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浅谈贾宝玉式三教合一

2017-08-02曾菲菲

海外文摘·艺术 2017年2期
关键词:李贽晴雯贾宝玉

曾菲菲

(河南大学艺术学院,河南开封 475000)

艺术 ART

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浅谈贾宝玉式三教合一

曾菲菲

(河南大学艺术学院,河南开封 475000)

旷世奇书《红楼梦》堪称中国古代章回小说的巅峰,有着“历史文化的全息图像”之称,小说不仅全面地展示了康熙末年至乾隆年间贵族生活的真实现状,深刻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文化思潮,作者也通过小说一号人物“贾宝玉”展现出其对儒释道思想中所蕴含的伦理秩序和道德自由的深刻思考。

《红楼梦》;贾宝玉;三教合一

《红楼梦》以青少年的情感世界为中心展开描写,全面地展示了康熙末年至乾隆年间的历史文化生活。小说的第一主人公贾宝玉不能简单地用“时代的新人”“封建社会的叛逆者”等桂冠来概括,贾宝玉的形象显现出儒释道三家内涵,体现了康乾时期所推崇的儒释道三教合流的哲学思想。

1 贾宝玉其人

1.1 贾宝玉的佛道情怀

贾宝玉作为《红楼梦》的一号主人公,他的一生都与佛道密切相关。贾宝玉与佛道二家的缘分可追溯到其幻化入世之前。

“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只单单剩了一块未用,便弃在此山青埂峰下。谁知此石自经锻炼之后,灵性已通,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材不堪入选,遂自怨自叹,日夜悲号惭愧。”[1]

“一日,正当嗟悼之际,俄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坐于石边高谈阔论。先是说些云山雾海神仙玄幻之事,后便说到红尘中荣华富贵。此石听了,不觉打动凡心,也想要到人间去享一享这荣华富贵便口吐人言……那僧便念咒书符,大展幻术,将一块大石登时变成一块鲜明莹洁的美玉,且又缩成扇坠大小的可佩可拿……便袖了这石,同那道人飘然而去,竟不知投奔何方何舍。”《红楼梦》在第一回中就说明宝玉之所以能幻形入世,历尽悲欢全靠僧道相助。

宝玉坠落人间,投胎之后经历一段陈迹故事,每逢关键时刻,一僧一道都会出现。贾政叹道:“那宝玉生下时衔了玉来,便也古怪,我早知不祥之兆,为的是老太太疼爱,所以养育到今。便是那和尚道士,我也见了三次:头一次是那僧道来说玉的好处;第二次便是宝玉病重,他来了将那玉持诵了一番,宝玉便好了;第三次送那玉来,坐在前厅,我一转眼就不见了。我心里便有些诧异,只道宝玉果真有造化,高僧仙道来护佑他的。”

宝玉由一僧一道度脱转世为人,之后再被度脱入仙佛之界,他的一生都与佛道紧密相连。不仅如此,宝玉的内心也常以佛道为念。

在第十九回中,袭人假借自己赎身之事告诫宝玉时,宝玉悲恸中说:“只求你们同看着我,守着我,等我有一日化成了飞灰;——飞灰还不好,灰还有形迹,还有知识。——等我化成一股青烟,风一吹便散了的时候,你们也管不着我,我也顾不得你们了。那时凭我去,我也凭你们爱那里去就去了。”这段话蕴含着《红楼梦》最重要的基调,宝玉的感伤全在这里。生命的最后终归无常,所有的因果只是暂时的依靠,最终会像烟一样散去。宝玉的心底有别人无法了解的孤独,他时常会讲到死亡、感伤、未来之类,在第五十七回后半段,宝玉在发病之后讲了心里最沉重的一段话:“我只愿这会子立刻我死了,把心拿出来你们瞧,瞧见了,然后连皮带骨一概都化成灰;灰还有形迹,不如再化一股烟,烟还有凝聚,人还看得见,须得一阵大风吹得四面八方,都登时散了,这才好!”类似的话在《红楼梦》中至少出现过两三次,宝玉每次提到自己的死亡都是化灰、化烟,最好是一阵大风吹来,吹得干干净净,这里所讲的生命的聚散就很像庄子讲的聚散,是一种没有行迹的聚散。

由此可见,佛道二家不仅是贾宝玉生命历程中的重要参与者,其教义也贯穿了宝玉不断发展的心境,是宝玉在精神上的支柱。

1.2 贾宝玉的儒家风范

儒家的中心思想在于“仁”。贾宝玉便是至仁至义的典范。宝玉的“仁”可从他对待晴雯、刘姥姥、贾环等一干身份卑微者的态度上体现出来。

对待丫鬟晴雯,宝玉从不摆主人的架子,自始至终平等相待,成就了“撕扇子做千金一笑”的佳话。晴雯生病时帮宝玉补好孔雀裘使得宝玉对她更加疼爱,后来晴雯被逐,宝玉不顾家法,私自去晴雯家探望,为其端茶倒水,伤心落泪,在第七十七回,晴雯咬断指甲赠与宝玉,两人还交换了内衣,完成了最动容的仪式。晴雯死后,宝玉怀着巨大的悲痛写下《芙蓉女儿诔》悼念晴雯。宝玉对待丫鬟的仁爱可以说到达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对待卑微的刘姥姥,宝玉充满同情。刘姥姥用过的杯子,妙玉嫌脏要丢掉。宝玉替刘姥姥求情:“那杯子虽然脏了,白搁了岂不可惜?依我说,不如就给那贫婆子罢,他卖了也可度日。……你那里和他说话授受去,越发连你也脏了。只交与我就是了。”

