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我国动画现状与观众的动画素养

肖 洁

论我国动画现状与观众的动画素养

肖 洁

我国动画产业起步并不算太晚，却迟迟无法建立有影响力及知名度的动画品牌，我国观众对待动画这一影像媒介的态度也比较冷淡。究其原因，我国动画制作工作者的理念、动画教育制度的改善、鼓励创新政策的扶持才是提升观众动画素养的主要动力。现阶段我国观众缺乏的不是鉴赏能力，而是市面上确实没有值得称道的精品动画。

动画 观众 媒介素养 产业发展

1926年，万氏兄弟制作了我国第一部动画片《大闹画室》，由此，动画这种西方“舶来品”在我国也有整整90年的发展史了。然而，几乎是在同时间起步的日本动画发展迅猛，已变成全民文化产业。反观中国的动画发展，在经过建国初一段蓬勃期后，始终处于缓慢探索阶段，不仅无法像日本一样形成民族特有的文化类型，也没有像韩国、欧美那样形成产业链条，带动经济发展。究其原因，与动画在我国的观众接受度低有很大的关系。

一、动画观众与观众素养

在我国，一提起“动画”二字，大多数成年人都会理解为专门为儿童制作的电视影像节目——而我国当下动画的制作类型，也确实以儿童动画为重心，青少年动画和成人动画领域几乎是一片空白。

事实上，笔者认为动画观众的定义很广泛：所有观看动画作品的人都可以被称为动画观众，包括一些为了研究动画而观看的人员。

因此，要谈我国动画观众的素养，就必须厘清动画观众的不同类别。笔者根据年龄和目的粗略将其分为“儿童观众”“青少年观众”“成人观众”“特殊群体”（如研究人员等）四个大类。

下面说说动画素养一词的含义。由于动画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借助电视这一媒介进行传播的，所以我们不妨先看看电视时代的媒介素养。曾有人给媒介素养下过定义：“媒介素养跟阅读和写作的能力一样，是一种对媒介的认知、了解和评价能力，是正确使用和有效利用媒介的能力，这样正是一种素养。”由此我们可以引申出动画素养的含义：是一种对动画这一特殊艺术形式的认知、了解和评价能力。

就动画在我国长期的发展现状来看，我国观众的动画素养是远低于一些动漫产业发达国家的观众的。具体可以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成人很少主动观看动画，并认为动画就是属于儿童的影像产品

相较于邻国日本，我国成年人接触并主动观看动画的概率很低，一提起动画，多数成年人的观点就是“幼稚”“低龄”，直接为动画贴上了儿童化的标签。这和我国动画创作者的思路狭隘有着直接关系，我国动画创作者在定位上就锁定了儿童动画领域，青少年动画和成年动画在荧幕上十分罕见。

2001年由上海美术制片厂和上海电视台联合发行的校园动画片《我为歌狂》，定位青少年观众群，一扫儿童动画独霸天下的状况。该部动画作品一经播出就获得了空前绝后的热度，在青少年群体中赢得很高的声誉。虽然该动画在作画与制作上有明显的技术不足，但由于故事情节连贯生动，贴近青少年生活现实，依旧收获观众的赞许。由此可见，中国动画难以获得全年龄关注度的症结不在于观众的不支持，而在于动画制作者的理念陈旧狭隘。

2、多数成人不仅不了解动画，而且在我国动画的发展上起到某种阻力作用

由于上一条原因长期存在于我国动画发展进程之中，成年人在潜移默化之中逐渐形成了刻板印象，即动画专属于儿童群体。所以当日本动漫在20世纪最后几年开始进入中国、并在21世纪初俘获一大批中国青少年观众时，中国家长由于对日本动漫和青少年动漫不甚了解，依旧将其默认为儿童专利，出于对青少年学业等问题的考量，反对青少年观看动画，成为动画发展上的阻力。

