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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分析视阈下的潜意识挖掘
——从《看虹录》中解读另一种沈从文

2017-07-17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四川南充637009

名作欣赏 2017年30期
关键词:沈从文客人主人

⊙王 欢[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 四川 南充 637009]

心理分析视阈下的潜意识挖掘

——从《看虹录》中解读另一种沈从文

⊙王 欢[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 四川 南充 637009]

《看虹录》是沈从文在昆明时期的一部代表作品,《看虹录》是一篇实验性的小说,是沈从文创作风格的一次转型,而在这一过程中,沈从文对于其思想追求中“生命、美、爱”的阐释成为主旋律,与他前期作品存在巨大差异。就像贺桂梅说沈从文在《看虹录》中:“在对思想的系统化,明确化和文字表达的精确化这一点上,他并没有获得满意的结果。”然后得出“真正的美只能产生宗教而不能产生艺术”这样一个终结性的结论。文将采用心理分析的方法,分三部分来分析《看虹录》中人物的心理以及作者的创作心理。

《看虹录》 心理分析 潜意识

从1949年到1980年这一历史时期,沈从文被长期埋没,而他本人也停止了文学作品的创作转而去从事文物研究。随着20世纪80年代开放的政策和美国华裔学者夏志清在《中国现代小说史》中对于沈从文的褒扬,沈从文逐渐被人重视,其作品也不断被研究者发掘与整理。直到1992年9月《吉首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13卷重刊《看虹录》这篇作品,引起了广泛的争议与评论。

“文学是人类心灵的外化,是主体灵魂对外部客观世界的投射和观照”,对于一个作家来说他的创作不仅仅是创作,更是其内在的精神世界对外部世界的一个反映。沈从文创作《看虹录》时,处在内外交困时期。在外,政治动荡,文坛颠簸,其文学主张受到了“左翼”派的猛烈抨击;在内,精神情感得不到满足,婚后朴素家常的张兆和与沈从文心中所期待的文艺女性有所区别。而这时对沈从文有极大崇拜感并能够激发其内心冲动的另一女性走进他的心中。

《看虹录》中作者对于母鹿和女性身体的细致描写以及主人与客人充满暗示性的话语,不可能没有表达性的含义。他不仅表达了主客之间暧昧纠结的情感态度,而且也给我们奉上了主客人度过欢愉夜晚的精细描写。下面笔者将结合文本从主客间言语与非言语的表里不一、环境与意象的变化来分析主客人的心理状态。

(一)言语与非言语的交流延伸

言语交流通过言外之意来心领神会。如“天热真省事”,意思却在回答:“大家都说我脚好看,哪里有什么好看。”“天热小姐们鞋子也简单。”(脚踵脚趾通好看)“年年换样子,费钱!”(你欢喜吗?只要好看,怕什么费钱?)“这个问题太深了,不是我能说话的。我倒像个野孩子,一到海边,就只想脚踢沙子玩。”(我不怕人看,不怕人吻,可是得看地方来)这虽然是从天气热这个平常的话语作为引入之后探讨到脚的美与裸体,表明主人与客人的不寻常关系,也表明两人相互的试探,但是这种试探都是能够心领神会的,能够明白对方的意思。这种答而非问的问答方式给人营造出暧昧不清的氛围。

非言语的交流即肢体动作。“主人轻轻地将脚尖举举。”(你有多少傻想头,我全知道!)“脚又稍稍向里移,如已被吻过后有所逃避。”(够了,为什么老是这么傻)这里的肢体动作表现为主人愿意沉沦,愿意与客人有进一步的接触,可是她又害怕之后的后果,这种心理与表面的不统一使得主人处于纠结的局面。“你想不出你走路时美到什么程度。不拘在什么地方,都代表快乐和健康。”可是客人开口说的却是:“你喜欢爬山,还是在海滩边散步?”这里客人在潜意识中应该是夸耀主人,但是在意识层面却是在转移话题,这样的心表不一显示出了客人潜意识里是想对主人献媚,可是意识层面或者所处的现实环境却不允许客人有这样的行为。在随后的议论中两次“摇摇头”是不一样的,第一次摇摇头是对“看完了”这个问题的本质回答,很随意的否定,而第二次的“摇摇头”是想到现实情况对自己心中涌起的情欲和摇摆不定的否认,不想遵循自己的内心,是主人对于自己情感的一种否定。

(二)环境与意象的变化暗含着客人的心情

“窗帘上的花马”这一意象在文章出现了五次,每一次的描写都将气氛推向另一个高潮。第一次主人未出现,花马仿佛奔跃于房中人眼下,客人陷入一种离奇的孤寂境界;第二次主人出现,小花马用各种姿势驰骋,这是客人心情荡漾的外在表现;第三次主人换衣,花马奔跃梅花香,这时气氛达到高潮;第四次主人静静地读“雪中猎鹿”故事,马似乎奔跃于广漠无际一片青芜中消失了,客人的心情趋于平静。第五次主客娱悦之后,他已觉得窗帘上的花马完全沉静了,这是一种尘埃落定往事随风的心境。花马的五次描写表现了客人五种不同的心境,既有高潮也有低谷。