就连对待嫉妒他,要烫瞎他的贾环,宝玉给予足够的包容。在第二十五回中,贾环在王夫人炕上抄《金刚咒》,故意装作失手将蜡灯向宝玉脸上一推。被烫了一流燎泡的宝玉却说:“明儿老太太问,就说是我自己烫的罢了。”

儒家还强调“礼”,强调尊卑有序。比如第十五回,宝玉初见北静王水溶时,“忙抢上来参见”,北静王问到“衔的那宝贝在那里”,宝玉“连忙从衣内取了递与过去”。北静王将御赐念珠赠与宝玉,宝玉“连忙接了,回身奉与贾政”。整个过程谈吐有致,行为得体。再比如,在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时,宝玉强调“第一行幸之所,必须颂圣方可。”宝玉不仅对君臣关系拿捏地得体,对于父子关系也不曾逾矩。在第三十七回中,秋纹曾笑道:“我们宝二爷说声孝心一动,也孝敬到二十分。因那日见园里桂花,折了两枝,原是自己要插瓶的,忽然想起来说,这是自己园里的才开的新鲜花,不敢自己先顽,巴巴的把那一对瓶拿下来,亲自灌水插好了,叫个人拿着,亲自送一瓶进老太太,又进一瓶与太太。”正如在五十六回中贾母所说:“可知你我这样人家的孩子们,凭他们有什么刁钻古怪的毛病儿,见了外人,必是要还出正经礼数来的,若他不还正经礼数,也断不容他刁钻去了。”

宝玉对于贾政的敬畏,对于贾母和王夫人的敬爱,对于贾环的悌弟之心,对于卑微者的友爱,无不符合早期儒家的仁礼原则,他反叛的是打着礼教的旗号招摇撞骗的时人而不是立交本身。

2 形象溯源

纵观全书,贾宝玉的形象无不嗜欲又无不慈悲。这样的形象并非凌空而出,其思想根源可追溯至晚明“儒禅合一”思潮。

程朱理学将世俗与天理分开,“存天理灭人欲”主张人们通过克制情感而提升到天理的高度,要成为圣贤就必定要舍去情欲。但到了晚明时期,纯粹的道德主张以无法拯救世风日下,狂禅派主张以禅释儒,以儒证禅来改变纵欲的社会风气,并将私心私欲重新纳入儒学的“仁义”范畴,以此解决当时的社会危机。[2]其中,李贽的思想可以说是这一时期的代表思想。正如王均江所说:“李贽求道的动机是‘由仁义行,而不行仁义’,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既要社会规范,又要个人自由。”李贽主张“自然发于情性,则自然止乎礼仪,非情性之外复有礼义可止也。”只要按照仁义行来做,任何情欲都是仁义的,都是合乎儒家礼义的。为此他肯定了人欲的合理要求“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好色乃人之本性。”持有类似主张的还有焦竑,公安三袁等人。李贽对于“礼”的解释来自于晚明秦州学派对“克己复礼”的重新诠释。王栋曾明确指出“克己即修己以敬”、“克己之非去私”。“克己”并非“去人欲”,[3]由此为新礼学开辟了道路。一般理学家认为复性必须克情,晚明新思潮则认为性情是一非二。这来自于晚明儒禅合一的思路,与南禅宗建立的不二法门哲学相关。贾宝玉正是这样一个“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人物。

3 贾宝玉式情统三教

贾宝玉形象的复杂程度堪称古今之最,在诸多论述中王蒙概括的最为生动:“(贾宝玉)非儒非道非释非耶稣基督,非享乐主义非禁欲苦行献身主义,非理想非务实,非社会非政治非历史非道德,非高尚非下流,非成熟非天真非正常亦非心理疾患,短短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古今中外独一无二。”贾宝玉以自然之情衡量取舍各种思想,从心所欲而不逾矩,情不限于礼亦不伤礼,真正做到情统三教。[4]值得一提的是,儒、释、道三家对于“情”的态度大体上是抑制的,贾宝玉对于情的执着打破了三家的束缚,强调人人为圣贤,自己又不肯自居圣贤之位,合禅而论儒,是一种凡圣不二,平等待人的新人格。正如王畿所言:“大人之学,性相平等,无有高下,天自信天,地自信地,人自信人,不相假借,不相凌夺,无同无异,无凡无圣,无三教可分,无三界可出。”[5]

[1]曹雪芹著,无名氏续,程伟元、高鹗整理.《红楼梦》[M].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

[2]王均江,冲突与和谐——李贽思想研究[M].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07.

[3]李贽.焚书?续焚书[M].中华书局,1975.

[4]王蒙.红楼启示录[M].三联书店,1991.

[5]《答楚侗耿子问》,《龙溪先生全集》卷四,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98册.

I207

A

1003-2177(2017)02-0001-03

曾菲菲(19 90—),女,河南开封人,河南省开封市河南大学艺术学院美术学研究生,研究方向:美术史论。

猜你喜欢

李贽晴雯贾宝玉
李贽的自由
漫话李贽
贾宝玉三次劫难及其佛教隐喻——“三毒”与情
《红楼梦》中谁得过“玉”的好?
食味知人:贾宝玉的三个饮食场景
贾宝玉:暖男的爱仅仅如此
李贽与大同不了情
李贽辞官的心路历程
Values Education of Children from Teachers and Parents
晴雯之悔是在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