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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堂明保的日译汉语词汇观析论

2017-06-24谢艳芳

中国校外教育(下旬) 2017年5期

谢艳芳

摘要:藤堂明保(1915年-1985年)是日本的汉语学家、中国文学研究者,1938年東京帝国大学中国哲学科毕业后留学北京。1950年至1970年,任东京大学讲师、教授。专业是音韵学、汉字学,著述颇丰。他根据独创理论编纂《学研汉和大字典》,成为言简意赅地提供汉文学知识的新型汉和字典之嚆矢。已故知名作家司马辽太郎在悼念藤堂时,对其汉学学问给予高度评价:“君殁后,庞大的汉字音韵知识将去往何方?”以其原著《汉语和日本语》等为据对其日译汉语词汇观进行了阐述。

关键词:藤堂明保 日译汉语词汇观 析论 汉语和日本语

一、汉语式的表达方式

汉语进入日语的数量越多,“汉语式”表达方式对日语影响越大是不言而喻的。比如,“才ある人”“能ある鷹”“天が下”“やむを得ず”很明显是由汉语日译词汇。“念を入れる”“わが意を得たり”分别来自汉语的“入念”“得意”。“年歯も行かぬ子供ら”汉语称“年齿十五”,源于以“齿”代表年龄的习惯。

日本人表示大数时爱用“8”,如“大八島”“八俣”等,这是因为在日语固有的数词中,具备“ひ与ふ”“よ与や” 成对,倍数之间辅音相同的音韵体系,在这一体系中,“8”最大,而在汉语中自古以来就有“9”是极数,占据序数最后位置的意识。因此,大数字大体上用“9”来表达。所以,在日语中,将“9”、千、万等作为大数字的代表而使用也是模仿了汉语习惯。比如,“九重(ここのえ)”“千万(ちよろず)の神”等文雅词汇也是平安朝的人们处于对汉语的爱好而造出的词汇。

二、副词等为表达方式增色的字训

正如山田孝雄在其专著《由汉文训读传来的语法》中指出的那样,“用于汉文训读的译词作为日语时至今日依然起着重要作用”。以下举两三个例子进行说明,其中最重要的是来自汉语副词的译词,如“頗る”“最も”“甚だ”,等等,丰富了日语副词的表达方式。“悉”,为了让汉语中的“尽”具有“事々に”的含义,翻译成了“悉(ことごと)く”。为了让汉语中的副词“转”具有“不知为什么?”之意,翻译成了“転(うたた)”(“うたて”意为“奇怪”)。另外,为了让汉语中的副词“坐”表达“漫无目的”的意思,将其翻译为“すずろに”(请参照“すずろ歩き”这个词中的“すずろ”)。可以说,每个译词中都饱含着日本翻译者的良苦用心。当然,今天来看上述汉语的副词“转”“坐”的译词是否恰当,尚有商榷的余地。

尽管在副词中有很多训读得十分勉强,但是在长年累月的使用过程中,作为日语,在不知不觉中,日本人并感觉不到有不当之处,时至今日还经常使用。

三、已成“化石”的古代汉语译词

训读词汇渗透到日语口语中而保留下来,因此也有古代的成语像化石一样固定下来时至今日还在使用的情况。

1.“曰く”和“恐らく”

“曰く付きの男だ”(有前科的男子)、“何か思わくがある”(有自己的盘算)、“恐らく駄目でしょう”(大概不行吧)等带下线的说法都是奈良时期口语语法的残留。当时的语言习惯是在动词后面加“く”,表示“为了做什么”。这种语法表达方式进一步扩展、应用,就产生了“願わくは”(但愿)、“惜しむらくは”(可惜的是)、“恐らくは”(恐怕)等训读用法。在汉语中,“恐不免死”(恐らくは死を免れざらん)等“愿、惜、恐”等表达感情的副词放在句首。“恐らくは”这个译词是为了从句首翻译这类句型而想出来的。

针对“子曰··”等句型形成了使用“宣わく”“曰く”“言えらく”等译词,先翻译“曰”之后译读其内容的习惯。这正好和将英语中的“He said··”这个句型翻译成“彼が言うには…云々”是同样道理。

