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昔姻缘故事

许景海

我讲的这些光怪陆离的故亊，有的发生在我的身边，有的是我亲身经历的，现在想起来耐人寻味。

面包结良缘

面包结姻缘的事，发生在1960年。曾经在佳木斯房产建筑段汤原铁路房产建筑工区工作过的人都能记得，瓦工马玉林在火车上，用一个面包引来个媳妇，一时间成为美谈。

那时我在佳木斯房产建筑段劳资室工作，因为1956年我曾经在汤原铁路房产建筑工区工作过，这个工区又是我的下属单位，这里发生的一切，我都很关注。

1960年，5月下旬，天气乍暖还寒时，瓦工马玉林在桦阳车站（现车站已关闭）为住户修完火炕，背着工具兜、拿着透炕洞的铁线圈儿，上了由沈阳开往佳木斯的慢车，在8号车厢上车后，因为他拿个铁线圈，别别楞楞的，他怕弄旅客身上灰，就靠洗面间洗面池站着，斜对面靠车门座位上躺着一个人，对面座位一位男旅客，推一下躺着的那个人，那个人就把腿往回勾勾，那个男旅客用手打招呼，示意让马玉林坐下，马玉林说了声“谢谢”，就坐在座位头上了。马玉林这才仔细瞅瞅坐上躺着的人，是个女的。马玉林问对面让他坐下的男旅客：“她病了？”那位男旅客瞅瞅马玉林，看样子很不好意思地说：“她是我妹妹，没病，不怕你笑话，她是饿的呀！”马玉林“啊”了一声，这时正好车上卖面包的售货车过来了，马玉林从兜里掏出2两粮票、两角钱买了1个面包，递给了姑娘，看来姑娘是真饿急眼了，也没推辞，从马玉林手里接过面包，扒下纸袋，狼吞虎咽地几口下了肚。马玉林一看，起身追到另一个车厢，又买回一个面包，递给了姑娘，姑娘瞅瞅马玉林，小声说：“谢谢！”她把面包递给对面坐席上的一位瘦骨嶙峋的佝偻老太太，那位男旅客对马玉林说：“这是我妈。”老人接过面包，好像得到珍宝，翻来覆去地看，老人是太喜欢了。看了半天，老人没有吃，却递给了儿子，儿子马上又递给了老妈，老妈又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块放在嘴里，剩下的递给了儿子。通过唠嗑，马玉林知道了他们是从安徽来，上桦川县投亲。那位男旅客也问马玉林：“你家住汤原呀？”“不，我还没成家，独身一人在汤原铁路房产建筑工区工作。”列车在汤原车站停下了，马玉林向对面男旅客点点头，示意吿别了，就下了车，出站后马玉林往工区走，怱然他发现后面好像跟着个人，他回头一看，愣了，是车上他送给面包的姑娘。愣了半天，马玉林才问：“你们不是去桦川吗？”姑娘没有吭声，呆了一会儿，姑娘眼泪从眼里流了出来，磕磕巴巴说：“我……我……我要嫁给你，你人实诚，能对我好。”姑娘说着就抽泣起来。男人最怕女人掉眼泪呀，马玉林看着姑娘，心里也不好受，呆了一会儿就说：“我是一个掏炕洞子的工人，整天灰土扬场的，你不跟我遭罪吗！”“掏炕洞怎的，你心眼好，你是个好人。”马玉林说：“好吧，那咱得先去见见我们的领导。”马玉林说的领导，就是工区工长了，工长是工区最大的官。马玉林把姑娘领到工区，那时汤原铁路房产建筑工区工长叫吴继英，工区是汤原铁路地区一个独立小单位，工长是单位的一把手，职工吃穿住行他都管，吴工长听马玉林一说，一看姑娘长得挺俊，配马玉林很好，就同意收留下来，他回家把自家的被褥各拿一个，先把姑娘安排在宿舍住下，正好铁路住宅有一户空着，第二天组织人刷刷白灰，收拾收拾，就做新房了。工区共14名职工，每人拿1元钱，买块镜子，买一个烧水铁壶，马玉林自己给姑娘买套被褥、买一套衣服，那时买布要布票，马玉林一个人布票哪够呀，工友们又给凑点，星期天工区工人全到场，把姑娘送到新房，烧一壶开水，就是意思意思，谁也没喝，就算结婚了。那年月自然灾害，啥都要票，所以啥都从俭了。