除此之外,小说的情节也用梅花的淡浓、炉火的大小来推动情节的发展,反映主客人的心理变化。在主人看“雪中猎鹿”的小说时,“她感觉地位不大妥当,赶忙把脚并拢一点,衣角拉下一点。不敢再把那个故事看下去,因此装着怕冷,伸手向火。但在非意识情形中,却拉开了火炉门,投了三块煤,用那个白铜火钳搅了一下炉中燃烧的炭火”。这段的意识层面与无意识层面的不统一,让我们看到主人心中的纠结与困惑;在意识层面主人觉得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是危险的,如果不注意就会陷入鹿一样的境地,被猎人捕获,一起沉落在欢愉中,对此感觉到紧张。可是在无意识层面,她却拉开了火炉门,增加炭,又说明她对于客人有一种期待,希望客人久留此地,而火炉中燃烧的炭火对当时的主人的心情和所处的环境都有一种烘托作用。

沈从文的创作素材是来源于自己对于生活的体验,带有一定的自叙性。《看虹录》“戏中戏”结构模式中的主客人度过一个疯狂的夜晚,是来源于沈从文现实生活中的情感体验。这里实际上就是记叙了沈从文与高青子的爱情,充满了朦胧、晦涩的写作基调,兼具渴望与道德谴责的审美复式。沈从文与凤凰同乡熊希龄家客厅中的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在沈从文心中留下念想。沈从文拜访同乡人熊希龄,恰巧主人不在,在其家担任家庭教师的高青子接待了他。在交谈中,无不透露出高青子对于文学大家的仰慕之情,而沈从文面对这个忠实读者,潜意识对于文艺女青年的审美幻想便开始泛起波澜。

有一次沈从文与高青子相遇,高青子穿上了绿底小黄花绸子夹衫,而《看虹录》中,主人因为热,所以去房间换衣服,客人热切地关心主人,害怕因为穿得太少而感冒着凉,主人连忙说衣服很厚并不冷,在言语中着重强调了这是“七年前缝好”的。在这里主人换了一件七年前自己缝好的本来打算不穿的绿罗夹衫,着重写到“七年”这个具体的时间,我们回到小说的创作时间,发现七年前,就是现实世界中沈从文与高青子相识的时间。所以笔者相信沈从文这篇小说中的我/鹿、客人/主人,实际就是沈从文/高青子的投射。

小说中有对鹿的身体的细致描写,这些描写何尝不是借写鹿来写女人身体的柔与美,而鹿对“我”的挑逗,何不像高青子向沈从文主动展示自己的才华、自己的美,而沈从文慢慢沉沦于高青子的心理。后来沈从文任教于西南联大,与高青子一起共事,两人交往更加密切,感情也达到最高峰。如文中“我”与鹿之间感情的纠缠,也如主人与客人度过欢愉的一夜。在主人与客人度过欢愉的一夜之后,客人给主人留下一封信离开。信中写道:“一切文字在此都失去了他的性能,白色本身即是一种最高的道德,你已经超乎这个道德名词以上。”主客人之后的关系,跟高青子与沈从文的结局是一样的,沈从文和张兆和结婚之后发现张兆和褪去以前的光环,变为一位普普通通的家庭妇人,不能完全理解他,不懂得他,更不能明白沈从文当时所承受的压力。

而高青子处处细心地模拟沈从文的小说人物,以一种有预谋有寓意的作品中的人物形象,迈入沈从文的精神世界,赢得沈从文的心。所以高青子对于沈从文来说:“不是一个单纯的肉体,竟是一片光辉,一把花,一朵云。”在沈从文衰败、痛苦的心中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从而激起沈从文的斗志。沈从文与高青子是超越道德的,沈从文作为已婚的身份,在张兆和怀孕期间与高青子恋爱,这样的事实让刚产子身心虚弱的张兆和毅然决然回到苏州老家,而天真的沈从文还日日写信给张兆和抒发自己对高青子的爱慕,道德谴责并没有让沈从文的情感退却并回归至理性。虽然最后沈从文回归到家庭,但是他心中有一亩地是被高青子所占领的。

《看虹录》在重新发表后,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议论,其中不乏有许多谴责批评之声,以道德卫士身份自居,尖锐地抨击该文是赤裸裸的两性桃色文章,并认为沈从文在中年时期的文学创作已经偏离了早期对于“生命”“美”“爱”的追寻之路。或许,沈从文早已料到了,在《看虹录》创作完成后,在后记中他写道:“我这本书最好的读者,应当是批评家刘西渭先生和音乐家马思聪先生,他们或者能超越世俗要求的伦理道德价值,从篇章中看到一种‘用人心人事作曲’的大胆尝试。”作者对于读者理想化的想象,是因为这类人会用客观公正的态度去看待文中对于性和鹿的描写,会看到他们之间的情感纠缠而不是简单的欲望,不会将这篇隐晦的文章看成是“桃色”文章。

[1]贺仲明.中国心像:20世纪末作家文化心态考察[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2:5.

[2]贺桂梅,钱理群.沈从文《看虹录》研读[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97(2):243-272.

[3]姚华.论沈从文昆明时期的文学选择[D].湖南师范大学,2005.

[4]管兴平.沈从文小说《看虹录》新解[J].聊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4):26-31.

[5]沈从文.《看虹摘星录》后记[A].沈从文全集[C].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343.

作 者

:王 欢,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在读本科生。

编 辑

:曹晓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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