3、重点区域——儿童动画在儿童中的认可度也不高

这是因为我国动画经常制作情节类似的“连续剧”，动辄播放许多年，而故事内容又十分老套乏味。这直接导致动画播出初期，还能在儿童观众群体中引起较大的反响，但滚动播出数年后，儿童已经失去了对该部动画作品的兴趣，甚至出现“播出上集就猜到下集内容”的情形，这自然而然的导致该动画失去了市场。

4、动画研究者对动画的狭隘观点

在对“中国知网”的关键词“动画素养”检索中，笔者发现，只要是涉及儿童动画素养的文章，必定以一种批判的态度对待所谓“动画中暴力血腥色情等危害儿童的画面”，甚至有专门的学位论文从少数几部动画的少数几个画面入手，以点概面抨击“有害动画”的不良影响，妖魔化动画。

无可否认，这些研究者的初衷是好的，但却可能因噎废食，家长们从这些研究报道中读到的信息是“动画不利于儿童身心健康”，因此更加严格的限制儿童接触动画，于是进一步的打击我国动画发展。

以上四点初步揭示了我国观众对待动画的基本态度，追根溯源，我们应当从动画创作的角度来寻求我国动画发展举步维艰的部分原因。

二、我国动画观众接受度低的源头原因

从宏观上来看，我国观众对动画这种媒介艺术的接受度并不高，那么这是源于我国观众对动画的欣赏能力不足吗？在笔者看来这并不是最主要的问题。基于外国文化历史的迪士尼、吉卜力等公司的动画，在我国并不缺少观众，而本应让观众倍感亲切的本土动画，却应者寥寥。笔者认为，根源出在动画作品的源头、即动画制作者身上。

笔者列举以下几点影响我国观众对本土动画接受度降低的因素：

1、动画总爱以说教的面目展现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国动画制作的主要理念是“寓教于乐”，认为纯粹的娱乐会腐蚀少年儿童的思想健康，所以要在娱乐的同时加上教育性的内容。然而不幸的是，我国动画的教育性质植入太过生硬，从而总以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呈现在观众面前，让观众感觉仿佛置身课堂，动画的趣味性娱乐性在如此强硬的教育意义笼罩下，也被掩盖的所剩无几了。

反观日本少年动漫的正向价值植入模式，并不会出现一个长者对着一群孩童循循善诱的画面，而是在动画主人公的日常生活中，通过人物的一言一行与思想信念展现出积极向上的一面。如《火影忍者》中，漩涡鸣人对同伴佐助始终不离不弃，坚持与邪恶组织斗争到底。“高达”系列作品中主角团队舍己救世，甚至在同样定位于儿童动画的日本经典作品《樱桃小丸子》中，对友情的守护、对家人的关怀都是由主人公本身的日常言行展示的，并且情节生动，贴近儿童生活实际。

由说教动画引申而来的一个现象就是人物平面化。好人就是好到底，没有一丝缺点；坏人也是坏到底，没有任何优点。尤其在改革开放初期一些历史英雄主题动画之中，这种现象更甚，历史人物永远是完美无瑕的，仿佛神一般只能被普通观众所仰视。动画制作者似乎认为如果正面人物不完美，其所起到的教育作用就不够深刻，就会让人怀疑。殊不知，根据传播学“两面提示”说服理论来看，一个带着普通人都有的小毛病的主人公，反而更会让观众产生亲切感和认同感。相较而言，日本动漫在这一点上就做的较好，日漫人物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角色立体化，没有完美的好人，也没有十足的坏人，这种做法增强了动画情节的可信度与真实感。

2、动画内容过于幼稚，观众感觉被愚弄

一些动画制作者把观众置于完全被动的地位上，设置一些脱离实际、“侮辱观众智商”的情节。尤其是在我国儿童动画盛行的情况下，这种情形更甚。动画制作者往往忽视了儿童也具有一定的识别能力，把他们当做没有主观能动性的“物”一般，单方面灌输价值理念，不是“他们想要知道”，而是“想要他们知道”。

另外，我国热播动画几乎都是采用动物拟人化的角色设定模式。（如喜羊羊、熊大熊二等等）为什么一定要把具有人格的人物“动物化”呢？为什么不直接设定为正常的人类呢？这恐怕也是从儿童天生喜欢小动物的臆断而来的结论，因此再一次暴露出动画制作者把观众定位成无知幼稚的刻板群体。

