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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事件域突显模型”的菜肴命名模式研究

2017-05-10唐国宇顾金成

外国语文 2017年2期
关键词:喻体菜肴语料

唐国宇 顾金成

(四川外国语大学 国际教育学院,重庆 400031)

基于“事件域突显模型”的菜肴命名模式研究

唐国宇 顾金成

(四川外国语大学 国际教育学院,重庆 400031)

认知语言学中的“事件域认知模型(ECM)”可较好地解释认知规律和句法构造的成因,但对于语言中的隐转喻表达往往解释不够充分或具体。中国菜肴命名庞杂,包含大量隐转喻,虽然很多学者对其命名方式、文化内涵、修辞特点等方面进行了大量的描述和分析,但这些论述主要局限于修辞学、翻译学等层面,未能上升到认知思维层面的研究,运用认知语言学理论对中国菜肴的命名机制做深入分析则为空白。本文基于认知语言学理论ECM和“突显原则”,兼顾“隐转喻”认知方式,建构了“事件域突显模型 (ECM+)”,对8大菜系里4000条菜肴名(每大菜系任选500条)进行了详细统计和定量分析,以此建立和分析中国菜肴的命名模式。

认知语言学;事件域突显模型;汉语菜肴名;命名模式

0 引言

汉语菜肴名是一种常以“动词+名词”或“名词+名词”为主的语法构式,此构式动词和名词的位置较灵活,不一定是传统的动宾结构,也不一定是“烹饪方法+原料”这种简单的命名模式。事实上中国菜肴的命名模式五花八门:从原料到人物,从烹饪器皿到文化因素,从本体到喻体不一而足。菜肴名中动词的位置灵活,可前可后也可居中。中国菜肴的命名如此丰富和庞杂,引起了学者们的浓厚兴趣,他们对其品种分类、文化内涵、修辞特点等方面进行了大量的描述和分析。其中少数的文章对中国菜肴的命名方法或模式进行了论述。如陈金标 (2001:56)将中国菜肴名词汇归纳成14类 (主料、配料、调料、色、香、味、形、盛器、质感、加工方法、人名、地名等),并又将菜肴命名方法分为3类:写实命名法、艺术命名法和虚实命名法。李晗蕾(2002:72)从语法模式、语义模式、语音模式和修辞模式分析“名+名”式中文菜肴名,邓志锋(2007:169)对四字格菜名的组成类型进行了研究,归纳为拼合法、借用法、谐音法、缩略法、幽默法5种类型。

以上论述主要属于传统语言学、修辞学、翻译学、跨文化交际等层面的研究,鲜有能上升到认知思维层面,缺乏理论框架,也没有具体的对象语料和数据分析。运用认知语言学理论对中国菜肴的命名机制做深入分析则为空白。本文主要基于认知语言学事件域认知模型 (Event-domain Cognitive Model, 简称ECM) 和突显原则,兼顾隐转喻认知方式,提出“事件域突显模型 (ECM+)”,对中国8大菜系4000条菜肴名(每大菜系任选500条传统菜肴名)进行详细统计和定量分析,以此建立汉语菜肴的命名模式,并对菜肴名的形成机制进行解释和分析。