马玉林婚后还出了一个笑话。马玉林我俩同时在佳木斯铁路房产建筑段大修队学的瓦工，他人品蛮好的，就是遇事反应慢一点，好像比别人少两个心眼，有时好钻牛角尖，别人有时跟他开玩笑他也当真。有一回说笑话，说马玉林娶的媳妇没登记，这是犯法的，他真当回事了，忙跑回家去哆哆嗦嗦地对媳妇说：“我犯法了，可能得蹲笆篱子了。”他媳妇也害怕了，忙问：“你干啥坏事了？！”“咱俩结婚没登记就睡觉，这就是犯法呀！”他媳妇乐了，说：“我还以为多大事呢，那你怕啥，是我同意的，没你啥事，不就是我户口没来吗，才没登记，等把户口迁来补登一下就行了。”可马玉林心没底，吃不下睡不安，像得了精神病，有一天，他拉着媳妇去了汤原县公安局，民警接待后，听他们一说笑了，不知怎处理好，去请示局长，那时汤原县公安局长叫江恨雪，听后，主动了解马玉林媳妇叫啥名，家住安徵省什么地方，了解完热情地对他们两口子说：“回家等着吧，等户口办来我通知你们。”那时公安局长真为百姓办事，不久就把马玉林媳妇户口给办来了，馬玉林补办了结婚登记手续。

马玉林办完结婚登记手续第二天，工区早晨工长点名布置完任务后，大家刚要走，马玉林站出来说：“等一等，我有一件事要向大家宣告！”大家愣了，工长也愣了，不知马玉林要宣告什么。马玉林慢腾腾地从兜里掏出个红本，举在大家面前说：“这是我的结婚证，可是真的，它证明我跟我媳妇睡在一起不是非法同居！”马玉林话音刚落，大家就笑成了一团，有的笑出了眼泪，老韩头一本正经地说：“我以为你又替哥伦布发现了一块新大陆呢！”

“孝母”获姻缘

学校门前，老有一群人，在逗一个傻子。

“你叫我一声爹，我给你一块钱。”傻子嘿嘿一笑：“爹！”“你叫我一声爷，我给你两块钱！”傻子嘿嘿一笑：“爷！”“你叫我一声太爷，我给你三块钱！”傻子又嘿嘿一笑：“太爷！”

小孩子们老爱占便宜，老去逗傻子，有的孩子家长给的钱是午餐费，孩子们好戏，宁可午间不吃菜，也去逗傻子玩。此事让教音乐的老师胡玲玲看在眼里，她把此事反映给校长，为此事校长召开了全体班主任会议，又召开一次全校师生大会，校长对学生逗傻子一事，强调说：“逗傻子是对残疾人的极大不尊重，是极不文明的表现，我们要爱护残疾人，保护残疾人，发扬我们每个人的社会美德、公德，以后发现哪个学生要再去逗傻子，我们学校要向你们家长反映，还要给适当的处罚……”

学校层层教育，果然起作用，校外的一群人没有了，傻子也没了。胡玲玲老师特意出去看了几次，她自己很是得意，做了一件保护残疾人的好事。

过了两天，她早晨上班又在另一个学校门前发现了一群人，吸住了她的眼球，这群人像钩子一样，把她钩了过去。她近前一看，还是那个傻子。她平时从不发火，是一位很文静、很平和的人，这天，她不知冲了哪根神经，马上挤进了人群，大声对学生们说：“同学们，我们国家是文明礼仪之邦，有五千年的文明史，对残疾人，我们应当爱护他们，关心他们。假如他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应当怎对待呢？有人取笑他们，我们心里是啥滋味呢？快散了吧，不要再拿残疾人取笑了。”学生们听她一说，主动地散了。这里也有一些半大小伙子，很不满意地小声嘟囔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看了看傻子，热情地对他说：“快回家吧，别在这受欺负了。”她说完，心里感到好笑，心想，他是残疾人，我说他会懂吗？可是她瞅了一眼傻子，他不笑了，脸上露出了很不高兴的表情，好像是她搅了他的局，他不满意了。

胡玲玲想，莫不是他不完全傻，正在想时，她看见傻子着急地用手对她连连比划，她一回头看见两个歹徒，把她背兜带割断，拽过背兜想跑，她回手一把拽住兜子，你拽过去，她拽回来，开始拉锯，另一个歹徒从腰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对玲玲刺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傻子一个箭步窜了过来，上去一脚，把歹徒的刀踢出有两公尺之远，“咣当”一下落在地上。傻子回手又一脚，把拽背包的歹徒踢倒在地，拿刀那个歹徒一看傻子身手不凡，想跑，傻子脚往前一伸，把那小子绊个大前趴，闹个狗啃泥。傻子上去又踏上一脚，只听那个歹徒“妈呀妈呀”直叫。抢兜子的那个歹徒一看不好，扔下背兜也想跑，傻子伸手拽住，照脑袋就是一个通天炮，打得那小子倒在地上疼得噢噢嚎叫。这一幕把胡玲玲吓傻了，呆若木鸡，傻子把背兜从地上拾起，递给胡玲玲。胡玲玲这才反应过来，忙说：“原来你不傻？”这时巡逻警察过来，问明情况，把两个歹徒带回派出所，警察让胡玲玲也去趟派出所去作笔录，让傻子也去，傻子只是嘿嘿笑，不跟他们走。