3、动画分级制度难以推行，成人动画处于非常尴尬的地位

我国动画（包括电影电视剧）尚未实行按年龄分级制度。根据西方电影审查发展史，一般需要涉及分级制度的影像差不多包含四类内容：色情、暴力、道德、政治，由于我国特殊的政治体制和意识形态，道德和政治领域早已在政府有关部门过审批准的时候就被严格把控，所以我国影像分级大体关乎色情和暴力两个领域。然而，在我国目前主流价值观的情况下，色情和暴力本来就是与中华传统美德相违背的，换句话说，不存在四个领域的审查，只存在道德和政治两个领域的审查，而这两个领域，在影像发行初期就已被牢牢限制了。

所以我国影像产品迟迟未能推行分级制度，也很难推行分级制度——因为几无必要。因此作为影像产品之一的动画，也随之没入一刀切的大潮之中。在这种情况下，只针对成年观众播出的成人动画，在我国基本是无法被生产出来的。而由于源头审查不严，由境外流入的外国成人动画（如《蜡笔小新》）又会对我国儿童造成不良影响，由此就造成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局面。

4、制作者过于重视动画的展现技术、而不是动画的情节内容

我国动画还有一个被观众诟病的问题是本末倒置，即轻视动画故事情节，而着重于画面的制作。我国有一段时期出品了众多3D动画，虽然在细节刻画上依旧比较粗糙，但在形式上与欧美国家接轨，体现出动画制作者的努力。但可惜的是，动画作品虽然是一种影像艺术，其与电影艺术之间依旧是有差别的。在电影中，庞大宏伟的特效制作或许能吸引观众的眼球，但是动画的特点决定了它无法像电影一样完全展现客观现实，动画画面是对现实世界的再现与重构，与现实世界是有一定差距的，制作动画一定要遵循动画本身的发展规律。

与此相对应的就是我国动画制作者对故事情节的忽略。即使是在电影行业，一部光有特效没有内涵的电影也无法成为经典，对于动画亦是如此。然而我国动画制作者在讲好故事方面依旧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出现这种状况部分源于我国动画是“自产自销”模式，由国家主管，不缺市场；部分源于动画创作者依旧把动画当做儿童专属的艺术，在情节设置上力求简单易懂。

根据以上分析我们能够粗略了解我国动画制作源头上的问题，那么究竟怎样才能制作出一部优秀动画，俘获观众们的“芳心”呢？首先我们需要先对我国动漫画受众群体的现状进行分析。

三、当下我国动漫画受众群体现状简析

动漫画在我国年轻人中被称作“二次元”，次元即维度，二次元即只有纵横两个维度，泛指动漫画的构造形式，与二次元相对应的三次元就是现实世界。

目前我国二次元群体以初中至大学的青少年为主，由于我国主流电视台播放的动画大多面向儿童，所以他们主要是通过网络观看日本少年少女动画。其中也有一部分通过杂志或者专门的漫画APP阅读国产漫画，但由于我国动画与漫画生产的脱节，单就动画领域而言，青少年群体基本都处于日韩动画的包围圈中。

大部分国产动画（儿童动画）的受众群是学龄前儿童。

由于成年动画在我国难以发展，成年动画观众（指参与工作后的人群）观看动画的比例很低。

下面笔者从三个特殊方面入手，简析我国动画观众群体现状：

1、儿童不购买，购买“不国产”

目前我国国产动画的收看主体是儿童，但儿童本身没有购买国产动画周边产品的消费能力，主要是由儿童的家长为其购买，大多是文具和玩具。相比于日本动画的周边产品模型、手办、公仔，文具和玩具的利润低，对于某部动画的核心形象塑造力也不够。并且，儿童本身的认知能力就不够完全，并不利于某部动画作品的扩散传播。