1 事件域认知模型

认知模型是一种储备某领域的心理框架(Ungerer & Schmid,1996:49)。多年来,认知语言学家一直在尝试拟构各种认知模型来解释和认识概念结构、句法结构及成因,其中Langacker (1991, 2002) 提出的弹子球模型 (Billiard-ball Model) 和舞台模型 (Stage Model)最著名,并以此来论述英语的基本句法结构及其变体。Talmy (1985,1988) 提出了力量动(Force-Dynamic) 模型,主要用于分析概念结构和语法构成。Lakoff (1987) 提出了动态意象图式,分析了其相对应的句法构造。计算机科学家 Schank & Abelson (1975) 提出的脚本理论描写特定情景中的事件结构。这些模型存在以下3个问题:(1)分析是在单一层片上的,忽视了事件内部要素的层级性;(2)分析主要针对动态性场景,而对静态性场景论述不够;(3)分析主要是为了解释句法构造,没能扩展到语言的其他层面。基于此不足,王寅 (2005) 提出了“事件域认知模型(ECM)”的认知分析方法,作为认知模型理论的一个组成部分,以期能为语言的多层面,如词汇化、词法、句法、语义等等,做出统一的解释。ECM主要包括两大核心要素:行为和事体。一个行为或事体又包括很多具体的子行为 (A1, A2… An) 和子事体 (B1,B2… Bn),同时,一个行为或事体又可分别带有各自的特征或分类性信息D或C。因此,一个事件域就有可能包括若干要素,不仅仅是施力者、受力者、作用力、场景等要素,而且这些要素之间还存在层级性关系,如图1所示:

图1 ECM 运作机制

王寅(2016:5)在论述ECM和认知翻译学时,再次强调ECM不仅符合人们正常的认知规律,兼顾了线性和层级性分析,还适用于动态和静态场景,可解释概论结构和句法构造的成因,同时还为转喻机制提供了体验基础。ECM是人类一种有效的认知方式,为认知语言学强调解释语言的统一模式提供了一个有效的分析工具。所以相较于上述几种早期提出的认知模型,ECM模型对于汉语菜肴的命名机制具有较强的解释力。例如,菜肴事件域“干煸四季豆”的事体是四季豆 (A),而烹饪方法“煸”为动作(B)。“干煸”中的“干”可以理解为“煸”的种差性修饰语,也就是ECM图解中的特征D。

不过汉语菜肴名五花八门,包括不少的隐喻和转喻表达,如“松鼠鳜鱼”这道菜肴中,事体“松鼠”根本就没有出现,系食材的喻体,菜肴名中也不包含动作要素。“麻辣烫”菜肴名中,事体和动作要素都被省略,只出现了“麻”“辣”“烫”3个特征词C,而它们所修饰的动作或事体全都在菜肴名中省略了。通过ECM对这些菜肴名进行分析,往往解释力不足。为了提高和完善ECM对中国菜肴名的解释力,利用认知语言学理论中的“突显模式”和“隐转喻机制”可以弥补ECM的不足。

2 ECM+及其解释力

事件域突显模型(ECM+)以ECM为基础,将“突显原则”和“隐转喻机制”纳入其中,作为ECM+运行机制中的要素。突显原则的本质就是强调整体中的显著部分,或者一个事体的主要特征,是以突显要素(vehicle)代替整体(target)或者说以侧面(profile)代替基体(base)的认知机制。可以说,突显原则是隐转喻机制的认知基础。Goossens(1990)首次提出了隐转喻一词,用来指称两者之间的互动现象。但是隐转喻机制在ECM框架下的运用目的和具体运作方式,目前鲜有学者详细探究。

2.1突显原则与隐转喻机制

Langacker(1987:118; 1991:5)指出:对于语法和语义的理解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们的认知角度和解释方法,他运用“识解(construal)”这一术语来指人可以用不同的方式解读同一情景的能力。识解主要包括5个方面:详略度、辖域、视角、背景和突显。而Langacker认为“突显”是识解中最重要的一个方面,并且他区分了两种不同的突显:侧面和基体(profile-base),射体和界标(trajectory-landmark)。前者是语义范围中的术语,后者关注的是关系中的突显。

Lakoff和Johnson(1980:6)指出:人们用以思考和行动的普遍概念体系在本质上是隐喻的,隐喻是人类赖以生存的东西。同时,人们在思考和识解整体的过程中,可从不同角度,根据不同需要,基于不同的层次来认识一个整体事件,因此转喻同样是人们认识事物的一种基本认知方式。很多当代学者认为转喻比隐喻更为重要,也更为普遍,我们同样可以说转喻是人类赖以生存的认知机制。虽然隐喻和转喻两种认知机制都是以一个事物去说明和理解另一事物,但隐喻和转喻又有不同之处。Gibbs(1999:36)指出:隐喻中有两个不同的概念域,其中一个可以通过另一个被理解。而转喻只包含一个概念域,其中两事体(本体和喻体)发生映射和关联。

