,马拉德夫人暴风雨般的哭泣是悲伤的哭泣,但也是长久压抑的宣泄。悲剧向喜剧的快速切换令人目瞪口呆。马拉德夫人回到房间后得到了一片生机勃勃的画面。“洋溢着初春活力的轻轻摇曳着的树梢。空气里充满了阵雨的芳香。下面街上有个小贩在吆喝着他的货色。远处传来了什么人的微弱歌声;屋檐下,数不清的麻雀在嘁嘁喳喳地叫”满眼的绿色,甜美的雨丝,小贩的吆喝声,微弱的歌声,叽叽喳喳的鸟鸣,马拉德夫人的视觉、嗅觉、听觉都被唤醒了,沉浸在一片欢愉之中,马拉德夫人把丈夫的死认为是她重生的机会,没有丈夫的新生活被快乐,轻松,甜蜜填满了,丈夫死亡的悲伤被新生活的甜蜜彻底淹没了。更大的喜悦在向她靠近,“什么东西正向她走来,开始认出来那正向她逼近、就要占有她的东西。”她的触觉也被唤醒了,有东西正向她走来,进入她的身体。快乐的火山岩浆正在聚集,等着最后的喷发。她彻底抛开了丈夫死亡的束缚,“当她放松自己时,从微弱的嘴唇间溜出了悄悄的声音。她一遍又一遍地低声悄语:‘自由了,自由了,自由了!”悲伤向欢愉转变完成了最后的步骤,欢愉的火山终于喷涌而出,悲伤的余烬彻底熄灭了。马拉德夫人到达了欢愉的顶峰,“她的目光明亮而锋利,她的脉搏加快了,循环中的血液使她全身感到温暖、松快。”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这样的生活让她第一次觉得人生太短暂了,不久之前,她还抱怨人生太漫长。她的愿望实现了,“有人在用弹簧锁钥匙开大门。进来的是布兰特雷·马拉德,略显旅途劳顿,但泰然自若地提着他的大旅行包和伞。”朱赛芬刺耳的尖叫声,理查德急忙遮挡着她,但这些都没用,“医生来后,他们说她是死于心脏病——说她是因为极度高兴致死的。”极度的高兴让马拉德夫人死了,这是马拉德夫人想要的高兴吗?只有马拉德夫人自己才知道真相,马拉德夫人对诊断会满意吗?事实上高兴真的是杀死马拉德夫人的凶手,对马拉德先生死的高兴让她热血沸腾,忘了自己的心脏病,马拉德先生死而复生就像倾盆大雨浇灭让她的高兴的岩浆,她的新生命被扼杀了,极度的悲伤淹没了她,这次没有给她任何机会,悲伤成了永恒,但这是只属于她一人的秘密,悲伤。朱赛芬,理查德,马拉德先生因为和她毫无关系的高兴又要悲伤了吧,但过不了多久,又会高兴起来的吧?悲伤——高兴——悲伤——高兴——,这没有止境的循环也是人生的真实写照吧?
四、男性与女性
女性主义者认为短短千字的小说是讨伐男权社会的檄文,是被压迫的女性奋起反抗的战歌。马拉德先生死了,马拉德夫人获得了新生,马拉德先生死而复生,马拉德夫人死了,男性和女性只有你死我活的斗争吗?女性主义者认为是男性的统治让马拉德夫人窒息,所以萌发了自由的思想,由于得不到自由,只能以死明志,博得了众多的同情,但是马拉德夫人真的是被丈夫迫害死的吗?在妻子的回忆中,丈夫温柔体贴,深情厚谊,归家之时的风尘仆仆也表明丈夫的思家之情,读者又怎能推测出这是一个蛮狠暴力的丈夫呢?所以妻子对婚姻生活的厌恶又和丈夫有多少关系呢?女性主义者把男性、女性置于对立面,认为二者是统治与被统治,欺压与被欺压的关系,这应该也是马拉德夫人对生活不满的原因,也正是马拉德夫人悲剧的根源。生活的无趣、桎梏并不是丈夫引起的,她所梦想的自由生活即使是丈夫死去也不可能实现。自由与桎梏本就相互依存,缺一不可,少了丈夫的束缚,也会出现其他的束缚,杀死马拉德夫人的凶手正是她荒唐的自由思想。男性和女性并不是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二者不需要水火不容的争斗,二者的携手奋进才会推动的社会进步。
小说中男性女性的斗争,男性、女性的形象都符合20世纪初女性主义设定的社会模式,由于处在被压迫,被统治的地位,女性需要奋力反抗,甚至以生命为代价。凯特·肖邦并没有对此全面肯定,通过刻画小说中女主人公对丈夫死表现出的极度欢愉表现了女性主义观点荒谬的一面,对于女主人公的疯狂,凯特·肖邦既激起了读者的同情,也激起了读者的反感,也表现了作者对女主人公既同情又厌恶的心理。小说并不是女性主义的战斗宣言,而是作者对当时女性主义思潮的反思,对女性主义支持者的警醒。
注释:
[1]于晓玲:《面具之后——<一个小时的故事>中的矛盾分析》,吉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8年,第05期。
参考文献:
[1]申丹.叙事文本与意识形态:对凯特·肖邦的《一小时的故事》的重新评价[J].外国文学评论,2004,(1).
[2]彭贵菊.真实的束缚,虚幻的自由:试论凯特·肖邦的《一个小时的故事》[J].外国文学评论,2003,(1).
(唐金萍 云南楚雄 楚雄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675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