而青少年群体有一定的购买力，且已经具备较完整的认知和表达能力，应该是最适合动画传播的对象。可惜，我国青少年动画数量稀少，热爱动漫的青少年大多观看日韩的动画作品，并且购买日韩的周边产品，大量与动漫有关的资金外流。

2、国内青少年动画缺位，国外青少年动画一统价值观

如上所言，由于国内针对青少年群体的动画作品不足，喜爱动漫的青少年转而收看日韩动画，进而也就接受了日韩动画内置的人生观价值观，而这些人生观价值观并不一定是与我国主流价值观相符合的。正是因为国产动画在这一块的缺位，让国外文化一统正处于三观形成期的我国青少年的思想。

3、“动画”与“动漫”的名词割裂现象

由于我国动画市场的特殊性，一提起“动画片”基本指的就是低龄儿童动画。于是为了区分，我国青少年更愿意用“动漫”（即动画与漫画的合称）来指代自己观看的日式动漫。这种意识形态上的标榜，从侧面反映出青少年观众对我国国产动画漫画现状的不满。

从上述文字我们能够得出结论，目前我国观众对待本国动画的态度：儿童沉浸在低龄动画的娱乐中，却无法带动产业链进一步延伸发展；关注动漫产业的青少年对国产动画充满失望，向国外寻求寄托，并在潜意识下接受随动画而来的外国价值理念；而大多数成年人则对动画发展漠不关心。

四、如何培养我国观众正确的动画素养？

笔者认为应该从动画制作、职业教育、文化推广等方面着手培养我国观众正确的动画素养。

1、加强全年龄向的动画制作

根据木桶原理，短板是制约事物发展的根本，提升短板才能促进事物进步。因此，我们首先应该解决的症结是如何吸引观众，如何让观众重新认识动画？

首当其冲是改变现状动画的定位格局。如果再继续保持儿童动画一统天下的状态，青少年和成年人依旧会漠视国产动画。只有均衡发展，同时带动青少年动画和成人动画的发展，让每个年龄层的观众都有对应的动画作品可以欣赏。

针对成人动画涉黄涉暴难以过审的问题， 笔者认为成人动画不仅仅就是色情暴力的内容，能够贴近当下成年人的生活现状，反映成年人心理状态，甚至对社会进行探讨反思的动画作品，都可以称为优秀的成人动画。

2、扶持动画专业教育，培养合格的动画工作者

前文中笔者曾提出过这样的观念：动画工作者和研究者也是动画观众的一员。动画工作者和研究者都需要观看大量的动画，在观看动画时，他们就是动画观众。而他们的性质又具有二重性，既是观众，又是生产者和研究者。尤其是动画工作者，我国动画的发展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取决于他们的专业理念。

笔者认为应当继续扶持动画专业教育，但教育不应只停留在画功画技、或是相关软件运用上，应当从动画理念入手，培养一批真正了解动画、热爱动画、并对动画的制作发展有自己见解的新一代动画人。只有源头的水流充满了活力，才有形成大江大河的可能性。

3、普及科学的动画概念，推广优秀的动漫文化

我们应向大众普及正确的动画概念，消除“只有小孩子才看动画”的误解。要想做到这一点，需要我国动画制作人首先抛弃锁定儿童动画的旧有模式，制作出面向各个年龄层的动画作品。观众是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他们能够主动判断一部作品的好坏，并接纳他们认为优秀的影像作品。其次，动画产业的推广，也需要长时间的持续努力，随着年代的更迭，青少年动漫爱好者成为社会的主体时，我国动画发展形势或许会变得更加有利。

五、结语

事实上，要谈我国观众的动画素养，就绕不开我国动漫事业发展迟缓的消极现状。其实，我国一直不缺乏有职业理想的动漫画工作者，也不缺乏喜爱动画的观众群体。希望在已经有这样一群动漫爱好者的当下，我国政府能够从政策上给予相应的帮助，向我国动漫产业注入创新活力，刷新动画制作理念，提升专业意识，摒弃狭隘观点，走向市场化。

期待我国动画事业能够早日翻开新的篇章。

（作者系华中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新闻学硕士生）

责任编辑 朱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