中国菜肴的命名很明显体现了突显原则和隐转喻的认知方式,以菜肴事件域中最突显的要素(侧面)为菜肴命名,命名要素包括事体、动作或突显的文化要素和特征信息。可见,突显原则和隐转喻原则对中国菜肴的命名机制有很强的解释力。到目前为止,尚未见国内外学者通过认知突显原则和隐转喻机制对中国菜肴的命名模式加以详述。

2.2事件域突显模型

ECM+是综合了ECM和突显原则,隐转喻机制的整合体。基于ECM建立的ECM+认知模型既具有ECM的内部核心要素,又具有新的内容与特性:

(1)用“[ ]”来框定一个具体的事件域,用虚线框限定其范围。

(2)ECM+包含4个层级的要素。第一级是最上层的事件域,为ECM+中的基体;第二级为事体和行为(A, B);第三级是子事体和子行为,是ECM+中的具体要素;第四级的C和D 分别指代其上位的子事体和子行为所包含的众多琐碎信息,例如特性或分类区别等信息,包括色、香、味、形等。同时,ECM+对第三级子行为(A1, A2… An)和子事体(B1,B2…Bn)的区分更为细致:子行为可分为真实性动作和比喻性动作;子事体可具体包括原料I(ingredient)、t时间(time)、地点P(place)、人物F(figure)、器皿或工具U(utensil)等多种名词性概念,以方便对某个具体事件域(如菜肴事件域)的认知解释。

(3)突显原则为ECM+的重要组成部分。ECM+中突显原则的本质就是强调事件域中的显著部分或者一个事体的主要特征,是以有限的子行为、子事体或特征信息代替整体事件域的认知机制。

(4)隐转喻机制与突显原则紧密相关。在ECM+中不同层级之间的突显要素相互代替,如以突显的子事体或特征信息代替上位的基体(整个事件域),为ECM+中的转喻机制(metonymy mechanism)。而同一层级间本体和喻体间的指代映射关系则是ECM+中的隐喻机制(metaphor mechanism)。

事件域突显模型的具体运行机制如图2所示。其中粗体字母特指突显要素,而非粗体的字母代表缺省要素。G(ground)表示喻底,S(source)表示喻体,T(target)则表示本体。

图2 ECM+ 运作机制

ECM+不仅可以描述汉语菜肴名中的突显层次及其命名要素,概括出实说型菜肴名(fact-telling dish names)的命名模式,还可以具体分析菜肴名中的隐转喻表达,总结出隐喻型菜肴名(metaphorical dish names)的命名模式。

2.3 ECM+对菜肴名的解释

ECM+理论框架对中国菜肴的命名机制有很强的解释力。通过ECM+的框架下,各种中国菜肴的命名机制可以得到详细的分析和展现。绝大部分中国菜肴是通过描写烹饪方法和原料来命名的,我们将这种菜肴名叫做实说型菜肴名。以“干煸四季豆”为例,干煸为菜肴的主要烹饪方法,四季豆为菜肴的主要原料,所以在ECM+模型的框架下,其命名模式为“AI”,突显烹饪动作和主料。

同时在中国菜肴名当中,还有少数比喻型菜名。现以“松鼠鳜鱼”为例,解释其在ECM+下的命名机制。“松鼠鳜鱼”菜肴名中本体和喻体共现。主料鳜鱼被烹饪成松鼠的外形,所以鳜鱼为本体,松鼠为喻体,喻底则为形状相似性;同时菜肴的烹饪行为为缺省信息。这种以有限的突显要素代替整个菜肴事件域,可用ECM+转喻机制来解释。

菜肴名“松鼠鳜鱼”中的本体和喻体共现,撇开烹饪行为,其命名模式为“TS”,在ECM+下的运作机制如图3所示:

图3 菜肴名“松鼠鳜鱼”的ECM+分析

值得一提的是,转喻机制在菜肴的命名过程中无处不在。以菜名“青青脆”为例,本菜肴用最突显的“颜色”和“质地”作为这道菜唯一的命名要素,而缺省其他事体或行为信息,这就是ECM+中典型的“部分代整体”转喻机制。 “青青脆”的命名模式为“CCC”, 突显菜肴的特征,缺省其烹饪行为和原料。其在ECM+下的运作机制如图4所示:

图4 菜肴名“青青脆”的ECM+分析

3 语料分析和讨论

3.1 语料的选取

本文参考了两个比较权威的网站“中国美食网(www.txmeishi.com)”和“美食中国网(www.meishichina.com)”,并从中随机选取了8大菜系(粤菜、川菜、鲁菜、苏菜、浙菜、闽菜、徽菜、湘菜)各500条经典菜肴名为本文分析的对象语料。

3.2 11类菜肴命名要素

对象语料中的4000条菜肴名在ECM+的框架下,可具体划分为11大类菜肴命名要素(naming elements)。这11类命名要素位于ECM+的第三级,为具体的子行为和子事体。为了方便对目标语料的分析,我们用不同的大小写字母来代替这11类命名要素:A表达动作,小写字母b(brand)表示品牌,t(time)表示时间,I(ingredient)表示原料,U(utensil)表示工具,P(place)表示地点,F(figure)表示人物,R(result)表示食物类别,E(effect and function)表示食物的功效。同时在比喻型菜肴名中,S(source)指喻体,大写字母T(target)表本体。

而对于既不突显事体也不突显行为的极少数菜肴名,例如“青青脆”和“扁大枯酥”,笔者启用第四级命名要素(子事体衍生特征)C为之命名。

中国菜肴命名要素的具体分类和解释如表1所示:

表1 ECM+中的菜肴命名要素

3.3 目标语料的建立

基于上述ECM+理论框架下确定的11类命名要素,笔者对目标语料中4000条菜肴名的命名模式进行了逐一分析和解释,且在文档中对分析结果进行备注,同时对比喻型菜肴名中的本体和喻体都进行了必要的解释和说明,最后按照阿拉伯字母的顺序,对所有的菜肴名进行排序和编辑。目标语料在经过收集、分析、整理和编辑后如表2所示:

表2 目标语料简表

3.4 165条菜肴命名模式

我们以ECM+为理论依据,对目标语料中8大菜系4000菜肴名进行详细统计和定量分析,总结其内部配置规律,最终得出了中国菜肴的命名模式165条,并佐以其使用数量、频率和例证。表3主要呈现了使用数量超过20条的26类命名模式。

表3显示,目标语料中的菜肴名最常见的命名模式为“II”“AI”“IAI”“I”和“ST”,以这5大类命名模式命名的菜肴名占语料总数的61.27%,涉及2450条菜肴名,故下面重点对这5类命名模式进行讨论,同时对少数非典型命名模式进行分析和解释。

3.4.1 “II”命名模式

“原料+原料”为中国菜肴最典型的命名模式。以此模式命名的菜肴名占总数的20.43%(817条),这说明中国菜肴在命名的时候,最多的还是介绍菜肴的原料。

(1)此命名模式符合汉语“属加种差”构词法和“尾重”的语言表达习惯。该模式以子事体“I”结尾,通常为食物类别词或主料,而右侧“I”多为辅料、配料或修饰成分,如 “松子鸡”中的松子为辅料,鸡为主料。这反映出汉民族语言中“尾重(重要信息后置)”的语言表达习惯。又如“蒜泥白肉”,菜肴的重要成分置于菜肴名的后面。

