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与时代之悲剧

王晓丹

摘 要：欧里庇德斯笔下的美狄亚历来备受争议，对其悲剧命运的形成也有不同观点。笔者认为作品中美狄亚一生的命运可分为抛弃与被抛弃两个部分，而不同的命运则体现了两种不同性质的悲剧：被丈夫抛弃的命运究其根源是时代的悲剧；而她为了爱情背叛父亲、杀害兄弟，为了复仇残害儿子则属于主观上的抛弃，是人性的悲剧。

关键词：美狄亚；悲剧；命运

[中图分类号]：J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21--01

欧里庇德斯的戏剧《美狄亚》是流传至今最早的关于美狄亚神话的戏剧版本，讲述的是一个震撼人心的故事，被称为“破碎的妇女心灵的悲剧”。普遍研究者认为美狄亚被抛弃的命运体现了古希腊社会中男女不平等的现象，这是毫无争议的，而对于她弑子的行为，正如马修所说：“美狄亚的理由很清楚，她要报复她丈夫的背叛和对她的羞辱。尽管这可以理解，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行为具有正当性。复仇的欲望决不可能被称道，原因即在于它本质的邪恶性。”

一、被抛弃的美狄亚：时代之悲剧

很多人认为美狄亚的悲剧是丈夫的喜新厌旧导致的。但是将悲剧的内容同当时的社会现实联系起来，就会发现美狄亚被抛弃的命运有更深刻的原因。

古希腊社会是母权社会转变为父权社会的快速发展时期，男女的地位是极为不平等的。首先，女性没有什么社交生活，也没有朋友，完全被隔绝在家中。而“一个男人同家里的人住腻烦了，可以到外面去散散他心里的郁积，不是找朋友，就是找玩耍的人。”在希腊的丈夫们看来，妻子并不是“公共生活和精神生活的伴侣，只是丈夫的生育工具和家庭的管理者、守护者”。在悲剧中，伊阿宋就表现出了这种男权思想。他对自己抛妻弃子的行为并没有罪恶感，认为一个能够自制的妻子对自己的婚姻应该是“不关痛痒”的，还说道：“愿人类有旁的方法生育，那么，女人就可以不存在，我们男人也就不至于受到痛苦。”其次，在离婚`制度上女性也是受到限制的。“若离婚是由丈夫提出的，他只需要将妻子从家里打发走，无需进一步的正式手续便解除了婚姻。当妻子希望离婚时情景就不同了。她必须到传统上保护无能力者的官员——执政官那里去，交给他一份书面声明，详细陈述她提出离婚的理由。但在办理手续的过程中，如果丈夫提出反对的话，执政官可以拒绝接受声明。”

综上所述，美狄亚被抛弃的悲剧命运揭示出了古希腊父权社会的男女不平等现象，其本质反映的是那个时代的悲剧。

二、美狄亚的抛弃：人性之悲剧

有些论者认为美狄亚的罪行是被逼无奈，是万恶的社会造成的；抑或是从女权主义的角度出发，认为她代表了广大受压迫的女性，其行为是对男权社会的挑战与反抗……这些都是人们通过自己的意识将个人的行为与时代的环境联系起来，却掩盖了人性本身的弱点以及行为本身的罪恶面。在悲剧中，美狄亚的抛弃体现在：抛弃国家，抛弃亲人，抛弃孩子，这些都是主观意识导致的行为，即个人的主动选择，背后体现的是美狄亚的人性。因此，我们需要重新从人性的角度去审视美狄亚极端的行为，从而更真实地把握美狄亚性格特点。

面对丈夫的抛弃，美狄亚陷入深深的悲伤和绝望之中：“躺在地上，不进饮食，全身都浸在悲哀里。”继而变得愤怒、仇恨：“不要认为我软弱无能，温良恭顺；我恰好是另外一种女人：我对仇人很强暴，对朋友却很温和，要像我这样的为人才算光荣。”“我要去惩罚那家伙！从今后他再也看不见我替他生的孩子们活在世上，他的新娘也不能替他生个儿子。”作品中美狄亚杀死自己亲生儿子的这一节可谓是最为激荡人心的情节，也是读者们争议不断的中心。

为了追求爱情，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同样为了复仇，也可以付出一切。对于这样的弑子行为，可以说是极其自私的。丈夫的抛弃让她遭受了痛苦，她恨她的丈夫，继而恨他的儿子。她认为：“我生了他们，就可以把他们杀死”。在悲剧中，她让两个儿子送一件衣袍和一顶金冠进宫去献与公主，作为求赦的礼物，这上面染着的毒药会害死公主和那一切接触她的人，包括她的儿子。到后来她有些动摇，想保全他们的性命；可是她又想到不能，还是亲手把他们杀了，后来她“带着两个孩子的尸首乘着龙车自空中出现。”既然可以把儿子的尸体载走，那么为什么不载着活的一同逃走呢？再读悲剧的结尾，美狄亚说自己和孩子是亲的，伊阿宋则问：“为什么又把他们杀死？”她回答：“这样才能够伤你的心！”在美狄亚看来“做这事本是应该的！”“即使变成一个最苦的女人”，但“我知道了你不能冷笑，就可以减轻我的痛苦。”就是这么极端的复仇观使得美狄亚走上了弑子的道路。

三、余论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说道：“悲剧是对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摹仿……借引起怜悯与恐惧来使这种感情得到陶冶……这种怜悯和恐惧最好由情节的安排来引起，并且这样的行动一定发生在亲属之间……只有当亲属之间发生苦难事件时才行。”因此，如果仅仅从反抗斗争的政治角度来评价美狄亚，就会使原著所蕴含的深刻思想大打折扣，同时也会使美狄亚的形象单一化、简单化和庸俗化。作者为了展现真实的人性，不得不作这样的结局，让美狄亚杀害自己的孩子。如果他把这故事弄得很自然，很合理，让美狄亚载着活的孩子逃走，那結果大半会得不偿失，就不会成为一个悲剧，而为世人广为流传。

参考文献：

[1]罗念生.美狄亚[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79.

[2]西蒙娜·德·波伏瓦.《第二性》，陶铁柱译.中国书籍出版社.2004.

[3]裔昭印.《古希腊的妇女——文化视域中的研究》.商务印书馆.2001.

[4]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诗学》，见罗念生、杨周翰译《诗学诗艺》.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