当“言えり”→“言えらく”“惜しめり”→“惜しむらく”之类的说法一旦普及,“らく”这一部分被认为是和“く”一样接在动词后面的助词了。“恐る”→“恐るらくは”→“恐らくは”这些译词就是经过这样一个过程产生的。另外,在平安朝的古训读词中见到的“説かく”“誓わく”等读法也属于这一类。

2.“斯く”和“然々”

“斯く”和“然々”等是奈良时期古指示词,在平安时期以后,由于发音发生变化,转变为“かう”(こう)。然而,这也通过汉文训读一直保留到今天,如“斯くの如し(如此)”“しかあり→しかり(然)”“然れども(然)”“しこうして(而)”等训读词所见到的“斯く”“然か”等很明显保留着奈良朝古语的原貌。众所周知,这一训读词进入口语,以“左様、然々”的熟语形式保留下来。

3.“及び”的由来

汉语中在并列叙述“A、B”两项时采用以下表述方式:

①A与B:富与贵《论语》;②A及B:汉军及诸侯兵《史记》;③A如B:六七十如(意思是“或”)五六十《论语》;④A或B:我或汝。

其中,“与”和“及”是表示两个名词并列的接续词,亦即相当于英语中的“and”,因此在日语中应该翻译为“と”。自古至今,“与”一直训读为“と”。在平安初期(公元828年)加上训点的《成实论》(“五欲及五无色界之乐”→“五欲と五無色界の楽”)和被认为是在平安中期被加上训点的《法华经玄赞》(“天及地狱”→“天と地獄とは”)中都将“及”译为“と”。然而,在镰仓、室町之后的训读中,读为“A及びB”,这在今天的日语中经常使用。毋庸赘言,“及び”是给予汉语动词“及”的“およぶ”这一训读的连用形。也就是说,“A及びB”这一读法只不过将动词的训搬了过来,是一种极为简易的直译而已。这一训读法融合在国语中,地位非常巩固。因此,今天说“A及びB”毫无不适之感,而在当初肯定很别扭。

4.“若しくは”和“或いは”

“A如(若)B”“A或B”都是表示“A、B中的任何一个”的意思,接续词“如”“或”相当于英语中的“or”。古代日本人在将“如”、“若”用作表示假定的接续词时,将其译为“もし”。将“A如B”也原封不动搬过来,训读为“AもしはB”。这个用法不合道理,但是今天因为用惯了,毫无抵触感。只不过今天常用“AもしくはB”而已。

四、产生名诗的译词

随着太阴历的传来,二十四节气的汉语名称也传入日本,立春、立冬等词汇进入日语,翻译时必须颠倒顺序,说成“春立つ”、“冬立つ”。进而,产生以下和歌:“あらたまの年行き帰り、春立たば、まづ我が宿に鶯鳴け(春去春又回,黃莺鸣我屋)”(万叶集20,伊香真人)。另外,“及时”常用于古代诗歌:生年不满百(百年と生きがたきこの命),常怀千岁忧(常に抱くは千歳の憂)。昼短苦夜长(昼は短く、夜は徒に長し),何不秉烛游(なでか灯もて遊ばざる?)。为乐当及时(楽しみ為すは時に及ぶべし),何能待来兹(いかで来る年を待つべしや)。《水浒传》梁山泊首领宋江人称“及时雨”,译为“時じく”。万叶歌人山部赤人用这个词和意境,写下一首名诗,脍炙人口:“時じくぞ、雪は降りける、富士の高嶺は”(富士高岭及时雪,路人驻足叹美景)。

五、结束语

以上通过对日本人自古以来绞尽脑汁直译汉典,其中很多译词水乳交融地成为日语一部分的过程进行述论,分析了藤堂明保的日译汉语词汇观。他的这一翻译理论包含了汉语训读、音读和训点等语言学理论,很有深度,不仅对日本人学习汉典起到指导性作用,对我们中国的日语学习者掌握奈良时期以来的古代日语语法、高雅日语的用法以及汉典日译都大有裨益。

参考文献:

\[1\]藤堂明保.中国語語源漫筆\[M\].大学書林,1955.65-68.

\[2\]藤堂明保.漢文概説.日本語を育てたもの\[M\].秀英出版社,1960.120-121.

\[3\]藤堂明保.漢語と日本語\[M\].秀英出版社.

\[4\]藤堂明保.漢字の語源研究.上古漢語の単語家族の研究\[M\].学燈社,19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