(2)“II”型命名模式的语法结构简单,以此命名模式对菜肴进行编码,使名称的识解最省力、最经济,这符合认知的最大化经济原则。

(3)一个菜肴事件域中的要素太多,菜肴名不可能描写所有要素,只能突显最重要、最具代表性的要素来最大限度地转指整个菜肴事件域。而在突显的要素中,“I”比“A”出现的频率要高很多,说明菜肴事件域中子事体原料比烹饪行为更突显。所以两事体要素转指整个事件域,为语料中数量最大、频率最高、最具原型效应的汉语菜肴命名模式。

表3 165条中国菜肴命名模式简表

(4)通过对语料的分析发现,大多数“II”型菜肴名是由4个汉字构成的双要素菜肴名,而语料中4字菜肴名共有1740条,这恰恰符合中国人对偶数和4字短语偏爱的习俗。

(5)不同于西方菜肴几乎全部以原料为命名要素,中国菜肴名涉及的事体更复杂。根据对语料的统计,我们发现子事体可分为8类,其中原料为最突显要素,在语料中出现了6565次。对象语料中的子事体要素从最典型的成员到最边缘成员依次为:原料(主料、辅料、喻体和本体)> 食物类型 > 地点> 器皿> 人物> 效用> 品牌> 时间。而语料中行为动词有51个,在语料中出现了1965次,远不及事体出现的频率。

3.4.2 “AI”命名模式

采用“动作+原料”的命名模式命名的菜肴名占总数的15.13%,此命名模式采用语言表达中最简单的动宾结构,不仅突显事件域中的事体,也突显了动作要素,是中国菜肴命名模式中比较典型的模式。“白灼虾”“白切鸡”等主要突显菜肴中的烹饪动作和主料。

“AI”命名模式中的动作通常指的是烹饪方法或食物处理的方法,极少数动作为比喻性动作。比喻性动作在菜肴的制作烹饪过程中并没有真实地出现过。经统计,目标语料中出现的动作一共有66个,包括51个食物的烹饪和加工动作和15个隐喻型动作。语料中共出现的食物的烹饪方法有32种,其中最常见的5种(按出现频率的高低排列)分别是“炒、烧、蒸、煎、炖”;同时,还有19种食物的处理加工方法,最常见的5种依次分别是“拌、泡、酿、扣、糟”;隐喻型菜肴名中,隐喻型动词共有15个,最常见的几个隐喻型动作使用频率从高到低分别是“戏、争、藏、聚、爬”。其中,“戏”是出现频率最高的比喻型动作,在比喻型菜肴名中常放在两个喻体之间,如“鸳鸯戏水”“双龙戏珠”等。语料中大量的隐喻型菜肴名或寓意型菜肴名也反映出中国人对生活的热爱与美好祝福。

3.4.3 “IAI”命名模式

第二高频的命名模式是“IAI”型,此类型的菜肴名占了语料菜肴名总数的14.45%。此命名模式突显双原料和一个动作,动作位于双事体之间,且双事体为“A”的宾语。后置事体常为主料,比前置子事体更重要,可理解为汉语表达式中省去“被”字的被动句式 (辅料被用来配主料),其英语的解读式是:B1(secondary ingredient)is A-ed(cooked)with B2(main ingredient)。如“青椒炒肉丝”中,用辅料青椒去炒肉丝,而后者是荤菜主料,放在菜肴名的最后,强调其尾重的效果。同样,“红葱烧腊肉”,素菜置于荤菜前,契合汉语表达的“尾重”效果或习惯。如果说有一道菜是“肉丝炒青椒”,那么根据“尾重原则”,估计这道菜肴中主要原料为青椒,而肉丝可能没有几条。同时,语料分析统计出53条菜肴名的命名模式是以“A”结尾的,包括“IA”和“IIA”,如“蚵仔煎”“陈皮老牛炖”等,这种动词后置的情况在语言表达中虽然少见,但口语中人们习惯于先说述题,再说谓语,如“作业做了?”“苹果吃了,菜做好了”。所以用“A”结尾的命名模式在中国菜肴的命名中,相当于语言中的被动句型。但此类动词后置的命名模式为中国菜肴的非典型命名模式。