胡玲玲从派出所出来，有些纳闷，进行反复猜测，莫非他不是傻子，遇到了什么麻烦，故意装傻？是个迷。她没有回学校，特向校长请个假，她要去找傻子。当一次福尔摩斯，她找了两个学校，总算在一所学校门前找到了，她没有惊动傻子，远远地观察着傻子。

夕阳滚下了西山坡，学校放学后学生都被大人接回了家，校门外冷清了，傻子也走了。他走进一家面馆，买了两碗热面和两个茶蛋，装在塑料袋里急忙向一家私人开的小医院奔去。胡玲玲也跟了进去，她靠在墙角里观察，只见傻子进了一个窄小的病房里，傻子把在面馆里买的面，倒在一个碗里，把两个茶蛋剥去了皮，拿筷子喂躺在病床上的白发苍苍很虚弱的老太太，老太太面如白纸，痩得皮包骨，吃了一个茶蛋两口面条就晃头不吃了。傻子说：“妈，你多吃点，身体强壮一些，等钱凑够了咱好手术呀。”老太太很听傻子话，又开始吃起来。

对胡玲玲的出现，傻子很感意外。但他对胡玲玲没隐瞒，把为啥装傻子的事说给她听。傻子根本不傻，他是逼的，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是北京某大学的高才生，叫任义，毕业后准备考研，沒成想不幸的事一股脑儿全都降在了他身上。他家在农村，父母开了一个超市，母亲看超市，父亲抽时间种点地，也算是小康之家，供他上大学，还算宽裕。他一毕业，父亲就患了胃癌，住医院近两个月，不仅把手头的微小积蓄花光了，超市也兑了出去，钱很快就全部花光，不久就西去了。母亲一股火，也倒下了，住进医院，经医生确诊，母亲患了尿毒症，需要换肾，肾源已经确定，任义的肾与母亲的肾正好配型。手术费用非常高，经与亲朋求借仅弄到两千多元，这是杯水车薪，还缺很多。任义曾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篇小说《傻儿》，为给爱人做手术，丈夫去装傻子。“这篇文章对我启示很大，这是为母亲手术筹钱最好的办法，半个多月就筹款三千多元。”

胡玲玲听到这里，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从眼里流了下来，她伸出自己纤细的手，使劲握住了任义脏兮兮的手，泣不成声地对任义说：“你是个好人，你是个大孝子，你的行动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你是我选择的白马王子，以后家里的一切咱俩一同撑着。”任义忙说：“谢谢你的好意，这事决不行，你想想，你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我的苦不能让你跟着吃呀！”

胡玲玲边抽泣边离开了医院。她回到家后，把任义的事一五一十地向父母进行诉说，并且坚定地说：“任义是个可信赖的人，跟着他会幸福的，我要嫁给她，咱们要帮他渡过难关，我要亲自陪伴他侍候他母亲。”胡玲玲是个非常正派、热心的人，可以说她的话一言九鼎。她父母亲都是正义人，对自己女儿非常信任，可以说女儿说的事就是板上钉钉了。第二天胡玲玲在学校告了长假，同父母一起，去了医院，正赶上任义往外走，可能又是装傻子筹钱去，让胡玲玲挡住了。她向任义介绍了她父母，任义毕竟是大学高材生，很有礼貌，大高个儿，一表人才，胡玲玲父母一见就喜欢上了。

胡玲玲父亲拍拍任义肩头说：“小伙子，玲玲对你没有看走眼，果真是个好小伙子。好人必有好报，你母亲换肾、手术、买肾的款子我全包了，再不用你去装傻子了。”任义听后，忙跪下给胡玲玲父母连磕三个响头，脑袋瓜子立时起了个大血包。他边流泪边跪着对胡玲玲父母说：“谢谢伯父伯母，你们是我的再生父母，救命恩人，你们这真是雪中送炭、雨中送伞呀，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会用一辈子努力去补偿的，我也要好好地谢谢胡老师！”他说着也给胡玲玲磕了一个响头。弄得胡玲玲很不好意思，忙伸手把他拽了起来。

胡玲玲父母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胡玲玲父親亲切地对任义说：“不用什么补偿，以后我们老两口子还等你养老送终呢。别说别的了，赶紧给你老妈收拾一下，不在这小医院治了，我已经联系了咱市最好的医学院附属医院，从咱家的厂子里给打去50万元人民币，不够再打。现在这个医院的费用我已派人把账算完了。”这时任义真的傻了，是感激、是高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站在那“叭嗒叭嗒”地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