3.4.4 “I” 命名模式

此命名模式只强调菜肴中的一种原料或一个事体,如“臭豆腐”“发糕”和“西兰花 ”。以此模式命名的菜肴名在语料中有289条,占总数的7.23% 。

3.4.5“ST”命名模式

“喻体+本体”的命名模式排表中第五名,它和排名第一的“原料+原料”的命名模式都是属于仅以事体命名的命名模式,不包括动词。仅以事体为命名要素的命名模式反映了在中国菜肴的命名机制中,事体的重要性大于动作。语料中共有161条“ST”构式的菜肴名,占隐喻型菜肴名总数的30.73%,反映了菜肴名构式中先说喻体再说本体是菜肴命名中最流行的结构,如“口袋豆腐”“金钱干贝”。在本模式中,本体处于比喻体更为重要的位置。

3.4.6非典型命名模式

相反,表中靠后的命名模式的使用频率逐渐下降,相对最基本的5大命名模式来说,它们并不常用,甚至少部分的命名模式只涉及几条菜肴名,为非典型的菜肴命名模式。例如“UUAI(干锅木炭烤笋)”“AAAI(炝炒手撕紫包菜)”和“tI(五更肠旺)”等命名模式,涉及的菜肴名都只有一条。它们为表中的边缘成员,因为这些模式或者不符合汉民族普遍使用的概念结构,或者太过繁琐,耗费的认知心力较大,最不经济。但同时,这些复杂的命名模式也反映出中国菜肴命名的多样性和中国饮食文化的博大精深。

“CCC”和“CCCC”是最为特殊的一类中国菜肴的命名模式。此类菜肴名如“扁大枯酥”,仅选用ECM+第四级的特征信息为命名要素,运用转喻认知机制命名,完全忽视了菜肴事件域中的用料、工具和烹饪等重要信息。因为此类命名模式不符合大众认知和识解一道菜肴的习惯,故“CCC”和“CCCC”为菜肴命名模式中的边缘成员。

3.5隐喻型菜肴名的命名构式

对象语料4000条菜肴名中,隐喻型菜肴名一共有524条,占总数的13.1%。对这524条菜肴名进行分析,共得出59个命名模式。有的菜肴名本体和喻体共现,而有的则只出现了喻体,隐去本体。同时多数菜肴名中只会出现一个喻体,少数的菜肴名才会包含两个或更多的喻体。经过分析,汉语菜肴名中的隐喻大多为新奇隐喻,和传统隐喻表达不一样,如将豆腐比喻为口袋,母鸡比喻为瑶池,鳜鱼比喻为松鼠。汉语菜肴名中大量新颖灵活的隐喻表达,也证明了隐喻产出过程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传统的范畴概念,根据目标建立新的随机范畴的过程(李艳,2015)。

经过统计,524条隐喻型菜肴名中,本体(T)和喻体(S)共现的菜肴名有242条。而采用“TS”模式命名的菜肴名只有8条,说明本体在喻体前的菜肴命名模式为非典型的隐喻型命名模式,如“白菜佛手卷”“韭菜盒子”等。

524条隐喻型菜肴名中,又有282条菜肴名中仅出现喻体。它们的命名模式主要为“原料喻体+其他原料”“烹饪方法+原料喻体”和“原料喻体”的方式,如“SI”或“ISR”型命名模式。它们反映了中国菜肴中隐喻型命名模式的灵活性和多变性。另外,有部分复杂的菜肴名中出现了双喻体,甚至有一条菜肴名中同时出现了3个喻体。隐喻型菜肴的命名模式如表4所示:

表4 隐喻型菜名的命名模式简表

3.6 菜肴名中的转喻

转喻是喻源和喻体在同一领域内的相互映射。在ECM+中,转喻是上下层级之间要素的相互映射或指代。用ECM+对目标语料分析,可发现以下几种类型的转喻:

(1)特征信息指代原料或菜肴:以整个菜肴的突显特征来代替整个菜肴命名。如“青青脆”“扁大枯酥”。同理,“聚三鲜”中的“三鲜”指代“三种鲜味十足的食材”。类似的菜肴名还有“蒸三臭”“炸大扁”。它们都属于典型的“部分代整体”的转喻,在ECM+中表现为第四级的特征要素指代第三级的子事体要素。

(2)事体代特征:如“口水鸡”中的“口水”指代特征信息“美味”,强调食物让人“垂涎欲滴”。同理,“金牌扣肉”中的“金牌”突显其“天下第一”特征。这属于“整体代部分”的转喻。在ECM+中是用第三级事体要素指代第四级的特征要素。

(3)鲜花代城市:“红棉嘉积鸭”“芙蓉燕菜”中的花名分别指代城市广东和成都。这是ECM+内部第三级中双要素间的指代,而两要素之间的关系为临近性,非相似性。

(4)品牌代原料:“梅林里脊”“可乐鸡翅”中的两个品牌指代“梅林牌番茄沙司”和“可乐饮料”。

(5)地点代食物:“五柳居”是古老的传统闽菜。相传明朝末年,有位隐士住在南京乌龙潭附近,每日在潭边5棵柳树下钓鱼,并创制此菜,此菜因地名而得名。

(6)人物代原料:“老干妈煎苦瓜”中的人物“老干妈”指辣椒酱。

(7)动作代原料:“红烧甩水”中的“甩水”指代的是鱼。菜肴名“烧烤”中的双动词,其实指代的是其后的宾语:烧烤的对象“食材”。事实上,从(3)到(7)这5类转喻,都是ECM+第三层级内部本体与喻体之间的映射。

4 结语

本文回顾了过往学者对中国菜肴命名模式所进行的研究,总结成果,反思不足,从认知语言学角度出发,将事件域认知模型ECM 与认知语言学中的突显原则和隐转喻认知方式整合起来建立了“事件域突显模型(ECM+)”,建构本文的理论框架,以此作为理论基础对中国8大菜系的4000条菜肴名进行认知分析,建立菜肴的命名模型且分析其基本意义和背后的体验认知基础,并佐以相关数据和比例。通过对目标语料拉网式调查和分析,统计出汉语烹饪类动词数量共51个,以及各自的使用频率;最后以ECM+为理论框架,对汉语菜肴命名中的隐转喻机制做了进一步详细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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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金成,男,四川外国语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外语教学及语言学研究。

责任编校:路小明

An ECM+-based Study on the Naming Model of Dishes

TANG Guoyu GU Jincheng

“Event-domain Cognitive Model (ECM)” in Cognitive Linguistics can be used to better explain cognitive rules and sentence construction. But it sometimes fails to fully or explicitly explain metaphorical and metonymical expressions. Coupled with the fact that Chinese dish names, renowned for its complexity of their naming system and rich metaphors and metonymies, have led numerous scholars to make abundant descriptions and analyses of the dish names, including their naming, cultural implication, figurative devices and other aspects. All these, however, were done in studies of rhetoric and translatology en lieu d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gnition and thinking. And studies on the naming models of Chinese dishes under cognitive linguistic theories still remain a blank. Therefore, this paper aims to conduct a meticulous and quantitative analysis of 4,000 Chinese dish names (500 ones selected randomly from each of the eight cuisines), based on “the Event-domain Cognitive Model (ECM)”, Prominence Principle and metaphtonymy, in order to establish and analyze the naming model of Chinese dishes.

cognitive linguistics; ECM+; Chinese dish names; naming models

H314.2

A

1674-6414(2017)02-0082-09

2016-08-16

重庆市高等教育教学研究立项项目“中外合作办学项目质量保障与监控体系建设的探索与实践——以四川外国语大学中澳项目为例”(163085)、四川外国语大学2016年度科研青年项目“认知哲学视角下的‘事件域突显模型’建构及其对英汉菜肴命名模式的对比分析”(SISU201630)的阶段性成果

唐国宇,男,四川外国语大学国际教育学院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认知语言学、语义学及外语教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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